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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酒间花前老-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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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赌局,赌的是,在归晴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会选择绛瑛还是自己。 

                    严格说起来,这是场并不公平的赌局。想也知道,高高在上的小王爷,和一个残腿的可怜性奴,究竟哪个更值得爱慕追随。 

                    已经猜到,绛瑛就是想一点点将这种对比潜移默化,将自己完全摧折之後,再假装无意间揭示出自己的真正身份,最後仁慈的给自己一个“好归宿”。 


                    那时,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归晴对自己的爱慕,也早变为施舍怜悯。归晴面对选择,就算要经过痛苦挣扎,最终惯性使然,还是会完全投入绛瑛的怀中。 


                    至此,自己和归晴的感情,便真的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说起来残忍,却不得不承认,绛瑛对人性的理解,相当高明。他能够做出这样消耗时间的局,用来获取归晴的心,耐心韧性也好得不可思议。 


                    这场赌局,一开始就含了欺骗成份在里面。但将自己送到归晴身边,绛瑛,也不是没冒风险。 

                    总之,自己会遵守这场赌局的规则,陪他玩下去。 

                    无论结局如何,只要归晴幸福就好。 

                    …… 

                    “对了,他可有名儿?”绛瑛和归晴聊了阵子天,又不经意地望向那巨大鸟笼,声调慵懒的朝商人们询问。 

                    “一个奴隶,哪有什麽名儿,都等著主人取呢。”商人们谄媚的笑。 

                    “嘿,要不你取一个。”绛瑛朝归晴挟挟眼。 

                    “还是你取吧。”归晴看上去远没有绛瑛热心,口气淡淡的。 

                    “他从极北之地而来,人又生得这般媚相,不如取名为北媚儿,如何?”绛瑛兴致勃勃的提议。 

                    笼中的男人听了,眼中掠过抹屈辱悲哀。 

                    这种只有女人和娈童才会叫的名字……果然,很合适现在的身份。 

                    归晴的眼睫动了动,注意到男人眸中一闪而过的屈辱,於是开口道:“这名字却有些拗,不若直接叫北奴来得好。” 

                    “就依你。”绛瑛捧起归晴的手,旁若无人的亲了一下後,对著左右吩咐,“你们带北奴下去,换身衣服,再让总管给他安排个合适的位置。” 


                    巨大的鸟笼很快被打开,几个仆役扶著全身赤裸,身上只披著一件芙蓉色薄纱的北奴离开大厅。尽管同为男子,却个个脸热心跳。 

                    绛瑛望著他们离去的背影,唇边勾起抹得逞的笑容。 

                    完全不需刻意动手摧折……毫无来历背景、被打发到杂役群中的性奴,会被如何对待,不用说也再清楚不过。 

                    先开始也许还顾忌著……渐渐的,人的本性就会完全暴露。就是他自己,在无可反抗的情况下,长时间遭受这种对待,也会慢慢适应,忘却前生。 


                    磨尽他眼中清华璀璨,磨掉他一身傲骨峥嵘,只是迟早的事。 

                    到那时,自己会让他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极尽富贵奢华,尽显慈悲大度。 

                    或者,偶尔逢年过节、经过路过,自己还可以陪著归晴,去看看他。 

                    …… 

                    但是,以他智慧,应该已经看出这场局的真相。 

                    不揭破的原因,是他深爱著归晴。所以,不忍见归晴有半点不幸。 

                    利用了这点的自己,显得有些卑鄙。 

                    不过……只要能得到归晴的心,怎样都好。 

                    73 

                    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 

                    归晴一方面要提高自身和树立威信,另一方面,轩辕奚人虽还未至许昌,他的首步计划和首批人员却已经遣至落城,需要归晴协助实施和帮忙渗透。件件事情对归晴来说都不容易,忙得不可开交,每日至多只睡得上两个时辰左右。 


                    如此繁重压力、繁忙事务,归晴早将半月前依青族的那次献宝抛至脑后。也只有看到腰间所悬的凤凰剑时,方隐隐忆起有这么回事。 

                    深夜,风雪初停,屋外天寒地冻的一片。获王府中,各屋房檐下都挂有通宵不熄的宫灯照明,映着积雪的反光,却是处处瞧得清楚。 

                    归晴刚刚将两个轩辕奚派来的人,安置在牵萝旧臣中间。做这种事情,需要自然的不着痕迹,所以难分时间和契机。 

                    说起来,他往常虽忙,却都是在王府书房处理事务。还未曾有过这么晚了,才从外面赶回王府的先例。 

                    在门口打发走了送他的牵萝旧臣,他紧了紧身上的银狐裘,快步朝自己的卧房方向走去。 

                    ……就是穿着保暖的狐裘,仍然觉得冷风飕飕地直往里钻。这北地的冬天,果然不比江南。 

                    下人们都早睡了吧……待会儿回到卧房,叫醒小纳,让他烧滚了水,泡个澡再说。 

                    正这么盘算着,忽然听见远处有沙沙的铲雪声。不大,却在静谧的夜中格外鲜明突兀。 

                    归晴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也是做过事的,明白这正在铲雪的,肯定是个被欺负的下人无疑。 

                    原本这事他不必管。但不知怎地,心头就觉得开始不舒服,朝卧房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转了方向。 

                    踩着雪,绕过重重回廊,来到一处庭院。庭院中的雪,大半已铲得干干净净,一个孤零的高瘦身影正佝偻着背,在雪地里不停地挥锹。 

                    这么大的庭院,雪又厚重硬实……就是四五个人,也需铲上一个时辰。却不知道,他在这冷风地里铲了多久。 

                    灯火雪光交相辉映下,将那人的容貌照得清晰。 

                    白皙的鹅蛋脸儿,两弯远山含黛眉,配着妩媚的杏眼。原本娇艳如玫瑰的唇瓣,如今冻得惨白,还在不住地哆嗦着。 

                    一双原本修长如玉的手,变得又青又紫,非常严重的肿着,裂了无数道深红口子。 

                    而且,只穿了件单薄的棉袄……竟是想要他的命么? 

                    “北奴,不要再铲了。”归晴大步走过去,夺下他手中的铁锹,扔到一旁,“他们倒是躲懒得好,明日里自是不用做了……就让你一个人出来铲雪?!” 


                    那人看到是归晴,竟一下子愣在原地,再不知道如何是好。 

                    归晴仰着头看他低垂的眼,发现他身形竟比自己要高上许多。那日在笼中,却是没瞧出来。 

                    大概……有拂霭那么高吧,身形也像。 

                    想到这里,心忽地一痛。然后,怜惜就不自觉从心底涌现。 

                    “没、没有。”过了片刻,才听到北奴虽然沙哑,却极诱惑魅人的声音响起,“因为是木腿,不觉得冷,所以……” 

                    “所以就让你一个人连夜铲雪?!他们摆明了是在欺负你,你知不知道?!”归晴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又怜他又恼他,在他胸口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 


                    这一捶,却见北奴闷哼一声,痛得弯了腰,半晌直不起身子来。 

                    显然,那里有伤。 

                    “怎么了?!”归晴强扳过他,也顾不得想什么,一把就扯开了他单薄的衣裳。他赤裸惨白的胸膛,顿时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胸口处,一朵金蕊红瓣的桃花刺青妖娆绽放。艳红的一对诱人||||乳粒,却完全被撕裂扯烂,肿胀得不成样子,已经发炎化脓。 

                    连接双||||乳的金链金环,不翼而飞。 

                    “没什么……只是每个下人进门,都要孝敬银子,我却没有……只得这根金链。”北奴的眼中全是尴尬难堪,却仍然抖抖嗦嗦地对归晴笑着,“金环是焊死的,没有接头……他们急着要,就直接扯了下来……就快好了,真的没什么。” 


                    知道绛瑛一心想要摧折自己……所以,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心理准备。 

                    被人生生从敏感处扯下金环时,疼痛欲绝,却并不意外。 

                    但是,无论遭遇了什么,也不想让归晴看到这样的自己……不想在深爱的人眼中,看到怜悯。 

                    “就快好了?你倒是告诉我,哪点像快好了的样子!没什么?我看你就是被整死了,也只会说没什么!”归晴替他掩上衣裳,被他的消极气得直跺脚。 


                    居然会……觉得他有几分像拂霭。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自己的拂霭,清格华贵,风骨铮铮,睿智无双……哪像这般事事怯懦退让,被人欺凌到死也不敢说半声不是? 

                    到底,是个被欺压惯了的奴隶。 

                    “北奴,现在开始,你就跟了我。”归晴见他现在已经被欺负折磨成这样,怕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性命难存,于是开口道,“这事儿,明天我会跟总管说。” 


                    话说完,归晴便转过身,朝自己卧房的方向走了十几步,却没听到北奴跟上的声音,又停下回头大喊道:“你如今是我使唤的了,还不快来?!” 


                    北奴先还是怔怔的。听他这么说,形状妩媚的杏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 

                    无论如何,这样的话……终于可以距他更近。 

                    白茫茫的雪地中,他大步朝等在那里的归晴走去。唇边,情不自禁地泛起抹喜悦微笑。 

                    74 

                    “是么,他要了北奴去身边侍候……”绛瑛坐在自己房中,目光在前来禀报的管家脸上停顿了片刻,“知道了,你下去吧。” 

                    管家转身离开后,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诡秘的笑容。 

                    这样也罢……让他去归晴那里的话,效果应该比原先所计划的来得更好,摧毁得更彻底。 

                    当施舍怜悯变成习惯,当愧疚尴尬代替了一往情深……真相揭破之时,两人连再面对都困难,更何况是相守相爱。 

                    时间,真是很具有魔力的东西。任何事物经过它的冲刷,都会一点点变质。 

                    自己要做的,只是推波助澜,让其来得更具毁灭性,再没有任何重建的希望和契机。 

                    非常期待,那一天、那一刻的到来。 

                    焚了檀香的书房中,归晴坐在雕了八仙过海图案的太师椅上,提笔沉吟。对面,小纳恭恭敬敬地站着。 

                    “……虽说北奴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人,但确实不好安置。他来了也有一两个月,瞧那身子骨儿,不敢给他安排重活,但他轻活路又做不了。”小纳数着手指头,“洗衣服根本就洗不干净,做饭不是生就是焦,炒菜盐糖不分,就连烧个水都把锅底烧穿……” 


                    “好了,我知道了。”归晴打断小纳的话,轻轻叹了口气,“我记得,他模样总算体面……以后,就让他端茶倒水,专门负责接待来访客人吧。” 


                    记得他一直以来是做为性奴培养,不会做这些杂役,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负责接待的几个人并没有错失,总不好就撵了谁,让他补上……再说,这么个好位置,多少人削尖了脑袋的想往上钻,这么轻易就给了他的话……”小纳有些不服的嘟囔。 


                    “听清楚了,就出去做事。”归晴手里正忙,不给他质疑牢骚的机会。 

                    “是。”小纳八面玲珑的人,知道归晴意思已定,连忙打住下面的话,深深一躬,离开了书房。 

                    归晴摇摇头,又开始专注于笔下的遣词构句。 

                    现在已是早春。北奴,在他的印象中,不过是在深冬时,一时好心收进来的可怜人。 

                    一个多月没见,再加上每日里忙得焦头烂额,要见无数的人、处理无数桩大大小小的事务,也渐渐淡薄,不再想起。 

                    但是提起来、看见了,还会忆起北奴的一切。可能是,他的出现和容貌都令人印象深刻。 

                    其实,人大都势利。虽说牵萝旧臣有那么几个坚定保皇的,但大多数都是在左右摇摆,他需要给那些人跟随自己的理由,需要攀结,需要拉拢。 


                    用情感化,以利惑之,因人而异。 

                    还有就是北毗摩朝中的大臣,更要拼了命般的巴结,让自己钻进那重重关系网中去。 

                    只有这样,才能让轩辕奚派来的那些人,真正渗透到北毗摩的要害。到了关键时刻,才能给定川最致命的一击。 

                    归晴的字已经练得相当漂亮,而且写得也快。写完手中十几封情真意切的长信后,他伸了伸腰,却听见小纳又在外面敲门:“殿下,左宰门下孙谏议来访。” 


                    “知道了,我这就去。”归晴应了一声,站起身整整衣冠。 

                    谏议只是无甚实权的官位,但这孙谏议出身于当朝左宰相的门下,在没办法攀结到,那权倾半个朝野的左相的情况下,倒不失为引见相识的阶梯。 


                    所以,非但不能怠慢,还需尽心尽力的迎奉讨好。 

                    走出书房,来到待客的花厅门口,却看到里面气氛尴尬。孙谏议坐在靠背椅上,神情无趣,正端着彩瓷茶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啜茶。 

                    几个待客的仆人,也是满脸尴尬不安的站着。平素百伶百俐的几个人,此刻竟都如泥塑木刻般。 

                    其中,只有北奴背朝自己而立,看不见表情。 

                    归晴看是这种情况,也没进去,只是偷偷招手唤小纳过来。 

                    “殿下,这北奴真是万事难成……这不,又把孙谏议给得罪了。”小纳慢慢蹑出花厅,来到归晴身旁,神情焦虑的小声道,“孙谏议见他生得好,摸了他一把脸儿,他居然抬手就给了孙谏议一记耳光,又不肯道歉赔小心,就这么僵着……可怎么办呢。” 


                    归晴听他这么说,轻轻皱了皱眉。 

                    这事,原本是那姓孙的轻薄,与北奴不相干。但那孙谏议,却是他目前开罪不起的人。否则,孙谏议只需几句谗言,结识左相的路,就真的被堵死了。 


                    少不得,委屈北奴……这件事过后,再加倍补偿他吧。 

                    主意既然已定,归晴便和小纳一起大步走进花厅,坐在了孙谏议的身旁,朝他拱拱手:“小弟御下无方,先向孙兄赔罪了。” 

                    孙谏议见归晴这般说,勉强应景笑了笑,却不说什么,仍旧只顾啜茶。 

                    显然,只是这样,孙谏议绝对不会满意。 

                    “北奴,还不过来跪下!”归晴转过头,对站在角落里的北奴大喝一声。 

                    北奴听到归晴这么说,高瘦的身子明显颤了颤。他犹豫片刻,终于走到孙谏议和归晴面前,弯下双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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