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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意萋萋,月色清清,一片皎洁里,他恍惚看清了那个男子揉碎了星光的眼眸。
“望勤勉立身,直道而行。莫负天下,莫负黎民。否则,一如此案。”
——男子这样对他说,同时扬剑向赵构身后轻轻一指。
这个男子留下了一本绝世兵书:“止戈录”;
他又写下一个名字:汤阴岳飞。
“记住,交此书给你的人,他姓顾。”
说完这句话,他便如来时一样,纵身飞掠而去。
衣袍翻飞,如一只白色的巨鸟,又似一条腾空的神龙,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赵构在窗前伫立了很久,很久。
直到屋内的茶案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继而轰然碎裂成两瓣。
借着微微的雪光和月色,年青的亲王,颤抖着手抚摸向那尚带着体温的书册上墨迹犹新、清隽纵横的两个字:
“止戈”。
一点淡淡的血迹隐在书页上,成一朵暗红的落花。
没有人知道戚少商在返身离去的时候,是怎样的安然快慰。
就像谁也不知道他那一刻又有怎样的黯然心痛。
他一直都记得顾惜朝日夜不眠,呕心沥血,几至心智耗竭、经脉逆乱而将此书硬默背录而下,交至他手中时的眼神。
“只靠那点侠义,救不了天下人!”
——那惨白的面容,冷冷的一笑。
疲惫里带着满足,衰弱里带着傲决。
傲得有点狂,狂得带点狠。
那一个经千山万水、历爱恨沧桑的眼神,戚少商这一生,都不能忘记了罢。
此刻,戚少商正站在顾惜朝的对面,看着这样一个相似的眼神。
不,确切来说,是看着顾惜朝的身后。
顾惜朝身后是楼。
风雨楼。
历经了,并正历经着腥风血雨、狂风暴雨、凄风苦雨的风雨楼。
多少名楼曾被火烧虫蛀而轰然倾塌,又有多少名楼历岁月侵蚀而依旧巍立不倒——
金风细雨楼会不会倒?若是倒下,还能不能又在废墟上重建?
此刻,戚少商并不知道。
但是,他始终相信。
他相信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和光明。
胸中燃起了希望和光明的戚少商,将自己手中的那只手又握得更紧了一些。
握紧似乎还不够,他干脆伸长手臂,把这只手的主人整个儿揽进怀里。
“你在想什么?”他用下巴蹭蹭那个光洁清冷的额角。
“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顾惜朝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角,难得的没有推开他。
他也才刚发现,戚少商换上了新的佩剑。
此剑名“痴”。
一柄痴剑,一颗痴心,一个痴人。
人痴,正为情痴。
情生情至,如痴似颠。
寒风刺骨,戚少商怔思间只觉手背上微微一凉,忽而想起了大娘那最后一滴泪水的温度。
他不再犹豫,温柔地托起怀中人的脸庞:“我在想,把握今朝事,惜取眼前人。”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世间深情大意,唯惜而已。
你,懂得珍惜么?
【元宝】【戚顾】层云万里…(三十八)'“狄飞惊的惊”'
38、狄飞惊的惊
“知道么,我娘亲临死前曾经对我说过——”
不知过了多久,顾惜朝梦呓般低低而语,似乎在一片灰蒙的记忆里竭力地抓取着什么。
“恩?”
“她说你日后若终能跻身庙堂,一展平生抱负,一定莫要忘了边关上多少无辜汉人同胞被金人屠戮一尽,莫要忘了普通金人百姓又是怎样被汉族视作仇雠痛恨驱逐,莫要忘了天下有许许多多象你这样从小就被金汉之间的隔阂仇恨害得家破人亡的孩子,莫要忘了世上有无数挣扎于刀斧之间水火之中的百姓,更莫要忘了给予你女真血液的父亲是怎样死在你的汉人母亲手中——”
他摇晃了一下,站直身子,凄厉大笑道:“完颜宗翰违背了他的诺言,天下一统,金汉一家,广厦千万,寒士欢颜,终究是个可笑的痴心妄想。世间无明主,安能事王侯?!生逢乱世,空有建功立业之心,却无一展抱负之机,此乃天意,时也,命也,运也——我顾惜朝无话可说!”
“不!”戚少商跨前一步,自后将他牢牢抱住,切声道:“你错了!不世之才远比不上济世之心!仁者慈悲,你已是为天下万民做下了一件大功绩!”
顾惜朝的目光闪了闪,忽道:“自古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像你我,初见相知,曾经为敌,如今为……谁知道将来,我们又会是什么呢。”
他的冷笑一声:“或许,本来,我天生便是个叛逆。”
戚少商平静地说:“天下本无永恒之王朝,唯有黎民代代生息之道。武之一字,但为止戈。护民为重,护君为轻——”
他苦笑:“康王刚受封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已经起兵——如今,于赵家朝廷而言,我也是个叛逆。”
顾惜朝轩了轩眉,却没有再说什么。
正是此刻,远远传来的钟鸣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国运凋敝,朝之将亡,只有大相国寺依旧日日鸣钟,晨昏往继。
鼓震钟鸣,普醒众生尘劫梦。
谁的梦?
不堪回首,故国深梦。
夜风更冷,而天边淡淡的晨星终于悄然隐没。
雪已止。
这漫长的一夜,终归,是要过去了。
苍凉的钟声震落了窗前梅枝上的积雪,纷落而下。
晨光掩映在凭窗而倚的女子洁净无暇的面庞上,更显得她柔亮如水波的眸子黑白分明,历历多情。
经霜更艳,遇雪尤清。
狄飞惊叹了一口气。
这已经不知是他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他们都走了吧?”
雷纯问这句话的时候,仍然出神地看着窗外。
“是,除留下来参与那件事的,其余的,都已遣散了。”狄飞惊低着头,抬起眼角和她一起望向窗外的梅枝,又或许是,梅枝后面的后面,那晨光中若隐若现的黛色高楼的一角。
那一座迎风傲雨的楼。
那一座昭示着它的主人问鼎天下的雄心的楼。
就在天泉湖畔、玉峰塔下,依山傍水,拔地而起。
四座楼阁,红黄绿白,巧夺天工,矗立在苍穹之下,俯瞰众生,多少年来都不曾改变它独步天下我主沉浮的气势。
那么的巍然沉毅,那么的气宇非凡,那么的不可一世。
又是那么的,寂寞、无涯。
狄飞惊和雷纯都知道,那里如今已经没有他们曾共同关注过的那个人了。
或许那楼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楼里,堂里,塔里……城里——都已是空了吧?这皇城,已经空了,亡了,也即将消失了吧?
雷纯的心,忽然就乱了。
那里曾经住过的人,是她差一点便嫁了的人,是唯一当着天下人的面说过爱她的人,也是她曾经亲手害死杀败的人。
要击败一个人,有时候不一定要靠自己的实力。
你可以使计谋,也可以找帮手。
但最省事最省力的办法,是等。
只要你能等,你可以看着你的对手乱、衰、老、甚至死。
时间。
只有时间才是世间最可怕最犀利的武器,任谁也逃不开,躲不过。
所以她曾经耐心地等候着这座楼的崛起、全盛,也同样耐心地等待过这座楼的叛乱、衰微、失败、乃至毁灭,为此她甚至不惜亲自出手。
她看似赢了,可是苍天却与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父亲不是父亲,爱人不是爱人。
到头来,她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平凡女子。
平凡得有时候她也不想面对外间正发生着的一切:
此时此际,朝廷降敌,金人残暴的烧杀抢掠遭到京中忠勇官员、百姓、武林人士的抵抗。
先是宋朝百姓军兵剖剥金使,再是兵部和刑部公然对抗“收缴民间武器”的天子诏书,出榜向所有愿意参加抗敌的百姓发放军服和武器,一日内便有三十万之众赶来领取器甲以抵抗外贼,金兵欲纵火屠城时,城中巷战者其来如云。
日前,青壮百姓和不愿被收编投降的禁军官兵一起结成防线,阻挡下城烧杀的金国兵马,并掩护城中的伤员百姓共数万人夺万胜门,向西北方向突围而出,自行组编为抗敌联军,在距离汴京城西约五十里的三桥、白沙两镇驻扎集结,时常出没城内外,顽强抗敌。
其中,王小石所率的金风细雨楼、象鼻塔众英杰,汇集了赶赴国难的洛阳温家及各路武林白道义士,及舒无戏、诸葛神侯所代表的朝廷主战派官员所集合的兵部、刑部、六扇门及部分禁军,正是个中中坚力量。
康王赵构也与汪伯彦由相州起兵,绕道东去山东巨野;老将宗泽则率部单独向东京进发,于濮阳南与金兵遭遇,孤军奋战,连续十三战皆捷,金兵丧胆,各路勤王之师军心大振。
而当年左右京畿武林半壁江山的六分半堂,自蔡京倒台势衰,经与金钱帮一场决战,在京城武林渐渐隐没了声响——直到两个月前,六分半堂竟然改弦易辙,投靠外贼,联结金人,作敌内应,一时间,在江湖上尽受唾骂,天下间千夫所指。
良久,狄飞惊的面上露出一丝心痛的表情:“你……真的想清楚了?”
雷纯转首,清清一笑,坚定地点了点头。
自两个月前与完颜宗望开始交往以来,种种传到她耳中的议论,那些个鄙夷的眼神,她已经习以为常,见得麻木了。
但她已想得很清楚。
在世人心中,六分半堂当年依附蔡京逆党,如今勾结金虏外贼,早已是耻辱的代名词。
六分半堂是失了势,但六分半堂并没有垮!
既然人们都认定了它是耻辱,那又何必再遮掩。
她就是不怕要告诉天下人,六分半堂还是六分半堂!
人人皆云,当初清除蔡党余孽之时,神侯府的诸葛先生和风雨楼的戚楼主实在太心慈手软,没把这个祸害也连根拔掉。
——呵,祸害。
雷纯摇了摇头,浮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这一抹笑,也让望着她的狄飞惊的心,忽然间冰封雪冻。
他淹没于她眼中这一瞬的孤独。
他是否也因此感怀着自己的孤独?
或许,他才是那个,完全、真正、彻底,孤独到骨子里的人。
他从不轻易在人前显露实力,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出于本能对自身的一种保护。
他不但从小就是孤儿,身边也似乎找不到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除了雷损父女给予他的信任,或许也只有杨无邪还多少能懂得他些许,甚至,连他所修炼的那套绝子绝孙的擒拿手法也是绝天灭地的!
——他似乎注定要孤独一生。
这人如深渊,心也如深渊的“低首神龙”,会不会因为身陷深渊无法自拔的孤独而痛苦?
但无论他是否痛苦,他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孤军奋战,不离不弃。
所以,无论她决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他仍牢牢地守着这方寸之地,静看涛生云灭。
她痛苦,他陪着她痛苦。
她屈辱,他陪着她屈辱。
所以狄飞惊仍然是江湖中最难估量最高深莫测的人之一,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他的心。
没人能猜透狄飞惊的心。
“你也走罢。”
雷纯扭头,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落寞沉静的男子,一字字道:“你,走。我,安心而往。”
“不,我陪你前去。”狄飞惊的眸中忽然现出一种受伤般的痛楚。
“狄大堂主!”雷纯蹙起了远山般的秀眉,正色道:“别忘了,你只是六分半堂的署理堂主,而我,才是总堂主!”
她不容违抗地对他说:“我命令你,走!”
狄飞惊一惊。
他听着她字字分明:“我虽是个女子,但既是担着这个身份,便早已做好了准备。虽恨不能如男儿决战沙场,快意恩仇,但也自当决断风行,犹豫不得。若非如此,又如何闯荡这瞬息万变的江湖,如何应对这深沉似海的人心?!”
一直低着头的狄飞惊惊心。
心为之惊。
惊觉抬首。
——惊是一种突然的觉醒。
他抬头,便看见那一张胜之霜花艳洁的容颜,那一双赛之冰雪纯净的眼眸。
他有些恍神,在恍神里看到雷纯仿佛微笑了一下:
“其他的事,就拜托你了。也让我,去做一件真真正正自己想做的事。”
——她握上了他的手,那个微笑留在那里,尚未散尽。
窗外,寒风吹过,卷起片片残雪。
这个微笑格外的明丽,没有任何雕琢,半点矫揉。
天际泛出淡淡的青,天色明暗昏黄间,远处的那片楼阁飞檐便忽然生起了风云涌动之势。
登临意,谁人解……
旧日楼台盛飞雪,天下英雄皆寂寥。
寂寞如雪。
【元宝】【戚顾】层云万里…(三十九)“雷纯的纯”'继续狗血等待解脱…早平早好!'
某青梅“主谋”的狗血情节,兹献给热衷群灭的她。。。擦汗、无语。。。
扳手指算,离51章越来越近了,身中温氏之毒的偶,这场欲罢不能的自我游戏。。。
原谅我的任性和肆意,到这份上,就让我这么着吧= =||
小霍的碎碎念:阿弥陀佛,快点平坑,开始新生!
——于是,发足狂奔,一天一章!话说早死早投胎!!
(好吧偶承认,偶已经陷进去了,只有平坑才能解脱,我说亲爱的,偶其实可以写其他类型的文字的。。。)
39、雷纯的纯
天光大亮。
雪停了。
雷纯坐在马车里,去赴一个约会。
马车驶过东六北大街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掀起帘子,转过头又看到了那座楼。
点点阳光洒在楼顶上,像星光,又像流萤。
她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最爱在月朗星稀的夏日夜晚,在廊前用扇子扑流萤。
千簇万簇的流萤之光,汇在一处便像飞舞在半空的星星,散开时又成了烟火,装在青纱笼袋里,挂在枕边可以亮上足足一夜——
可现在是冬天,看不见六月的萤火。
雷纯幽幽轻叹。
人各有志,人也各有各的际遇。
很多时候,偶遇了这边的尽欢写意,却错过了只那边才能看到的壮美风景。
可走这边还是那边,到底能不能自己去选?
她最后看了那楼宇一眼,慢慢地、慢慢地放下了窗帘。
走下马车的雷纯孑身一人,毛裘紧裹,向来路回头看了一眼。
雷纯要去的地方,是金国东路军大元帅完颜宗望的行营。
这里不是金军总营,驻扎的兵马不算太多,离内城也不算太远。
她和完颜宗望一直在这里见面。
这个时候,想必他已经在等她了。
说不定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雷纯这么想着,轻移脚步往帐中走去。
她的身影出现在完颜宗望的视线里,像一个完美绝艳的惊叹号。
袅袅婷婷,身姿绰约。
她实在是很美。
见到她,完颜宗望就忍不住地有些浑身发热。
雷纯眼珠一动,脸上的笑容转瞬间春风乍现:“纯儿让大元帅久等了,真是罪该万死。”
完颜宗望一怔,转而放声大笑起来:“既是这样,我可要好好惩罚你。”
雷纯已经走到他近前,挨着他坐了下来。
她的身体那么柔软,那么伶仃。
她的话语那么温柔,那么悦耳:
“纯儿先自罚一杯。”
说罢她便端起旁边案上的酒盅,喝了一口,又递至完颜宗望的口边:“纯儿量浅,大元帅替纯儿喝吧。”
她说着眨了眨眼睛,这一个表情简直颠倒众生。
最起码,完颜宗望就已经神魂颠倒:“好,好好,好好好!”
攻破宋都多日,宋廷送到军中供金人享用的汉族女子他也见得够多,但这个主动找上门来,掌握着东京城重要武林势力的奇女子、俏佳人却让他格外心动,格外欣赏。
此刻,她就在自己身边婉转低吟,把酒对饮,完颜宗望实在觉得很满意,很高兴,所以他高兴地对她提议:“我们再喝,喝个痛快!”
“已经够了。”雷纯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那个酒盅,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大元帅,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完颜宗望一呆,想了想道:“已经两个月了吧。”
雷纯抬起眼角,笑意盈盈:“是了,两个月了,已经足够了。”
完颜宗望一脸茫然,似乎完全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雷纯也似乎完全不理会完颜宗望的反应,她开始做一件事。
她开始唱歌。
她径自唱起一首听起来很动听、很动听的歌:“一般离绪两消魂,马上黄昏,楼上黄昏……”
完颜宗望一听,就突然变了脸色。
他的整张脸都绿了,绿意森森,人也抖哆不已,像突然变成了寒风中摇摇欲坠的一片枯叶。
他惊狂,他震怒。
惊狂震怒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咣当”一声,他连人带座椅翻倒在地,抓着喉咙,遽然嘶吼道:“贱人!”
雷纯的歌声停了一停,她退开两步,有些怜悯地看着地上挣扎的男人,摇头道:“这是我们汉人里制毒最厉害的两家之一,老死号温家所制的毒,它叫做一支毒锈,它慢慢进入你的身体,已经有两个月了。但真是可惜,制出这毒的人叫温趣,我早已把她杀了,很多年前就杀了。”
完颜宗望捂着脖子,哑声道:“你——”
“只要我一唱歌,你就比狗都不如。”雷纯目光一寒。
她顿了顿,缓缓地补充了一句:“这毒,任谁也躲不过。”
她的面容也有些扭曲,也泛起了荧荧的绿光。
她想起当年的那个雪夜,想起当年的那个人,脸上现出一丝凄绝的神情。
“死并没有什么,只要死得其所!我已生无可恋,这是求死得死!”
那个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么绝,那么狠,那么壮烈。
“我活过,大多数人只是生存!”
——她想着他说过的这句话,不由慢慢地笑了。
原来,他是对的。
她笑着,流下了泪水。
帐外的侍卫听到声响,觉得有异,掀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