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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阳给他逗得笑了，这边凤晨安却恨得直磨牙齿，年仅六岁的天才儿童转回头，冲他眨眨眼睛，然后呲牙咧嘴一笑，得意中透着狡黯。
前厅里面，包括Kevin在内，全被这一家三口、尤其是大小两只狐狸犬的精彩表演给震住了，一时间，不但忘了用餐，就连说话，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一直到得此时，方才渐渐缓过劲来。
然后就听得老板娘一声惊呼：〃木先生，你是不是病了？〃
（五）
木先生木致远，也就是摄影师兄弟中的那个哥哥，此时脸色苍白得吓死人，额上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右手顶在胸口，的确象是生了急病。
他弟弟木清风一直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不过他看上去也有那么一丁点神思恍惚，老板娘的问话象是把他惊醒了过来，连忙起身去扶他哥，同时对老板娘道：〃我哥胃不好，估计是老毛病犯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老板娘松了口气，起身快步去了不远处的杂货架，回来时手上多了个小药瓶。她把药塞进弟弟手里，道：〃现在叫不来医生，这是止疼药，先用着试一试。〃
弟弟也没客气，道了谢，扶着他哥出了餐厅。
凤晨安本来没正眼看这两人，这一打岔，好奇地望了望，也没啥特别反应。三两下吃过早餐后，席阳实在没法对他身上的湿衣服视而不见，这才气呼呼地拉了他回房间换衣服。晨安虽然高了两、三公分，但两个人的衣服基本上可以换穿，倒也省事。乖乖吃得慢，Kevin陪着他继续用餐。
〃Kevin伯伯，你说爹地和凤晨会不会离婚？〃小家伙一等两个老爸出门，立即非常认真地问Kevin。
Kevin也有一阵子没见这个小东西了，每次见面都感叹小人长得快、一次一个样，这次就更加让人刮目了。不过小孩子总是很好忽悠的：〃离什么婚？你爹地玩两天就会回去。〃
小家伙一脸严肃：〃难说。爹地出差都要先跟我讲，只有跟凤晨吵了架才会乱跑，肯定是凤晨又欺负爹地了。〃
Kevin听得很好笑。小家伙很好玩，自四岁起就大不敬地直呼凤晨，之所以不是〃凤晨安〃，主要是三个字的音不好发，他那时年纪小口辞不清，就自动省略了最后一个字，变成了〃凤晨〃，直到现在，也常常是这种叫法。阮三宋玉萧四也没被叫过爷爷，他的理由是人家的爷爷都有胡子，你们胡子都没有，不算。就连凤越，称呼都仅仅是越越奶奶。不过Kevin和英吉两个人，他倒是规规矩矩地叫伯伯和叔叔，大家总结原因，一致认为他们两个是沾了席阳的光──他把他们归入了站在〃爹地这一边〃的了。
至于姓席不姓凤，也是他自己的要求。某日在被凤晨安当作活玩具戏弄了一番之后，对于自己姓凤一事大为光火，当即向两个爸爸宣布，只作爹地的乖乖，他跟凤晨安没有关系，因此他姓席，不姓凤。好在这一家子谁都不是食古不化者，也没中孔家那位老先生的毒，阮三一接到乖乖打过去的通告电话，痛痛快快取了名──席风。宋玉等人一听名字，脑袋一个点得比一个快，小家伙的大名自此确定。
〃你又跟谁打架了？〃大人的事跟个小孩解释不清，Kevin引开话题。
毕竟是个六岁的娃娃，当即上当。不过这个新话题，看样子有点惹他烦心，他皱着眉，问Kevin：〃如果你有个敌人，就象蝙蝠侠的敌人那么厉害，你咋办？〃
〃那就变得跟蝙蝠侠一样强大。〃
〃那。。。。。。要等好多年。〃
看小蝙蝠侠一脸沮丧，Kevin把手臂放在餐桌上倾着身子看他：〃你那个敌人真的有蝙蝠侠的敌人那么厉害？〃
小孩子噘起嘴，气恨恨的道：〃可是他们有两个人，还是五年级的。〃
别小看乖乖，他只在席阳面前装乖。这家伙三岁入幼儿园五岁入小学，从来都是班上一霸。这个其实也很好理解，从个头上来说，就算是在北美，他也比西人同龄小孩高出一头，又三岁开始习武，接受的更是〃哪个不听话，就打得他听话〃的凤晨安式教育，所以小小年纪的二年级学生席风同学可以在学校三年级以下横着走。不过招惹上了五年级的，日子大慨还是不好过，难怪他发愁──乖乖自然有保镖暗中跟着，但是几大家族在教育孩子上高招尽出，保镖通常都只在他们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出手，同学打架这类事情，不归他们管。
所以Kevin问他：〃被打啦？〃
〃没有，我跑得快。〃没志气的小逃兵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迹象。
虽然Kevin自己非常擅于钻牛角尖，但是单就理论上来说，他也非常赞成〃打不过就逃〃这一实用哲学，所以赞许地点点头，然后不动声色地指点后进：〃他们有两个人，你就没有兄弟啦？〃
小孩子怔了怔，紧跟着眼睛大睁，黑白分明清亮照人的眸子闪闪发光，天真无邪得很：〃Kevin伯伯，要怎样才会有兄弟？〃
〃学校里边有没有朋友？〃
点点头。 r
〃他们会不会帮你打架？〃
小孩子愣愣的，不太确定。
〃那你就要想办法让他们帮你打──如果他和人打架，你帮忙，等你跟人打的时候，他说不定也会帮你；如果他想买东西钱不够，你帮他出，他是不是会很感谢你？还有，那两个五年级的，会不会欺负过其它人？他们会不会也有仇人？。。。。。。〃
。。。。。。
接下去，好一番授业解惑，内容无非是〃争取朋友发现同党拉拢中间〃之类的权术启蒙和〃八个打他两个，不信打不赢〃之类的战术运用，直听得乖乖大眼睛眨过不停。听懂没听懂不好说，但是相信他的〃与人斗〃的积极性就此被完全调动起来，估计会从此走上一条〃实践──失败──再实践〃的曲折道路。可以想象，不久的将来，乖乖所在小学会出现校史上最牛的〃小校霸〃。
授业恩师一边循循善诱地讲着学，一边在肚子里大骂凤晨安──一天到晚就会为了屁大点的事跟席阳吵，乖乖的教育这么要命的大事，却任由席阳那个单细胞生物做主。。。。。。让席阳不要插手乖乖的教育，又成了自己的职责。
大慨是太好为人师，Kevin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周围不屑的眼光，当然没有察觉也是因为对那些眼光他根本不在乎。
餐厅里面，〃五月花〃的老板店员对他荼毒下一代的做法敢怒不敢言──昨天还以为是个有教养的谦谦君子，搞了半天，原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老板娘深为自己的看走眼痛心，于是拿了遥控器打开墙上电视以掩盖Kevin的声音──餐厅里有个电视，只是〃五月花〃是家庭式客店，要营造一种温馨安宁的气氛，所以电视只在客人想看的时候才会开。
老板娘心里不痛快，把个音量调得老高，哪晓得一个频道没画面二个频道出雪花三个频道一片漆黑。。。。。。频道走了一大圈，除了噪音就是噪音。
气呼呼地关上电视，老板的麻烦来了：〃肯定是昨晚上的雨把接收器弄坏了，还不去修。〃
看看屋外的雨，老板脸色很不好看：〃等雨小一点。。。。。。〃
〃小一点，小一点，这个雨下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定。。。。。。大男人一个，还怕淋雨？〃
〃。。。。。。〃老板吶吶地作声不得，不过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妮娜一看这阵式，连忙替老板求情：〃下雨天上高坡不安全，还是等雨停了吧。〃
大慨也意识到了拿老公撒气要不得，老板娘的火气小了一点，却仍是不肯松口：〃这个雨要是三天不停，那不是我们三天也看不成电视？〃
〃不看就不看呗，〃厨师也来打圆场，〃反正客人也很少看。〃
老板娘终于让了步，气闷闷地坐在一边，不再哼声。她旁边的老板暗自松了口气，脸色恢复正常。
换过衣服的凤晨安这时神采飞扬地出现在前厅，Kevin看他身后没人，随口问他：〃阳阳呢？〃
〃他还在生我气，说不想看到我，把我赶了出来。〃凤少爷说得很是轻松。
看见他，乖乖翻了个白眼，对Kevin道：〃我去找爹地。〃
说完话跳下椅子，向厅外跑去。经过凤晨安身边的时候，他抬起头稚声稚气的道：〃爹地生你气了，不要你了，你活该！〃
说完赶忙跑路──只见他小腿翻得飞快，速度居然不慢。
〃你个小白眼狼！〃凤晨安大怒，起腿就是一脚，直直踹向乖乖的小屁股。
这一脚自然算不得狠，恐怕连一成功力都没用上。但他是什么人？黑─道─大─哥！就算没用功力，这一脚也与普通成年男子的出腿有得一拼，乖乖不过是个六岁幼童。。。。。。
这个混蛋太没轻重，Kevin给看得大赫，连忙叫：〃凤晨。。。。。。〃
〃安〃还没出口，就见乖乖一个漂亮的凌空翻，落在两步开外，把这一腿给生生避了开去！
这倒不是说乖乖功夫好到可以跟个成年人对敌，而是他久经沙场，显然老早就料到了他老子的反应，更想好了应对之策，所以才能把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由此可见他们父子间的相处方式有多奇特。
乖乖快速移到安全地带，回过头怒视凤晨安：〃我要告诉爹地，你又踢我，让爹地再也不理你！〃
〃你告去啊，爹地不理我了，你以为你就好了，你到时候还不落得个跟我住的下场。〃凤晨安双手抱臂悠悠然地站在原地，满脸笑意，很是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可惜乖乖只要六岁，完全不买帅哥的帐：〃你想得好，我跟爹地，不跟你！〃
凤晨安笑得更加邪恶：〃你是我儿子，不跟我还能跟谁？〃
乖乖这一下没词了，大眼睛扑闪扑闪，愣在当场。
凤晨安不再理他，起身向Kevin走去，边走边说：〃小白眼狼，趁早去帮我哄你爹地，把你爹地哄回家，我们两个日子都好过。〃
正当大家看这对父子吵架看得眼界大开的时候，另一个爸爸撞了进来。
席阳一拉开门，就看到正在门边上发呆的乖乖。
乖乖见了他就象见到了救星一样，一下个扑进他怀里。等席阳把他抱起来，他小手紧紧搂着席阳的脖子，眼睛看着席阳的眼睛，认真无比的道：〃爹地，你要记好哦，我是你的乖乖，要是你跟凤晨离婚的话，乖乖是跟你的哦！〃
（六）
原来席阳发脾气把晨安赶出门后，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得无趣，他不是个玩得来深沉品得进寂寞的精致男人，很快就决定放自己一马，也跑到前厅来凑热闹。
这一家三口刚刚安顿下来，客店大门猛然洞开，两个湿淋淋的男子撞了进来。这两人一高一矮一白一黑，白的高壮二十七八，黑的矮小三十出头。
店主少不得上前寻问，却原来是住在5英里外那家酒店里的游客，属于那种精力过剩脑子抽筋吃饱了撑得慌的〃业余探险家〃，一大早出门准备雨中攀越不远处的某个山峰。结果天不遂人愿，半道上车子抛锚熄火，山里的讯号本来就不好，等到这场雨一下，普通手机就基本上成了玩具，只得步行求救，走了一个半小时才看到这家客店。
店家夫妇都是热心人，立即借了店里的电话给他们，让他们赶快向住在酒店里的同伴求救，又让妮娜盛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玉米浓汤，给二人驱驱寒──山里不比别处，一场秋雨引得气降骤降，雨中〃漫步〃了这么久，着实不好玩。
不说厅里这二人一连串的道谢，却说Kevin见席阳两口子不象要打起来的样子，起身准备回房。话说回来，如果真是要打起来的样子，他跑得只会更快。
刚进房，手机响了。普通手机不好说，但他和凤晨安还有那几个贴身侍卫的手机，运转情况良好，况且就算收不到讯号也没关系，保镖手上还有其它通讯设备。
电话是莫天打过来的，两个都不是煲电话粥的料，三下五去二，十来分钟解决问题，收线挂机。接听完电话，他想了想，从抽屉里拿了瓶药，出了门去敲旁边那两兄弟的房门。
开门的是弟弟：〃请问你。。。。。。〃
Kevin不想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道：〃我来送点药给木先生，另外天哥也让我过来问声好。〃
弟弟看着Kevin有些吃惊，但远没到震惊的地步，更不见丝毫慌乱，他礼数周全地打开门站到门边，请Kevin进房。
哥哥原本在里间，听见响动从卧室出来，他脸色仍是很苍白，人却非常镇定。伸了手给Kevin，简简单单的自我介绍：〃木致远，我弟弟木清风。〃
〃席凯文，二位兄长叫我Kevin就好。〃Kevin立即联想到了〃清风明月〃〃宁静致远〃，心里赞了个好。也没废话，握过手，直接递了药过去，〃不是什么贵重的救命药，我胃上也有毛病，医生让我经常服用，说是可以养胃，我想你们现在正好用得着。〃
──他那个胃岂止有毛病，老早就作了全切除，他不愿意细说就此含糊其辞。
〃多谢你了，我哥的胃病不常犯，止疼的胃药我们有，养胃的药还真没有带。〃弟弟木清远从他哥手上接过药，平平静静的道谢。
Kevin进屋的时候，看见墙壁上挂有大量的风景照片，显然是新近才拍的。同行见同行，好奇心不可能没有，只是正事更要紧，于是压下心中的好奇向二人道：〃天哥让我转告二位，他事情太多这两天实在抽不出时间过来，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去莫家作作客叙叙旧？〃
兄弟俩听了Kevin的邀请依旧非常从容。自从听到〃天哥〃两个字后，二人就明白身份暴露，既然无处藏身，那就平静面对好了。但若是就此推断他们心里也如面孔一样无波无澜，那就大错特错了──先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见到那张翻板一样的面孔，然后是那个与年轻父亲长了个三分象的小人儿，现在这个年轻人又在轻轻松松的说着天哥。。。。。。这一切，就算是一潭死水也早给搅起了层层波浪，何况他们只不过是把一切收藏进了心底，心中那口井，何曾干枯过？
只是心里边再是汹涌激荡，前尘往事，早已经随风而去，他们现在是摄影师木致远木清风，仅此而已。
兄弟俩对视一眼，哥哥摇摇头，向Kevin客客气气的道：〃还请席先生转告天哥，多谢他的盛情，我兄弟二世为人，很珍惜上苍赐于的这个机会，想就此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莫家我们就不去了。〃
对于这个回答，凯文不意外，莫天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形。不过意外虽然没有，遗憾却多多少少有一些，想起刚才莫天在电话里面的叮嘱，只得放下那些到了嘴边的劝说，点头道：〃好吧。天哥说无论二位兄长如何决定，他都理解，还特别交待了对于兄长们的决定，我不得多嘴。请二位放心，莫家既不会追查二位这些年的旧事，更不会把你们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所有资料一待我离开，立即销毁。〃
兄弟俩再次对视一眼，颇有些意外。他们与莫天亲自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没料到高高在上的莫家之主，也会如此体恤他人。欣慰之余，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和失落──虽说是早已经下定决心远离那些是是非非，但昨天无意间听了席家兄弟的对话之后，夜里竟不约而同地梦到了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午夜梦回，往事故人如潮水般倾闸而出，恍然间悲从中来，当真是惆怅旧欢如梦，往事哪堪回首。
这么多年了，他们早已经与过去彻底绝裂，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结交那些愿意结交的朋友，也帮助过好些需要帮助的人，过得快乐又充实。万料不到，记忆之门一旦被打开，人到中年的兄弟俩竟会生中如许多的感伤──不是为了当日的决然转身，更不是为了时光的匆匆而逝，让他们伤怀的，是那些曾经的兄弟，是那些深锁进了记忆深处的故人。。。。。。
Kevin不太理解他们的决定，但看了二人的反应，也多多少少体会得出他二人此时的心情，于是道：〃我和宋大哥齐大哥都很熟，他们这几年回了迦逻，除非有要紧事，一般不出来走动。〃
〃那。。。。。。三郎。。。。。。〃 e
〃两位兄长不问世事已久，不晓得你们知不知道‘锦绣园'早已经是个历史名词？阮三哥和曾大哥这几年殚思极虑，现在的‘阮家园子'势头越来越劲，虽然还不能与鼎盛时期的‘锦绣园'相比，但也算得上小有规模，卷土重来指日可待。〃
凯文也算是经了些风雨见了些沧桑，把兄弟俩的情形瞧在眼里，自然猜得出他们的关系，知道这两个多半不会提及凤越，于是又主动说道，〃越姐姐的凤家比起当年的霍克家族强了好多，现在就算是犹太李家也要顾忌她三分。对了，小霍克是我少年时代的好朋友，他入了白道，替凤家打理‘北方银行'。刚刚驾机过来的那个人是凤晨安，大家都很宠他，宠得过了一点，从小无法无天，不过他四年前入了黑道，也算是顺顺当当长大了。。。。。。大家都说他小小年纪诡计多端，加以时日一定能成大器。〃
凤晨安，当年那个小若风，那个只见过几面的小孩，作父亲的先是无法面对继而放手，之后又自欺欺人般地竭力忘记，现在听在耳里，只觉得刺耳之极──愧疚未必有，有的竟是从心底冒出来止也止不住的恐惧，与当年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里边的纠结Kevin哪里知晓，他只当父子连心，忍不住多了几句嘴，于是他每说一句，父亲的脸色就变白一分，到得后来已是惨白不堪。与四公子相比，可算是蜜罐里边泡大的Kevin完全误解了对方的反应，还在一个劲的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