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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她摇头又摇手地说:“我有住处!”
“真的?在哪里?我送你过去。”他立刻建议说。
这一送还得了?!雁屏吓得还舌头都不听使唤了,结结巴巴地说:“就……就在附近,不……不用送。”
“我猜你根本就没地方丢,对不对?”他很认真地问:你今晚要题哪里?火车站、人行道或公国?小雁,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不会!”她是一脸说不出的苦。
“那你就跟我回去。”他半强迫地说。
这会儿雁屏真的是骑虎难下了,只有硬着头皮随”他走,等会儿再借机脱逃。
在他准备叫计程车时,雁屏急中生智地叫着:“我想先去买点东西,可以吗?”
“你要什么我家都有。”他回答。
“一些女孩子的用品,你有吗?”你只好说。
“咙……好吧!”他想了想,勉强同意。
雁屏故意往人多的街巷走,不时停下来看看,还真实了许多杂七杂八的小玩意,一退的往何永洲的手上塞。
他倒很有绅士风度,不但百般忍耐,还抢着付钱。不过,令人讨厌的是他的警觉心实在太强,若有手铐,他说不定会当场把她铐住。
最后,他终于说:“小雁,你买够了吧?”
怎么够呢?她灵机一动,指着一排小摊位说:“我们买些吃的好不好?”
“时间不早了,到我家再吃吧!”何永洲说。
“人家想吃嘛!”雁得在情况紧急下,试着用程玉屏撒娇的那一套。
没想到这招对何永洲倒很管用。他迟疑了一下,说:“好吧!”
于是,雁屏又大量采购,冷的热的食物,拎得他们双手都快麻掉了。
正当河“水训差不多要变脸时,就见一辆计程车停在路旁,乘客才刚要下车。
雁屏见机不可失,立刻把手上的杂货、面包、豆花、蚵仔面线……全丢到他身上;再趁他惊愕之际,以闪电般的速度钻入计程车。
“快走,有坏人在追我,再慢我就没命啦!”雁屏对司机大吼。
大概是她的表演太过逼真,计程车司机油门一踩,车子便像箭般射出去。
当司机以惊险的动作在车阵中穿梭时,她的一颗心又差点蹦出来,叫着:“好了!够了!不要再快了!”
“你不是要我救命吗?”年轻司机好玩地说。
雁屏可不想从假救命变成真丢命,她一面搪塞司机,一面还不断回头看。只见何永洲站在人行道上,四周狼藉一片,成为众人指指点点的目标。
他姿势僵直,面包铁青,可以想见他内心愤怒的程度。雁屏实在不想用这种方式让他出粮,但在无计可施之下,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想像到他在路人好奇的眼光下,一一抬起掉落的东西,内心不禁有点难过,但比起他们的名字连在一起的震撼,那又不算什么了。
他们本就是两个不该有交集的人,应各自守在自己的圈圈之内,不是吗?
雁屏的心逐渐平静,就当这段溪头之旅,是一个秘密吧!
第三章
天呀!她又看到那片绿光了!
据某个教派的说法,死后看见绿光,代表一生行书,下辈子仍可投胎做人。
但雁屏知道,自己不是死了,也非踏往来生,只是作梦而已,一个和何永洲有关的梦。
梦中的她,穿着不知是什么时代的白袍,头发的长中轻飘,走在一个古老斑驳的城堡里。回廊一条接一条,烟雾弥漫,没有窗口,却有阳光的明亮。她在白色的迷蒙中,不停地走……
脚底清楚地传来石地的冰凉,而她的心,有点悲伤,又有点快乐,像是什么都不确定,直到她看见石椅上的地。
这一次,河水训用深情款款的语调对她说:“我爱你,真的爱你,永远不变……”
啪!像照片曝光般,一切又成为空白,雁屏倏地由梦中惊醒,整个人弹坐起来。
怎么又来了?怎么又梦见他?从三个月前她由他身边逃脱后,他就一声不响地人梦来,这已经是第十二次了,平均一星期一次,频率高得让人觉得病态。
不仅如此,她的梦还有剧情,从最初的男女相遇,到互有好感,到今日的表白,像极了电视中的
“每周剧场”,害她好想大声问:“有人的梦是连续剧式的吗?”
问题是,她不敢告年任何人这件事,包括史曼如她们,因为她们一定会断言是她迷上了何永洲,才会以他为幻想的对象。更何况,上回溪头之旅出差错后,她和她们便再也没有那么无话不谈了。
说实在的,何永洲是很帅,光是他那一百八十公分的挺拔身材,就足够当偶像了。但他是何家的人,与她是彼此的“灾难”。在他当时要强迫带她回家时,她就理智地将他“除掉”了,怎还会在事后迷恋他呢?
而且,他这人太老成、太有城府、太狡桧、太霸道…,一大堆的“太”,就是正常的状况下,为人处世号称“单纯”,习惯当“娃娃”的她,也会退避三舍的。
但梦就是不清自来,如此心意缠绵,让人久久难忘。
雁屏想过各种解释,既无关恋父、恋母情结,也没有童年创伤,大概是伟洛伊德再世,也对她的梦寻不出一个合理的说法吧!
她甚至想,会不会何永洲对她那B的恶作剧怀恨在心,透过某种巫术诅咒而到她的梦里来?
不!不可能的,他不是会做这种偷鸡摸狗行为的人。这几个月来,雁屏特别注意有关他的报导,更详。细地了解他的种种。
何永洲的学历、出身及背景,就是父亲嘴里所谓
“金闪闪”的人物。他从哈佛法学院毕业,回台湾后在一些学校教犯罪学,但他最主要的心力仍放在社会工作方面,比如帮弱势者打官司,还有最近的反毒工作及成立青少年“向毒品说不”的组织。
有一本杂志称他是“政治世家新生代的一颗明星”,这预测他将来会步其父的后尘,在政界前途无量。
雁屏还记得,标题旁有一张他穿西装打领带的特写镜头,真是帅呆了,而她竟和这人有“同床”之缘,这算不算一种疯狂又美好的回忆呢?
唉!管他什么回忆,那都是年老时候的事。目前她最担心的是,这怪梦会持续多久?会梦出个什么结果?今天是表达爱意,明天会不会亲吻?甚至真的像连续剧一样,有尺度放宽的激情……
雁屏的脑中突然闪过何永洲当她面提“做爱”二字的情景,两颊蓦然发烧,内心有说不出的滋味,只有扛脸埋在枕头里,发出类似境怨,又仿佛是讪笑的声音。
床头的电话铃响了好一会儿雁屏才注意到。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有人来吵?她伸手过去接,电话那端传来了母亲的声音说:“雁屏,你起床了吗?该上班了吧?”
“妈,你有没有算错时间?现在是三更半夜呀!”雁屏说。
简秋华在女儿过完二十一岁生日后,上个星期又飞到洛杉矾去,仍每天叨念着不放心。
“哪里算错?我这儿是下午,你那里都早上七点;了,还在睡懒觉?”简秋华说:“这是你到北门堂工作的第一个夏天,一定要好好表现,别让你老爸失望。”
雁屏打开窗帘,目光刺进眼睛。她回答说:“我对北门堂的事业一点都没有兴趣。”
“这种话你千万不要再说了。”简秋华训诫地说:“你爸对你的期望非常大,叫你‘公主’,就摆明着是把你当继承人,你可不要不知自爱了!”
“妈,你很清楚我一点都不适合。”雁屏反抗地说:“我讨厌北门堂,连看到那些‘牛鬼神蛇’似地员工都害怕,要怎么管嘛!
“你爸会训练你的,好好听他的话准没错。”简秋华耐心地说:“而且北门堂真的不同了,你爸现在都走正派生意,不插手那些肮脏事了。”
“是吗?那他为什么开赌场和游乐间?”雁屏问。
“你爸为人重义气,总要照顾一些老兄弟……”简秋华也解释不清,只好说;“哎呀!你别管那些,反正再过两个月,你就到美国来念书了,要乖乖地多做少问。”
“妈,我说过,我不去美国,到时我不会上飞机的!”雁屏又乘机声明。
“你还说?你敢枉费我一番苦心?当年为了孙师父的话,我不敢求名分,不敢生老二,不能有个正常的家,看看我牺牲多少?”简秋华气急攻心地说:“好不容易熬到你二十一岁了,眼看我们母女就能出头,你说这什么征活?求求你争气点,强过你四个姐姐,不要让那些等着看你出丑的人称心如意.....”
雁屏被亲得耳朵都痛了,她知道再说下去,母亲还可以哭唱个好几小时,所以连忙陪罪顺从,再找借口挂掉这越洋遥控的电话。
唉!她真的逃不掉了吗?那个非亲非故的孙师父,一番议是而非的话,就影响了她整个人生。
原本以为溪头之旅可以打破某种禁忌,但回来后,什么都没有改变,只带回了一个连续不断又莫名其妙的梦。
那天其实是满惊险的,她一进门没多久,父亲便。气呼呼地返家。因为他丢了环海工程的生意,以致口不择言地乱写,而那个蔡明光最可怜,只差没有自杀谢罪了。
而后几天,屋内的气压极低,没有人敢随便说话,所以雁员偷跑去溪头的事。就更成为一个小点,程玉屏没胆拿出来做文章,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雁屏匆匆地刷牙洗脸,换上母亲要求的淑女洋装,准八点,门铃就响了,不必清,也晓得是充当司机来接她的蔡明光。
“早!”他一看见她,就笑着露出两排大牙说:
“我替你送早餐来了,今天是法式土司,希望你会喜欢。”
“蔡大哥,真谢谢你,每天都让你这么麻烦,实在没有必要。”雁屏有礼貌地说。
这三个月来,她已经逐渐习惯父亲身夯这位头号助手,最初,她对他的殷勤有些吃不消,后来进了北门堂,他的热情及耐心协助,帮她解决了很多适应上的困难,她也就对他哈巴狗似地忠诚安之若素了。
有时,她不免好奇,蔡明光怎么会甘愿住程家人几近侮辱的使唤呢?尤其是四姐,简直不把他当人看,他真的要当程家的四女婿吗?
母亲说,其实父亲最爱的义子是刘家志,可惜他中途为了女人挛节,成为父亲心中最大的遗憾。
雁屏没见过刘家志,但她看得出来,蔡明光努力了半天,仍无法在父亲心中取得同等的分量。而她一向心软,挺同情蔡明光的境遇,因此在言行态度上,都有某种程度的尊重。
一上车,蔡明光就调好冷气,把香囊弄正,一切齿妥当之后便说:“今天义父要你去奋工地巡巡,当亲菩大使,推动工人们的士气。”
“我?我又不懂那些。”雁屏惊讶地说。
“你不必懂,只要保持美丽就好。”蔡明光盯着她,微笑地说。
雁屏对他的目光极不自在,忙转过头,假装翻阅留在车内的一本杂志。好巧不巧的又是何永洲的专访,看来,他果真是大红人。她不想读,却又忍不住逐字看下去,以致错过了蔡明光的话。
“你说什么?”雁屏抬起头问。
“我说交通那么乱,我不放心把接你的工作交给别人,只有自己来了。”他讨好地说。
“谢谢你。”这是她唯一能说的话,重复再重复。
蔡明光心满意足地开着车,他这一生所见的女人,不是低贱如妓女,就是蛮横如程玉屏,没有一个像雁屏般兼具高贵、美丽与清纯;而最重要的是,雁屏把他当人看,只要她轻轻一笑,他就是为她做牛做马都甘愿。
总之,雁屏来了以后,别的女人都不在他眼里了。
北门堂大楼的会议室里,有如临战火的紧张气氛,此次召集的干部以程家人为主,老大美屏、老二丽屏、老三秀屏三对夫妇都在座,加上玉屏、雁屏和蔡明光。表示事情极端严重。
程子风已经吹胡子瞪眼好一阵子了,大家皆正襟危坐,连手边的茶水都不敢碰一下。
“我真不懂,为什么从失去环海工程后,就一连串出事?”程子风在每个人脸上绕一圈后,狠狠地说:“先是高雄发生地基下陷,再来是台中大楼逾期纠纷,现在是砂石车问题,到底是老天作怪,还是你们在和我作对?”
三个女婿颤巍巍的,额际布满了汗珠,一句话都不敢吭。
“爸,目前经济不是那么景气,东南亚局势又不太稳……”程美屏试着解释。
她不说还好,一说便像触着炸弹按钮似地,程子风重重的往桌上一拍,狂吼着:“你们是一群白痴呀?!没路不会找路,山挡着不会移山吗?”
桌上的茶杯倒了好几个,水横流在红桧木上。
雁屏一面勇敢的拿纸巾来擦,这一面说:“爸,你要看大局嘛!我们北部的生意不都进行得很顺利吗?”
“是的,义父应该看看,上半年的业绩比往年都好呢!”蔡明光忙递上报表。
程子风板着脸孔,一页页地翻,突然,一张谢卡掉下来,他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
“上回有个泰籍工人受伤,雁屏去医院和宿舍慰问,他们很高兴,于是写了一张谢函来。”蔡明光说。
“那些工人坏得很,何必浪费这心思呢?”程秀屏用找碴的语气说。
“正好相反,雁屏这一招用的很好,那些工人自此可是更为我们北门堂卖命。”蔡明光面带得意的说:“这也是为什么在一片工程赶不上进度的状况下,北部还能如期完成的原因之一。”
“没错!掌握人心是企业中最重要的一环,想当年,我当竞选渔会理事,又组编北门帮,靠的就是收买及利用,才能有今日的江山。”程子风心情稍好,对着小女儿说:“还是我的雁屏聪明,毕竟是大学生,书念得多,事情的考量也胜过别人。”
“爸,这不公平!”一旁的程玉屏忍不住抗议说:“以前工地的亲善大使都我在当,雁屏加入的时间也不过两个星期,这半年的功劳应该算我的才对。”
“怎么算?你每天打扮得和妖精一样,没在工地制造暴动就不错了,还敢抢功?”程子风冷冷地说。
“那也不该轮到雁屏呀!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全是蔡明光这马屁精在夸大其辞!”程王屏用手直指着蔡明光说。
一道盈亮的蓝光闪过,程子风一把抓住程玉屏的手,瞪着她的镯子问:“这是什么?”程玉屏心里大呼不妙,她中午戴出去约会,忘了取下。
“这不是我去年送给雁屏的芙蓉蓝钻吗?怎么会在你手上?”程子风继续问,声音愈来愈大。
“我……”程玉屏觉得自己的脖子此刻正架在刀口上。
“是我借给四姐的。”雁屏赶紧说。
“最好是借!你们别忘了上次‘粉红玫瑰’的事件。”程子风眯着眼说。
程玉屏一听,连忙将手镯脱下,迅速遗给雁屏。
那一回,雁屏过二十一岁生日,穿了一套订做的粉红礼服,当程子风要她搭配那条粉晶项链时,才发现在程玉屏身上。他气得当场打四女儿一个耳光,还扣了她一个月的薪水,项链当然也还给雁屏了。
“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们,我买给雁屏的首饰都是有来头的,也是专门配她身分的。”程子风每个字都强调说:“除了她,没有人可以戴,你唳想动她的歪脑筋。”
“爸,我很少用那些东西,偶尔借姐姐戴,有什么关系呢?”雁屏不解地问。
“乖女儿,你不懂,你姐姐们各个都像秃鹰似地,你谗她们得寸,她们就会进好几尺,你若太好心,迟早会被她们剥光光的。”程子风毫不保留地说。
雁屏眼见几个姐姐的脸皆一阵青一阵白,尤其四姐手握得筋都冒出来了,使她的内心非常不安,于是赶快岔开话题,免得引起更大的公愤。
父亲这样简直是在制造内部的斗争及分化嘛!雁屏决定,要尽快找一天好好的和他谈这个家庭问题。
程玉屏非常气愤,她气得竟将辛苦留长又保养良好的指甲狠狠地折断了两根。
这是什么世界?父亲明显的偏心,让雁屏随随便便就爬到她头上来!她早听腻了雁屏是公主、雁屏是福星王牌、雁屏是北门帮未来的那些话。
狗屁!全是狗屈!雁屏这还在含奶嘴,每天只会说些幼稚话的黄毛丫头,何尝为北门堂做过什么?
想她程玉屏,自幼就在帮里混进混出,经过多少惊涛骇浪!而她十八岁时,还奉命到日本和番,去嫁给山口组的人,那简直是一段人间地狱的生活。光是这十年,她的牺牲和功劳就比姐姐妹妹们都大,论理,最该坐金交椅的是她,没有别人!
程玉屏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