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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未晚定住。
韩知返盯着程未晚白净的脸庞，看了一会儿，又说：“我想听你讲讲，你离开我后，这你几年是怎样过来的？”
程未晚抿了抿唇，过了片刻，面色平静语调平缓的出声：“有什么好说的，就那么一天一天的过来了。”
“晚晚，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许是韩知返的语气，很认真，程未晚沉默了良久，轻点了点头：“那我跟你讲一些有关晗晗的事情吧……”
他是晗晗的父亲，晗晗以后要跟着他的，他知道些，总没坏处，说不定还会对晗晗更疼惜些。
第1044章 害怕（4）
有关晗晗的过往，韩知返想听，但是他更想听有关她的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他并不想为难她，她不愿说，他便妥协：“好。”
程未晚没着急开口，而是歪着头，像是很认真的回忆着什么一般，过了一会儿，才出声说：“离开你后，我并没有离开北京，因为北京我呆了很多年，比较熟悉，我怕我忽然换个地方，怀着孕，遇到麻烦后，不好解决。”
“你让我打掉孩子，你的秘书虽然帮我瞒天过海了，但是我还是怕被你发现，所以我不敢乱去医院，花了大价钱，请了私人医生，即使这样，我心底还是每天都很忐忑不安，可能是我的不安，影响到了晗晗，在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有过出血的迹象。”
“那次，晗晗险些离开了我。”
“其实那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怎么好，很消极，当我知道胎儿不稳后，我第一个念想不是努力保护孩子，而是想着这样也挺好的，我陪着孩子一起去。”
“晗晗比我坚强，他撑了下来，我也跟着撑了下来。”
“晗晗出生在半夜，那天北京下了雪，地很滑，距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我羊水忽然破了，我请的保姆那天恰好休班，我只有一个人，我疼的死去活来，根本出不了屋，最后是慕青来看我，恰好撞见了这一幕，送我去的医院。”
“我没好好养过胎，情绪也一直不好，到了医院，晗晗迟迟生不下来，医生急，我也急，到了后来，还大出血了。”
大出血……韩知返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他急匆匆的赶去医院，看到离离躺在血泊里的那一幕。
她生晗晗的那天，也是那样的场面吗？
韩知返没说话，但他的脸色，却有些发白。
“那是我和晗晗第二次，险些一同离开了这个世界。”比起韩知返心底的煎熬，此时的程未晚再次回忆起那心惊胆战的一幕，更多的是淡然。
“晗晗早产了两个月，生下来的时候，个头格外的小，时不时地就没了气息。”
“晗晗足足在保温箱里，呆了三个月，才跟着我一同回了家。”
“晗晗在保温箱里的那三个月，我都是一个人，我就是那个时候，得了抑郁症。”
“很严重，严重到我不想活在这个世上，我不止一次走到窗前，想要跳下去，也不止一次，站在大马路的中间动也不动。”
“还好，那段时间，慕青和逸南哥，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轮流陪着我。”
程未晚的语速很慢，一边说，一边时不时的停下来想一下。
她的声调很轻，和平时晚上给程晗讲故事时的音量差不多，但却带着无穷的力道，化作一个又一个尖锐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心窝。
韩知返很疼，可他始终没出声喊停了程未晚。
他再来之前，决定听她讲这些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会很疼，可他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疼。
第1045章 害怕（5）
“晗晗从医院回家后，慕青请了个月嫂，照顾晗晗。”
“我那个时候，依旧在生病，甚至最严重的一次，我将一整瓶安眠药全都吞了下去。”
“醒来后，我在医院里，因为洗过胃，我很不舒服。”
“慕青红着眼睛，在旁边，一边骂我傻，想不开，一边说我走了，晗晗怎么办？”
“其实那个时候，慕青说了很多话，我都没听进去，是晗晗在旁边哭，一直哭，哭的我知道，我生了个孩子，我当初拼死拼活都要保的那个孩子生下来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慢慢的开始在心底开导自己，慢慢的让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晗晗身上，渐渐地，晗晗长大了，我也一点一点好转了起来。”
“我以前当编剧，虽然赚了不少钱，但买了一套房子花了绝大部分存款，生晗晗养晗晗花销很大，我存款越来越少，我知道自己该工作该赚钱了，在晗晗八个月大的时候，我提笔开始重新写小说。”
“我不敢用程未晚这个笔名，我怕被人知道我有个晗晗，虽然晗晗被我放在了慕青的名下，我只能重新开新的笔名，新的笔名，写书很累，也赚不到那么多的钱，日子有点苦，但我从来没有苦过晗晗，因为我知道，没了晗晗，我也就没了，是晗晗让我活下去的……”
韩知返的手，禁不住的握成了拳头。
他的背，轻轻地发起了颤。
“再后来啊，保姆有了更好的工作环境，从我家里离职了，我只能找新的保姆照顾晗晗。”
“我有的时候，写起来稿子，注意力比较集中，很多事情注意不到，后来我才发现，新来的保姆，经常会训斥晗晗，也会悄悄地喂给晗晗吃安眠药，为的是让自己工作的轻松。”
“我那个时候，意识到，旁人都是不能相信的，然后我接管了全程照顾晗晗的工作，白天基本上没时间写稿子，每次都是等到晚上晗晗睡了，我才能写，每天熬夜，让我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精神状态也不好，记忆力也开始下退，甚至有一段时间，每天都在头疼。”
“怎么说呢，虽然那段日子很苦，但是我过得很开心。”
“晗晗慢慢的会爬了，会摇摇晃晃的走了，会喊妈妈了，会讲一些简单的话语了。”
“我特别有成就感，比我当初第一本稿子拍成电视剧，还要来的有成就感。”
“但是，伴随着晗晗越来越大，有些事情，他也就知道的越来越多，比如他在一岁多的时候，忽然问我，妈妈，什么是爸爸？每个人都有爸爸吗？我为什么没爸爸？”
“他一连问了我好几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
“我没有办法告诉晗晗，说你爸爸不要你了，我最后还是选择了骗他，我拿着你的照片，跟他说，这是爸爸，等你长大了，爸爸就会回来看你了。”
“他很开心，对着照片，不断地喊爸爸，后来，他还对着语音讲话，分享自己一天中喜悦的事情，他跟我说，等爸爸回来了，他要把这些拿给爸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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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6章 害怕（6）
“晗晗真的很想有个爸爸，我和慕青有次出去吃饭，带了他，旁边的座位，是一家三口，那家的女儿比晗晗小些，刚学会说话不久，一直在叫爸爸，看得出来，她的爸爸很疼她，她喊一声，她的爸爸就应一声，女儿越喊嗓门越高，到了后来，晗晗都忍不住转头，看向了那个女儿，晗晗什么都没说，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在羡慕，很羡慕……”
“那天晚上，回家，晚上我给他讲完睡前故事，等他睡着后，我坐在旁边写稿子，半夜，他在喊梦话，那是我第一次听见晗晗说梦话，他嘴里喊的只有两个字，就是……爸爸……”
韩知返张了张口，想说句什么，最后却发现自己嗓子疼的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字。
他的心，就像是被无数双手狠狠地攥着掐着一般，密不透风的剧痛席卷的他生不如死。
他想，若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十八层地狱，那么身处在十八层地狱里，怕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吧。
他疼的有些受不了，他很想逃，可他整个人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的他无处可逃。
“逸南哥偶尔会来看我和晗晗，晗晗平日里很黏我的，但是逸南哥来了，他总会黏着逸南哥。”
“逸南哥有个朋友，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和晗晗差不多大，有的时候，会让两个孩子在一起玩，朋友家的儿子，玩具坏了找爸爸，想喝水了找爸爸，每到那个时候，晗晗就傻傻的站在一旁看着朋友照顾他家的儿子，还有那么一次，晗晗居然冲上去，推开了朋友家的儿子，喊了句，这是我爸爸……”
韩知返转开头，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撕心裂肺的疼，让他五脏六腑都在颤抖，连带着他的身体都跟着微微发起了抖。
他本是好奇，和他分开后，她过得怎样……
现如今，他只是听了有关晗晗的一些事情，他就已经疼成了这样，他想，若是她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怕是更要疼上千万倍吧？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本就是不容易……她还得了抑郁症……
韩知返知道自己对不起程未晚，意识里，他想跟她道歉，说句对不起，可是他却觉得，他要说的这三个字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事已至此，他道再多的歉，又有何用？
他只想着要和她回到从前，他来补偿她亏欠她的那些，可是伤都伤了，能补偿的了吗？摔倒在地，还会留疤呢……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知道我有了晗晗，晗晗被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韩知返想到，他在知道程未晚吃抗抑郁症药后，去找过一次林慕青，林慕青听完他说的，第一反应是，她又生病了？
又……是因为他把晗晗从她身边带走，才害得她又生病了吗？
韩知返忽然有些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他起身，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从嘴里发出了声音：“我先离开一会儿……”
第1047章 害怕（7）
程未晚轻声回了一句：“好。”
韩知返没再说话，转身，迈着步子冲着门外走去。
他的步伐走得很慢，走出没几步时，身体还摇晃了一下，险些跪倒在地上，好在他及时的伸出手，扶住了墙壁，过了片刻，他以为自己稳住了身子，重新抬起脚，可他走了没多远，就撞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卧室就几十平米大，他磕磕绊绊的走了好久，才走出了卧室。
关了门，他就仿佛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蹲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事情发展到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应该是他恨着的人，他做的那些都是为了离离，可到头来，却变成了一场笑话。
她爱他，是真的爱他，可等到他爱上她，要和她在一起时，她却不能和他再在一起了。
可他又能怪得了谁，他的幸福，是他亲手撕裂的啊……
她说，她只盼着尽快离开他，他给了她那么多的苦楚，如今，他……他应该怎么做呢？真的放她走吗？可放她走了，他以后怎么办？可不放她走，他又有什么资格留她下来？现在的他，别说留下来他，怕是一丁点纠缠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的他，一定不会那样对她的，也不会在追上她后抛弃她，更不会逼着她打掉他们的孩子……不会，他如今想再多的不会，又有何用？时光从来都不会逆流，人生也从来不会重新来过，他失去了她，就是失去了她，他造的孽，后果有多疼，他都要受着。
韩知返慢慢的闭上眼睛，眼角有着一抹湿意溢了出来。
……
韩知返说的是离开一会儿，可程未晚再见到他，已是夜里一点钟。
那时的程未晚刚睡下，就被楼下的门铃声吵醒了。
大概管家和佣人们都睡熟了，没人去开门，程未晚披了外套下楼，打开门后，看到的是烂醉如泥的韩知返，和撑着他的司机。
“程小姐，韩先生喝醉了，嘴里一直念着要回这里……”司机对着程未晚简单解释。
程未晚轻点了点头，让开门：“你把他送上楼吧。”
“好的，程小姐。”
韩知返醉的太厉害，根本走不动路，几乎是被司机强行拖上楼的。
途中好几次，司机险些摔倒在地上，是跟在旁边的程未晚顺手帮了一下忙。
将韩知返放在卧室的床上，司机帮忙脱了鞋子后，对着程未晚出声道别。
程未晚送司机下了楼，再回来时，韩知返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程未晚盯着韩知返看了会儿，最后还是走上前，费了吃奶的力气，将他重新弄上了床，给他盖了被子，程未晚在另半张床上刚躺下，韩知返嘴里就嘟囔了起来：“水，水，水……”
程未晚背对着韩知返躺了片刻，到底还是起身，下楼，倒了一杯水回来。
照顾韩知返喝完水后，程未晚放下杯子，没在躺回床上，而是走到沙发前，打开落地灯，捡了白天看的那本书，继续看了起来。
第1048章 害怕（8）
卧室里很安静，除了程未晚偶尔翻阅纸张发出的细碎声响外，再无其他的动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看累了的程未晚，合上书，揉了揉眼睛，准备上个洗手间睡觉，结果还没起身，就听见床上的韩知返，说起了醉话：“晚晚，晚晚……”
程未晚起身的动作，蓦地顿住。
他的声调不高，但在没有任何声响的卧室里，格外的清晰。
他重复的喊了好多遍她的名字，然后才终于有了新的词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就像是一个复读机一样，将这三个字，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重复着。
程未晚的指尖，情不自禁的弯起来，扣住了衣襟。
对不起……他在喝醉酒的梦里，这般一次又一次的给她道着歉，是因为他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她吗？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前段时间跟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他是真的喜欢她，也是真的想要和她重新开始？
“晚晚，对不起……”
“对不起，晚晚……”
他的声音，再次钻入了她的耳中，让她的心，跟着微微动摇了起来。
她知道这样的动摇，她是不该有的，人可以贱一次，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贱，可是，面对真心爱着的人，又有谁能做到真的不犯贱？
不过动摇归动摇，也只是动摇了。
她不可能和他再在一起了。
不是和他，是和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所以，她不要再为他说的这些梦话而纠结了。
程未晚想着，就起身进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后，她还没冲着床走去，就又听见了韩知返的呓语：“晚晚，对不起，对不起，晚晚……”
程未晚停了脚步，站在浴室门口，听了一会儿韩知返翻来覆去重复的话，然后就转身，走向了阳台。
程未晚一直等到韩知返彻底安静下来后，才从阳台折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她明明什么都没想，却觉得心头乱糟糟的，她盯着天花板，看了良久，在窗外的天都微微泛白时，她才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韩知返梦话的影响，程未晚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没多久她就醒来了。
坐起身，看到的就是浴室的门被拉开，穿着一身家居服，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头发的韩知返，从里面走了出来。
韩知返也看到了程未晚，他擦着头发的动作，停了停，随即就出声说了句：“醒了？”
程未晚没说话，只是冲着韩知返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掀开被子，进了浴室。
她洗漱完出来，韩知返已经吹干了头发，一身清爽的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早报了。
程未晚没打扰他，直接冲着卧室门走去，准备去看看晗晗。
只是她走了还没两步，看报纸的韩知返，就出了声：“晚晚？”
程未晚停了脚步，回头看向了韩知返。
韩知返盯着报纸看了片刻，才将视线调到了程未晚的脸上：“晚晚，如果你真那么像离开我这里……”
第1049章 害怕（9）
韩知返盯着报纸看了片刻，才将视线调到了程未晚的脸上：“晚晚，如果你真那么想离开我这里……”
韩知返停了下来。
明明已经最好了决定，可等到开口说出这个决定时，还是有些难。
他紧抿着唇，吞咽了一口唾沫，过了会儿，才强迫自己出了声，将后面的重点说了出来：“……就离开吧。”
程未晚眼底划过一抹诧异，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韩知返握着报纸的指尖，忍不住加大了力道，他知道她是不敢置信，便将自己刚刚说的话，又详细的阐述了一遍：“你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没有人会拦着你的，至于我们之前做的那些交易，就此作废吧，什么还欠了我多少晚，都一笔勾销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