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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还是一动不动。
“殿下。”不知什么时候，吴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萧瑾身后。他轻声道“皇上说的一盏茶的时间到了，您看——”
云栩在她临行前嘱咐过，只给她一盏茶的时间见楚天舒。到了时间就要乖乖回去。
萧瑾回过头来，映入吴凡眼帘的是她满脸的怒容。她的胸脯因为生气剧烈的起伏着，吴凡心中一凛，而且她的眼神似乎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本宫知道了！”萧瑾转身狠狠的剜了楚天舒一眼，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吴凡紧紧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
直到狱卒骂骂咧咧的关上门，楚天舒也没有睁开眼。等到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才泛出黯淡的光芒，他目光呆滞的望着萧瑾离开的方向，微微阖动。
裂出了几条血口子的嘴唇轻轻碰撞，如果能读出他的唇语，便知道他想要说出口的是两个字。
******
“皇兄！”萧瑾步履匆匆的踏进了御书房的门，云栩放下奏折，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臣妹心中有一计，既能显出皇兄的宽厚仁和来，又能让楚天舒生不如此。”萧瑾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看起来竟是有些渗人。“就用——那个东西。”
☆、第126章
“鸦片。”萧瑾勾唇一笑；神色坦然。
虽然是最大限度的回护；也要做到实打实的伤害；才能瞒过云栩。
同为穿越者也是有好处的；至少经历过同样的历史，很多事情不需要明说。果然听了她的话；云栩立刻露出思索的神色。
“臣妹以前查过；最起码在张骞出使西域时；鸦片就已经传到了中国。而华佗也曾用它和大麻作为麻醉剂。明朝崇祯皇帝还曾禁过烟。臣妹也听说过，京中同样有烟馆。”萧瑾眼神中闪过笃定；“您若是能寻来能人，提纯罂粟。逼着楚天舒吸毒；既是把他废得彻底；又彰显了您的宽和。”
“毕竟您什么都没做啊。”萧瑾意味深长的笑容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怨毒。“谁知道楚将军是怎样染上了鸦片；他自甘堕落，总不能怨到您身上罢？”
云栩眼中的诧异，已经变成了实打实的震惊。她的所作所为似乎都在验证了“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想到这里，云栩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似乎是在检验萧瑾话中的诚意。
萧瑾毫不回避的迎上他的目光，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实际上她的掌心中已经攥出了涔涔的冷汗，她拿不住云栩是不是会采纳她的建议。吸毒的危害之大，相信云栩很清楚。可是毒品在现在同样是可以被戒断的，只不过很难，很难。
但楚天舒起码还能留下一条命去戒毒！不至于此刻就被安上什么罪名，直接处死。而且楚天舒死也不开口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在更大的程度上他要回护的是定国公府。
嫁给楚天舒这半年多来，她看得很清楚。虽然明面上楚天舒似乎和家人的关系很疏远，连在一起用饭都不情愿，可是他最在乎也是家人。否则就不会有自己嫁入定国公府。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此事关系重大。”云栩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他的声音中带了几分郑重。“容朕再考虑考虑。”
萧瑾偷偷松了口气。
“原先服侍你的人也都到了京中。”云栩如同一个宽厚的兄长般，温言道“有两个丫鬟不是服侍了你十几年？总是有些情分在的。”
萧瑾闻言眉梢一跳，云栩仍然不放心她。不过她立刻反应过来，“皇兄，她们服侍的是萧瑾。”她故意加重了语气，满不在乎道“又不是臣妹！”
“倒是朕疏忽了！”云栩不动声色的微笑道“那也有近一年的时候了，若是你觉得用得顺手，朕便让她们进宫服侍你。”
萧瑾歪着头，一时没有接话。
在宫中她需要一个帮手，墨菊等人顶多是能听命她，还称不上忠心。那五个人中，白微、冬霜虽然都机灵，但都是定国公府的人，她若是留下她们，云栩定然会起了疑心；浣月和紫苏在后宫中并不适合……
那么剩下的人就只有茜草了。
“倒是有个丫鬟很得用。”萧瑾笑吟吟的道“名叫茜草的，是在虞城时买的丫鬟。”
云栩有些意外，他以为即使萧瑾和定国公府的丫鬟关系不好，也会留下原来她在学士府的丫鬟。不过云栩却没有露出过多的惊色，他点点头道“就依你的意思。”
虽然云栩答应的痛快，可萧瑾怕他再去查证茜草的身份，也不知道谭朗到底把茜草的身份遮掩到什么程度。萧瑾想解释，却又怕画蛇添足，反而引起他的怀疑。
“皇兄，臣妹可不是那等不念旧情之人！”萧瑾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慌忙道“只是臣妹觉得浣月和紫苏，就是自小服侍萧瑾的丫鬟，到了定国公府倒和那府里的丫鬟走得近，臣妹不敢留她们。”
云栩纵容的笑了笑：“朕没那么想。”
萧瑾表情夸张的松了一口气，她随即有些羞涩的微笑道“臣妹怕您觉得臣妹不知好歹——”
“你可是长公主，朕的妹妹。”云栩目光微凝，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不必如此拘束着。”
萧瑾笑着答应下来。
******
当天下午茜草就被送进了凰息宫。
“奴婢见过长公主殿下。”早有管事嬷嬷教过了茜草宫中礼仪，茜草进来后行了标准的跪拜礼。
萧瑾点了点头，按捺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只是微微露出笑容来，“起来罢。”
“谢殿下。”茜草柔顺、乖巧的起身站在一旁。
茜草再见到萧瑾，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虞城一别后，她们也被绑上了马车，一路飞驰着回了京城。她们被严密的看管起来，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直到今日才有人把她带走，那时她才得知三奶奶被皇上封了长公主，而三爷成了阶下之囚。
“你随本宫进来。”萧瑾似是再也坐不住一样，起身往内室去了。茜草紧随其后。
虽然内室中空无一人，可萧瑾却给茜草使了个眼色。茜草会意，她拿出帕子，在眼上抹了一把，立刻哽咽起来。“殿下，奴婢、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本宫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萧瑾悠悠道，语气似乎有些沉重“罢了。先说说你的情况。”
“是。”茜草收了泪，只是还会时不时抽噎两声。茜草简略的把一路上的事略讲了些，之后又添油加醋道“白微姐姐和浣月姐姐她们都瞧不上奴婢，什么事都不和奴婢说。奴婢两眼一抹黑，外面究竟是怎样，奴婢也不清楚！”
在茜草被单独带出来以后，她就一直苦苦思索为什么三奶奶会单独让她回去。等到得知她知道萧瑾被封为德沁长公主时，她的思路就豁然开朗了。只有她是最后到了三奶奶身边的，而且她本就出身虞城，和京中的人并无瓜葛。她的身份不容易被人怀疑。
三奶奶这样做是想分离和京中故人的关系，所以才不让白微等人过来。她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想明白了这一点，茜草的谎话说起来就无比顺畅了，她声泪俱下的表演让萧瑾赞赏不已。
一点就通，果然是个人才。
“您能被皇上封为长公主，可是天大的喜事！”茜草受到萧瑾的眼神鼓励，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奴婢说句僭越的话，还请三奶奶不要忌讳。您总算脱离了苦海！”
“话不能乱说！”萧瑾加重了语气，有些不悦的道“什么话都是能混说的？楚天舒做得那些事，不许再提！”
听了萧瑾分明是暗示的话，又看到她脸上与语气完全不同的神色，茜草眼珠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她义愤填膺道：“这里只有您和奴婢两个人，您有什么可顾忌的。再说了，奴婢说的话又没错！”
“那日将军说带您出去赏梅，您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茜草愤愤道“结果呢，还不是让您空欢喜一场！”
萧瑾眼底闪过一抹赞许的笑意。忽然她有些走神，想起了在虞城的旧事。她该感谢楚天舒带着她去了城外，才能拿出这么件事像是祥林嫂一般反复说道！
而楚天舒在狱中的惨状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眼前，她的心中一痛，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呆滞。
当他跌落泥淖之中，她非但不能拉他一把，反而要在他的伤口上狠狠踩上一脚。更可笑的是，任谁看起来都是她贪图荣华富贵，而选择陷楚天舒于不义。
这就是她对他着半年多的回报？
“殿下，如今您终于能扬眉吐气了。”茜草见萧瑾神色不好，一直没说话，怕外面监视、偷听的人察觉出端倪来，连忙补救道“也不单单是在定国公府，谁也不敢小瞧您。在京中的交际圈子，您可是尊贵得独一份呢！”
在茜草拼命的挤眉弄眼下，萧瑾终于回过神来。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声听起来得瑟又欠揍。“这句话有理，不是本宫口出狂言。原先那些个自持身份的贵妇、贵女，就连亲王妃，哪个不要看本宫的脸色？”
“奴婢听了也高兴呢！”茜草努力在一旁恭维，狗腿道“您的身份尊贵了，就是奴婢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萧瑾愉悦的笑出了声音。“你个鬼精灵，只是嘴甜！也就你能让本宫乐上一乐。”
“奴婢谢殿下抬举！”茜草喜不自禁，欢快的语调都不止上扬一度。
“殿下，柔妃娘娘来看您了！”碧玺恭顺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萧瑾应了一声，心中却是在默默思索着。既然能过来送通报，说明监视她的人并不是碧玺。
莫非——云栩派来监视的人是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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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亲王府。
“王爷，那萧瑾摆明了和我过不去！”瑞亲王妃和瑞亲王感情向来都不错，二人之间的相处也都是随意的。“她显然是报复，在苏贵妃面前那样不给我面子，白白让苏贵妃看了热闹去！”
“玲娘。”瑞亲王放柔了语气叫了瑞亲王妃的闺名，可细听起来却是带了几分郑重。“她是父皇亲封的长公主。”
“她算哪门子长公主！”瑞亲王妃不服气道“她还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迷惑了父皇，她——”
瑞亲王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冰冷，不复往日的柔情蜜意，带了隐约的愠怒。“那些想法尽早打消。下次见了她必得要恭恭敬敬才是！本王不想为此受父皇诟病。”
瑞亲王妃吓了一跳，慑于他的目光，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委屈的点头。
她恍惚觉得，原先那个温柔体贴的人，离她越来越远了。
☆、第127章
定国公府；泽兰院。
雨过天晴色的软烟罗帐子安静的被银钩钩在床的两边，墙角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萧瑾有了片刻的怔忪，她这是回来了？
只听“吱呀”一声，黑漆嵌玻璃彩绘的槅扇被推开；映入她眼底的是一个负手而立的修长身影。
是楚天舒！
楚天舒进来后，撩起眼皮；嗓音低沉沙哑的唤了她一声：“瑾娘。”他脸上的玄铁面具在宫灯下闪着幽冷的光，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乌沉沉的看着她。
虽然那目光中的情绪毫无起伏；可萧瑾就是能感觉到其中的失望。是的；没有怨恨，只有隐约闪过的失望。胸口像是被塞了*的棉花团，闷闷的喘不过起来。
她宁愿楚天舒恨自己、骂自己，也不愿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眼前几乎能用形容形销骨立的人，她心中尖锐的刺痛感越发明显。这是过量吸入毒品的后遗症。
二人蓦然对视良久，还是楚天舒先开口了。
“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楚天舒冷冷的说出这几个字，转身毫不留恋的拂袖而去。
“三爷！”萧瑾声嘶力竭的想要留住眼前的人，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泪水扑簌簌的无声流下，她踉跄着追过去，却被门槛绊了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她挣扎着要起来，忽然感觉到下腹一阵钝痛，她伸手捂住腹部，低下头去看时，却发现月白色的百褶裙上隐约透出殷红的血迹来。
“三奶奶，三奶奶您这是怎么了？”从门外跑进来紫苏，她盯着萧瑾的身下看，尖叫一声。“您——”
萧瑾感觉眼皮渐渐沉重，她骤然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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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茜草焦急而担忧的声音在床榻边响起。
萧瑾猛地一下子睁开了眼，却发现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雨过天晴色帐子，而是层层叠叠的杏黄色帐子，上面繁复的绣工只一眼便觉得精致非常，苏贵妃送来时说这是四个手巧的江南绣娘耗时一个月才完成的。
她这是在——宫中？
“殿下，您可是被梦魇着了？”茜草见萧瑾睁开了眼，提到嗓子眼中的心登时放下了一半。在外面值夜的宫女不止她一个人，她还真怕萧瑾睡梦中嘟囔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来。
她方才就已经听到了萧瑾痛苦的呜咽声，想来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萧瑾这才回过神来，歪过头看了一眼茜草秀丽的面庞，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来。“是做了个梦。什么时辰了？”
“不过寅初。”见萧瑾有要坐起来的意思，茜草忙麻利的拿过一旁的大红色冰裂纹锦锻大迎枕，给萧瑾垫在了身后。“您方才可把奴婢吓坏了。”茜草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您方才梦呓来着，好在声音低，连奴婢都没有听清！”
萧瑾心头一紧。
她刚才确实梦到了定国公府，梦到了楚天舒。她梦到楚天舒果然被迫吸毒后，被放了回去。对于她近乎背叛的行为，他的失望和冷漠让她即使在梦中也感觉到了肝肠寸断的痛。
至于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白日里云栩告诉她，他同意了她的建议。萧瑾又是侥幸又是愧疚不安的心情一直折磨着她，自然而然的梦到了楚天舒要与她恩断义绝。
还不及萧瑾开口安抚茜草几句，只听到外面传来碧玺的声音。“是殿下醒了么？”
萧瑾给茜草使了个眼色，茜草走了几步到门口，轻声道“碧玺姐姐，殿下口渴了要水喝，还请姐姐端了茶水来。”
碧玺答应着去了，茜草仍旧回到了萧瑾身边，这次主仆二人什么话都没说，不过片刻碧玺便端着一个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盘进来，伺候着萧瑾喝了水之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你不用担心，本宫没事。再去歇一会儿，明日还要去敏国寺见芸娘。”萧瑾仍旧躺了下来，茜草帮她拉好被子后，也躺了回去。
虽然萧瑾躺了下去，却一直都没有合眼。她静静的看着床边五连珠大红宫灯昏沉沉的光芒，陷入深思。这几日来，她好不容易觑了机会和云栩提了要去见芸娘的事，云栩竟痛快的答应下来。
不知道云栩是真的不多心，还是有意要看她的破绽，萧瑾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必须和外界取得联系，孤身在宫中，整日都是两眼一抹黑，消息的来源只能通过云栩，还是他想让她知道的。就算她想要帮楚天舒，也是有劲儿没处用。
而芸娘曾在萧瑾出嫁时帮过大忙，想必云栩已经调查过。她算是萧瑾唯一的朋友，就算萧瑾想见她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能和谭朗取得联系，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或许她可以让他去试着弄到看起来中毒反应大，可实际上对人伤害小一些的药。最好提供的云栩药品的人，是谭朗这边的人……
她暂时只能寄希望于谭朗那家神通广大的青楼能和宫中搭上关系！
萧瑾轻轻翻了个身，尽量不弄出动静来让茜草担心。
明日的见面很重要，能不能让计划顺利进行，就在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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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国寺。
萧瑾长公主的仪仗到了敏国寺，主持慧德大师亲自迎接出来，而且寺中的方位措施做得严密，闲杂人等一个都不放进来。萧瑾有些失望，她倒希望趁乱能做些事，可显然云栩不给她这个机会。
宁惠芸见了她也要行大礼。
“宁氏惠芸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原本清脆、婉转如同新莺出谷的声音，在此刻听来有些凝重和滞涩。
萧瑾没有错过宁惠芸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她心下忍不住黯然。不过她的脸上仍旧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不必多礼。”
“谢殿下。”宁惠芸站到一旁，行动间有些拘谨。
“慧德大师，久闻敏国寺中梅花是一绝，本宫慕名而来。”萧瑾和颜悦色的问“不知何处是最佳的观赏之处？”
“回殿下的话，寺中的千叶亭是最佳之处。”慧德大师对待这位桓文帝新封的长公主倒是不卑不亢，声音平和道“那亭子在半山处，视野开阔，最宜赏梅。只是四处无遮蔽之物，冷了些。”
萧瑾微笑着点头，毫不在意道“那便去千叶亭。”
这里萧瑾是身份最高的人，她说话无人不同，马上便又宫女太监去收拾千叶亭，放上锦垫、茶水点心、手炉等物。
萧瑾携了宁惠芸一路往千叶亭走，宁惠芸想起临行前母亲和大嫂的嘱咐，刚要以君臣间不得僭越为由拒绝，却感觉到萧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