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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阵发凉，禁不住仰首问他，“为什么我必须跟着你去害人？”为什么要一直一直跟着他，为什么要一直一直对他言听计从，为什么，连伤害别人的事，都要跟他一起去做？
“嘶！”马儿嘶啸一声，却是妖孽陡然提起马头，前行的马车颠簸一下，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妖孽便跳下马车，步进一旁的芦苇丛中，消失了踪影。
“喂！”我喝了一声，妖孽没应，倒是芦苇丛中“嘎”地一声，飞出一只乌鸦。
我这才发现，我们停下来的地方是一个荒原，周围是高高的望不到边的芦苇。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芦苇连成一片，黑压压地围在周围，压抑得让人窒息。
没有人，四周只剩下此起彼伏的乌鸦叫声。
“妖……妖孽！”我对着高高的芦苇丛喊。
没有人应我。
我气极，“妖孽你个混蛋，扔我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
我绝对不是因为害怕才哭的，都是被妖孽气的。我也没有害怕，不就是个芦苇丛吗，不就是黑了一点吗？我不怕黑，不怕芦苇，也不怕那些根本不存在的鬼！
我抹抹泪，跳下马车，循着妖孽消失的方向走过去。芦苇很高，我在里面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尽量保持直线往前走。走了好一阵，面前终于豁然开朗。
月光很好，眼前一片开阔的空地上，赫然是一座座坟墓！
我脚一软，竟跌坐在地上。
抬眼正看见妖孽正立在山丘之上，月华如水，映得那个身影飘然若仙。
我想也不想，站起来便一路朝他跑去。跑得急了，居然在他面前摔了一跤，脸朝下扑到了他的脚边。
我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看见他的脚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然后是他屈着的膝盖，最后是他的脸。
“小鸟儿，”他捧起我的脸，温柔地替我将脸上的泥土和草屑拍掉，柔声对我，“我给你第三个任务好不好？”
我很想哭，急忙忍住，颤着声音问他，“第三个男人是谁？”
他笑，银色的月华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的笑颜，分明清冷却又奇异地惑人，“我。”
第65章 第 65 章
“小鸟儿！”妖孽拍拍我的脸。
我依旧呆呆地看着他。
“唉……”他轻叹一声，将我从地上扶起来，细细地替我将身上的尘土拍干净。
“回神没有？”他将我的脸捧到面前，“你已经呆了很久了。”
我这回是真想哭。妖孽的思维实在不在我能够理解的范围之内，他刚刚说了什么，要我勾引他？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我听岔我听岔……继续呆滞……
“唉……”他又叹了一声，低喃了句，“真是只傻鸟。”而后勾起我的唇，轻吻下来。
轻轻摩挲带来的麻痒惑人放弃挣扎，润湿的舔舐甜腻得过于醉人，恰到好处的纠缠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我总是试着在这样的吻中保持清醒，却总是一次次被夺去心神，沉溺在太过难以抗拒的诱惑当中……
他终于放开我。我软软地挂在他的身上，娇喘微微。他的心跳就压在我的耳边，扑通扑通，声声沉稳。其实那里面，空荡冷清，再靠近些，就能触到那骇人的冷。要让这样的男人动心，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做不到。”我望进他的眸里，认真道，“你根本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那我们就来降低难度。”他凑近我笑，“你来爱我。”
我惊讶失声，“你疯了！”
“我疯不了。”他咬着我的耳朵，紧紧搂着我不许我逃，“我的心是冷的，所以不能爱任何人也疯不了。可是小鸟儿的心是暖的，是热的，通透的，像明镜一般。让小鸟儿来爱我，一定可以的。”
“我不……”
“我要小鸟儿的爱。”他的声音，仿佛咒语一般在耳边低喃，“爱会让女人疯狂。她为了所爱的男人呈上全部的忠诚，不顾一切地为他付出一切，贡献所有。”
“你放开我！”我拼命挣扎，想从他的怀里解脱出来，却哪里争得过他？
“你在害怕什么，小鸟儿？”他压住我的手，低声问我。
“我没有害怕！”我大声否决。
“你很害怕。”妖孽笃定地回我，“天圆地环告诉我，你在害怕。”
我沮丧地软下来，天圆地环，该死的死都拽不下来的天圆地环！
“不用害怕，小鸟儿。”妖孽将我收回怀里，柔声抚慰我，“我会一直都是你的。不管以后你属于多少个男人，我都只属于你，到死都是，我跟你保证。”
老天，谁来告诉我这妖孽脑袋里到底什么神逻辑？我真的快被他弄疯了！
因为一个晚上收到的刺激太多，最后我终于直接晕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妖孽已经回兵部上班了，我大大地松了口气。
因为心事重，一整日我都恹恹的不想动，趴在房间里的茶桌旁数瓜子。斜眼看见屏风上画的孔雀开屏图，突然发现那孔雀上挑的眉眼居然跟妖孽有些相似。谁选的屏风，嫌我被妖孽折磨得还不够？
我自顾生气，拿起桌上的瓜子去砸孔雀的眼睛，毕竟没有练过，丢出去的瓜子十个有九个没碰到屏风。没一会瓜子告罄，我扒拉过一盘点心，拿起一块糕点就砸过去。
“哎呀！”却是小圆捧了茶进来，被我砸个正着。
“抱歉，小圆。”我急忙起身，过去查看小圆的状况。
“小姐这是拿我出气吗？”小圆拿眼瞪我。
我忙摇首，“当然不是，我只是没看见你……”
“砰”小圆也不听我解释，直接将手中的茶水摔到桌上，没好气地说了声“小姐用茶”，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说……好像我才是小姐吧？
小圆出门的时候，正好小雨进来，两人撞了一下，小圆瞪了小雨一眼，气呼呼地走了。
“小姐，”小雨进了门，先朝我行了礼，而后道，“小圆最近的脾气可越来越大了，小姐再惯着她可不行。”
“我知道了。”我应了声。刚才一下忘了，该提醒小圆离太子远点。那天跟妖孽说起她跟太子的事，妖孽的语气可不是太好。
“小姐，这是这个月的账本。”小雨将账本递给我。
我随便翻翻，看没什么问题就还给她了，“很好，”我说，“府里的事就麻烦你多费心了。我也懒，你能处理的就都处理了吧。”
“奴婢明白。”小雨接过账本，却不走，“厨房说小姐今天早饭和午饭都没怎么吃，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看看小雨，而后在心里斟酌片刻，抬首问她，“你说，怎样才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爱上一个人？”
“小姐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小雨沉思许久之后，回我，“奴婢看过两个人第一眼看见对方便许了终身的，也见过一个人等了许多年对方也不爱他的。爱情这事，本就没个准，怎么能叫谁非爱上谁呢？”
“说得太对了！”我频频点头，这种任务，只有那个变态才想得出来。
“不过奴婢还见过一种情况，”小雨殷勤地看着我，“一个人明明深爱着另一个人，却都懵懂不知。若是这种状况的话，稍稍测试一下，便能知道了。”
我有些好奇，“怎么测？”
“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了。”小雨清清嗓子，一副老成的样子，“第一个问题，有了好东西是不是头一个想跟他分享？”
呃……我没什么可以跟妖孽分享的。
“第二个问题，开心的事是不是头一个想告诉他？”
呃……不是有天圆地环吗？我不告诉他，他不也第一个知道？
“第四个问题，伤心的时候，希望他能够来安慰自己。”
呃……姑娘我所有的伤心，都是他勾起来的好不好？
“第五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上面所有的问题是不是都让你想到同一个人，并且因为想得太过用心，没注意到根本没有第三个问题？”
恩？我仔细回想一下，好像真没听到她说第三个问题……
“小雨，”我奇怪地看着小雨，“这测试你从哪里听来的？”
“话本里写的呀。”小雨从口袋里摸出一本话本，呈到我面前，我拿眼看看，却见扉页里写着两个大字——《冤家》。
“这可是现在京城里最流行的话本，”小雨献宝一般，继续道，“讲的是一个大家闺秀跟一个武林盟主的爱情故事。武林盟主绑架了大家闺秀，却对她一见钟情，那大家闺秀原本恨那武林盟主，抵死不从，后来却渐渐对他暗生情愫，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这个测试就是从里面出来的。”
“小雨。”我朝小雨笑笑。
小雨急忙上前听我吩咐。
我拍拍她的肩，“以后你管好府中的事务就好了，我这里，你没什么事的话，少来。”
小雨的脸，顿时垮了下去。
“下去吧。”我朝她挥挥手。
她拿了话本和账本，委委屈屈地退下。
“等一下。”我走上去把那话本抽出来，“借我看看。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
小雨一听，立刻一扫阴霾，高兴了，“小姐，很好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呵呵。”我敷衍地朝她笑笑，“下去吧。”
“唉……”小雨走后，我又坐回去继续叹气。
实在烦闷就打开小雨留下来的话本看看，看着看着……居然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掌灯，妖孽就坐在我的旁边，正捧着那话本看得津津有味。呃……古人的品味。
“小鸟儿。”他见我醒了，转过来扬扬手中的话本对我笑，“这种书以后你要多看。才子佳人，风流韵事，是学习如何勾人的好教材。”
我直接跌回桌子上。妖孽的逻辑，果然已经超脱我的逻辑范围很远很远了。
“怎么了？”他看我跌倒，柔声问。
我呵呵地笑，“睡太久，手脚都麻了。”
他蹙蹙眉，起身将我抱起来，低声抱怨，“最近府里的丫环都在干什么？居然放你在桌上睡这么久？”
“不怪她们，是我让她们出去的。”我忙解释。
他扫我一眼，没再深究，只令人抬了热水进来，遣退众人，将我放进水中。
水的温度刚刚好，妖孽挽了衣袖，在我麻掉的手脚上揉捏。
“恩……”我舒服地轻吟出声。妖孽的拿捏功夫跟他的床上功夫一样好，永远知道什么位置需要什么力道。
“今天都做了什么？”
“恩……”我回忆一下无所事事的一天，回，“在想问题。”
“想清楚了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
他不再说话，拿起屏风上的毛巾，替我将身子擦干。
“妖孽，”我看看他，“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他默许了。
我便开口，“什么是爱？”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垂了眼帘，低声回我，“只要她好，不管做什么都愿意。想保护她，想永远跟她在一起。”
我比对了自己的心情，鼓起勇气郑重地跟他说，“我想，我真的不爱你。”
“我知道。”他将我从水里抱起来，放到床上。
我更加忧心，小心翼翼地问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办法完成第三个任务，你会罚我吗？”
他勾起了眉，垂眸看我，许久才道，“不会。”
我眨巴着眼睛看他，只觉前途堪忧。
他的眉头勾得更紧，“你不信我？”
我非常诚实地点头。
他难得地瞪大了眼，许久许久，终于长叹一声，“算了。你不信我，我信你就是。”
我也忍不住叹气。我，不相信妖孽信我。
第66章 第 66 章
那日以后，妖孽果真让人收集了一堆话本给我，我看着堆成小山的话本，无语半日，但有空的时候还是乖乖地拿来当教科书来啃。
皇帝寿辰将至，太子渐渐忙碌起来，来子爵府的次数也少了，我得了闲，便去勾搭李廉。
廉王府据说是用皇帝李仁为皇子时的宅邸改建而成。王府以西是一片连绵的竹林，同样隶属王府用地，但却没有纳入围墙，只在四周用竹篱笆围起。虽然如此，但周围百姓都知是王府的地界，从来不敢乱闯。
当年任无月探得李廉每日晚饭之后，都会到竹林中的晚风亭中小坐，便买通了守林的守卫，混进竹林，结识了李廉。
我依样画葫芦地潜进竹林，果然在晚风亭中看到了李廉。
他像在等我，看见我后，便招呼我坐下，“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他低声对我说。
我想起话本里伤春悲秋的女主角，轻叹一声，反问道，“若我不来呢？”
李廉怔了怔，而后回我，“你若不来，也是自然。”
我不说话了。
李廉一直沉默，我已经打算起身走人了。
“这些年，过得可好？”他终于开了口。
“昏昏沉沉地睡了近三年，有什么好不好的。”我低声轻叹。
他望着我，张了张嘴，又咽下，转了话题，“为什么要假装失忆？”
我苦笑，“我以为失去了记忆，找一个不相干的人嫁了，就可以摆脱太子了，没想到……”我摇了摇头，没再继续道。
他有些激动地抓过我的手，但又很快清醒，放开了我，“安易……不好吗？”
我冷冷地笑，“他？他得了爵位，升了侍郎，你说他怎会不好？你看他每日里只需要装作很忙地在兵部呆到很晚，为太子进去子爵府大开方便之门便可节节高升，你说他……”
“够了！”李廉一口截断我的话，将我带进怀里紧紧拥着，连身道歉，“是我没用，是我没用。是我，连心爱的女人和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孩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我抓紧了他的衣襟，在他的怀里落泪，“谁想，昏迷三年，还是活了过来……”
“别说了。”李廉捧起我的脸，低声哀求。我伸手去抚他的脸，才发现他脸上都是泪痕。
“廉，”我低声唤他，“你别哭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当年如果不是我去招惹你，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些日子受的苦，都是老天对我当年犯错的惩罚。可是廉你是无罪的，你忘了我吧。忘了我，你就可以继续做你逍遥的廉王。忘了我，你就不用再被我折磨了。”
“逍遥？”李廉低声重复我的话，满满的苦涩，“我李廉何曾逍遥过？这一生唯一逍遥的日子，便是被你折磨的日子了。”
我的心止不住震了一下。在太子的阴影之下生活，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靠不住，这样的生活，是怎样的苦楚？
我忍不住同情心起，低声劝他，“可你至少活着。但若同我一起，便可能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年我也这么想。”他收了眼泪，垂眸望进我的眼里，苦笑，“所以我丢下你，逃命一般，回到齐州。但这三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无时无刻，我都在责怪自己的懦弱和无能，我恨。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你，恨自己没有办法得到你。甚至于知道你身陷昏迷，我却连看望，都不敢去。月儿，我……”
我欺上他的唇，将他所有的话语都压回去。
唇舌交缠，他小心翼翼地回应，扶住我的双手像握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我想，我一定会遭报应的。
从李廉那回来，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依旧走后门回家。进了屋正想喊人，突然觉得房间里有些异样，于是凑到窗户上仔细地听了一会，太子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里面传出来，“小圆，在你家小姐的房里……是不是很不一样……”
我说……你们不用太过分吧……
正要悄悄退下去，突然被人整个提起，拎起来带到了花园。
糟！妖孽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子爵府？
我惊惶未定，一落地就对上妖孽的冷脸。
“怎么回事？”他冷冷地问。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低声回他，“我想，大概，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
他的心情极不好，冷冷的目光几乎可以杀死人，“我有洁癖。”
“我知道我知道。”我急忙接过，“等他们离开，立刻让人换掉床上所有的东西！”
他冷哼了声，终于转身出门，不再为难我，“我回来之前，让小圆走。”
我见他离开，大大舒口气。
一直在花园躲着，直到太子离开，我才磨磨蹭蹭地回到房间。小圆居然还在我的房间里，幸好衣服已经穿好，只是懒洋洋地赖在那儿不走。
“小圆，”我问她，“你在我的房间里干什么？”
“小姐回来了。”她得意地笑笑，起身看我，“我不过想看看，小姐的床睡起来跟丫头的床有什么不一样。”
“那你觉出有什么不一样了吗？”我问。
她扬着唇笑了两声，“原来也没什么不一样。”
“小圆！”我冷声对她，“你太没规矩。”
“怎么？”小圆斜眼看我，“小姐觉得自己就很规矩吗？”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在我面前胆小怯弱的小姑娘。
“哦，对了，小姐。”她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到我的手中，对我道，“我要赎身。”
“不用。”我打掉她的手，“你马上走，我可以贴银子给你。”
“小姐就是小姐，财大气粗。我可走了。”小圆收了银票，转身出门。临走却又退了回来，对我道，“小姐，我们会再见的。到时，我们谁大谁小还说不准呢。”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令人将小雨叫了过来。
小雨来之前已经听说小圆赎身的事，一进门就骂，“那丫头吃了豹子胆，相府给了他们家多少恩惠，由着她说走就走？”
“不用管她，走了就走了。”我对小雨道，“你立刻让人过来，把我房间里能换的东西全都换掉，另外派个可靠的人来替小圆就可以了。”
“可是小姐……”
“听我的。”我一口截断她的话，不容置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