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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云霞的时候，我不由想起当年的场景，那是我毕生难忘的一刻，再次感到反胃。刘大人看到我的神情，却认为我是怕了，所以深深一笑。
“把她押入天牢，等厂公处置。”
这是我第二次进天牢，感觉却和第一次大不相同。
幽冷的牢狱，昏暗的油灯，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我无力地靠在墙上，手由于被束缚得长久了，已经产生了麻痹感。我无声苦笑，不由暗暗感慨，这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吧。
没想到刘大人这么狠，不受我威胁，不过这种事情终究是要请他处置的，这样他肯定还是免不了要出面的。目的照样达成，就是过程艰苦了点。我摸不到自己的脸，但从隐隐传来的疼痛来看，肯定是肿了。
阴毒的老太婆，亏我还手下留情，你居然还打我！
我等了很久，始终不见老爸来。被捆绑的地方愈发难受，肚子也叫了起来，我有些后悔用这种方法把他逼出来了。
我这算是。。。。。。自讨苦吃吧？
就在我就要睡着的时候，被铁链的碰撞声惊醒。
终于来了？
我惊喜地睁开眼，却看到一个狱卒正在开门。
他不会直接就派人放我出去吧？
那怎么行？我又冻又饿又痛地等了你这么久，你也不现身给我个安慰？
这时候门已经打开了，那狱卒走到我身边，蹲了下来，一边给我解绳子，一边低声问道：“兰。。。。。。林彤姑娘，你没事吧？”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容貌，不由大吃一惊。
顾清波！
我不敢叫出来，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卷轴呢？”
顾清波苦笑道：“最近东厂控制得很严，我根本出不去。要不是兰心姑娘收留我，我都不知道能藏到哪里去。”
又是兰心救了他。
我撇撇嘴，“兰心又救了你，你欠她的更多了，准备怎么还？以身相许？”
顾清波苦笑道：“林彤姑娘，你别乱开玩笑。”
“我可没看玩笑，兰心她确实喜欢你啊。爱得死去活来呢。”是啊，死去活来，不过是害得我死去活来。
顾清波一脸尴尬，急道：“林彤姑娘，卷轴还没送出去呢。”
“是啊！师兄怎么办？不会有事吧？”我突然惊醒。
“现在还不会，但是我来的时候只有三月之期，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要是再不送回去。。。。。。只怕。。。。。。”
我面露忧色。
“这里不是善地，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他催促道。
我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会来救我？”
“我听兰心姑娘说后院新来了个鸢鸢姑娘，今天出手打了林嬷嬷，被抓了起来，担忧你的安危，就来了。楚长天怎么让你到后院来了？”
我苦笑，我和老爸的那些事怎么能跟他讲？
这时候，我手脚的力气渐渐回复了，麻痹感也退了去，我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然而刚推开牢门，便听到有人恭谨道：“参见厂公。”
我和顾清波均脸色大变。
本来我这次故意闹事就是盼着他来，刚才我是万分盼着他来的，可是现在顾清波在这里，他进来了就糟糕了。
怎么办？
我和顾清波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焦虑。
脚步声渐渐近了，从轻到重，一下一下击在我们心上。。。。。。
第五十八章 哭诉
脚步声由远至近，一个黑影伫立在牢门口，通过昏暗的油灯，老爸的面容隐约可辨。
此时顾清波已经将一切恢复原状，刚才他迅速地重新将我捆了起来，又把门锁了回去。然后，他装作一名普通的狱卒，战战兢兢地跪下行礼。
“把牢门打开。”老爸吩咐道，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顾清波听话地开了锁，开锁的时候他离老爸很近，近的让人感到心惊。这个距离，他一旦暴露，不，只要引起老爸疑心，老爸都可以直接将他击毙，他没有一点逃开的希望。但他始终低着头，适当地装着战战兢兢的样子，非常符合一个普通狱卒的形象，再加上天牢内光线昏暗，竟成功瞒过了老爸。
当老爸越过他，走进天牢的时候，我紧紧提着的心终于可以略微放松了点，一放松下来，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冷汗涔涔。
牢里并不脏乱，没有一根稻草，但又黑又冷，只有一个小小的天窗，投进些微光亮来。我双手被缚，背靠着有天窗的那面墙，所以看不到天窗外面，只能看到那照在地面上的四四方方的小小光影。如今老爸走了过来，恰好站在光影的部位，我却能看清了他。
老爸在我面前站定，静静地看着我。
我对上他的眼睛，看到他眸中那些似是恼怒又是无奈的情绪，想起这些天被冷落的凄伤，还有今日所受的委屈，泪光盈目，却是怔怔无言。
没见到他的时候，我一心只想见到他，但真的见到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已经能够确定他也是对我有情的，但他。。。。。。他在平日里睥睨天下，对待这事却是如一只鸵鸟，就这么缩了起来，生生将我推了开去。
如此，我纵有千言万语，又怎么与他说？
“唉——”最终还是他打破了缄默，轻轻的叹息响彻在安静的囚室里，“鸢鸢，别闹了，好吗？”
我闹，是因为你故意避开我，我是想要见到你。
我轻轻咬了咬下唇，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这样好玩吗？”他板起了脸，教训道，“把自己玩到牢里来了。”
我委屈道：“明明就是你的属下不讲理。。。。。。”
“不讲理的是谁？你当众挟持林嬷嬷，还动手打人就是讲理了？”
“是她先欺负的我，她想要打我，我才打她的。”
“你不故意招惹她她怎么会招惹你？”
“她那么飞扬跋扈，还用我先招惹她她才出手？”
“你以前怎么就不会跟她起冲突呢？”
当年是我忍，一忍二忍再忍好不好？何况当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义女，又不甘心告诉你身份，怎么敢在东厂里闹事？
我怒瞪他一眼，“好好好，错的都是我对不对，你和你的属下都是没错，都是我错！”我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但这一举动恰好把我肿起的半边脸摆到了他眼前，之前光线昏暗他没注意到，现在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脸色一变，蹲下身来，伸手轻轻抚上了我的伤脸，“怎么肿了？谁打的？”语气中隐隐带着怒意。
我不发一言，咬唇要得更用力了，吸了吸鼻子，忍住不断汹涌的泪水。
他手往我背上一推，将我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道：“别哭，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我现在就让人欺负了，你还包庇他们。”我哭道。
他将我搂得更紧了，“我不包庇他们，谁打了你，我去处置他。”
“疼——”我皱眉，绳子绑得很紧，他在意用力，就勒到我了，“你放开我。”
老爸两手握住了绳子的一截，一用力，绳子就断了开来。我用力揉着酸疼的肩膀和手臂，绑了我半天，刚才没休息多久又被绑上，现在实在酸疼的厉害。
想到顾清波，我回过神来，他还在这里呢，那刚才我和老爸的对话岂不是完全入了他的耳？我有些赧然，忍不住向他偷偷瞥去一眼，却见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此时危险尚未完全退去，老爸这么精明，再待下去顾清波难保不会被他看出破绽，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想到这里，我拉了拉老爸的衣袖，瑟瑟地缩了缩身子，道：“这里好冷，我们快些出去吧。”
老爸面色温柔，点了点头，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我身上。
我摸上外袍，有一点喜悦与感动在心里渐渐渗开。
跨出天牢的大门，重新看到了碧蓝的天空，澄澈如洗，心情也不觉舒畅了很多。看样子老爸没有发现顾清波，等下他应该就能脱险了吧？
老爸扶着我的肩，道：“走吧，我去给你出气。”
我愣了愣，虽然他刚才说要处置欺负我的人，我也只当他在哄我，没想到他真要为了我去惩治自己的属下。
“是谁打的你？”
“是。。。。。。林嬷嬷。”我低声道，本来是准备自己回去报复的，现在有他出手却是更方便了些，我当然要利用好了，顺便报了刘色鬼上次的轻薄之仇。
我憋出几滴眼泪，用无限委屈的语气说道：“还有那个姓刘的锦衣卫统领，他。。。。。。他。。。。。。”
“他怎么了？”老爸眯起眼，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他轻薄我！他说我死定了，不如从了他，还能让我死得痛快些，否则。。。。。。否则就要用什么梳洗之刑。。。。。。他还说那个梳洗之刑是。。。。。。”
“够了！”
我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浑身发颤。
他收起满脸怒容，对着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些，道：“是我不好，不该把你丢回后院不管。我不是吼你，别怕。那刘义竟敢做出这种事来，我岂能轻饶了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浓烈杀气骤然爆发开来。
他招来一个侍卫，“你让刘义来内院见我，把林嬷嬷也一起押来。”
“是。”
老爸转过头来，道：“我们走吧。”
第五十九章 诱饵
刘义与林嬷嬷几乎是同时到的，本就为了老爸的宣召忐忑不安，待看到站在老爸身旁的我时，不由脸色一变。
“属下（奴婢）参见厂公。”
“你们两个真是好啊。。。。。。”老爸冷笑。
林嬷嬷瑟缩了一下，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倒是刘义硬着头皮问道：“厂公，不知属下犯了何罪？”
“哐啷！”老爸将手中的茶盏向他丢了过去，砸得他头破血流，接着摔到地上，支离破碎，清脆的破碎声在安静的书房里听来格外清晰。
刘义这回再迟钝也知道不妙了，但他毕竟不知道我还是兰槿，瞥了我一眼，只是寻思着多半是抓了我被我记恨上了，遂道：“厂公明鉴，之前鸢鸢小姐挟持了林嬷嬷，属下出于公心，这才不得已拿下了小姐，并非有意冒犯。”
“并非有意冒犯？”老爸怒极反笑，“好个一心为公的刘大人，你真的是出于公心，还是色胆包天！”
听到“色胆包天”四个字，刘义脸色大变。他内心深处的隐秘被叫破，面上登时一片刷白。不过他却是有些心机的，回想了一番，自己并未来得及动手，那么那位小姐认定了自己这般只怕是自己面上露了破绽。他跪在我面前，道：“小姐想必有所误会，属下怎敢对小姐有这种心思？”
没等我开口，老爸就给了他一掌，“你不敢？是谁在牢里说什么梳洗之刑，是谁说从了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些的？”
刘义的瞳孔骤然变大，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颤颤的指着我，“你。。。。。。你是。。。。。。”但他受伤甚重，说到一半便吐了血，竟是难以再说下去。
“你既然那么喜欢梳洗之刑，那就自己尝尝这滋味吧，来人，把他拖下去了，梳洗。”
“不。。。。。。厂公。。。。。。饶命啊。。。。。。”听到“梳洗”二字，刘义的脸上满是恐惧，急忙求饶，但侍卫动手很快，早将他拖了出去，那几句求饶声也只能隐隐约约传进耳朵里。
饶是我恨透了这色鬼，但以想到梳洗之刑的意思，也不由打了寒颤。
有了刘义的前车之鉴，林嬷嬷不再抱有侥幸，立刻乱了分寸，“厂公，奴婢可没对鸢鸢小姐怎么样啊！反而是奴婢被打得。。。。。。厂公，饶命啊，奴婢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老爸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道：“你的确有苦劳，这苦劳还真不小。”
林嬷嬷听了，面上浮现几许喜色，却因他的下一句话僵在了脸上。
“这么多年，你在后院作威作福，倒是比我这个干爹更有威慑力，这苦劳还真不小啊。”
“厂公。。。。。。奴婢。。。。。。奴婢这也是替厂公调教那些丫头。。。。。。”
“哼！丫头？那是本座的干女儿，你还敢骑到头上去了。”
除了兰心，你把谁真当干女儿了？林嬷嬷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只是不停的求饶。
“罢了，本座要是杀了你倒还要说本座的不是了，既然你有‘苦劳’，本座就饶了你一条贱命。。。。。。不过。。。。。。既然你那么爱扇人耳光，不如也尝尝这被扇耳光的滋味吧，拉下去，掌嘴三十。”
林嬷嬷看了我红肿的半边脸，哪里还不知道老爸是为了我出气，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就被拖了出去。
她刚被拖出去，就有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在老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我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却见老爸面色微变，接着看了我一眼，眸光幽冷，让我心里一寒。
老爸挥挥手，那侍卫退了下去，房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人。
“鸢鸢，这个结果，你可满意了吗？”
我想起梳洗之刑的可怖，再听到外边林嬷嬷的惨叫声，不由暗暗苦笑，满意，真是出乎意料的满意。
听我低声应了一声，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他们处置了，那。。。。。。我们也该来讨论一下，怎么处置你了吧？”
我愣了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处置我？为什么处置我？
老爸无视了我的震惊不解，淡淡地道：“刚才我派人去拿顾清波，没想到居然有人暗助，竟然让他逃了。”
原来他早就认出了顾清波。
“你是怎么认出他的？”
老爸冷笑，“他自以为装的不漏破绽，却不想在我眼里全是破绽。他想要装成狱卒，所以故意表现的战战兢兢，那是自以为是了。这世上的人畏我如虎，东厂里的人自然没有不怕我的，但东厂的人都是我的属下，有惧却也有敬，哪里会表现的那样子？”
原来是这里露了馅，我暗叹一声，“那你为什么不立刻抓住他？”那时候，如果他立刻出手，顾清波绝对没有逃跑的机会。
老爸看着我，叹了口气，“那时你也在场，如果我出了手，你会怎么做？”
我顿时无言，是啊，那时，我会如何呢？我难以想象我会做什么，但有一点，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由着顾清波落入他手中的。想来，老爸刚才故意不动手，提出要为我出气，多半都是为了拖住我吧。如果真抓住了顾清波，他就不会告诉我了，那时候，我还会以为他已经脱了险。
“是谁救走了他？”我记得顾清波并没有提到有内应的。
老爸只是冷笑，我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退后半步，我看定了他，“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老爸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别的事，“凤家的人已经潜入了东厂，玉家连着那帮江湖人也蠢蠢欲动，这个时候，我不能让顾清波把卷轴送出去。鸢鸢，你不要抱希望，此战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亡，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玉青城是玉凤两家与江湖势力的联系所在，这种时候我无法容得他活下来。”
虽然早知道他们已经对立，但如今听着已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我不由一阵心痛。
这时候有个侍卫走了进来，“厂公，已经布置好了，外面已经戒严。”
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突然变得很安静。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推开窗，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所有下人都被遣走，但四周隐隐可见寒芒，可见森严。
我几乎站立不稳，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老爸闭上眼，用毫无情绪的声音道：“东厂太大，要搜出顾清波来不容易，但他既然会到牢里救你，这回也必然会来找你。”
“你拿我当诱饵？”
老爸转过头去，避开我的目光，柔声道：“委屈你一下了。”
这温和的话刚说完，便化为无情的命令，“来人，将她绑了，传令下去，鸢鸢私藏外敌，鞭笞三百。”
那接令的侍卫听着一愣，鞭笞三百，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在锦衣卫三百鞭笞下活下来，这几乎是死刑了。但他不敢犹疑，拿出麻绳利索地将我捆了起来。
我没有反抗，也没有了力气反抗，在听到他那个命令的瞬间我的手脚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唯一剩下的力气就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而他这回却没有避开我的目光，也是深深地看着我。
两两相望，我心如刀绞。
第六十章 永逝
秋风萧瑟，卷起地上零星的几片枯叶，于黯淡的天色下，上下飘摇。
我被紧紧地绑在了刑架上，秋风凌乱了我满头的丝发。我的眼一眨不眨地睁了两个时辰，在瑟瑟秋风的蹂躏下，已经酸涩不堪，但仍勉力支撑着，视线始终凝聚在那道刑场的大门。
顾清波，你千万不要来，千万不要！
然而，他终究还是来了。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清澈的眸子抬了起来，目光与我遥遥对上，尽显关切之色的时候，我蓦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顾清波，你这个笨蛋！
锦衣卫的反应很快，他一露面，所有埋伏的人全都现身了，将他围了个严实。墙后，隐隐可见寒光，却是一排一排的箭手。这布置，可谓滴水不漏，就是顾清波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插翅难飞了。
我暗暗叹息了一声。
没有希望了。
顾清波斜眼扫了他们一眼，很是平静，显然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伸手拔出了佩剑，不再看锦衣卫一眼，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这个态度倒是让好些锦衣卫一时拿捏不下，他走上前一步，他们便退了一步。
负责围攻的锦衣统领对这种现象很不满，扬声下令道：“拿下！”
本心有怯意的锦衣卫不敢再退，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同时向他发起了攻击。
只见顾清波手中剑光飞涌，在他们只见迅速穿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他们身前，他们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