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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清军人马来去奔驰,耳中听到金铁铿锵,己方士兵节节后退,余新来回喝止,却是已无法有效指挥,所部连半柱香都未撑上就告崩溃,余新被俘。清军初战告捷,收兵在城外扎营。
闻知余新战败,郑成功大惊失色,依据形势变化,重新部署军队,以观音山至观音门一带为集结地点,准备同清军决战。他派左先锋镇杨祖统率援剿右镇姚国泰、后劲镇杨正、前冲镇蓝衍屯扎大山上,作犄角应援;中提督甘辉、五军张英伏于山内;左武卫林胜、右虎卫陈魁列阵于山下迎敌;他自己督右虎卫陈鹏、右冲镇万禄在观音门往来策应;后提督万礼、宣毅左镇万义等堵御大桥头大路;右提督马信、宣毅后镇吴豪、正兵镇韩英由水路抄蹑其后;左冲镇黄安专门负责水师,防止清军由水上来犯。(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八章 本藩对不住将士们(完)
“首战告捷,重创海贼,卑职(标下)为总督大人贺!”
江宁城中总督衙门内一片庆贺之声,杯觥交错,好不热闹。两江总督郎廷佐脸上洋溢着有一个多月没见着的笑容,昂邦章京硕尔辉的脸色也因为过于激动而涨红得厉害。
谁个也没想到看势强劲,自入江以来战无不胜的海贼大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梁化凤和管效忠领着不到两千人的兵马就重创了海贼万余精兵,还生擒活捉了海贼大将余新,当大雅大里和佟国年等一干满州将佐听到这个消息时,可是当场惊呆了一片。
“梁总兵一战得手,生擒海贼大将,居功甚伟,本抚定会在折子上为总兵大人大书一笔!”
江宁巡抚蒋国柱是抑止不住的激动,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紧紧握住梁化凤的手,激动的声音都打颤。蒋国柱不能不兴奋,因为这梁化凤可是他的部下,战后叙功,一个运筹帷幄的功劳怎么也跑不掉的。
梁化凤听了巡抚大人话,心下自是高兴,嘴上却是表示谦虚,忙道:“能有此胜都是靠总督大人的缓兵之计,靠抚台大人指挥有方,末将只是稍稍卖力些而矣。再说那海贼本来就是乌合之众,末将于城头观他兵营,哪有半点强兵模样,先前是高看了他们。”
“对,对,乌合之众。。。”
蒋国柱听了这话,想到郎廷佐派管效忠领军攻打海贼,结果却在瓜州和镇江遭遇两场大败,葬送了四千真满州大兵,而他这边,梁化凤首次出手就重创海贼万余精兵,生擒其大将,两相一比较,怎么也是他蒋国柱高出郎廷佐这总督一大截,自是无比高兴。
郎廷佐面上有些讪讪,管效忠听着也不是滋味,黎明一战,他也是率部出了城的,只可惜选错了攻击方向,战果不及梁化凤来的大,若是将他换在仪凤门,怕是那余新就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了。
看到郎廷佐和管效忠脸色有些僵硬,蒋国柱自是知道他们想什么,打个哈哈道:“当然,管提督也是劳苦功高的,本抚定也会为你大书一笔。”
说完,高举酒杯对一众官员将领道:“诸位,经此一战,海贼丧胆,我大清官兵却是士气高涨,这江宁城必能守住,来,我等为大清、为皇上贺!”
“为大清、为皇上贺!”
文武官员连同满州将佐自是欣然举杯,郎廷佐却是微哼一声,很是不快,因为刚才诸官可是为他总督大人贺的。
昂邦章京硕尔辉是大清开国五大臣安费扬古的儿子,原先江宁驻防昂邦章京哈哈木调任广州将军后,他从西安满城调来南京出任昂邦章京。这人是个好脾气之人,不似一般满州将佐那般高高在上,抬着鼻孔看人,南京被围之后,他着实很是害怕,因为南京满城的驻防八旗全葬送在了镇江,只以为南京必会失陷,他性命不保,哪想这梁化凤却是打了这么一场胜仗,自是兴奋无比。
他对众人道:“安亲王发来谕令,命我等坚守,他正在调集北方各省援军,等海贼困顿坚城,安亲王便发大军扑他后路,断其首尾。圣上也已出京御驾亲征,待大军到来,贼寇必灭!”
众官自是大为点头。
蒋国柱忽的问总督郎廷佐:“据闻粤匪北上袭扰江西,不知赣省情形如何?”
郎廷佐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前番本督派人去了南昌,张朝璘说粤匪已经下了赣州,这会提督刘光弼正领军与粤匪对峙在吉安一带。”
蒋国柱很是担心道:“粤匪凶悍,那贼秀才有李定国的本事,刘光弼能挡住他?这江西可是四省咽侯之地,若是落入粤匪之手,江南、闽浙、湖广都有危险。”
大雅大里眉头一皱:“倘江西真有失,粤匪岂不是可以顺江奔江宁而来?”
郎廷佐正要开口,硕尔辉却起身摇头道:“无妨,安亲王已部署安庆水寨做好准备,且安庆有安亲王坐镇指挥,粤匪但无水师,便难以顺江杀来。”
一听安亲王亲自坐镇安庆,大雅大里等满州将佐自是再放心不过。
郎廷佐亦道:”眼下以江南事重,张朝璘只需撑上旬月,自有大军解救,江西方面不必担心。”
“总督大人,末将以为应该一鼓作气,打铁趁热,明天就可发动对海贼的全面攻击。”梁化凤说话谨慎,但仍见出他的得意。
“梁总兵神勇,但是余新仅是郑逆之一部,今天之战,已足以延后其攻城步骤,待更多援军到达,再作计较。”郎廷佐不置可否。
“总督大人明鉴,海贼虽众,但是能披甲作战的士兵,应不足三万,陆地上冲锋突驰,确为我八旗劲旅之长。”梁化凤在领兵作战的同时,也细心观察郑军的状况,他续言:“海寇散得太广,我军由南侧登上幕府山,顺着山势向下冲杀,以先声夺人之势威吓,同时在仪凤门开炮放火,再遣一队绕道护城河,至大桥头夹袭,就可以把海寇逼向江边。”
听了梁化凤这番话,管效忠也觉不错,但却皱眉问道:“郑贼中军仍有许多铁甲精兵,我军再次出战,郑贼必有所备,到时该如何对付那些铁甲兵?”
“装上钩锁的夹连棒,足以破之,黎明之战可证。”梁化凤胸有成竹地,“即使我方未获全胜,也能让海寇付出代价,他们远道而来,要再补充攻城用的装备,至少需要十天工夫,届时近有安亲王大军,远有圣上大军,该担心的不是我们,而是郑贼了。”
郎廷佐见梁化凤求战态度坚决,管效忠也不反对,硕尔辉等满州将佐因受了清晨一战剌激,也是个个想请战立功,于是便点头同意。这一仗,是梁化凤自告奋勇,若胜,他这总督当然有定策统御之功;即使败了,是梁化凤轻敌冒进,于己无损。
郎廷佐起身作揖,对梁化凤和管效忠等人说道:“南京士民之安危,便要托付给诸位将军了。”
稍后,商议明日由硕尔辉、梅勒章京噶褚哈、玛尔赛、总兵梁化凤等率领主力由陆路出战;提督管效忠等领军由水路配合;总督郎廷佐等在城留守。
次日,江宁清军精锐尽出。郑军前一日已备妥弹药,见到清军出现,立即开炮迎战,双方炮火齐鸣,喊杀震天。郑军大将杨祖没料到清军亦有不少火炮,双方于是对峙,以火炮互击。忽然,风向转变,把炮击的烟雾、沙尘都吹向郑军,一时之间视线受阻,炮击停止。
梁化凤见机不可失,挥旗吹号下令冲锋,大雅大里、佟国年等率满洲骑兵冲杀过来,声势惊人,杨祖派出铁甲精兵,但似乎训练不足或是仓促接战,不少铁人被战马一撞即倒。清军挥舞着带钩子的枣木大棍,郑军的斩马刀无法发挥效用,杨祖眼看无法阻挡骑兵冲刺,只好后退,于是清军改以强弩力射,乱箭齐飞。
郑成功在观音山上望去,只见清军旌旗飞扬,队伍前方是一群红缨头盔骑兵,很是鲜明,双方先是对峙,接着竟然是清军逐步推进,己方士兵无法招架,心里很是担忧。正在此时亲兵来报:“藩主,大桥头和江边都发现鞑子!”
“这些鞑子不怕死吗!”
郑成功大怒,发现杨祖部队已无法抵挡,节节后退,遂立即命令:“叫万禄领右冲镇、右虎卫去支援。”但是山路崎岖,无法疾行,已经来不及了,提督蓝衍身中数箭阵亡,杨祖所部于是溃败。
郎廷佐在城楼上观战,见到清军旗帜缓缓向山上移动,兴奋地对左右说道:“我家兵上山,胜矣!”
郑成功挥舞大旗指挥,命令邻近部队围堵,但因水气氤氲,视线不佳,部队看不清楚旗号,再因之前瓜镇之役有人擅自行动,到达南京后,郑成功严令“无令不许轻战”,各军不敢擅离阵地,使得郑军的优势兵力不能灵活应变,互相支持,中提督甘辉更是被困在山中,不敢擅自移防。
郑军节节失败,清军则气势正强,擅长骑射的满洲士兵由高处向下冲杀,登时郑军阵式大乱,纷纷败走。甘辉勒马大喊,欲召回四散的士兵,却指挥不动他们,清军愈围愈多,甘辉挥刀力战,手刃数十人,但左右随从也已阵亡多人。眼见大势已去,为免再增士兵伤亡,甘辉就对着清兵大喊:“勿射箭,我是甘辉,你们可擒我去请功!”清兵乍听,还无反应,待见甘辉放下大刀,才一拥而上,将他捆绑起来。
郑成功见战况不利,情势危急,命令参军潘庚钟站在指挥台的黄盖伞下,不可擅离,以免影响士气。自己领了十余骑,欲到江边,亲自命令水师从后方攻击,梁化凤见到观音山上黄盖屹立,指着对部下喝道:“擒贼当擒王,捉住郑逆者有重赏!”
大队清兵向观音山上杀来,潘庚钟严守命令死战,终被清军射杀。后提督万礼率军断后,在大桥头遭先已派驻的清兵两面夹击,亦不敌战死。主将接连地战死和被俘掳,郑军指挥失灵,虽兵力仍从,但士兵已失斗志,竟相奔往江边。
郑军陆战死者无算,但是江岸的船只和士兵仍纪律森然,梁化凤部众在各处纵火,管效忠也率领水师开炮袭击,郑军兵众扶持伤者和眷属,依序登船,前头的不躁,后方的不乱,井然有序,让清军也感佩服。然郑军水师既要保护随军眷属,又要为撤退留下后路,加上陆战战斗力不高,根本没有力量扭转形势。
仗打到这个地步,郑成功知道无可收拾,命人传令甘辉等将立即全军撤退。上了大船的郑成功回首江边,看着那黑压压的人头,和远处传来的喊杀声,不由轻叹一声,对参军陈永华道:“本藩十年心血打造的大军,竟是一招不慎惨败如此,本藩对不住将士们啊!”
一阵江风吹过,八月长江好像瞬间变得北风凛冽。(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九章 我等前来接应张尚书!
国破家亡欲何之?
西子湖头有我师;
日月双悬于氏墓,
乾坤半壁岳家祠。——明兵部尚书张煌言《八月辞故里》
。。。。。。。。。。
宁国府,一个扮为金山松隐禅寺的和尚行色匆匆的进了城。很快,正在府衙接待徽州府来降士绅代表的张煌言便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延平郡王南京城下大败。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让人想不到,以致张煌言愣在那里,久久不能相信。
在此之前,张煌言曾力劝郑成功拿下镇江后从陆路进军南京,后为配合郑军作战又请为先锋,率本部三千余将士下船于两岸芦苇中昼夜牵缆,提前八天到达南京观音门下。不想郑成功未采纳张煌言及甘辉走陆路的建议,依旧乘海船从水路进发,导致张煌言部在南京城下孤立无援,被清军以快船百余艘出上新河顺流拦击,张部兵少受挫。好在清军知道郑成功大军在后,未敢追击,张部得以保全。
因迟迟等不到郑成功大军,张煌言便集结所部兵船游弋于南京附近江中,又派出大量使者招徕邻近各州县。张部停舟于江北浦口,浦口城中的百余清军骑兵不敢守城,竟从北门逃遁,张煌言部下七名士卒即由南门入城,浦口光复。
等到郑成功大军终于抵达南京城下时,却传来芜湖等地官绅纳降归附的消息,郑成功认为收取上游郡县既可以收复失地,声张兵威,又可以堵截湖广、江西等地顺江来援的清军,于是请张煌言率领舟师西上,自己负责进攻南京。
张煌言到达芜湖时,部下兵不满千,船不满百,好在清芜湖守将赵真率兵赶去救援南京,芜湖城无有清兵驻守,当地士绅又都纳降,张部这才得以上岸。随后,张煌言以延平郡王郑成功的名义发布檄文告谕州县,太平、宁国、池州、徽州四府都有官员士绅派员请降。短短一月便招降克复四府三州四十二县,又得归降清军和当地绅民义勇参加,兵员扩至水陆兵万余人。
上游除安庆以外基本落入明军之手,下游江南两岸更是降者如云,大好局面,只要南京一下,东南半壁便可尽数光复,哪曾想延平王竟在南京吃了败仗,全军撤退了!
张煌言焦虑万分,郑成功大军一退,单他这万余兵力怎么也是挡不住清军的。可是现在芜湖、池州、宁国、太平四府有大半县城已归明朝,无数复明士绅冒着杀头危险支持明军,若他也和延平王一样率部撤退,岂不是置这些士绅百姓于死地,更寒了天下复明绅民之心?
张煌言和参军郑允耕商议之后,决定派那假扮和尚的细作带着他的亲笔信去寻郑成功的行营,无论如何也请郑成功不要撤走,便是郑军真的要走,也请郑成功能派百艘大船给他。张煌言这是打定主意在南京上游坚持下去了。
信中张煌言如此写道:“胜败兵家常事,不异也。今日所恃者民心尔,况上游诸郡邑俱为我守,若能益百艘来助,天下事尚可图也。傥遽舍之而去,其如百万生灵何?”
安排这一切后,张煌言带人立即赶回芜湖,尔后命各地部下到芜湖商议浙军下一步动作。
芜湖衙门里那些杂役奴仆都被清退,值守的都是张煌言的浙军精锐,气氛很是紧张,前来议事的诸将知道南京大败的消息后,一个个都是面色凝重。
原定西侯张名振麾下参将魏大龙起身问道:“延平王现在何处,可是在镇江?若在镇江,则事还有可为。”
张煌言叹口气,道:“延平王船队已经航向崇明。”
“什么?往崇明去了!”魏大龙失声惊呼,“延平王这不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吗!”
“延平王就算要走,也应该派人通知我们一下,我们也好立即撤退,他这船队都往崇明去了,我们才收到消息,他这是根本不看重我们浙军将士性命啊!”另一将领陆凤鸣恨恨的握紧拳头,对延平王不管盟友的举动十分失望和痛心。
堂内一干将领悲愤莫名,有性急的甚至气的大骂延平王不仁不义。张煌言起身,示意诸将不要吵,他道:“延平王也是有不得已之处,南京一役他损失了上百艘船,精兵数万,大将甘辉和余新都叫清军擒住,如果不急撤,船队或会被清军封锁在长江内。”
“尚书就知道替人家想,那我们呢?延平王担心被困,我们又怎么办?!就算要撤,也该通知我们一起撤!”
魏大龙的话引得诸将纷纷附和。
半月前刚刚反正归明的原清军南陵守备张文胜忽的问道:“延平王到了崇明后还会再次入江吗?”
张文胜所问吸引了诸将,均是看向张煌言,若延平王还会再次入江,那局面虽然凶险,但也不会坏到哪去,毕竟郑军水师在这长江之上乃无敌的存在,便是损失了一些船只,也绝非清军能够对敌的。
张煌言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老实说,我也不清楚延平王的计划,到达崇明后是整军再战?还是撤走,又或是与鞑子议和?眼下能对延平王直言谏诤的潘庚钟大人和甘辉将军都不在了,一切只存乎延平王的一念之间。不过便是延平有意再次入江,眼下细作探知鞑子兵船大增,人马四出,所以我们需要有最坏的打算,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坚持下去,不使前功尽弃。”
“诸位,木已成舟,我们毋庸再抱怨,如今情势虽然不利,但也不是全无可为,只要团结一致,仍可杀出一条活路。”说话的是总兵郭法广,原是定西侯在浙江招纳的义勇头领,为人十分勇敢。张煌言接管定西侯部浙军后,提拔郭法广为总兵,是张煌言手下能当大用的将领。
听了郭法广的话,魏大龙也附和道:“我等追随尚书大人,本就是要杀鞑子的,尚书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诸将也纷纷表态,愿随尚书大人行动,大伙同心协力,怎么也要把这难关渡过去。
张煌言点了点头,转身问身旁的徐允耕:“你怎么看?”
“诸位先想想,对我们在船上的眷属而言,是进,还是退,比较安全?”
徐允耕是跟随张煌言最久的幕僚,除为他谋略擘画,又待人随和,能与军士一起同乐,当部属有所争执时,徐允耕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