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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城头上,皇帝在等鳌拜的捷报,满蒙将领们在等,汉军汉官们也在等,叶方霭同样在等。只是他毕竟是个文弱书生,平日又很注重休生保养,陡不丁在城门楼上吹冷风,还真是受不了。然纵是如此,叶方霭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做好随时上前为皇帝答疑解惑,或献诗一首的准备。半个多月了,这可是皇帝再一次召他至身边,叶方霭如何能不把握这个机会。
满州大学士巴哈纳和漕运总督蔡士英等官员亦在城门楼,此刻一个个满面春风,相互间交头接耳,不时发出阵阵笑声。笑声掩饰了他们内心的焦虑和迫切,也让心急的皇帝难得的收住了性子。臣工们都能耐得住性子,身为皇帝,顺治又怎能表现得跟个毛头孩子般。他起身站起,双手搭在垛口上,片刻后,他转身唤了一声:“叶方霭,你是江南人,你可去过江宁?”
听到皇帝点自己名,叶方霭一喜,忙上前道:“回皇上话,臣早年曾在江宁进学过两载。”
“江宁是个好地方啊,虎踞龙幡,地势险要。书上说江宁作为九朝古都,山川形势极为雄伟,也非常秀丽。明太祖在此开国建都,人才辈出,文风称盛,这地方有龙气啊。”顺治很是感慨,“朕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南下,只可惜不能亲眼去江宁看一看。”
“皇上,江宁雄伟秀丽不假,可自豫王大军过江,这江宁可就没什么龙气了,现下龙气在北方,在我大清!臣当年游江宁,但见楼阁冷落,管弦匿声,哪还有半分金陵之象。”
叶方霭的奏答让巴哈纳不住点头,蔡士英也笑了起来,暗道这探花郎倒是会说话。顺治也笑了起来,对叶方霭微一点头,想到一事,随口说道:“听说明太祖在金陵贡院秦淮河畔设有官妓一所,名为大院,将元末被掠来的年轻美女充入其内,做官僚士人作酒宴中的陪侍,还为这妓院赐了一幅对联,不知这事是否为真?”
“此事是有的,明太祖曾为大院制御联一幅,上联是:“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下联是:“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几辈痴人,妙啊。”
顺治不住点头,他才不会去问这对联是否真是朱元璋所写,他负手回到御椅前,端起茶水轻饮一口,道:“听说江南女子个个妖冶,倾国倾城。闻扬州女子以文雅、缠足而着称,苏州女子则以发式精美和一口吴依软语而闻名,那么这金陵女子又有什么特征呢?”
“这。。。”
叶方霭没想到皇帝会问他金陵女子有什么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蔡士英见状,立时凑上前谄笑道:“皇上,金陵女子妙在秦淮河。那秦淮两岸的女子身份又有不同,河南是属于南曲儿的,姑娘们除了请歌侑酒,陪侍筵宴而外,尚能保持玉洁冰清之气节。倘有了如意的郎君,才肯以身相许,并要举行一种仪式以向众人说明是名花有主了。而河北一带的妓院叫北曲,又名朱市,未免显得乌烟瘴气了些。”
“秦淮河朕知道,朕也知道十多年前还有个什么秦淮八艳,嗯。。。那蔡卿可知道,现如今,这秦淮河唱南曲的可还有妙龄的色才双馨的女子了?”
这个问题蔡士英也答不上了来,毕竟他好多年没去过金陵,眼下金陵又被太平寇占了,秦淮河真有什么名妓,恐怕多半都叫贼寇们抢去快活了,他还是不要乱说的好,要不然皇帝一时性起,让他蔡士英去弄几个秦淮姑娘,他可就无从下手了。
“朕也是随口一问,卿等不必放在心上。朕虽是天子,可也是性情之人,民间不是有游龙游凤的本子吗?等收复了江宁,朕也来这么一出。”
顺治莞尔一笑,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和臣子们说这艳事,姑权当心情好吧。不过若是鳌拜真能大胜得来,那将来说不定他真会学那朱厚照微服下江南,好好过把天子的瘾。
“皇上放心,贼秀才已死,江宁指日可复!”
蔡士英下意识的脱口说道,说完却怔了一下,视线内,南边似有军马来。
“是报捷的军马吗?”
顺治也是惊喜,快步向前,紧张的望着南边。只是那军马过来后,顺治和城头上的大清文武都目瞪口呆。
他们看到的不是报捷的军马,而是一群群正拼命打马往扬州奔来的满州将校。他们的模样极其狼狈,就好像屁股后面就毒蛇在咬他们般。
又败了?
所有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
平安夜,带妻儿去吃火锅,大家今天晚上尽量要做到“日久生情,无法自拔”噢。。。(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四章 大哥,你告诉朕怎么办
古人腰缠十万贯,便要骑鹤下扬州。今人恐富可敌国,也不愿在扬州城多呆一刻。
贼秀才诈死,太平寇去而复来,鳌少保再败,满蒙大军人人胆颤,皇帝于城头吐血晕厥。。。
深夜的扬州城,噤声无语,连打更的梆子声都听不到。时光仿佛倒流到了十五年前,那年的扬州城,俨然就是一座鬼城。现在,何尝不是一座鬼城。
今儿是初夕夜,满人打入关后,也过了汉俗,这点在京师,八旗的老少都在做萨其玛,学汉人一样贴福字,夜深了还要放炮竹接神,可扬州的满州大兵们,却提不起过年的气氛,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聚在营中,将校们则心急如焚的看着御营所在方向。
。。。。。。。。
顺治的行营在吴园,这座园林是明代成化年间所建,颇是富丽堂皇,当年豫亲王多铎便曾在这吴园住过几日。
此刻园子外聚满了四品以上的官员,各式顶戴花翎在灯花下很是辉耀。只是那顶戴下,却是一张张无比哭丧的脸。
顺治从城上回到吴园后,内大臣索尼就和大学士巴哈纳下了禁令,未得谕传,任何官员都不得入园。吴园内,是二等侍卫以上把守,园子外,是三等侍卫和两黄旗的禁旅重重防守。如此封锁下,没有人知道皇帝的病情到底如何。
鳌拜不在吴园,他守在城上。人心惶惶之时,城防出不得漏子,万不能让城外的太平寇知道皇帝染病的消息,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虽然他鳌拜屡战屡败,但除了他,这扬州城又无第二个能震得住的人物。
鳌拜派人去行在,可都被索尼的人以有旨意挡了下来,以致于鳌拜并不知道主子的病情如何,他很是心急如焚。他有点怨恨索尼,不应该对他也封锁主子的消息,可他知道这未必就不是主子的意思,毕竟他鳌拜实在让主子太失望了。主子在吐血那刻看他的眼神,让鳌拜这辈子怎么也不会忘记,当时的他,真恨不得从扬州城头一跃跳下去。可他知道,他不能,主子离不开他,大清也离不开他!
扬州左近一片漆黑,静得让人窒息。可鳌拜知道那黑夜之中定隐藏着无数双如狼般的眼睛,他们在紧盯着扬州城。也许,贼秀才就在其中,他的嘴角挂着的冷笑吧。
过年了。。。
鳌拜呼了口白气,打太祖皇帝起,他鳌拜就以勇武著称八旗,未曾想老了却被一个鼠辈欺凌至如此。这可真应了汉人那句话,一世功名尽葬送了。
他恨恨的盯着南边的夜空,突然,他眼前一亮,他看到有一个亮点远远从地平线升起,然后向着半空缓缓飞去。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亮点从地平线上升空而起。
是孔明灯,太平军放出了数以千计的孔明灯。
升腾半空的孔明灯引得扬州城头上的清兵窃窃私语,他们看到随风飘来的孔明灯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汉”字。
远郊有炮声响起。远远的,那炮根本够不着扬州城,却就在荒野中响起。一声接一声,绵绵不绝,就如除夕夜的北京满城的鞭炮声般。
南蛮子这是在过年迎神吗?
鳌拜不太了解汉人的习俗,但他知道今天是汉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他们很重视这个节日。
炮声让扬州城的恐慌气氛更加严重,吴园外的官员们甚至都有末日之感。
这贼秀才以为自己是刘邦么,要让我大清十面楚歌不成?
鳌拜将脑后的辫子拨到脖前,缠了脖子一圈,他要看看贼秀才还有什么把戏能使出。他听到了歌声。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震天的歌声响彻在扬州远郊,响彻在淮扬大地,响彻在顺治十六年除夕夜。
十六年了,汉人军队的歌声再一次响彻在江北大地。
歌声,飘到了梅花山,也飘到了扬州附近一座座乱葬岗。岗上的鬼火似如精灵般,随着歌声颤动。
。。。。。。
“谁在开炮?。。。太平寇攻城了么?!”
炮声将昏迷中的顺治惊醒,他尖叫着从床上直起,身上满是汗水。
“皇上醒了!”
费扬古惊喜叫道,一直侯着的郎中们立时上前七手八脚的替顺治诊起脉来,煎好的药汤也端了上来。
“朕这是怎么了?你们都围着朕做什么?”
顺治有些茫然,似乎不记得他在城头晕厥的一幕了。索尼闻讯赶到,他没有和主子说他在城头吐血那幕,只宽慰主子受了风寒,需要好生调养。顺治迷迷糊糊的,头也疼得厉害,于是他没有细问,喝下了药汤后,觉得整个人好过许多,但他也想起了自己为何会这样。他本就发白的脸颊变得更加苍白,白得渗人,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朕是什么病?”顺治很冷静的看着索尼。
“主子只是染了风寒,休养几天就好,不打紧的。”
索尼不敢告诉主子实情,同时他也不相信郎中们的诊治,他不相信主子会染上天花,因为主子的身上并没有天花发作的迹象。
顺治闻言,沉默片刻,问索尼:“外面的炮声是怎么回事?太平寇在攻城么?”
索尼摇头道:“贼人放炮壮胆而矣,未曾攻城。”
听太平军没有攻城,顺治这才放下心来,他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索尼和费扬古们忙劝阻,可顺治执意要起来,他们只好让人服侍顺治穿衣起床。
“费扬古,今儿是除夕吧?”
“回皇上话,今儿是除夕。”
“去安排一下,朕要拜天。”
“皇上,大学士他们替皇上拜过天了,皇上还是休息吧。”
“拜过了么?”
顺治愣了下,点了点头,坐在御椅上,呆呆的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宝。房中很安静,隐隐有歌声传来。顺治的瞳孔一下放大,他听到了那歌词。
“汉人要杀光咱们么。。。”
顺治喃喃一语,猛的,心底一阵酸痛,一行热泪从他双眶中滚出。他再也抑止不住,“扑通”一声竟是跪在了地上,面朝北方哭喊起来:“大哥,你教教朕,朕该怎么办!”
。。。。。。。。。
猜一猜,这大哥说的是谁呢?(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五章 贼兵过境 断子绝孙
费扬古见过皇帝发魔怔的样子,他只以为皇帝这是在向死去的大哥肃亲王豪格哭诉。
索尼却知道主子这声“大哥”绝不是指豪格,而是吊死在煤山上那棵歪脖子树上的崇祯皇帝朱由检。
索尼记得很清楚,主子登基以后多次拜谒前明崇祯帝的陵墓,并且每次都会亲自把酒祭奠,有时会用侍臣们写好的祭文在墓前颂告,有时却是不用祭文,直接在崇祯墓前诉说。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顺治九年当敬谨亲王尼堪战死的消息传来时,主子跑到崇祯墓前长跪于地,泪流满面哭唤崇祯为大哥,请崇祯在天之灵保佑他这大清天子不要重蹈明朝的覆辙。
几年了,主子都没有再去过崇祯墓,索尼也没有再听到主子唤崇祯一声“大哥”,他以为主子已经明白自己不应该称呼崇祯为大哥,这于礼法不合,毕竟崇祯是亡国之君,且是前明之君,主子叫他大哥,大清代明岂非有些不义。不想,几年后,在扬州,他再一次听到了那“大哥”之称。
顺治哭得很伤心,一点也不亚于那夜费扬古他们看到的一幕。他一边向着死去的“大哥”朱由检哭诉自从贼秀才起事以来,大清受到的种种苦难以及他这个天子多少次夜不能寐,他也哭着说道他的臣子们都不肯替他这皇帝分忧,什么都要他这做皇帝的自己来,可他努力了却收效甚微,现在都叫贼秀才欺到这个份上了,他这皇帝做得当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哭得累了,顺治在那抽泣,在那哽咽,他一句句的喃喃祈祷崇祯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渡过眼前的难关,祈祷上天看在他登基以来敬天法祖,从未做过有违天道的事,保他爱新觉罗福临能够坐稳皇位,保佑大清能万万年。最好是保佑贼秀才突然横死,这样就省了他许多事。
索尼、费扬古他们就那么呆呆的跪在一边,怔怔的看着皇帝对着死去十六年的朱由检和不知道在哪的老天爷哭诉,还恶毒的诅咒贼秀才横死。。。
屋内显得很诡异,要是此间再有一个萨满巫师,一点都不让人怀疑大清皇帝正在做一场法事。
忽然,顺治止住抽泣,陡然看向索尼,吩咐了一件让索尼目瞪口呆的事。
“我大哥生前只有太监王承恩殉主,故朕对王承恩十分敬佩,你去让麻勒吉为王承恩撰写碑文。。。你明白与麻勒吉说,我大哥自缢殉国时,明朝文武百官如兽惊鱼淰,奔迫途穷,甚至屈膝贼庭,冀赊余生,独王承恩能尽近侍之职,跬步不舍,自尽我大哥身则,实重于泰山,朕推他为中官殉国千古第一人。”
“喳,奴才这就去办。”
索尼不知自己是怎么从屋中退出来的。出来叫冷风一吹,他真有哭笑不得的感觉,主子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节骨眼,怎的想起了朱由检的事,又怎的要为和朱由检一起自尽的王承恩立碑的。唉。。。这事真要传出去,文武们能不把主子当朱由检看吗?那谁是王承恩?。。。再往深处想,难道这大清就真如崇祯朝的大明,摇摇欲坠,再无回天之力了吗?主子吩咐这事,不亚在热锅下再添把柴火,要把这锅烧得更沸腾啊!。。。
然而主子的交待,索尼不敢不办,但又不能让此事传出去,于是找到麻勒吉后,他严厉告诫对方此事万不能透露出去。麻勒吉是学士,博学的很,自是明白此中厉害,当下自是应了,这事他必是守口如瓶。
索尼下去后,一个侍卫端着碗药汤进来,请顺治服下。这药汤是御医们按风寒症给配的,因为几个御医对于皇帝的病症各有说法,没有定论。唯一提出皇帝有可能是染了天花的御医齐万春意见并不被其他几个同僚认可,内大臣索尼也认为此事荒唐,所以齐万春被关押了起来,其他几个御医按着风寒症给皇帝开了方子。
顺治胸闷着,城外虽然听不到太平寇的歌声,可不时仍有炮声响起,再想起这几天的败仗,他当真是头疼万分,没有注意到请他用药的侍卫,等费扬古示意那侍卫再请,顺治才听到,却摇头道:“朕不喝,端下去。”
费扬古和那侍卫都是一惊,那侍卫一脸为难的看着费扬古,后者朝他打了眼色,他只得硬着头皮再请皇帝用药,皇帝却无比烦燥的朝他挥手:“朕说了端下去,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侍卫不敢言语,低头退出。费扬古见状,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皇上不肯服药,万一病情加重,如何得了。正愁时,侍卫通传大学士巴哈纳和贝勒屯泰请奏。顺治挥手让宣,片刻,巴哈纳在前,屯泰在后,双双进屋向顺治叩头行礼。
“都起来吧。”
顺治示意二人起身,尔后问巴哈纳:“城防守御是谁在负责,城外贼寇有何动静?”
巴哈纳和屯泰见皇帝精神还佳,都是暗松一口气。巴哈纳称鳌拜正在城上负责,顺治听后微哼一声,却没说出什么斥责鳌拜的话。想来,他也知道鳌拜虽然老是让他失望,但除了鳌拜,他还真是不敢轻易将扬州城防委于他人,哪怕他的舅舅吴克善都不行。
“皇上,眼下城内人心惶惶,军心士气都已散,兵力也是单薄,据闻前番战败被俘将士一部分被贼斩杀,一部分却是降了贼,其中以蒙兵居多。又有贼兵不时至城下射降书入内,书中说贼有大兵十万之众,可以随时破城,劝城上人识时务,早一点开门投降,免遭屠戮。城上人听了贼兵所说,众心更是瓦解。”
巴哈纳此来肯定是有目的,他和屯泰是想来请皇帝立即离开扬州北返的,但他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意思,而是将城内的困局先说了下。内中,倒是没有夸大之处。
屯泰亦道:“非但如此,贼还大肆宣染要汉军汉官投降,说不降者,贼兵过他家乡,必将其九族连根拔起,老弱妇孺统统斩杀,断其子绝其孙。。。眼下城内汉军绿营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