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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中虽然下了药,但药末多是浮在壶壁表面,沉淀在底部的反而很少。这说明那壶在我们注意到之前,被人临时动了手脚,意图嫁祸慕清溪。这件事说明,他对隐绝三人,不仅熟悉生活习惯,还深知他们的脾性,计划实行时,他们三人会有何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的意思是对方事先知道洛诵何时口渴,何时壶中没水,也预料到慕清溪会在那个时间经过那条小径,知晓清溪道友只肯说不是他,却不愿解释等等,这未免太荒唐。”华阳子轻皱眉头,出声反驳。
风迷阳唇角的凉意更甚,“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据云寒道友所言,那日晚饭有道清蒸鲈鱼。因为东莱连日大雪,鲈鱼很是罕见,清溪道友又向来喜食鲈鱼,所以那餐饭便多吃了些……”
“然后清溪道友便会出去散散步消食,而那条小径是必经之道。”江含枫微微颔首,接过话道,“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只是洛姑娘又怎么会恰好药性发作呢?据云寒道友所言,那天洛姑娘没有出门也没有其他人进来,对方没有下药的机会。”
风迷阳面容上的微笑渐渐浮起,但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关键就在这里,最初我也很疑惑。后来突然想起,如果那药中再掺一样东西,或许可以将药性发作延长。”
“是什么?”
“百重泉泉水。”
众人一怔,神色微变。
“茶叶浸煮半个时辰泉水,人饮之,一日后茶香于体内被全数激发,这是东莱月重茶的奇特之处,我想大家都知晓。但如果泉水浸煮的不是茶叶,而是其他东西,比如某种药物,那会有怎样的效果呢?”
华阳子神情威严,“因连日飞雪通向百重泉的小径被封,无法正常取水。”
风迷阳一笑,“无法正常取水,说明还是有其他办法,华阳长老是不是?”
华阳子沉了脸,“那处是东莱禁地,任何人不许擅入。况且其中阵法密布,极少有人进去后还能活着出来。”
“今日在座的几位,华阳长老认为会存在例外吗?”
“诸位都是各门派最优秀的弟子,但贫道以为若想全身而退,诸道友怕还不能。”
风迷阳斜斜看向风无垠,只见风无垠从袖中取出一只木盒,放在风迷阳面前。风迷阳伸出两指,揭开盒盖,一股浓郁的甜香自盒中飘散,弥漫在厅内,每呼吸一口都蕴着微醺的甜意。
华阳子神色变厉,“迷阳道友怎可擅闯我派禁地?”
这时荣阳子缓缓开口,清瘦的面容染上一丝疲惫,“华阳师弟,是我允许迷阳道友与无垠道友进入。东莱牺牲了那么多优秀弟子,现在凶手又相继对江道友与洛诵道友出手,为了早日找到凶手,师门规矩大可不必固守。”
华阳子拂袖不再言语。
风迷阳将盒中的那物拿出,是一枝开得正艳的花,花瓣是触目惊心的殷红,氤氲着黑色,如火似血,层层繁复,细长而卷曲的花蕊伸展开,犹如吸食生命的触角,妖异诡丽。风迷阳扫视众人,解释道:“这是东莱的生死花,生长在禁地,百年开一次。它象征着最深切的爱恋,生死相依,绝不背弃。传说如果在此花开得最盛那日摘下,放在所爱人的枕下,两人便可以永远相守,生死不离。”
风迷阳顿了一瞬,看了一眼华阳子,继续道:“华阳长老推测得很对,若是单独闯禁地,以自身修为我们定无法应付层层开启的法阵,所以在征得荣阳掌门同意后,我和无垠一起去了禁地,然后发现盛开的生死花中被摘去一朵,从花梗上的伤痕察看,应在五日之内。究竟是谁去了禁地取出百重泉泉水,混合作药加害洛诵?又是谁摘去生死花,那朵花现在又在何处?”
“加害一词怕是不妥,不是已经证实洛姑娘所中只是普通媚药,或许对方只是想借此搅起浑水,迷惑视线。”冥痕冷峻的面容上毫无表情。
“我想有必要再重复一下刚才的问题,如果泉水浸泡的不是茶叶,而是其他东西,比如某种药物,那会有怎样的效果呢?”
荣阳子沉沉道:“经由百重泉泉水浸泡过的药物,药性延长发作时间与浸泡时间长短,以及药物种类有关,只是一旦发作,必定猛烈十倍,即使是平常不足道的药物,服药之人也极可能因药力太猛而致死。”
犹如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我不禁冷得发抖。
慕云寒的目光冷如寒冰,“如此说来对方是想置洛诵于死地。”
风迷阳眯起眼睛看我,“确切地说是杀洛诵,嫁祸清溪道友。”
慕云寒道:“清溪绝不会伤害洛诵,我不会相信。”
风迷阳冷笑:“那也只是你不会信而已。于不可能中造成可能的现象,这样更能让我们自乱阵脚彼此猜忌,不是吗?”
“为什么要害洛姑娘,原因何在?”江含枫提出疑问。
风迷阳重新看向我,“这就要问洛诵,洛诵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正想摇摇头,突然想起那晚江含枫遇袭前那个梦境,摇头的动作再也做不下去。正在我犹豫之际,听得慕云寒开口道,“没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风迷阳的笑容几分诡异,“是吗?”
慕云寒直视他的眼睛,“是。”
我不知道慕云寒为何不把那件事说出来,不过我相信他一定有充分的理由。
风迷阳又问道:“洛诵,这几日有没有察觉到不同寻常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我身上,我压力颇大,稍稍低了头认真回想,头隐隐痛起来。好半晌,才郑重地摇摇头,“没有吧。”
众人略显失望,我抱歉地咧嘴笑了笑。
“那,有没有异样的感觉?就如直觉般,不需要任何根据。”
我又想起梦中那对凸出的骇人眼珠,只是这点不能讲。绞尽脑汁回忆,正当我抬眼准备摇头时,不经意间触到冥露霜一闪而过的目光,心头掠过一个画面,不禁一惊猛吸入一口甜香空气,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暮微节那晚,我与冥露霜在一旁商量怎样送出礼物时,冥露霜曾拍上我的肩,有股极淡的甜丝丝香味。我没有味觉,所以嗅觉很敏感,若是正常人恐怕察觉不到那么淡的甜香。而那股甜香与此刻生死花弥散出的香气极其相似。而且慕清溪喜欢吃清蒸鲈鱼,这件事我只告诉过冥露霜一人。
喉中像是被堵住,呼吸都不顺畅,难过层层泛起,似要将我湮没。眼前闪过她略带俏皮的笑容,我努力逼散眼中朦胧而起的水雾。记忆中我极少有朋友,同性朋友几乎没有,她是第一个会对我甜甜笑的女孩子,并且她给我的感觉不讨厌。想起自准备暮微节以来,我们每日私下商讨,互相分享女孩子的小秘密,那么要好,仿佛多年的好朋友一般。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接近我,然后有所图谋。
风迷阳的声音盘旋在大厅内,如缭绕青烟,“洛诵,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勉强笑笑,“没有啊,一时走神想起往事。”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即使她是凶手,我也不想是由我亲口指出。她的笑容那样甜美快乐,那样纯粹,怎么会是杀害这么多人的凶手。或许是我搞错了,或许只是巧合。我想,慕清溪说得对,洛诵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耳畔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我不敢看慕云寒的眼睛。
“这么浓郁的香气,若是被带出禁地,应该会有人察觉吧。”风迷阳的目光一个接一个地落在众人身上,但是这里的每个人神情都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朵生死花。
沉默在蔓延,蔓延在这个空间内,蔓延在这道时间线上。
惟有火红妖艳的花朵傲然挺立,香气弥漫,微微眩晕。
最后荣阳子倦怠地摆摆手,正欲说话。不料冥痕突然开口,他说,“露霜,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冥露霜美目圆睁,惊慌道:“师兄,你在说什么?”
冥痕转眼看她,一向冷峻的面容上流露出复杂的情绪,“那朵生死花是你放的吧。”
冥露霜不作声,痴痴地望着冥痕,好一会才悄然一笑,叹道:“我还以为师兄真是个木头人呢,害我忐忑好久,以为你仍不会懂。”
“露霜,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师兄啊,喜欢了很久很久,自从第一眼看到你便喜欢了。”
冥痕微微偏开视线,眼中划过痛苦神色,“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对江道友和洛姑娘下手?”
冥露霜朱唇微翘,俏皮笑着,“因为我喜欢师兄啊。”
冥痕双拳握起猛地砸在桌子上,哐啷一声,桌子从中间裂开。他低吼:“够了。”
冥露霜明亮的杏仁眼中渐渐涌出泪水,她咬着唇,不让眼泪溢出。
慕云寒起身道:“冥痕道友,此事尚有疑点,切莫定论太早。”
“是啊,还有几个问题不明,需询问露霜姑娘。”风迷阳将生死花重新放入盒中,轻叹道,“其一,我想以露霜姑娘的修为,一个人绝不可能安然进出禁地,必定有人帮她,这个人是谁?其二,东莱凶案最初开始时,露霜姑娘应该在冥渊,这件事情虽不能断定与她无关,但她必不会是主谋,主谋是谁?其三,要杀江含枫的是谁?其四,对洛诵出手的又是谁?
冥痕的声音冷如冰霜,“回答他。”
冥露霜紧咬着唇,深深看了冥痕一眼,目光中是大片大片的绝望。她说:“洛诵的药是我下的,江含枫之事我也有份,要杀便杀,其余我什么都不会说。”
“露霜姑娘,你本性并不坏,何必与残忍的凶手为伍,若是你能……”
风迷阳的话还未说完,冥露霜一口打断,“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会寻求大家原谅,我会承担所有责任,你们不必再说。”
冥痕看着她,一字一顿:“露霜,你太让我失望了。”
冥露霜的眼泪落下来,她怔怔地望着冥痕:“师兄,你也认为我做错了吗?”
冥痕偏过头,“露霜,也许我不该带你回冥渊。”
“果然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冥露霜的声音凄厉而绝望。突然她衣衫翻飞,拔剑出鞘,杀气弥漫。手腕一抖便攻向风迷阳,冥痕食指微微曲起,白光一闪,便见一杆冰枪飞来挡住冥露霜的攻势。
风迷阳一动未动,眼中的笑意越发冷下去。
冥露霜转头看他,大颗大颗的泪水滚下,她抬手一把抹去。杀气一点点消散,黑色衣衫鼓动如垂死鸦的双翅,缓缓垂下,毫无生气。
然后她落下眼睛,不再看冥痕,也不再看向任何人。整个人安静如初,就像当时她第一次来到东莱,迈入这间大厅时,安静而冷厉,沉默而肃杀。她说,“冥痕,这是你欠我的。”
血肉撕裂声传来,无数晶莹的雪花从她体内涌出,逆向飞入天空,然后重新聚集,下落,慢慢融进血色,变成绯红,沸沸扬扬犹如一场红色的飞雪。
她的身躯犹如折翅的黑色大鸟,直直地砸向地面,但是在最后一刻,一双臂膀稳稳地接住她。冥痕的面容完全褪去冷峻与刚硬,只有弥散开的忧伤与迷茫,仿佛找不到家园的小孩子。
冥露霜动了动唇角,鲜血蜿蜒而出,“骗人的,师兄是骗人的,生死花的传说也是骗人的。这样就很好,很好……”
她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抚摸他的脸庞,却在最后一刻无力地垂下。
东莱连续落了四个月的大雪骤然减弱,仿佛能听到笼罩在外的天空的破裂声。大理石的地面上,殷红的鲜血渐渐凝固,有那么一瞬看起来像极了妖异的生死花。
永远相守,生死不离……
周围一片死寂,我站在那里,犹如独自立于白茫茫的大雾中,耳畔传来极轻极低的软糯低语,尔后化作爽朗大笑,我的凝儿,本来就与他人不同,也无需与他人相同。漫天火焰骤起,焚尽一切的狂烈与霸道,一切的声音与模糊面容都在这火中如雾气般消散。
洛诵,洛诵,洛诵……缥缈如天际传来的呼喊,隐隐约约,这声音带着颤。身子轻飘飘,仿佛断了线的风筝,随风荡漾起伏。
在彻底融入轻柔和风的刹那,我似乎听见有人惊呼,那两个字竟是格外清晰,犹如在耳畔炸响。燕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二章 凶手到底是谁
一、
冥痕最终还是离开了,带着冥露霜离开了。黑色华衣上光芒流转,却只衬得他眉目间的神色更加黯淡。冥露霜躺在他的怀抱中,安安静静,犹如孩子酣眠。风卷裹着雪花将他的衣袍吹得凌乱飞舞,白的雪,黑的衣,天地之交苍茫一片。
“洛姑娘。”冥痕的声音响起,听在耳中几分铁与血的味道。
抬眼看向慕云寒,慕云寒点了点头,我这才快步走到冥痕身后,“冥痕道友,我在。”
强烈的威压瞬间袭来,我差点支撑不住跌倒在地。慕云寒及时掠过来,伸手将我扶住。冥痕用的是密语传音,瞬间发力将字句灌进耳内,这样可以避免被法力强于他之人窃听到。但这只是一个幌子,他在密语传音的刹那将那句话注入我的手心,一闪即逝。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他在防备谁,他又知道些什么?回过神再看向冥痕时,他已只剩黑色的背影,衣袍低垂,让人想起暮色中的乌鸦,落寞地栖息在树枝上。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揉了一把酸涩的眼睛,我抬起手使劲挥了挥,尽力让声音传得更远更清晰。我喊道,“露霜,我们还是朋友。”
我不知道在喊给谁听,冥露霜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空气似被震动,泛起透明的波纹,回荡在这片天地之间。我仰头看天空,想,亡灵是不是住在天空之上,冥露霜她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鼻子一阵酸过一阵,最后还是流下泪来。告诉我说,露霜在我出事的这几日,睡梦中极不安稳,一直在说对不起。冥痕说,她来议事厅之前,要他带给我一句话。
那句话便是冥痕注入我手心的那句:小心,注意细节。
来议事厅之前的留言,她是猜到自己的命运了吗?
冥露霜临死前的一幕仍在眼前回荡,雪花破体而出,红色飞雪沸沸扬扬。我想,她是有多绝望才会选择这样惨烈的自尽,只是因为她喜欢冥痕,喜欢了很久。爱而不得……
我想起钟离华,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因为不知道如何去想念他,不知道以何种理由,以何种方式,以何种心情去想念。
鹅毛般的雪花不经意间落在指尖,凉意蔓延而入,我扭头去看人世间的方向,想,那里有个很温柔的男子,他叫钟离华。
二、
冥痕的尸身被发现时是翌日上午,他最终还是没能离开东莱。他半倚着路旁的树干坐下,一条腿曲起,紧抱冥露霜,稍稍低头看她,神情褪去所有刚硬冷厉,是从未有过的安然与温柔。雪落满他的衣袍,他的身体已僵硬,犹如一尊雕塑。
“一掌击碎心脏,当场死亡,死亡时间应是昨日戌时。”风迷阳退开一步,直起身子,风雪将他的兜帽吹得鼓起,英俊的面容上神色格外凝重。
漫天大雪如杨花般飘落,视线被纷乱白色充斥,即使咫尺距离,也看不清楚对方的神情。众人静静伫立,锐利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一只手却被慕云寒紧紧攥住,动弹不得。
苍茫大雪中,我看见他们几人的武器倏忽而至,风迷阳的是一把白色长剑,若不是以蓝色的衣袍作背景,恐怕它就要融入这雪中分辨不出。风无垠的是黑色锁链,悬浮在他的周身,一圈一圈螺旋状回旋。江含枫的是一把刀与剑的混合体,一边是刀刃,一边是剑刃,闪着犀利寒光。慕云寒的是一把青剑,剑鞘上雕刻着繁复的水纹。荣阳子的是指尘剑,一把拂尘与一柄单剑。华阳子不在。
一时间周围光芒大盛,寒气四射,雪花似乎也被震慑,凝滞在半空。他们在用修道者的方式表达着对死者的敬重。
体内气息激烈碰撞,我感觉有东西要破体而出,但却无法找到正确的路径。慕云寒将我的右手攥得更紧,几乎要捏碎掌骨。体内的悸动凌乱而无止息,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的面容一定扭曲的不成样子,传入瞳孔的视线也被改变路径,每个人的面目变得狰狞。
风迷阳看着我,却又不是在看我,仿佛透过我在看很久远的时光。他的笑容充满冷滞的嘲讽,四目相视的刹那,体内的莫名悸动刹那间仿佛化为长剑,要从手心破出。我感到极度的痛楚,挣扎着想要甩开慕云寒,但他的手掌却如钢铁般坚硬,紧紧箍住我手上,挣脱不得。
悸动的长剑顺着手心倏地钻入慕云寒掌中,我猛地抬头看他,只见纷纷扬扬的绯红雪花飘落,加在手上的力气骤失,我踉跄一步跌倒在地。慕云寒如一片雪花般缓缓倒地,修长的身躯掩映扬起的飞雪间。
我爬向他,惊恐在全身蔓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死命摇着他,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