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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案上名酒佳肴,野珍果品,园内丝竹悠悠,微风指面,暗香阵阵,令人心悦心神,沈秋凉着一身绿衣绫罗,容貌娇美,身姿婀娜,我见犹怜,恰似那清池里沉睡的一朵娇莲,令人欲得不能。
乐起,舞起,沈秋凉的头埋在宽广长袖之下,长袖飞舞如铺洒满池的清荷,那若白莲般动人的脸庞再次展现在众人面前,却是另一番味道,头上钗环珠玉玎玲作响,整个人快速的旋转开来,宛如展翅绿蝶翩然欲飞。
只见她腰肢柔若无骨,双脚微微合拢,停住了旋转,转而仰面反倒下去,搭中臂上的轻柔绿丝带朝后飞舞过去,那柔软的带着丝丝凉凉的丝带轻轻的似有若无的从莫离云脸庞拂过,莫离云微微一怔,伸手拂了拂脸,那丝带早抽离的飞远了。
沈秋凉,踏着碎步轻往后退,一个纵身跃起,长丝带再次飞转开来,她美丽的身姿在半空中妙态绝伦,她从不担心自己的舞艺,从小娘就请来了名师教导,虽然大姐亦善舞,但她的心里从来都存着一份好胜心,总有一日,她会凌驾于她之上,凌驾于其他女人之上,特别是沈如意,她要将她彻底践踏在脚底,她从来都不懂,为什么她样样都比沈如意强,父亲却偏偏视沈如意为珍珠,视她为鱼目,她不能容忍,绝不能。
这一曲舞蹈众人皆未见过,观者莫不赞叹,倒是平阳公主觉得有些眼熟,当年平阳公主府曾有一位侍女名唤绿娇,此女不仅相貌出众,舞艺亦是一绝,太子出入平阳公主府一见此女便不能忘怀,日日与之把酒言欢,论诗谈乐,此女更是独创一曲《春情娇》,以纪念她和太子的相遇,相爱,太子大为喜欢,欲带回东宫,只可惜红颜薄命,此女在入东宫前离奇死亡,太子曾为此痛心不已。
杜氏满心打着算盘要让沈秋凉成为太子妃,关于太子的喜好她极力打探却又不敢落人口舌,倒是其妹,现已贵为宁贵嫔的杜凝雨透露过,一日太子在皇宫家宴中醉酒,无意间说出心中苦闷,倒被有心人听了去。
杜氏费尽心机找来当日与此女一同入公主府,后来却被外放的舞伎教沈秋凉这一支舞,就是为了引起太子的注意,偏生今儿太子有事绊住没来,好在有平阳公主在此,平阳公主相来与太子交情颇深,大约沈秋凉这一舞定会传入太子耳中。
杜氏心思慎密,断不会落了刻意二字,所以此曲经过精良改篇,既得了《春情娇》的精髓,又有着不同与它的独特风格,才不至于引起平阳公主的怀疑,虽然费了一番周张,杜氏颇费筹谋,但此舞的确引起平阳公主的点头称赞。
杜氏踌躇满志的看着沈秋凉的表演,又偷眼打量着平阳公主的表情,内心不由的欢喜起来,看来此事倒有了几分成算,正兀自得意着,忽听到音乐声昂扬激越,婉转高亮如碧海浪淘沙,又如风卷浓云,漫天日光下,绿色的衣袂卷起一阵飞花,落红无处,缤纷灿烂。
沈秋凉长袖破空而掷,如绿色仙子般凌空起舞,此乃此曲最**之段,也是对舞技要求最高之时,长袖击破案几上美人弧里的红花,红色的花瓣纷扬而过,随舞而落上她的秀发,她再度凌空跃起,这一跃上了好一个高度。
众人正暗自惊艳此舞之美妙,忽听得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啊!脸——”
沈秋凉正舞到最高点,忽听得一声惊叫,顿时失了拍子,眼看着整个人从半空中欲跌落而下,杜氏脸色大变,张着大嘴眼睁睁的看着沈秋凉,大喊了一声:“秋儿——”
众人的兴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打断了,觥筹交错的场面立时变得有几分忙乱起来。
019步步为营
沈秋凉心一凉,本以为今儿能在王府大放异彩,谁曾想中途出了这样的岔子,如今事已无法挽回,眼看着自己就要摔个狗啃泥,忽见一道黑影闪过,正好将她接住,她额上汗渗渗,一颗心由于惊吓过度还在狂跳,微微转过脸,她柔弱的道了声:“多谢。”
抬眸处正对着一张放浪不羁的脸,她微有些失望,而四皇子莫离楚还沉浸在她的舞蹈之中,他素来最爱美人,如今见到这白莲花般的女子,哪舍得让她摔倒,情急之下,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勉强接住了沈秋凉,他笑嘻嘻的看着她道:“本王最乐意为美人效劳,谢就不必了,如果沈小姐真要谢,不如哪日到本王府中跳完这支舞曲可好?”
沈秋凉暗想这四皇子可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宠爱一个女人从不超过一个月,就连皇帝也曾为此训斥过他,只不过他为人颇有才干,除了好色倒无其他恶习,而且在众皇子之中他人缘亦好,她很害怕这四皇子打上自己的主意,却又担心言语不当惹怒了他,稍整思绪,她强作欢笑道:“四殿下说笑了,臣女……”。
她话还未完,沈秋彤却闹开了,“血,我脸上怎么会有血,好痛好痒……”沈秋彤惊惧的尖声叫着,指尖还停不住的在脸上胡乱抓着。
沈秋凉连忙趁机逃脱了莫离楚的怀抱,跑到沈秋彤身边道惊呼道:“五妹妹,你怎么了?脸怎么全都肿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道:“在家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出门就成这样了?”
杜氏不由的冷眼看了老夫人一眼,心里着实怨她一点也不知疼惜自己的孙女,少不得她上前安抚沈秋彤道:“秋彤,你且把心放下,王妃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你的脸不会有事的。”
“来人啦!将沈家五小姐带到客房先行医治。”瑞亲王妃赶紧吩咐道。
沈如萱微微一笑,捡过落在衣裙的一朵红色花瓣递到慕容思手上,眼里带着淡淡笑意:“古语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想不到四妹妹竟有如此精妙舞曲,只可惜功亏一篑,落下了殘花败局。”
慕容思接口道:“大表姐,那沈秋凉素来与你交好,怎么她还隐瞒于你,亏我先前还唤她与咱们同行,她倒生出别的心思来了,欲在此次宴会上盖过大表姐的风头,也不想想今儿这宴会是为何而办的?”
沈如萱淡淡道:“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今儿经过这样一闹,也不知宴会还会不会继续下去。”
“大表姐多虑了,那沈秋彤算个什么东西,牡丹宴定不会因她而办不了的。”慕容思轻轻蔑的讥笑道。
果不其然,经太医诊治,沈秋彤面部起疹,乃风急阴虚,气血盛而攻上玄脉,以懦气不平而至,况且春日里,百花齐放,柳絮随风四处飘荡,最易使人脸部乃至全身起疹,只是沈秋凉病情来着急重,但经过三五日调养,面部风疹自会消除,只是她用指甲挖出道道血痕,怕是脸上要留下疤痕。
杜氏一听,整个人微微一晃,沈秋凉赶紧扶住了她,软声劝慰道:“娘,纵使你为五妹妹担忧,但也要当心自个的身体,况且太医也说了,过个三五日五妹妹就会痊愈了。”
“说什么痊愈,刚你没听太医说要留疤么?伤的又不是你的脸,刚刚你还出了好大风头,相信现在没几个人不认识你沈秋凉了。”沈秋彤眼里全是泪,一张脸蛋儿肿的跟馒头似的,脸蛋上全是血痕,“娘,我不要变成丑八怪,娘,女儿我素来身体极好,从来不会因为花儿草儿的就起疹,今日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必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女儿的。”
沈秋凉一听,脸色不由的沉了下去,刚才如果不是秋彤这一闹腾,她何至于这样,女儿家的脸都丢尽了,她轻咬着帕子,立着一旁欲言又止,炫然欲泣。
“秋彤,这里是王府,比不得咱们家里,任由着你哭闹。”杜氏脸一沉,心内大为气愤,今天两个女儿都丢了很大的脸面,她绝不能让秋彤在王府里瞎闹,何况秋彤的话无凭无据,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还会给人落下个故意栽脏,不识大体的印象,秋彤说有人陷害,这不明摆着给王妃没脸,谁敢在瑞亲王府行这样的歹毒之事。
“五妹妹放心,太医虽如此说,但脸上也未必会真的留下疤,姐姐闲着没事也翻阅了不少医书,书中倒有法子可以除疤。”沈如意走上前缓缓道。
“真的?”沈秋彤眼里立时放出光彩,只一瞬便熄灭了,嘟着一张红肿的唇道,“妹妹从来都不知道三姐姐竟还懂医,姐姐若懂医,这么多年为什么连自个的身体都医治不好,姐姐说这话就是帮着娘来哄妹妹的。”
“是啊!如意,娘从未听说过你会医术,更不要说会什么袪瘢之法了。”杜氏亦十分奇怪,这沈如意除了会点女红,还真想不出她有其它本事,充其量也是闲着无事看看书打发时光,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会医术了,不过据她近日观察,这沈如意的确变了不少,脸色也调养的红润起来,说不定真有法子,只是她会的越多,她心里越恨。
“娘,说不定三姐姐还真精通医术,你也不瞧瞧近日三姐姐变得越来越漂亮了,照这样下去,三姐姐终有一天会赛过大姐姐的。”一丝嫉妒的恨意绵绵沉沉浸入骨里,沈秋凉的指甲在丝帕上划出几声“刺刺”的锐声,墨冷的双眸在如意面上轻轻一刮,那唇角却还带着三分笑意。
“娘,四妹妹,如意哪精通医术,都是些美容养生法而已,娘不相信如意也难怪,平日府里大事小事一大堆,娘也没多少时间了解如意。”沈如意有一瞬间的沉思,双唇轻抿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良久缓缓道,“娘一直说与如意的亲娘亲如姐妹,怎么连如意的亲娘出自药草世家都忘了?”说着,她抬眸看了一眼杜氏,浅浅忧伤如雾般凝聚,施施然笑道,“或许是如意太傻了,一直以为娘是最懂如意的,也是最相信如意的。”
020是你使毒
杜氏微微愕然,沈如意的话句句在理,表面上虽然情真意切,实际上是在说她不关心她,不相信她,难道是如意感觉出了什么?现在她越来越不懂这个黄毛丫头的心思了,不过她倒真忘记了南宫晚那个贱人的确是出自药草世家。
她拉着她的手温和道:“都怨娘平日里忽略了你,只是这府里事多,娘管这么大一个家从来不敢出半分差错,不然怎么对得起老太太和你父亲的重托,更对不起死去的姐姐临死前的重托,娘唯有在府里站稳了,才能护着你和你妹妹,如意,你可懂为娘的心。”
“娘,如意懂的,不然也不会跟娘说这掏心窝子的话。”沈如意又道,“如意的亲娘留下不少医书,相信这点娘应该也知道,如意的亲娘在世时亲手撰写了一本药草札记,那上面就记载着如何袪斑,如若不然,如意今天也不敢说出这样的大话。”
“若真如姐姐所说,那姐姐从前……”沈秋凉欲语还休,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盯着沈如意。
沈如意知道沈秋凉心中疑惑,不过就是想问她从前为什么没看药草札记医好自己,现如今怎么突然就会医人了。
她淡淡的回望了她一眼,脸上露出静和的笑:“说起来,碧屏那丫头委实是个好的,就连莲青也不及她多些,那一段时间天气大好,碧屏帮我翻晒旧书,可巧就找到了娘亲留下的药草札记,如意深觉亏对娘亲,连她呕心沥血写下来的珍贵医书也未曾好好翻阅,近日来,我身体大好,细细读去,娘亲写的札记果然精妙,既详述了医理,又通俗易懂,有了此书,我以后也不愁无事可做了。”
杜氏听完心内大不是滋味,亏她这么多年照顾她,虽然自己不过做的是表面功夫,但这功夫也算是做到家了,到最后还是自己的亲娘最好,这沈如意就是头养不熟的狼,又见她一味的夸赞碧屏,心里未免又多对碧屏怀疑上了几分。
她微咳一声,轻握住如意的手道:“姐姐留下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倒是我儿心思聪颖,不仅一看就通,还学以致用,这下子你五妹妹就有救了,为娘这心总算放了下来。”说着,她又摩挲了如意的脸试探着问道,“瞧你脸色也不大好,虽然你恢复了不少,但身子骨终归还是虚弱,这几天为娘吩咐小厨房为你精心准备了吃食,今早的糕点可还合你胃口?”
如意贝齿轻轻一咬,仿似无意道:“今早娘吩咐碧屏端来枣泥馅的水晶玉蒸糕、桂花糖蒸木薯粉糕我倒吃了两块,很是克化的动。”
杜氏心里不禁闪过一丝寒意,今早她明明准备的是桂花糖蒸栗粉糕,红豆泥馅水晶玉蒸糕,何曾弄过什么木薯粉,枣泥馅,如果不是沈如意撒谎,那一定是碧屏在糕中动了手脚,看样子此后她再不能相信碧屏那死丫头,一旦碧屏背主,一定说吐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如果真到那地步,她一定先弄死碧屏。
“娘,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有闲心问三姐姐吃什么?”沈秋彤脸越发肿的像个猪头一样,说出来的话也混沌不清。
“一说吃什么,我倒忘了,今早五妹妹可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亦或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沈秋凉半弯下身子轻声说道,“虽然太医说五妹妹气血盛而攻上阴虚,只平日在家里五妹妹从不曾患过此疹,想来确有可疑之处。”
“刚娘还嗔怪我多疑,四姐姐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是三姐姐……”沈秋彤脸上的疑虑在一瞬间被似被冰冻住,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沈如意,眉目间带着怒容,她忽然伸手一指道,“是三姐姐拿帕子为我擦脸的,那帕子上肯定有毒,定是她害我的,这会子还假惺惺的说要医好我,三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彤儿,休要胡说,你三姐姐怎会害你?她怎敢把带毒的帕子带进瑞亲王府。”杜氏一声厉喝,这一喝倒惊动了外面王府里的人,王府的下人赶紧跑着去通传,不一会就连瑞亲王妃和老太太等都一起进来了。
杜氏原就为着沈如意将钗送给了沈如萱,今早又没吃那糕点,心里正不自在,这会子不如叫开了也好,反正这事也难查证,说起来也是侯府的家事,她要让沈如意在众人面前落下了歹毒的名声,不管秋彤怀疑是真是假,所谓杯弓蛇影,这里又多是妇道人家,最喜欢嚼舌根,纵使没影的事也能嚼出三分来。
老太太冰冷的视线注视着杜氏道:“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也不怕在王府失了体统,惊着了瑞亲王妃和平阳公主,就算有天大的事咱们也得回家说去,万不可搅了王府的牡丹宴,这罪过你能担当的起吗?”
杜氏嗫嚅道:“我也是心疼如意和彤儿,这会子她姐妹二人闹出矛盾来,我一时情急失了分寸,万望王妃和老太太原谅。”
瑞亲王妃诧异道:“本王妃素闻她姐妹之间和睦,怎么会闹矛盾?”
沈秋凉施施然道:“王妃,五妹妹因着脸,心里太过害怕,一时间又想先前是三姐姐拿着……”话到一半,她又转口道,“到底是五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三姐姐怎么可能这样做?”
“四姑娘,你有话就在王妃面前直说,何苦这样遮遮掩掩,本来没事也被你掩出三分事。”老太太轻声斥道。
“老太太,实在是没影的事,秋凉也不知如何说。”沈秋凉作出无比为难的样子,她知道她越是这样,越能让众人怀疑沈如意,何况她不说出来也可以让自己脱离干系。
“王妃,老太太,是三姐姐拿有毒的帕子给我擦脸,我的脸才变成这样的。”沈秋彤终于忍不住委屈的哭了出来,一张小脸本就滚圆,如今再加上这泪珠子,益发滑稽可笑。
“秋彤,如意一向心地善良,她怎么可能做出害人之事,定是当中有误会。”杜氏又道。
“娘,既然五妹妹怀疑如意,如意也不能糊里糊涂背上这恶名。”说着,如意从袖口里掏出手帕子道,“这就是如意为五妹妹擦汗的帕子,烦请太医拿去验证验证。”
021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瑞亲王妃见沈如意一副无畏无惧的样子,心里倒不免赞叹了几分,若寻常人家女子受了这样的冤屈,定是要气哭了,倒是她遇事冷静,很有大家闺秀之风范。
“谁知道这帕子是不是为我擦脸的那一块,做坏事的人难道还会留着脏物让人去查不成?”沈秋彤哭的哽咽难抬,她既认定是沈如意害的她,就不相信她会为她治脸,既然她脸都毁了,她也没必要再装下去。
“小女可以证明那帕上无毒。”一袭红装的沈如芝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对着王妃和老太太施礼道,“当时小女也在场,而且小女的手也接触过那帕子,若帕子有毒,小女怎么没事?五妹妹却有事。”
杜氏眉心一跳,着实不明白沈如芝与如意素无多少交往,今日反倒帮了她两次,还一再为她出头,也不知这贱丫头使了什么幺蛾子收服了沈如芝这没眼色的庶女,虽想如此,脸上却平静无波:“二姑娘的话说的有理,若是帕子有毒,二姑娘肯定也会沾染上,秋彤,到底是你错怪了如意,还不跟她道歉。”
“娘,不是女儿无理,女儿实在想不通,女儿自小到大从未得过这劳什子红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