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兰芷看见我迈进房中,唇角微微上扬,单臂撑着榻便要坐起身子,被我急忙上前按住肩膀:“妹妹这是作甚?你身子不便,就莫要在意那些个虚礼。”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稍稍挪了挪身子,示意我坐在她旁边。我含笑坐定,抬头朝一旁侍立的春雨道:“本宫与兰嫔有话要说,你且退下。”
谁道那春雨只是将头垂下,脚步却未挪动半分。我又将话重复了一遍,她仍似没听见一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太后身边的人可是都如二位一般,不是瞎了眼睛,就是聋了耳朵?对本宫视而不见,连本宫的话也充耳不闻,平素这朝仪宫都是怎么调教你们的,怎生这般没有规矩?”
春雨抿了抿唇,显是被我一番言语弄得有些不快,不情愿地开口辩驳道:“太后娘娘交代了奴婢二人,要寸步不离地跟在兰嫔娘娘身边,若是娘娘出了什么差池,便唯奴婢二人是问。奴婢实在不敢擅离,还望颐妃娘娘恕罪。”
我冷哼一声,眼神紧紧盯着她道:“兰嫔待在这房里,旁边尚有本宫作陪,能出什么差池?莫不是你怕本宫对兰嫔心怀不轨?”
春雨忙垂首道:“奴婢不敢。”
“不敢就给本宫退下。”我冷冷出声,春雨倒面色如常,兰嫔却吓得微微哆嗦了一下:“还站着不动作甚?难不成要让本宫请你出去么?”
春雨望了我一眼,又朝兰芷那边望去,直直盯了数秒,方才施了一礼朝房间外退去。我总觉这二人行止奇怪,并不似单纯地前来看护兰芷,倒似与罗衣一般,时时处处盯梢,唯恐兰芷造次。我伏在门外屏声细听,并未听得有什么动静,这才转过身重新坐到兰芷身边。
“姐姐?”兰芷疑惑地看着我低低出声,我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在她耳旁道:“这房中可有纸笔?”此番来找兰芷,本就是冒了极大的险,加之将要涉及的话题颇为敏感,更加不能被旁人听到,为免隔墙有耳,只得以笔代口。
兰芷似是有些会意,点了点头,朝房间一侧一指道:“有的,便放在那边。”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顺利找出了纸笔,将其摊在桌上,急急磨了些墨,在纸上速速写下几个字:“无邪叫我来此有话相询,还请知无不言。”
她一双眼直直望着我写字,初时尚自满面疑惑,待得接过那张纸后立马面色大变,双手不住地颤抖着,紧咬了唇,只顾盯着纸上的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才堪堪回过神来,眼眶内竟已然通红一片。她朝桌上指了指,轻声道:“烦请姐姐替我拿来纸笔,姐姐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示意她切莫出声,指了指门外,在纸上写道:“那二人可是太后派来监视你的?”
见她点了点头,我又急急续写道:“上回你我花园相遇,你说是你自己跑出来的,可是为了避开二人耳目,给宫外递消息?”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见我直直盯着她,只得再次点头。
“为你和无邪递消息的那人是谁?”
她犹豫半晌,终是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人名:“水月。”
这回换我震惊不已了,谁曾想走了一个罗衣,身边却还有个水月。她与罗衣一般寡言少语,却从未做出背叛我的事情。无邪、兰芷均是慕颜那边的人,水月想来亦是如此,可她是与镜花一同被我选进凤鸾宫的,身家背景我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她俩都是家乡闹饥荒迫于无奈才入宫为婢,水月若是慕颜所派,那镜花呢?
一连串的遐想让我越发觉得不安,正自愣神之际,兰芷却扯了扯我的袖子,轻声在我耳畔唤道:“姐姐……不是姐姐想得那样。”
她颤颤巍巍抬起手来,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我逐字逐句读将过去,这才明白过来——水月和镜花的家乡确是闹了饥荒,水月得蒙无邪的下属救助,这才捡回一条性命。无邪派她进宫,便是为了探听慕辰消息,倒未嘱咐她一定要跟在哪个主子身边。谁料她和镜花被我选到了身边,镜花可巧是水月的同乡,二人才亲厚起来,入宫之前二人确是不相识的。
无邪机关算尽,却未曾料到会这么幸运地将水月送到了慕辰最宠爱的妃子身边。可水月见得我待她们一众宫人尽皆真诚,更眼见我对慕辰之心,便越发不欲伤害于我。她朝宫外递的消息越来越少,无邪的义父心急了,这才又设法将兰芷送进宫中做了慕辰的女人,一来添了一条接近慕辰的途径,二来也是催促水月加快朝宫外递消息的速度。
“无邪的义父是谁?”
“岐王襄原。”
我惊愕地差点把笔掉在了地上。无邪怎地又跟襄原扯上关系了?澜风曾与我言道,襄原离京之时是带着个婴孩儿走的,算算年纪,便与无邪差不多。难道当年襄原怀中的襁褓婴儿便是无邪?襄原他又是从哪里认下的这个义子,一路跋涉到南疆都非要将这孩子带在身边?
我回了回神,紧紧握住笔杆,又在纸上书道:“你并不愿意进宫,对不对?”
她愣了一愣方咬唇点头,我心下立刻了然道:“可是为了他?”
兰芷自知我在说无邪,她黯然垂睫,眼内隐隐泛着泪光,抬手起笔,在纸上面书道:“一世情,一生牵,纵不能相守,也从无后悔。”
☆、第六十九章 问询(一)
我心下蓦地被深深触动,眼前的这女子亦是个至情至性的痴心人,只是让我不明的是,襄原为何会狠心把自己义子的爱人作为棋子放入宫中,以无邪那叛逆又傲然的性子,他又怎会堪堪受了这个安排?
“是我同意这么做的,”兰芷在纸上缓缓写道:“岐王帐下众多能人,无邪虽为其义子,却也并未得之重用。无邪长日郁郁,我担心他做出些冲动之事,便告诉他我有法子让岐王重视起他来。不瞒姐姐,妹妹并非中原族人。南疆民族众多,妹妹便是其中一个部族的人。我自小被族人们盛赞美貌,岐王便也是看中了我这一点,暗下已然与我言说,有意将我派入宫中……”
“于是你便应了襄原,愿为细作入宫,以此换得无邪自此得到他义父赏识重用?”我被她莫名的想法弄得一头雾水,打断了她写字的手,刷刷书下几行字,将纸递到她眼前。
她看毕,微微颔首续写道:“岐王对无邪自小严厉,无邪又极为自尊,甚想在岐王面前做出些事情来证明自己。我若不帮他一把,只怕他一日沉默过一日,性子就越发执拗,行事也越发出格了。”
我皱了皱眉,凝视着她大而澄澈的眼眸出声道:“那你可曾想过他的感受?”
屋内原本的寂静被我蓦地打破,她秀眉微蹙,轻轻叹了口气,拉过纸来继续写道:“无邪他可是还在怪我?”
我摇摇头写道:“无邪并未提及与你之情事。”
“是了,他那般倔强之人又怎会跟人提起这些。他得知我应了岐王行将入宫的消息,便再也不与我说一句话,再也不当我是从前的那个兰芷,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他看我的目光如利刃一般,若不是碍着他义父,他或许连杀了我的心都有……”
她艰难地写下这些话,搁下笔来沉沉地叹了口气,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滑下,颗颗滴在纸上,那些方才书就上去的墨色淡淡晕开,在纸上化作一朵又一朵黑灰色的花。
我看得一阵心酸,只见她擦了擦眼泪轻轻抚着滚圆的肚子,复又拿起笔来写道:“妹妹自知或许命不久长,待得生下这孩子来,还望姐姐对他多多照拂。”
我皱了皱眉轻声嗔道:“胡说些什么,你、你定会平安无事的。”
她默闭了眼,无奈摇头,续写道:“妹妹自打入宫那日起,便未准备活着出来。无邪被他义父派往京畿,暗下为二皇子收集消息招揽势力伺机而动,这么大的任务交了给他,自是对他十分重视了。英雄终究有了用武之地,我还有什么好挂心的呢?”
“慕辰和太后既已知晓你的身份,又为何到今日还不动手?”我疑惑书毕,抬眼瞧她,她却是苦笑似的扯了扯嘴角,用手指了指肚子:“全凭着这块肉。”我哑然半晌,不知该接些什么话,只得握住她冰凉的手掌轻轻抚着以示安慰。
“妹妹只怕与无邪再无相见之期了,姐姐若是日后见着他,还请帮妹妹带句话给他。”兰芷右手微微发颤,艰难地在纸上落下几个字来:“兰芷负了他的心,待得黄泉路上相见,再行与他细叙赔罪。”
我叹息一声,提笔写道:“他难道不知你入宫是为了他么?”
她只是摇头:“他那般心高气傲,又如何能告知于他?他只道我一来追求宫中荣华,二来为着岐王起事而抛却儿女私情,恨我都还来不及。”
几行字书毕,又是珠泪盈盈,我急急掏出帕子替她擦拭:“有了孩子可莫要这般神伤。”
她堪堪止住了泪水,忽得想到了什么,急忙提起笔又写道:“妹妹再也无法递出消息,还望娘娘代为告知水月,让她再莫到蕴华池边等了。幸得无邪那边诸般事毕,更已买通了几个大臣,再不怕得不到朝中秘闻,只待二皇子同意便可行动。妹妹以前只道姐姐心系皇上,可如今既知姐姐已然投了二皇子一边,心中再欢喜也没有,姐姐要珍惜二皇子的心,皇上他行事太过狠绝,不能……”
她话未书毕,便听得门外春雨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娘娘可叙完话了?兰嫔娘娘不宜太过劳累,还请娘娘见谅。”
我扫了一眼铺了一桌的纸,急急将其凑在灯烛前点燃了。兰芷微微喘着气,低声朝我求恳道:“妹妹的话,姐姐切莫忘记了去……”
“我并未投向他……”我转了头,急急辩驳道。
兰芷见状,忙摇了摇头,朝门外努了努嘴,抚着肚子压低声音求道:“姐姐就别多说了,听妹妹的便是。还有姐姐今儿答应妹妹的,可千万要替妹妹做到啊……”
我知她是在说这未出世的孩儿,无奈时间紧迫,春雨秋霜随时都可能破门而入,只得点了点头应道:“姐姐理会得,你便安心生下孩子,其他的不要多想。”
话音未落,春雨已然推开门,捧着碗汤药似的东西进了来:“主子,该是喝这安胎药的时候了。”
她朝我斜斜瞥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到了桌上的笔和砚上。兰芷生怕她起疑,忙接过汤药道:“我这就喝,你替我送送颐妃娘娘。”
春雨低低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娘娘请。”
我不安地看了兰芷一眼,她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朝我微微一笑,眼底却满含着苦涩还有泪意。
“好生看顾着你家主子,本宫得了空还会过来。”我行至门口转头对春雨和秋霜道,二人并立在门前,微微颔首施礼,面色却带着些微不屑。“行将临盆的产妇心里未免心焦难熬,你们平素别给她太大压力,别总跟个细作似的盯着她,换成谁都受不了。”
我抛下这话头也不回地迈出门去,二人面面相觑,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怪我总能在园子或是池边见着兰芷,无怪上次洛琬曾言在兰芷宫中闻到过那特别的茶香,她是慕颜的人,
屏退凤鸾宫诸人,我只留了水月在内室替我梳头。铜镜中映出她清丽的身形,她微微抬手,娴熟地将我盘起的头发放下,拿着木梳一下下替我梳着。
我不出声,她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耽了片刻,我凝视着镜中她的脸庞缓缓道:“别再到蕴华池边去了。”
她替我梳头的手顿了顿,却未应答,仍是默默做着手上的活计,将我的发尾轻轻一束,侍立在我身后沉默不言。她想以沉默掩饰心中惊异和不安,我却非得问个明白不可。
“水月,你当明白我才是。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若是要告发你,我早就叫了皇上过来,又何必这样问你?”
她目光一黯,有些了然地垂手道:“娘娘用心良苦,我都明白。”我转头看向她,她感觉到了我直视的目光,抬起眼来与我对视,眼底倒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忐忑。
“兰芷和无邪已把事情都告诉给我了,尚有些细节不明,我这才来问你。”
她听得兰芷和无邪的名字,眼底亮了一亮,似是心中的疑惑蓦地解开了一般,恭谨答道:“原来如此。既是无邪大人叫娘娘问的,娘娘便只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六十九章 问询(二)
“你与兰芷如何配合往宫外递送消息?”我见她已然放下防备,坦然了许多,便开门见山地开了口。
镜中她的倒影抿了抿唇,缓缓道:“御膳房每日都需自宫门往返运送食材,兰芷尚未进宫之时,便是由我将消息藏于车驾之下递送出去,待得出了宫,自会有人将信笺取出。兰芷进了宫,知晓我不欲让娘娘不快,处境为难,这事儿便由她来做了,可自她有孕之后,行动越发困难,我不得已便又担起了这差使,兰芷每每探得些皇上的消息,便以她族中文字书了,压在蕴华池边的石头下,我每日傍晚前去察看,若有了消息便替她递送出去。”
我闻言思索半晌道:“去年我与皇上出京去行宫,一路安排本就隐秘,不料仍有行刺之事出现。凤鸾宫中的人均知我一路行踪,可是你将消息递送出去的?”
水月默默点头道:“娘娘猜得不错……皇上和娘娘出宫之时,我已将消息放了出去,驿馆下手的是二皇子身边的珠玑,而行宫外那次则是无邪大人主使……”
无邪我自是知晓,可我竟没料到驿馆那名行刺的女子竟是珠玑。我见了她不少回,亦知晓她身手矫健,功夫了得,能不为人知而从瑶光殿的高墙里翻出来,倒没料到她更也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宫去,跟在我和慕辰的车驾之后伺机刺杀。
“珠玑她……你与她也熟识吗?她也是无邪和襄原派入宫里来的?我只知她一直跟在慕颜身边,难道……是慕颜指使她去杀皇上的?可她又是如何混出宫去的……”
见我一脸疑惑地喃喃自语,水月忙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一切的行动,二皇子或是不知,或是不许。他从未想置皇上于死地,倒是皇上时时处处不放过他……我与兰芷均听命于襄原大人,而珠玑则单纯是出于对二皇子的爱护,平素与我们并无相交。无邪大人消息自是灵通,得知珠玑行刺失败,于是便主导了行宫外的又一次行刺,只是被澜苍将军拦下,再一次失败了。珠玑手脚轻,身量又小,前些日子宫禁并未如今日这般严,要混在车驾中或乔装出宫想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原来如此。珠玑行刺慕辰,完全是出于私心,并无他人指使。水月和兰芷作为细作在皇宫中探听消息,却一个为着新主和原主的忠心两难权衡,一个因着腹中意外降临的生命而无奈徘徊,当初进宫来的初衷已然改变,可究竟何去何从,二人终究没有想个清楚透彻。
“水月,我今儿见过兰芷了。”我垂下眼帘缓缓开口:“她、她……”
见我语声一顿,半晌说不下去,水月走上前来,将手搭在我的肩上以示安慰,轻声问道:“兰芷她可是出了什么事?娘娘但说无妨……”
我摇摇头道:“兰芷现下很好,起码那块肉仍在她腹中一日,她便性命无虞。只是我不知道待得那孩子产下之时,慕辰和宁太后又会否对她下手……”
水月愣了一愣,抿了唇迟迟不语,与我一并陷入了沉默。我忽得想起件事,急忙抬了眼问她:“慕辰已然识破了兰芷的身份,那你呢?你可还安全?”
“娘娘放心……”她一改往常沉静的模样,朝我微微一笑,挤了挤眼:“聪明如娘娘先前都未发现我的事,那更别提旁的人了。”
我被她一句玩笑话逗得呵呵一笑,可笑完之后,那对兰芷性命的忧虑又浮上了心头——慕辰果真能狠得下心,对他即将出世的孩子的生母痛下杀手吗?好歹是一条性命,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娘娘……”水月见我表情蓦地又变严肃,轻轻在我耳畔开口道:“水月知道,娘娘今日能与水月这般畅谈,心里定也有了自己的主意。无论如何,还请娘娘尽力,保住兰芷的性命。”
我点点头道:“你放心,兰芷之事我定会上心,终归是条人命,总不能让皇上说杀就杀。”
“娘娘想让皇上不杀兰芷,可兰芷的身份皇上毕竟已然知晓。以皇上之性,又怎会留下一个细作的活口?”
我哑然半晌,心下一忖——嘴上说着容易,可我心里确实没有能保住兰芷的良策。
“恕水月多言,娘娘这样夹在皇上和二皇子之间,只会越来越难做,越来越不知所措。水月不敢妄言,斗胆请娘娘擦亮眼睛看看清楚身边周遭,尽快做出选择才是上上之策。”
选择?为何每个人都要我做出一个选择来?无邪如是说,兰芷如是说,水月亦如是说,这倒让我有些迷茫。我的选择,一直以来难道不都是慕辰吗?对于慕颜,我除了激赏和怜惜便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