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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桁一入西厅,向临武君和众门客行礼,举止恭敬。
临武君欣然道:“快快免礼。贤婿不必客气,请坐。” 他事先叮嘱门客们不得泄露合纵之事。
子桁微笑道:“昨日收到家母一封信,她再三叮嘱,要晚辈向您问好!” 碍于众门客在场,他不称“母后”,“晚辈担心住客栈多有不便,因此邀您过府。”
“什么?”临武君脸色一变,赶紧摆手示意,等门客们都退出,好半天他才道,“你母后也知道老夫到了邯郸?”
“是。”子桁认真道,“姨母飞鸽传书,母后早知道您去了邯郸,还知道您奉命来参加合纵之会,为此她甚感忧虑!”
“咳……咳,原来你都知道了?”临武君一时被茶水呛到,很是尴尬,“君命在身,老夫没有办法推辞啊!” 两姐妹一向频繁通信,临武君对外甥的话深信不疑。
子桁敛起笑容:“母后的担忧不无道理。秦、楚两国虽世代联姻,约为盟国,但每次楚国先挑起事端,激怒于秦,两国兵祸一起,少则半载,多则数年。这些年秦国疆土难以东扩,楚国也不能北上争雄,皆因鹬蚌相争,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临武君沉默不语,子桁继续道:“自宣太后薨逝,秦宫楚女中以母后地位最尊,多亏她言行处处谨慎小心,方有今日稳固地位。当初秦军破郢都而不灭楚,也全因父王顾念姻亲关系……如今您出面参加合纵之会,两国关系急转恶化,恐怕会连累母后。她为此日夜忧心,名义上派晚辈护送姐姐到邯郸,其实私下嘱咐晚辈亲自面见君上,陈其利害。”
子桁话中分明还有暗示,临武君何其世故,突然间恍然大悟:听说秦王迟迟不立储君,秦后自然担心楚国参加合纵影响到自己的地位,一旦失去秦王欢心,子以母贵,也可能影响到世子人选。如果准女婿不能立为世子,他把爱女嫁去,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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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长安君赵华准备一车厚礼;亲自送到平原君府上。刚到门口;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后面跟着数名身着裘皮服制的燕宫侍卫,其中一人骑马,与马车并行,他穿着漆亮的黑色裘服,价值不菲,显然贵族身份。
马车也停到平原君府门口,车里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且慢走。”
长安君听出是二姐,他喜出望外,顿时驻足,等马车停稳后,倍献殷勤,亲手扶燕后下车。
燕后上几个台阶后,回头见那黑裘男子没有下马,并且面带不悦,她自觉好笑,不去理会,只对长安君笑道:“四弟,难为你还记得叔母的生辰,她可没白疼你啊!”她口中的叔母,正是平原君夫人,信陵君之姐。今天正值平原君夫人的寿诞,她也备下重礼,与燕使一同拜府。名为贺寿,实想让燕使与平原君私下见个面,拉拢一番。
长安君笑道:“母后在世时,叔母就常入宫照看我们,做晚辈的怎能连这点孝心都没有?”他刚去齐国时,赵威后为爱子准备上百辆车舆,一应吃用物品俱全。她病逝后,质子的日常用度皆由平原君夫人细心打点,派人定期送到临淄,加上齐国君王后的特殊关照,这些年长安君在临淄养尊处优,从没有吃过苦头,惯成纨绔子弟不务正业的习性。
黑裘男子听了他们姐弟的对话后微微一愣,自知误会。燕后斜睨他一眼,娇声道:“还不下马么?”
长安君不解:“他是……”
“在下姬季,这次奉燕王之命出使邯郸。”燕王叔翻身下马,突然抱拳笑道,“阁下就是长安君吧?久仰,久仰!”他听见燕后称这个少年为“四弟”,心中释然。
长安君一开始感到燕王叔目光中的敌意,现在他突然客气,心中越发奇怪,敷衍道:“原来是燕使,久仰,久仰!”燕后来贺寿就罢了,为何燕使也一并跟随?毕竟只是赵氏女眷的贺寿。长安君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多想。
谁知门房称平原君昨天深夜入宫,凌晨刚回,身体不适,闭门谢客,所有客人们留下贺礼就走了,只有少数女眷入内府为夫人祝寿,燕后他们不由大为失望。
长安君反而高兴不已。自从回邯郸,他每天游手好闲,学问没有一点长进,生怕见到平原君这些宗室长辈会被教诲一番。
燕后犹不死心,让燕使在外府等候,她带着长安君入内向平原君夫人贺寿。
须臾长安君就出来了。因为内府赵氏女眷众多,多为他的长辈,对年轻人评头论足。一听说长安君年初即行冠礼,马上有人想要做媒,在平原君夫人面前提起邯郸城里名门闺秀,长安君开始还微笑,后来越听越心烦,于是先行告辞。
从众女眷的喋喋不休中解脱出来,见府中雪景雅致,长安君心情才渐渐转好。听说平原君姬妾众多,或有绝色亦未可知,因此他不并急于出府,在诺大的后府花园里缓缓散步,表面欣赏雪景,心中另有期望。
行不多远,长安君果然听到女子嬉戏的声音,循声而去,却突然飞来一雪球,正中他前襟,冰雪凉透,他打了个寒噤。
“糟了!有生人!”几位年轻侍女见打中陌生男子,纷纷逃开。其中一女子过于匆忙,没注意迎面有人过来,正与她撞上,两人一起摔倒。撞人者顾不得道歉,起身跑开。
幸好积雪厚实,被撞的女子并没有伤到,但长发和衣杉上全是冰雪,冰冷刺骨,她只好将束发的簪子先取下,低头拍掉秀发上冰雪。
长安君见那女子侧影窈窕动人,不由自主上前,语气关切道:“要不要紧?没伤到吧?”他很想看看她的面容。
女子闻声抬头,脸色瞬间苍白,刚想走开,被长安君先一步拦住去路。
他又惊又喜,手足无措:“冰儿?!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事发突然,姬冰没想到在平原君府的后花园也能遇见长安君,想到此人的轻薄无礼,她矢口否认:“你认错人了。”
长安君趁其不备,抽走她手中玉簪:“就算我认错人,总不会认错这簪子?”记得初见她时,冰儿既不施粉黛,也不配戴任何华丽发饰,令他印象深刻。
姬冰正要再次否认,一些侍女匆匆赶过来,将她围住,隔开长安君。她们一边帮主人打掉身上的冰雪,一边急道:“殿下,没伤到您吧?这些丫头,这么无礼,要禀告夫人才是!”
“今天是喜庆的日子,别惹她生气,算了。”就此摆脱长安君,姬冰松口气,“我们走吧。”她低头从长安君另一旁走过。
长安君呆呆地愣在原地,见众女走远,只好离开。谁知刚走两步,后面有人叫住他,长安君回头,见刚才围着姬冰的侍女之一,正向自己跑来。
侍女行礼后道:“殿下说她失落的簪子,被您拾到,可否物归原主?”
长安君把簪子还给侍女后问道:“殿下?你们称呼她殿下?她到底是什么人?”
“是我们夫人的小妹。”侍女答道,“昨天和信陵君一起过来的,听说她从大梁来探望兄姐,在这里暂住一段时日。”
长安君心中一惊。短短几天内,这女孩的身份从楚商之妹变成楚国王室之女,富商府中的舞姬,现在又被信陵君认为妹妹,竟成了魏国公主?若是平原君夫人的妹妹,岂不比自己还年长一辈?长安君无法克制心中疑惑,按原路折返,想问个清楚。
长安君刚进外厅,隔着帘子听里面的女眷们仍在喋喋不休向平原君夫人推荐名门闺秀,他稍微犹豫一下,没进去。
平原君夫人对她们的建议都不满意。其中一女眷道:“何必舍近求远?这府里就有合适的人选!”
所有人都面带诧异,那女眷笑道:“就是夫人的妹子啊!我看她年纪举止端庄,落落大方,不愧出身名门,也可见夫人调教有方。”她顺便奉承平原君夫人。
燕后笑盈盈道:“真的?快让她过来,大家一起评评。”
那女眷道:“您来迟一步,刚才她来给夫人拜寿,我们都见过了。”
其他女眷纷纷附和:“确实是合适的人选,无论年龄、相貌都般配,况且又是夫人的妹子,亲上加亲,再合适不过。”
燕后拊掌笑道:“既然大家都说好,我去向王兄提议,年初就把婚事定下来?门当户对,佳偶天成,他一定赞成!”
门外长安君虽不清楚原委,心中早狂喜不已,驻足偷听下去。
没想到平原君夫人反对道:“这门婚事不妥当,莫非你们忘了,论起辈分,他们可差着一辈儿呢!”
燕后笑道:“叔母,辈分不是问题,信陵君也娶了姞儿妹妹,他可是您的亲弟弟!”
平原君夫人受信陵君之托收留王姬,对外称其妹以掩人耳目,推脱道:“婚事我做不了主,要先问一问我兄弟的意思。”
燕后快言快语:“那是当然!不过您若肯出面,一定能促成此事。”
平原君夫人迟迟没有应答,长安君在帘外听得心急,顾不得众女眷在场,径自进去行礼道:“请叔母成全!”
看四弟急切的神情,燕后打趣道:“还以为你不好意思听我们议论婚事,先走了?原来在外面偷听?”众女眷皆笑起来。
平原君夫人也忍不住微笑,见侄子脸颊涨得通红,有些心疼他,但婚事不能做主,为难不已,语气温和道:“你这孩子,做事这么冒失?这件婚事,至少要三个人首肯,光央求我有什么用?”
长安君疑惑道:“哪三个人?”
“你王兄、我兄弟,还有我们的小妹。”平原君夫人实为拒绝之意,“我这个妹子自幼被娇宠惯了,如果她不愿意,我们作兄姐的也不好勉强。”
长安君还想再央求,但见燕后使一个眼色,然后她向平原君夫人告辞,二人一同离开。
刚一出门,燕后笑问:“你不是一直惦念那楚商的妹妹,怎么突然改向叔母提亲了?好没常性!”她以为四弟果然年少风流,当初赵姞的担心根本没有必要。
长安君愁眉苦脸:“说来话长,我不清楚到底她是什么身份。”他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听说楚商原是楚国王孙,其妹却突然成了魏国公主,燕后也非常惊讶,凭直觉道:“叔母身为长姐,却说婚事做不了主,我看其中必有隐情。”
“依二姐的意思,她也不是魏国公主?”长安君越发茫然,“他们为何隐瞒,还都谎称其妹?”
燕后白他一眼,推测道:“怎知楚国王孙不是和你一样的心思?哼!人家不想得罪你,又舍不得放那女孩走,以兄长身份拒绝就容易了。年轻人胆子也恁大了!”
长安君如醍醐灌顶,激动道:“原来如此!楚国王孙说舍不得将妹妹嫁我为妾,原来全是借口!你不知道冰儿出现在吕商宴上时,他脸色有多难看……不好!现在信陵君也认冰儿作妹妹,也是和他一样的心思?”
燕后轻声呵斥:“你真糊涂啊!信陵君将这女孩送给他姐姐照看,现在所有赵氏女眷都知道他们是兄妹关系,以后又怎会更改?再说信陵君年长持重,怎会象你们这些年轻人一样,就知道成天胡闹!”
她撇嘴一笑,回想起来:“上次宴请,楚国王孙不露声色拒绝我的敬酒,还以为他是柳下惠,有多正经呢!原来行事比你还荒唐!”
长安君笑道:“我和楚国王孙果然志同道合,即使他因私心欺骗于我,仍值得结交。”他十分得意,“现在看来,这门婚事,小弟占尽先机,还请二姐多多周旋。”
燕后“咯咯”笑着,却没有马上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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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陵君也早就来为姐姐拜寿,但只小坐一会儿便告辞去见姐夫。平原君对外宣称身体不适,不想见客,其实是与妻弟在书房密谈。因为信陵君刚刚得到秦人已放周王出函谷关的消息,两人都非常震惊。这样一来,他们合纵的借口就变得牵强。
信陵君道:“由此可见,那份大诏是假的。”
平原君更惊异,急切道:“怎么会?我亲自仔细对过笔迹和印鉴,绝无虚假可能!”
信陵君分析道:“大诏称,秦王以联姻为借口,胁迫周王签下禅位诏书,如尧帝禅位于舜一样,将天下传给自己的女婿。但其时秦国已放周王出关,前往王城途中……周王已然安全脱身,其性格懦弱,怎敢再拟诏激怒秦人?”
平原君心中一紧:“这么说来,那是谁拟的?字迹和印鉴分毫不差!”他担心自己的名声受损,“若天下之士以为我们为促成合纵篡拟周室大诏,岂不毁尽你我声誉?”
信陵君叹气道:“声誉事小,合纵事大……”
平原君阴沉着脸,心中不悦:“莫非王姬带着砥厄出逃,拟出假诏?”
信陵君有心包庇她:“王姬没有带包裹,砥厄不在她那。”
平原君飞快扫了妻弟一眼,有些怀疑:“砥厄也不在秦王手中,否则他早以天子自居,让各国前去道贺了。”他后悔昨夜一见大诏,如获至宝,匆匆去求见赵王。今天一早,誊抄的诏书就发布全国,“想不到秦人这么狡猾,一边派人在武安附近收买人心,一边放回老迈无用的周王,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厉害!”
“邯郸城里到处传言秦齐两国联姻了?”信陵君将话题从砥厄转移,“我看合纵之会不能再拖延,人心不齐,夜长梦多啊!”
平原君深以为然:“有些名士已到邯郸,明天大王就要召见一位远道而来的名士,此人周游各国,学识广博,我们不妨一起去听。”
信陵君犹豫一下,婉言拒绝:“魏使已下请柬,明日在驿馆设宴,还是改天另请这位名士到我府上详谈。”他曾为魏使怠慢之举大发雷霆,但一直惦念魏国情势,所以不计前嫌,同意赴宴。
平原君以为双方言和,有利于合纵,喜道:“好!好!你果然君子气度!”
信陵君道:“我打听到魏使姬洪,原是周室公子,与王姬为异母兄妹,既然如此,趁赴宴之时让他们兄妹见见也好。”他轻叹一声,“颠沛流离的日子并不好过,假诏一事,请姐夫不要追究下去了。”他联想自己客居邯郸,同情王姬国破家亡的处境,不想苛责于她。
平原君本来挺生气,见他求情,怒气渐消,但仍顾念自己的名声:“此事可以不追究,但若让人知道王姬曾住我府里,必定怀疑假诏一事为老夫指使。一旦大王怪罪下来,那是欺君之罪啊!”
信陵君当然听出逐客的之意,有些不悦,强忍没表露出来:“姐夫放心,我马上就接她回去,不打扰贵府了。”
“这个……”平原君犹犹豫豫,“她刚刚住下,马上回去……”
“我会和姐姐解释,准备送王姬去王城,因此先接她回府。”信陵君了解姐夫的意思,他分明想赶客人,又怕夫人责怪自己怠慢亲戚,“但我府里要增派些侍卫,以防再出事。”
平原君赶紧答应:“从我府上调去就是,随便你要多少人。”他奇怪道,“府上出了什么事?”
信陵君苦笑:“我夫人受燕太后之托照顾一个女孩子,谁知她昨夜偷偷跑出府去,竟没有职守的侍卫看到。”若换成刺客闯入,后果不堪设想。
“有这样的事?”平原君很惊讶,“要不我派人在城里搜查?”
信陵君摇头:“不必了,我们已经派人出去找寻。听说这女孩性子很野,估计早溜出城去,等她玩够了,自己会回来的。”
第十节 远交近攻(1)
形禁势格,利从近取,害以远隔。上火下泽。
——三十六计之第二十三计
估摸燕国公主已用过膳,蒙武亲自去检视“囚犯”。谁知刚打开门,立时飞出一个碟盘,他敏捷的躲开,却被接二连三飞来的碗碟打中,溅上满身汤水,慌张狼狈地退出来。书房里面敲击声不断,想来所有能打破的东西都被打碎了,蒙武不由苦笑,重新锁好门离开。
须臾子桁与蒙武一起来到书房,命人打开锁。果然里面一片狼籍,碗碟全部打碎,连竹简都不能幸免,扔的到处都是,有些编绳断裂,散掉的简片东一支西一支,要整理起来大费工夫。
身边没有完整的器物可以投掷,少姬只好恶狠狠地盯着两个人,一言不发。
子桁慢慢走近她,并不说话。见对方越走越近,少姬终于忍不住跳起来:“你想干什么?快放我回去!”
子桁表情似笑非笑:“你想回燕宫?”
少姬气呼呼道:“我要回三姨那去!”说完她就要往外冲,蒙武这次早有防范,一步堵住去路。看到年轻男子手握佩剑,外面也有人把守,少姬这才止步。
子桁道:“信陵君府?那和回燕宫有什么分别?”
少姬愤然道:“当然不同!”
子桁道:“燕太后和你三姨是同宗姐妹,她们迟早送你回燕宫。”
少姬脸色一变:“她们才管不着我!”话虽如此,心中却犹疑不决。这次出逃后,王叔和燕后非但没有严加斥责,反而对她很好,实在反常。
子桁淡淡一笑:“秦、燕两国联姻,涉及邦交大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