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潲水熬煮熟,拿来喂猪,家里的三头猪可喜欢吃了,吭哧吭哧一会能吃完两大桶。对了,还要顺道采些野草回去喂鸡。其实喂鸡和喂猪都能用红薯藤,但红薯叶摘了之后炒就是一道菜了,他们家通常不舍得给牲畜吃。所以采了野菜,切碎了拌上米糠,鸡就很喜欢吃。
初始唐荷觉得这一切都很新鲜。她还见过村民大清早起来捡粪。因为有些人家的猪是放养的,一天呼哧呼哧满村里跑,可不就随地大小便了。还有牛,暮色四合的时候小孩子放牛家来,牛也有等不及到牛栏里就拉的时候。对家里没有牲畜的人家来说,正缺这些农肥。
说到牛粪,唐老爹有一个经典的故事。“小时候家里穷,我去给族里堂伯伯家放一天牛,他们家给管我两顿饭。冬天冷呀,衣服薄,鞋子都没得穿,冻得脚趾头快没知觉了。等牛拉屎的时候,把脚伸过去接着,牛新拉出来的粑粑热乎乎的,脚也能暖和一会。”
至于牛粪臭不臭的问题,对庄户人家来说,是完全不算问题的。
奇异的是,唐荷完全能理解这个故事。她知道自己逐渐在用农民的思维在思考。光怪陆离的大都市,摩天大楼奢华物质,在她的脑海里,也正慢慢淡去。
唐荷挑起担子回家,江边徘徊着两个人,一个五十岁模样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两人站在桥头,中年人几番踟蹰,看来对走这座桥有几分害怕。那青年则劝道:“爹,我先走过去探探。走着结实的话您再过。”
中年人还是犹豫,“再好好察看察看。”
唐荷心中暗笑。这桥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桥,是一道横贯数米江面的水渠。水渠质地是石头,但是被凿得薄薄的,流水几年浸润,水渠上偶有缺口且遍布青苔。水渠细而窄,江中又没有任何支撑物,现在正是江水湍急的时候,要过它,确实需要几分勇气。
不过唐家村人是走惯了的,更有顽皮的孩子来玩闹,闭上眼睛快速走过比勇敢。唐荷则秉承原主的勇气,前面几回咬牙往来,没出过事,之后胆子就大了,过石渠如履平地。
唐荷挑着担子站在一旁,看那两人依旧犹豫。“别担心,这渠看着怕人,其实很结实。”唐荷温声说道。以她的性格,别人不求助,其实不会主动开口,可是要继续被他们耽误下去,她今天的活也要误时了。
“没走过,不懂道,”那位老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我们是从牛头山下的周家村来的,要到江那边的唐家村访亲。除了这渠,江上有别的桥能过不?”
“沿着江边往前走二里地有座石桥。”二里地是直线距离,途中田垄交错需绕道,走起来实打实的三里地,而且有一条一米多宽的大水沟,平时水深只到小腿,现在也许没膝深了。唐荷真心建议道:“从这座石渠过是最省事的。”
那父子俩犹豫了一会,当爹的摇摇头,决定还是往前走找正经的桥。“谢谢姑娘指道。我们爷俩没走过那么细的渠,还是不冒险了。”
唐荷也不再劝,与他二人道声别,挑了担子,两只脚各踏一边石渠槽,几米长的渠也就小一会的功夫就走完了。她挑着猪草往家赶,还隐隐听到江那边中年人的声音说道:“南生,这姑娘真大胆,那么细的渠,跟走平地一样咧。”
“爹,咱走吧。”青年没搭他爹的话茬,“日头越往上了,姑奶奶还等着咱呢。”
……
唐荷挑着担子一路健步如飞。原主身体素质好,以致唐荷做起体力活也不怎么吃力。她挑了担回到村里,也不急着往家去,而是拐入一条岔道,来到三奶奶家门前。
唐家村里的唐姓人家往上追溯了就是一个祖宗,聚族到现在,有些都出了五服了。不过三奶奶嫁的三爷爷,跟唐荷的爷爷是亲兄弟。唐荷的曾祖父除了三个女儿又生了两个儿子,也就是三爷爷和她爷爷。她爷爷则有五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即唐荷爹和她伯伯。三爷爷三奶奶生了六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了。早些年三爷爷就过世了,三奶奶家里就冷清下来,她六十大张的人了,腿脚不是很方便,干不了活,三亩水田给唐荷家种,唐荷家孝敬她吃饭。平时唐荷上门帮她干活,主要是帮她清了头一夜的夜香,和水调稀了正好用来浇午后菜地上的几畦菜。临走前还会帮她挑水把水缸满上。至于唐荷她伯伯家,借口三奶奶田不租给他们家,是完全撒手不管的。
“三奶奶。”唐荷进了院子放下担子,上前叩门,没人应声。她绕到屋后,果然见到老人在忙活她的菜。“说了好多回,有活您留着等我来了给您做。”
“不妨事。”三奶奶笑眯眯地,摘了一个西红柿递给唐荷,“吃,都熟透了的,甜着呢。”
“哎。”唐荷接过,顺手往衣服上擦擦就往嘴里送了。唉,她果然已经村姑了。
“三奶奶,今儿您怎么摘那么多菜?”唐荷打量她摘了一篮子的空心菜,西红柿,辣椒,还有豇豆。“这天热,吃不完明天就放坏了。”
“吃得完,”三奶奶笑容满面,明显心情很好,“前儿我娘家侄儿托人捎信给我,说今天来看我,这不,我多整点菜。”
“怪不得三奶奶高兴呢。”唐荷笑,“回头我跟娘说,给您送一篮鸡蛋,也算我们家招待舅舅。”按辈分,唐荷是要称呼三奶奶的侄子做舅舅。
“别拿,三奶奶自己有,”三奶奶对唐李氏的俭省是一清二楚,也不想唐荷为难,“三奶奶自己养了母鸡,攒了好多蛋咧。”
几番推辞下来,唐荷只好作罢。她帮三奶奶把活干完,又留了一小堆野菜给她,“这菜剁碎了和着糠一起喂鸡,鸡长得快。您这还有糠不?米呢?”
虽然得到三奶奶肯定的回答,但唐荷思量着这一季的谷子也没给她,打定主意家去打上稻谷给她送来。
5
唐荷挑着担走进自家院子,在院墙脚挖蚯蚓玩的唐桃桃见着她,欢呼一声,跟颗小炮弹一样向她冲过来:“姑姑抱!”
“小心摔倒!”唐荷赶紧撂下担子,张开双手接住这颗小炮弹,就势亲了一下就推开她,“桃桃乖,姑姑刚干活回来,身上手上都沾了泥,先洗手再抱桃桃。”
“桃桃给姑姑打水。”小人儿又蹭蹭蹭地跑到井边。
“回来!”唐荷吓住,大喝一声,小人儿被喝住,怔怔看了她几秒,张开嘴哇的哭起来。
“咋回事哟?”听到桃桃的哭声,唐李氏从猪圈里冲出来,看到桃桃在井边,赶紧上前拉住她,往她屁股蛋上轻轻拍打了两下。“这倒霉孩子怎么老想往井边凑啊,一点都不听话。”
被打屁股了,小人儿哭得更凶了。
“娘,不能打,跟小孩要讲理。”
唐李氏搂着越哭越凶的桃桃,听到闺女的话,简直哭笑不得。她三个孩子的娘,难道还不比小荷一个姑娘家懂得带孩子呀?
唐荷无奈,上前抱过桃桃。“桃桃宝贝不哭,奶奶和姑姑不是想对桃桃凶。井边太危险,姑姑是不是跟桃桃说过好几回,不能站到井边去吗?”
“嗯……嗯。”小人儿抽抽噎噎还在委屈,“桃桃想给姑姑洗洗。”
“桃桃真懂事。”唐荷在她肥嘟嘟的脸颊上响亮地“啵”了一记,“打井水是大人做的,等桃桃大了再给姑姑打水,好不好呀?”
“好。”一番哄劝,小人儿总算消停。亲近姑姑的劲头过后,又被飞进院子里的蝴蝶吸引住,满院子跑着玩去了。
“娘,咱家这井边虽然用青砖垒高了,但管不住小孩子特意去探头探脑,太危险,得找块厚实板子盖住才行。”
“哎。”唐李氏同意,“回头你爹回来,叫他上张木匠家裁一块合适的板子做井盖。”又看看唐荷割回来的猪草,“赶上我刚清完猪圈,正好把猪草剁了煮来喂猪。”
“那我把农肥挑了去浇田里。”唐家养猪养鸡鸭,牲畜的粪便加上一家人的夜香,正好都用作农肥施在地里。唐家农肥量多,每天上午也要挑上两三趟。唐荷第一回干这活的时候,受到极大的冲击。天可怜见,她上辈子唯一见到农肥的时候就是自己上厕所大号的时候。不过到现在,她做起活来已经面不改色了。人的适应力果然是惊人的。
“才刚说让你在家捂着。”唐李氏不同意,“让你大嫂去。”
“大嫂也有自己的活。”唐家除了桃桃就没有闲人。菜地、谷田和藕田还有鱼塘,总是一处的活完了还有另一处。
“这”唐李氏犹豫。家里人各自该做什么活计确实都是有安排的,像她自己,因为扭伤过腰,挑不起担,基本上做的都是家里的活,例如喂牲畜,清理鸡栏和猪圈,洗衣裳,做饭,其他人做家外的活,老大和他媳妇去捞完鱼食喂鱼也还要上山砍柴。小山把鸭群赶到藕塘里放养后也跟他爹下地照看禾苗去了。真要让小荷这个往日的干活好手歇下,家里就要忙不过来了。
“我用不着捂,我长得随您,生得好看。”唐荷故意用唐李氏说过的话逗她。
“那是,”唐李氏被逗笑,又有些得意,“看看我闺女这眉眼,哪个不夸俊秀的。”
这倒是实话。唐荷的五官偏细致,只是皮肤被晒得有些黑,不过因为此前养伤躲了一阵太阳,加上唐荷到底比原主爱美,时不时偷偷用地里的黄瓜贴一贴脸啊什么的,现在一看,更清秀了。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村里有个姑娘,长得好看又善良。”
“那行,你把粪肥挑到田里浇了。活要干利落来,别赶上正午大太阳,晒头。”唐李氏叮嘱道,“下午就别出去了,跟娘在家做点腌菜。上回你从山上摘回来那些野果子腌出来味道不错,镇上刘富户家吃着好,你常婶子催着要进货呢。”
刘富户原名不可考,据说年轻的时候是走街串巷的货郎,后来开脂粉铺子赚下大家私,家里盖了大房子,也有模有样的过上富户的生活。常婶子跟唐李氏原是做姑娘时的闺中好友,她做上刘富户家的厨娘,唐李氏更是着意与她交好,唐家的果蔬、腌菜基本上都通过她,销往刘家厨房。
一说起那个腌果,唐荷嘴里的口水就严重泛滥。大概是“唐荷”有一回上山砍柴,顺道摘了一口袋的野果子,本想着给桃桃当零嘴,结果太酸,桃桃不吃。说丢吧,唐李氏又觉得浪费,就把果子洗净了丢进一个老酸坛里。唐荷养病那会,唐李氏见她恹恹的不开胃,就想着给她弄点酸辣椒,结果挑了一提果子出来,尝了味道极好。唐荷却是吃上瘾了,那真是她两辈子里吃过的最好的酸嘢!那种野果形似葡萄,腌出来后又酸又辣又带点微甜。如果不是唐李氏拦着,唐荷早给吃完了。
“我也喜欢吃。娘给我留点呗。”唐荷跟唐李氏撒娇道。
“大姑娘家的怎么跟个馋猴似的。”唐李氏假意嗔怪,“我让你大哥上山砍柴顺道多摘些回来,给你吃个够。”
“给我三奶奶也捎上一碗吧?”唐荷把三奶奶家来亲戚的事说了。
“行,我给你装一大碗,回头你从地里回来就拿过去。”虽然三奶奶娘家关系跟她老唐家隔得远了,但认真计较起来也算是孩子们的舅家。三奶奶对他们全家有恩,不好她娘家人都来了他们却不做理会。唐李氏想了想,狠狠心道:“你三奶奶不要鸡蛋,你就把咱家里的鳝鱼拿过去。鱼煎起来喷香,待客正好。花生油你也灌上一小罐,老人家那里怕是没多少的。米你也拿一袋过去,不过咱家现吃的是去年的二春米,给你三奶奶的得是头春的新米。待会我开了谷仓装上一袋,你拿到村东边的张大头家让人用碾米机碾好了。”
“好嘞。”
于是唐李氏回房开了谷仓装了几十斤稻谷,给唐荷先拿去张大头家的碾米房,待唐荷下了地回来,让她去背回米和糠皮,再提上一干物事,往三奶奶家走去。
老唐家和三奶奶家在村里的两头,唐荷背着重物走了十分钟,有点吃不消。刚把肩上的米袋子卸下喘口气,就有人上前问路。“姑娘,请问你知道唐铁牛家咋走不?”
三爷爷就叫铁牛,至于唐荷爷爷,叫铜牛。
唐荷打量问路的人,巧了,正是不敢过石渠的父子俩。三奶奶娘家正是姓周,看来这父子俩还是唐荷的便宜舅舅和表哥呢。他们俩这会才到唐家村,估计是路上走得不顺,也许水沟里的水比她预想的还深。唐荷下意识看向他们的裤管,便宜舅舅的裤子是干的,便宜表哥的则不出意料有水浸湿的痕迹。可能是怕湿裤子泡了鞋,他把两个裤脚稍微挽了挽,露出了干净性感的脚踝。意识到唐荷的目光,他顿时有些急促。他们问路问得急,他一时没想起自己衣衫不整,这会就失礼了。
唐荷移开目光。“那是我三爷爷家,你们随我一起走吧。”
唐荷在前面带路,眼角余光瞥见青年偷偷落后放下裤脚,心里偷笑。不想他紧赶两步,上前闷声不吭的扛过她肩上的米袋,又把她手里的竹篓等物抢了过去。他青年有力,自己原本拿的东西就不轻,再负担她的也不显吃力。
唐荷愣了一愣,笑一笑,也没与他纠缠。
周家舅舅一路上与唐荷攀谈,不外乎问些家里人好不好今年地里的出息怎样之类的问题,唐荷尽量礼貌作答,不显得自己冷淡,索性村子不大,他们走了几分钟也就到了。
唐周氏早早就等在远门外眺望了有小半个时辰了,见了他们赶紧迎上前。“小狗子,”她叫侄子的小名,“我估摸着时辰都晚了,你们莫不是找不着道?”
“是有点迷糊,”周家舅舅笑答,“亏得有外甥女给指了两回道,不然还在绕咧。”
“你自己倒认上亲戚了。”唐周氏笑,“小荷,这是三奶奶娘家侄子,你该叫舅舅。至于……”她看向侄子身边的青年,有点记不清他是谁。“小狗子,这是你屋里的老大?”
“姑妈,这是我屋里的二小子。”周家舅舅指指自己的儿子,“南生,叫人。”
“姑奶奶好。”周南生放下肩上手上的东西,恭敬地行了个礼。
“哎。”唐周氏笑,“真是好孩子。我上回见你你还是青愣愣一个半大小子呢,这有年头没见,你都成大小伙子了。”乐呵呵地又对唐荷道:“小荷,这是你南生表哥。”
唐荷含笑,一一招呼。
唐周氏把他们让进屋里,周家舅舅奉上带来的伴手礼:三只山鸡及甜瓜和鸡蛋各一篮子。“山鸡是山上打的,都熏好了的,放得久,您慢慢吃将。甜瓜和鸡蛋都是自家的出息,不值当什么,您别嫌弃啰。”
“自家人还讲这些虚礼。”唐周氏责怪道。又招呼他们喝水休息。
“三奶奶,我家里还有活。”唐荷把带来的东西留下,也把唐李氏的意思说了。
“行,三奶奶这会不耽误你。你先家去,跟你爹娘说午饭我是备下了,叫他们上门来。”
“哎。”
唐荷回家说了情形,唐老爹夫妻一合计,最后唐老爹去打了一壶酒,一个人上门去了。
6
唐老爹回家后,跟家里人说了周家人的来意。
“周家要给你太姥爷捡骨咧。”太老爷说的是唐荷三奶奶的亲爹,他过世正好有了五个年头,“你太姥爷高寿,比你太姥姥还有自己的几个娃活得都要久,”儿女中还活着的就是小女儿即三奶奶,还有二儿子即周南生的爷爷,“老爷子去世那会算喜丧,我还陪着你三奶奶回去帮忙操办了一场。现在五年期到了,自然要给老爷子捡骨迁坟。这回周家来人,是想把你三奶奶接了家去,一同商量定下捡骨迁坟的吉日,另外新坟也要请了地理先生好好合计合计。”
唐荷问:“三奶奶跟舅舅家去了?”那她得去帮三奶奶照应家里,院里的鸡,屋后的菜畦,离了人都不行。
“你三奶奶也说自家离不了人,若是每天两头跑,她年纪大了,也受不起累。”唐老爹摇头答道,“她说了,这是老周家子孙孝道上的大事,她一个出嫁女就不指手画脚了,选坟定日子,由她老哥做了决定着人来说一声就成,捡骨迁坟那天她指定到。”
这件事其实跟他们家关系不大,众人也便只闲谈两句。
唐老爹私底下却对自己媳妇又有一番话。“周家外甥人看着挺周正。”
难得唐李氏马上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话。“你想说给咱家小荷?看长相不中用,人品怎么样?能干不?”
“就饭桌上聊一晌的功夫哪里能看得出来。”唐老爹无奈,“看着是个忠厚人。”他问了周家父子俩,他们选了过桥的道,就要淌过水沟,“这时候沟里水怕要没到大腿哩,南生那孩子背他爹淌的水。”说他爹有年纪了,裤子要泡了水,也要几个时辰才能回家换,怕沤伤了他爹的骨头。其实周家表哥也是庄户人家,四五十岁的人,身体还很好,淌一趟水完全不在话下。“难得的是这份孝心和细心。咱家大山看着忠厚吧,人粗,就不会想到这一遭。”唐老爹当下心中一动,存了两分心思,话里话外就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