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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边的王强眼圈红红的,却出奇的安静,他身上的铠甲已经被血染成棕黑色。月悉华蓦然回头,她怎么忘了,今日,是王强第一次上前线,第一次和敌军交兵,他也会害怕,他还是个孩子啊,自己竟然只顾着神伤而把他抛在脑后。
“强子。”她伸出手,却没有接肖余生手中的药碗,紧紧握住王强低垂在身前的手掌,少年手心冰凉,甚至还有几个水泡,是剑柄磨得吧。
“强子,如果想吐就吐出来吧。”她说,声音低低的,语气温婉柔和。
不用直接交战的方法
话音一落,倔强的少年再也忍不住,眼角划过一丝泪痕,憋得痛苦,他说:“悉华,我不怕。我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要保护你,你不忍杀人我就帮你杀,做你手中的利剑,如何?”明明怕地发抖,还是要拍着胸脯说下这番豪言壮语。
到底谁才是一颗赤子之心,他们中间,人人都执着,只是各自执着的事物不同罢了。
月悉华闭了眼,她怕自己的泪水也会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等再睁开眼时,眼中沉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犹如今日的沧水。
“严迦买的大军今晚过河。”她冷静地说,“经过这次恶斗,我们损失严重,而他却以逸待劳。以他的聪慧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时机。”
肖余生轻笑:“悉华好生休养,这些交给我便是。”
“不,我要去。”沉静的眸中透着坚毅,似乎是复仇的坚毅,她突然明白,这是弱肉强食的社会,想要保护她要保护的人就要狠得下心。
她怎么会真的忍心让王强来保护她。
“你伤重,去了也是添乱,不如在营中休息,让王强留下来陪你。”肖余生递上药碗,语气不容置疑,“今天让你受了伤已经是我的罪过了,我必须把你毫发无伤地带回去,不然我相信这一场战争也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丽人没有深想他语句中的含义,眉头紧紧蹙起,端起药碗一口喝尽,笑道:“今晚若是打起来,肖大人有几成的把握能胜?”
肖余生眼神明灭,压低了声音说道:“胜负几率对半。”
“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比如两军不直接交战的方法?”
帐中烛光微微跳动,三人都陷入了深思,有关严迦买这个人他们连一点切实的消息都没有得到,不过,倒是有一人可用。
“左副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呼出声。
严迦买的身边有一副将,程于山,此人机敏多变,长袖善舞,是个合格的政客却不是领兵的将才。
这消息是肖余生很早之前就从云塞国中打探出来的,程于山相当于是云塞朝中文臣安插在严迦买身边的一个监军,自古以来,文臣武臣向来不和,更何况严迦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权势滔天,那些文臣更是对他不满,不然也不会专程派人监视他的行踪。
唯恐他做出对国家不利的事情来。
若是利用程于山的妒忌与不满,将严迦买孤立起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一拍即合,肖余生也不耽搁,当即派使臣赴河对岸见严迦买,见严迦买不过是个过场,真正见的却是程于山。
亏得使臣一副好口舌,将这两边利弊讲的绘声绘色,直入程于山的心坎。程于山也不是好相与的人物,长袖善舞的名声不是白得的,凭他三言两语也将使臣的话反驳了回来,但是心思动了,哪里是靠口舌能挽回的。
使臣也并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劝程于山怂恿严迦买先救被困在山坳的将士,再去救被捕的副将耶韩义。
他就是严迦买?
耶韩义是败军之将却能和他同坐副将的位置,他如何甘心,正巴不得不救。使臣告诉他,严迦买不想救那些被困的将士,是动了投靠仓亚的心思,那数万守军便是礼物。
这个说法何其荒唐,但之前云塞数次战败的事实摆在眼前,而且严迦买叛变也正是他所乐见的,那些个文臣派他来不正是为了抓住国师的小辫子吗,这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让他先救出守兵,再以叛变的名义将他革除将军头衔,一切不就变得顺理成章了,他程于山成了这次战役的胜利者和云塞的大功臣。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山坳的边上,却是一处无底的悬崖。
翌日,不知程于山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真的劝动严迦买先带领士兵过河赶赴山坳救人。得了这个消息,肖余生并没有派兵阻拦,山坳处他早已设好埋伏,更有月悉华所领的五百狙击士兵隐在山林里。
只要云塞大军不与他营中残余的将士发生正面冲突,他们便有时机休整。
山坳中埋伏的人,不为杀敌,只为了擒贼擒王,只要拿到严迦买,云塞整个军队便成了一盘散沙,再不能有半点作为。
阳光正好,战士们斗志昂扬,只等着捉住这个神秘的国师。离山坳不远处的山坡上,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站着,月悉华仍旧一身红衣端坐于马上,遥望着不远处疾行的骑兵队伍。队伍人数不多,不过千人左右,为首的一人没有穿戎装战甲,只是一身淡蓝的长袍随风飞舞,离得太远看不清那人容貌,只觉得似乎有薄薄的雾气在他周身环绕,让他疾行的身影看起来那样飘渺,不真实。
他就是严迦买吗?还真是大胆,竟然不做任何掩饰地直冲入被重重士兵围困的山坳。
一道青影在远方闪现,却是为首的那个飘渺的人身前散发出的,不知是何种利器划过的光芒。莹润如星辰闪耀。
看了接下来发生的情况,月悉华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这人竟然敢光明正大来袭。只见仓亚的将士将他团团围住,却不敢近前,不仅如此,还在不停地后退,直到被其余彪悍的骑兵斩落头颅还没有反应过来。
山坳中围困的兵士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朝着仓亚的兵士反扑,一时间刀光剑影,又是一番恶斗的场面。
月悉华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血流成河,看着刀光纷飞,又看着一些误闯如树林的云塞骑兵莫名其妙的消失,只剩下身下的坐骑嘶鸣。
她周身都在颤抖,终于还是看不下去的,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回头看,却是一脸坚毅的王强。
艳阳高照,远处战事胶着,因为那飘渺的人的存在,虽然有月悉华的士兵暗中使绊,但云塞仍旧显着优势。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轻轻挣脱王强的手,低喝一声策马疾行。
该给肖余生发信号了,这些人根本不是严迦买的对手,他似乎会……催眠术?除了这个月悉华再想不到还有其他的解释。
火红的衣袖一甩,一声清啸腾空而起,正是给肖余生的信号弹。
堕崖
清啸声一落,四周传来低沉的沙沙声,月悉华知道,是肖余生所带的伏兵来了。放心地策马欺近,刚到近前,变故突生,只见严迦买身边一个灰衣的骑兵突然发难,趁他不备,一把将他推落马下。
他的马离悬崖太近,他正凝神看着仓亚的兵士,哪里腾的出手防备自己人,就在他腾空而起的那一刻,月悉华看清了他的脸,面如晓月,眸若晨星,淡灰色的瞳眸光华流转,柔和沉静,周身环绕着一股圣洁的气息。
说他貌美惊人果然一点也不差,但真正打动丽人的,却是他周身的圣洁与纯净,眼看他淡蓝色的飘渺身影朝着悬崖直冲而下,月悉华想也不想腾空越过去抓住他的手臂。
“悉华——!”
随着王强尖锐的叫喊,月悉华右臂一阵抽痛,松了马缰,和这人一同朝山下落去,她竟然忘了自己手臂上有伤!
云雾蒸腾的高崖下,火红的身影如蝶,与那飘渺的淡蓝交缠着坠落!
……
中军主营帐中,男人墨黑的发在身后静静流淌,帐帘掀开着,有风吹进来,拂起了他的发丝,发丝下是朱红暗纹的锦缎长袍,玉冠束发。他背对着门口站着,手中是一块青玉色的铭牌,墨色的笔迹上书校尉两字,字迹工整菱角分明。
是那人的笔迹!
丽人不喜欢毛笔,喜欢将粗犷的狼毫倒过来使用,写出来的字迹极其工整,无半点细毛分叉的痕迹。
这块铭牌是她最后一次出营落在守门将士手中的,除了这块遗失的青玉色铭牌,她什么也没给他留下,没有留下丝毫可以认出身份的线索。
她断的好决然,好干脆!
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瞒他!为什么宁愿见肖余生,宁愿随同肖余生上前线也不愿见他一面!
“悉华……”一声长叹在空旷的主营帐中回荡。
男人怅然抬头,发丝倾泻,浑身透着浓浓的孤寂……和落寞。她现在怎么样,在哪里?有没有危险……
“王爷,高晟高将军已经带来。”门外小厮垂首立着,不敢抬头看向帐内那魔一般的男人,金色的阳光洒在帐内,在帐中书案上显出小厮的阴影。
帐内久久无声,过了一会儿,男人的身影自阴影中出现在金灿灿的阳光下,他如此沉静的时候竟然也透着傲然的邪魅,连阳光都成了他的陪衬。
“让他进来。”声音低沉喑哑中透着威势。
小厮周身一抖,乖顺地退了出去,紧接着身穿红色戎装的高晟弓腰小碎步进来,他额头冒着细细的汗珠,两瓣胡须随着他的动作轻颤,他在紧张。
“王爷,可是军中出了什么事?”紧张的高晟哆嗦着唇,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细汗,恭敬地后退一步,阳光打在他身上投下的阴影落在男人身上,这让他感到害怕。
一块熟悉的铭牌递到他的眼前,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校尉。
“这块铭牌你可认得?”男人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如何,他能感觉到落在头顶的视线如火热的烙铁一般要将他灼烧出两个洞。
真相
脑中噼啪作响,一顶响雷轰隆一声砸在他的脑壳子上,这个铭牌他如何不认得,他亲手交到那人手上,看着他写下“校尉”二字。当时他还问为什么不写上封号,那人笑笑不答。
他哆嗦着:“认……认得,这就是神秘人的身份牌……莫不是王爷您也认得他?还是他惹了王爷……”
腿有些站不住了,随着面前男人一步步走近,他把月悉华的所作所为回想了一个遍,终是找不到任何有错的地方,终是有些不甘,壮了胆子抬头。
“王爷,悉华他即使和王爷有过节,可是自从入军营以后功劳卓著,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仓亚对不起王爷的事,若是……若是他真的有错,属下,在这里替悉华向王爷求个情……”
“你叫她……悉华?”男人冷了脸,周身寒意笼罩,如一条条冰寒的游龙在衣衫上腾空飞舞。
“是……是……她叫悉华,姓王。”高晟咽了口唾沫,心思百转千回间面容渐渐变得煞白,男人周身的冷意穿透铠甲渗入他的骨缝。
“王……悉华……”男人低声沉吟,忽而一声轻笑,“王悉华?呵呵,她不姓王,姓月……月悉华……”笑容是自嘲的笑容,却也但这淡淡的欢喜。
高晟惶惶然地抬头,正看到男人唇角一闪而逝的轻松笑意,他拱起的手在颤抖,抖唇说道:“王爷可是要处置他……”
“处置?呵呵,本王是要处置她!”眼角划过一抹笑意,闪着柔和而温柔的光芒,“她是本王的……贴身侍卫……”
他眸中的温和甚至是宠溺让面前颤抖的高晟愣住了,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忘了收回,直到门外小厮再次仓皇地出现。
“王爷,向统领请见。”
向原一身戎装稳步走进来,身形挺拔坚毅,面容不卑不亢,带着他特有的忠贞。“王爷!”恭敬地拱手行礼。
男人抬了眼,缓缓走到案桌前坐下,铭牌攥在手中已经捂出了热度,仍然不舍得放手,索性拢回袖中:“向原,你做了什么?竟然敢瞒我这么久。”
“请王爷治罪。”向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上无悲无喜,似乎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
他突然跪倒在地,身上繁重的铠甲发出刺耳的嗡鸣声,震得高晟膝盖一软,也有了跪下的冲动,又硬生生止住。
楚怀昀定定地望着眼前向原坚毅的身影,突然垂了头,欺身探出头去:“你做了什么?她是不是到了军营?什么时候来的,你是怎么安排的,一字一句地告诉本王!”声音斩金断玉。
他每说一句高晟面上的冷汗便多聚上一滴。
向原垂首望着地面,依旧用着向统领特有的淡定声音:“就在王爷下令逮捕月悉华的当晚,属下在石牢里放了她,后来便托了先锋军中一个副使的关系,将她和王府小厮王强安插在军中,随着先锋军先到边关。”
红的是血、还是衣?
清朗的声音回响在这宽阔的营帐中,又清晰无比地传入楚怀昀与高晟的耳中。
高晟忍不住趔趄了一下,连唇色都变得煞白,好在他也是战场上摸爬滚打数十年,如今这样的变故他依旧直挺挺地站着,只是脚已经木了。
楚怀昀紧抿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双眸渐渐眯起,没有给向原治罪,也没有下令缉拿月悉华,他说:“为什么放了她……”不知是该庆幸向原的妄为还是该为此愠怒。
“这是属下的一点私事,月侍卫搭救过坊间的惜玉娇,那人……那人和属下相熟。”向原回答地隐晦,但总是没有欺瞒面前的男人。
这个属下的性格他最了解,即使是一点点很小的恩惠,他也必然要报答,月悉华又是个处处留恩的性子。那么这一切发生的就顺理成章……
他怎么早没有想到……
不!她为什么不早告诉他!向原为什么也瞒着此事!
“向原私自放出囚犯,下去自领二十军杖!”冰冷的声音自唇角泻出,但周身的寒意却消退了许多,似乎有了向原的证实,他心底的那一丝柔软在逐渐扩大,但见不到丽人的焦躁却让他愈发难以平定狂乱的心思。
她现在是在哪里,在前线!危机四伏的前线!他竟然让她去了那里,其实自己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那箫声如此地震人心魄,撼动了他冰封的情思,也让他沉醉,听到箫音的那一瞬间他是有了归属的,再不是这世间漂泊无依的一抹残云,也不是那毫无归处的落日残阳。
除了她,还有谁能给他这样的感觉,还有谁能让他这般沉醉,这般地全身心为那箫音着迷。
从他疯狂地策马奔向高坡的时候他就该想到,是那人!再不会有别的可能。
怎么能……让她去前线受苦……她的伤还没有好全……
领命的向原恭顺地退出去,毫无怨言,也没有再做任何解释。
却在他即将走出帐门的时候,听到身后男人的近乎沉重的叹息:“罢了,杖责先记着,你现在立刻去备马,随我到沧水与肖余生汇合。”语气中带着不可探查的仓皇。
似乎是阳光太烈,还是清风太过温柔,男人声音落后,向原微微眯起的双眼竟然像是在……微笑?轻松的笑意并没有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绽开,只是露出了一点清浅的痕迹便倏然收回。
他还是那无坚不摧,坚毅正直原则性强的向统领。
春日的暖风自耳边呼啸而过,广阔无垠的草原上两匹战马在草地上匆匆疾行,并不是春风太冷,而是两人的马速太快,让这温柔的风也透着冬日的森凉。
楚怀昀暗红绣纹的衣衫随风鼓动,这红如夕阳似血,又如春日傲然挺立地片片春海棠,马是汗血宝马,奔驰地久了,马身渐渐赤红,不知是男人的衣染了马血,还是马血染红了男人的衣。
向原一身深蓝戎装策马跟在身后,极尽骁勇,若男人是那九天的神祗,他便是守在帝神身侧的悍将,无往不利。
今日只救一人
然而,就在他们跨出军营的同时,一封战书送于中军主营帐内,静静地躺在男人时常批示公文的案桌上。
“今日辰时,大败云塞,云塞副将携残留八万大军急退三十里,主将严迦买跌落山崖。
我军伤亡七千三百六十人,校尉悉华随敌军主将一同跌入落云崖,生死不明……”
阳光下的沧水波光粼粼,偶尔有一两簇耀眼端庄的迎春花立于水岸,迎风拂动,花瓣飘落水面顺流而下下。
男人眯起了那双狭长的凤眼,近了,前线驻军的大营越来越近了……
他的悉华,他朝思暮想的丽人,那个每每午夜梦回都无声呼唤的人影,她就在那里……
大营空旷,除了间或巡视的士兵再没有其他熟悉的人影。
肖余生呢?他的悉华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