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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水却不笑,细细分析起来:“你当日指引点幽去接近瑞国探子,若这探子就是你自己,岂不是多此一举?而后你坚决不肯再和他住在一处,也可说明你与他并无共同利益,大丈夫当忍胯下之辱,如是为了大业,怎会连他的冷脸也瞧不得?自然不会是你。”
天逍反倒被她说得愣了下,忍不住问:“那你一直以来究竟怀疑我什么?”
“我怀疑……”沉水垂下眼睑,叹道:“窥觊祥国的绝不止一只狼,我怀疑宫里不止有瑞国的探子,也可能有华国的、夏国的。”
“四国分庭抗礼,已延续了千余年,只要坐上帝位,谁人不想一统天下?祥国以外俱是男尊女卑,那三国想必看不惯祥国女子为帝很久了,有朝一日若能灭了祥国,将祥国女帝收入后宫、甚至贬为奴婢——他们只怕是做这美梦千百回了。”
天逍与她半墙之隔,彼此看不到脸上的神情,却能从她的话中听出些凉薄的感觉。可不是,三国之间相互侵占,不过是能欺凌对方的后妃,哪比得上将祥国女帝从皇位上拉下来,压在身下来得愉快呢?
“你想太多了,那些个帝王,未必就怀着这么肮脏的念头。”他徒劳地辩白了句,喉中泛涩。
093、教诲
君无过伤得很重,据赵大人的话说没个三五个月是不能好全了的,年宴自不必说,开春祭天扫陵怕是也不能陪驾,否则这天寒地冻的,万一落下病根,往后可就麻烦了。
沉水倒不计较他能不能参加年宴,只盼着他好起来,日日都过去看望,人参燕窝等名贵补品赐了一大堆,知他唯爱棋,又令工匠用上好的玉置了一副新的棋子,亲自送到床前,就连棋居的四个下人也都沾光,得了不少金银珠宝。
玉寰舒也来探视过两回,赏的倒是不多,只嘱咐了他安心养伤,不过在旁人眼里,能让女帝亲自探病,足可见君无过下半生无忧了。
救了公主的命,又一直都被女帝青眼相加,君无过在宫中的地位可谓是牢不可破了,就连朝中也有开始有些见风使舵的人,托了各种关系送来礼品,但君无过仍是从前那副清清淡淡的性子,礼物一概不收,只谢过心意,也没有生出半点倨傲的情绪,前来探病的,一律笑脸相迎,虽不能起身相送,屋子里的丫鬟倒也礼仪尽到。
“真是无可挑剔的表现呐。”对此,天逍如是评价。
沉水正坐在案前临帖,闻言白他一眼:“这种时候还吃醋,也不会害臊。”
君无过受伤以来,沉水还是每个早晨先到碧鸢宫背书习字,然后去探病,下午再温书,或是逢贺再起查到要害,还得到处跑。从心里来说,她倒是愿意一整天地守着君无过,陪他说说话,免得他躺着不能动,闷得慌,可是既然发了誓要学习,便不能偷懒,于是这么一天分配下来,日子倒过得充实。
双全从门外跑进来,抹抹脸上的汗,大声汇报:“师父,半个时辰的马步扎完了!”
“唔,去后院挑水,把几个水缸都装满,然后烧一锅水,师父要洗澡。”天逍姿势不雅地蹲在太师椅上,一边抓耳挠腮,一边翻着一本书皮儿泛黄的《六韬》,闻言头也不抬地安排道。
“是!”双全倒是很麻利地就又奔向后院,沉水却忍不住道:“我叫你教他做人做事,你怎净打发他给你做杂事儿?缺人伺候也不见你开口。”
天逍又翻一页书,委屈地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想做大事的人都得从小事做起,我在寺里学习的日子,也都是帮师父师兄他们挑水劈柴,流了多少汗,也不见你心疼过。”
沉水啼笑皆非,将写完的白纸递给身旁的含光捧去一旁搁着,又道:“道理都在书中,你挑水劈柴,除了一身蛮力,还能学到些什么?”
“嘿~你既然非要问,我就让双全来给你说个明白,”天逍嘿嘿一笑,冲后院里大声招呼,“双全!过来!”
双全又一阵风儿似的跑了进来,劲头十足:“师父,什么事叫我?”
天逍把手里的书一扔,盘腿坐端正了,合掌道:“你师姐不明白你为何每天都在做杂事,你给她说说。”
沉水顿时恼了:“谁师姐?”
天逍好整以暇地笑道:“阿弥陀佛,公主既然拜我为少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先双全入门,自然是他师姐,有何不妥?”
沉水气得笑出来,手里笔一摔,向后靠在椅子里:“好啊,那双全你就给‘师姐’说说,咱这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得好了有赏,说得不好,某人恐怕是要受点皮肉之苦,才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序。”
含光也在一旁帮着煽风点火:“就是就是,教过公主琴棋书画的那么多先生,都没一个敢自称公主的师父呢,大师这回定是要受皮肉之苦了。啊,上回云姑娘给君公子挑了上好的伤药,大师可得去讨些来预备着。”
天逍被她们主仆二人奚落,倒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对徒弟说:“听见没有,师父的屁股可就指着你了。”
“是,徒儿定不会让师父失望,”双全对他一抱拳,脆生生地答道,“回师姐,师父每日叫我担水,练的是平衡与负重,双肩不平则发力不均,下盘不稳则未战先败,滴水不撒,来去自如,将来飞檐走壁便如信手拈花,不费吹灰之力。”
沉水一噎,不甘地又道:“那扫地擦窗烧水沏茶又是为的什么?”
双全仍然是郎朗有声:“剑在心中,纵是笤帚亦可杀人,连地都扫不好的人,掌不得刀兵;窗棂如人心,灰尘如恶念,常拂窗上尘,常存心中善,勿以恶小而为之;人有怒气,侵略如火,学会控制火候,亦可控制心魔;至于沏茶……师父,你叫徒儿沏茶是为了什么?”
“……”天逍语塞,食指对他点了点,最后无奈低头认栽。
“原来都是编好了等着唬我的,”沉水失笑,摇了摇头,“少师大人亲自解释下沏茶的功效?”
双全无辜地眨着眼:“师父……”
天逍抹抹脸,吁了口气:“让你沏茶就只是因为师父渴了,明白吗?”双全只好点点头。
含光在一旁乐不可支,沉水亦笑起来,道:“算了算了,瞎掰乱扯,倒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今日的帖子临好了,我去看看君哥哥,你们师徒俩继续扫屋子吧。”说着便起身离开。
双全探头探脑,见她们主仆走了,才转回身来小声问:“师父,那以后徒儿是叫她公主,还是叫她师姐?”
“你说呢?”天逍斜他一眼,卷起《六韬》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当然是叫师姐。”
双全应下,天逍又道:“师父问你,假如有一天师父和师姐同时落水了,你救谁?”双全睁大了眼,接着皱起眉,不解地问:“为何会落水?”“甭管为何,你且回答,你救谁?”
这可是个难题,双全歪着头想了一阵,说:“徒儿不会水,师父会,师父可以自己救师姐,不需要徒儿下水,徒儿会在岸上准备热水干衣和姜汤。”
天逍嗤地笑了一声,玩味地眨眼看他:“那要是师父手脚被捆住了,就像那天在龙磐阁,非得你出手不可,你会救谁?”
“……就算那样,徒儿还是不会水,下去了也救不了师父师姐。”双全很老实地回答。
“唉,你这孩子,真是无趣,”天逍泄气地扔了书,一指戳着他胸口,“你给我记着,师门第一要则,便是严禁同门相残,往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以保护你师姐的安危为上,必要时候,就是杀了我也不要紧。”
双全愣愣地看着他,好像有点不明白这其中的卯窍,天逍又笑着摸摸他的头,抄起书撵他去后院烧水。
与此同时,在数千里之遥的异国王都远郊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宅院里,银丝炭生的炉子散出满屋的暖气,紫檀木的宝座两边搁着鎏金的高脚香座,芳熏袅袅。
宝座上,一名将近而立之年的青年男子倚在美人靠上,正翻阅着手中一卷书籍。他眉眼英俊,鼻梁挺拔,唇薄如刀,面上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桀骜之气与威严之仪,岁月更在他眼中留下了事故老练的痕迹。他不做声,亦无表情,仅有的一名侍从也是低眉垂首静候其旁,不敢有半点打搅。
“大哥!我回来了!”门外的院子里突然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
男子眼不曾移开书卷,朝身旁的侍从吩咐了句:“让她进来。”侍从一躬腰,快步上前去开了门,对院中道:“主上请小姐进来说话。”院中的侍卫们这才让出道来,放人通行。
“大哥!”欢欢喜喜跨入门槛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个月前离开祥国王都的神秘少女魅音,她看起来风尘仆仆,却丝毫不见疲惫,“我回来啦,大哥最近好吗?有没有很忙?想没想人家?”
男子呵呵两声,放下手中书卷,对她露出微笑:“疯野够了,终于舍得回来了?过来让大哥看看,有没有瘦了。”
魅音高兴地扑过去,挤着在他怀里坐下:“人家哪有疯野啊,人家不是去替大哥办事了吗?诶,大哥,我这次去祥国,真的见到那个混蛋了,他啊,好的不学,居然学那些小白脸,留在祥国王宫里做公主面首,你说他丢不丢人啊?”
男子微微一笑,眼底却是冷光一现:“祥国以女子为尊,谈不上丢人。”
“可是……”
“好了,魅音,你玩了这么久才回家,该先去见娘,”男子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天逍的事,大哥自会处理,你不必多言。”
魅音还想说点什么,就看到自家大哥面色不善,只得点头退出了房间。
送走了妹妹,男子将目光落在香炉上方袅袅升腾起的白烟上,片刻后,唇边浮起一抹冷笑。
094、探望
棋居内生着三个炉子,暖意融融,帘子一放,将严寒烈风尽数阻隔在了门外。
病床前,沉水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正用瓷勺轻搅,一面老生常谈:“这是用上好的鹿茸熬的鸡汤,解忧说你这次失血过多,要好好补一补才行,来,差不多凉了,我喂你喝。”
这公主亲自喂汤喂药的事,一开始别说丫鬟们惶恐,君无过也是不敢领受的,可沉水再三坚持,伤者最大,君无过又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喂个汤药怎么了,一屋子的主子下人才勉强接受了。
“味道很好。”君无过喝了一口,轻声赞道。
他现在只能说是伤势初步痊愈,说话也还不能大声,更不能下床走动,寒冬腊月的天里屋里生起炉子,其实是闷得不行的,可下头人生怕他再受一丁点风寒恶化了伤势,愣是将门窗关得紧紧,险些将他憋死在里头,还是云解忧过来看了一次,说是不能不透气,才在外间开了一扇不会叫风吹到他的窗,屋里的空气总算是清新了些。
“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叫司膳监天天炖给你喝。”沉水现在听他说句话都满足得不得了,有点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趋势,和上回闹翻脸的时候简直无法可比。
君无过含笑摇摇头:“不用了,鹿茸名贵,更稀有,都是从北方进贡过来,宫里也不多,不用在我身上糟蹋了,这伤养着养着总会好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沉水又喂了一勺鸡汤给他,振振有词地道,“好药就是用来医人救人的,不用,放在那儿给老鼠咬不成?”
君无过抿了勺里的汤,低声道:“我命贱人微,实在是消受不起。”
搅汤的手不觉停下来,沉水将他搁在被面上的一手轻轻握住:“你别这么说,君哥哥,人命无关贵贱,都是人生父母养,就算按你所说有贵贱之分,你是为我受的伤,如果不是你,现在躺着喝药的人就会是我,你觉得我贵为公主,没有资格喝着鹿茸鸡汤吗?安心,你就当是替我喝,好不好?你连刀子都替我挡了,喝个鸡汤什么的,肯定是小菜一碟。”
君无过被她的话逗笑了,但没笑几声便又按着胸口皱起了眉,想是牵扯到了伤口,沉水立刻紧张起来,赶忙唤来外间的丫鬟们,要去传御医。“没事的,笑得太开心,忘了身上还有伤,”君无过拦住她们,“就疼了一会儿,没事了,不用再去劳烦云姑娘。”
“真的没事吗?”沉水担心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色。
“没事,伤口没好,痛是难免的,身子是我自己的,真有事我定不会硬撑逞强,放心吧。”君无过抬手擦拭额上的汗,沉水忙掏出帕子替他擦,擦了没两下,就感觉到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忽然就害羞起来,讷讷地缩回了手。
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亲密关系,在他面前也从未害羞过,此刻却不敢靠近他,沉水攥着手里的丝帕,一时无言。
他舍命救了自己,若是将来他知道自己曾怀疑他是探子,是内应,该会有多伤心?
“沉水,你知道吗?”见她脸颊绯红,君无过莞尔一笑,枯燥的手覆上她的,“在拔刀的那一刻,我真的想过就这么死去,那样你会永远记住我,我也会永远活在你心里。”
沉水心里很不是滋味,双手握着他:“别再提那可怕的事了,都过去了。”
君无过抿唇一笑,仍旧道:“可是后来醒了,我又发觉自己那一刻的想法,实在是太过自私,为了在你心中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竟想一死了之,全然不顾我死后你会有多伤心,有多难过,你这双漂亮的眼睛,会为我流下多少泪……”
他的指肚在沉水柔软的手心中微微动了动:“我不能这么自私。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不受伤害,但至少……我希望我能不让你伤心难过,为你死之类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再说了,我会为你好好活着,为你的一颦一笑而活着,让你快乐,让你幸福,让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可以忘记一切烦恼。”
一番柔情蜜意的情话,几乎让沉水溺毙在其中,她紧紧握着君无过的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只差一点便要滚落下来。
偏偏这个时候,极为煞风景的声音从院内传来:“启禀公主,贺统领求见。”
“……我这就来。”沉水有些扫兴地应了一声。
君无过倒开明:“贺统领求见必有要事,你先去吧,汤我会喝完的。”沉水也只能点头,唤来红绣继续喂汤,自己穿过院子出了棋居。
贺再起等在门外,一见她出来,立即跪下行礼:“打扰了公主探病,卑职罪该万死。”
“起来罢,没怪你呢,”沉水领着他朝素竹小楼走去,“查到什么了?”
“回公主,龙涯将军的言行的确有古怪,但……”
贺再起欲言又止,显然是顾虑周围环境,沉水也就一点头,加快了脚步,远离了棋居琴舍。
回到楼里,丫鬟们放下茶水果品就自觉地退了出去,把门也关好了,沉水在椅子里坐了,又摆手让他也坐下说:“他露出了马脚?”
“不知道算不算马脚,”贺再起捶着自己的头说,“我跟着武大人他们四处查那批军械的来历,龙涯将军不时会给出些建议,乍一听有点道理,但其实都是错的,而且过后回头再想,倒像是故意误导我们,带着我们兜圈子,本来一天就可以查到的东西,非得白跑一两趟。”
沉水用杯盖轻轻拨了拨水上的茶叶:“这么说他是有意在拖延时间,拖延办案进度。还真是巧妙又狡猾,目的达到了不说,还让人抓不到把柄,谁不会犯一两个白兜圈子的错呢?大将军果然是大将军,仗打得多了,迷惑敌人的本事,也用到自己人身上来了。”
贺再起有些为难地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倘若继续被他带着兜圈子,很可能会错过很多重要的线索,万一他的同伙另外还藏了军械,比这量更大,甚至收买了死士,这么耽搁下去,卑职恐怕王都里会出大骚乱啊!”
沉水嘴角一弯,悠然道:“不会,再过两天就是除夕,这过年是大事,我猜他们要么在年前动手,要么就会推到年后,否则新年第一天见了血,是很不吉利的。你继续跟着武大人调查军械,我自有办法把龙涯支开,免得他乱放烟雾弹,年前这几天,就要辛苦你们了。”
贺再起连忙谦道:“不敢,卑职承蒙公主信赖,能为公主效命,是贺家的福气,娘也嘱咐过我,为公主尽心,为国家尽忠,决不能辱没了门风。”
沉水满意地点点头,打发他走了,自己也唤来丫鬟整理妆容,换了正式场合的裙子,前往游鸿殿请安。
095、释权
游鸿殿中刚摆了午膳,玉寰舒脱了龙袍,玄色的便服外着大红的火狐皮短褂,既暖和又方便,见女儿过来请安,便笑着拉她一同坐下用饭。
“哦?你说龙涯?”
聊过一旬母女间的闲话,沉水慢慢切入正题,说起了那日刺伤君无过的刺客,就着天逍之前给的信息又胡编乱造了些有的没的,然后点名要龙涯去查此事。
“是,女儿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师父靠得住,那刺客能被天逍一路追赶着从京郊入宫,不慌不忙,目的明确,下手更果敢毒辣,只怕没有师父那般硬功夫,对上他的同伙,只会一命呜呼,所以我觉得还是让师父去查比较稳妥。”沉水又仔细陈述了原因。
玉寰舒微微颔首,但不太愿意:“可是龙涯正在查安庆坊军械的案子,恐怕分身乏术,刺客的案子还是交给司刑监去查吧,司刑监那边也颇有几个能干的捕头,相信不会在刺客同伙手下讨不到便宜。”
沉水向前倾了倾身子,又道:“可娘您别忘了,之前两次刺客的案子也是师父负责的,他怎么着也比旁人要熟悉这些案情,另外叫司刑监那边的捕头来查,他们一来不方便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