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约是睡多了,暮田田脑子有些发木,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哦,那你这就去请他过来吧。”
沈寂涯大约真是等得急了,招之即到,暮田田还在洗脸,他便隔着屏风问:“嫂嫂,我这几日练功,似乎遇上了过不去的坎儿,想去找郁公子请教。你可有什么话带给他?”
暮田田一怔,手中湿漉漉的毛巾悬在半空,顿时沥沥拉拉滴开了水。
她想了想,说:“寂涯,你若不是太急,能不能明天再去?”
事先已经说过,如果今天过去跟他一起吃饭,才让沈寂涯去的。
沈寂涯有些不解,却还是答应了:“哦。”
听见他的脚步转往门口移去,暮田田又把他叫住:“寂涯!”
脚步声顿止。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以后……你再要找他,都以自己的名义就好,莫再提我,行吗?”
沈寂涯默然片刻,低低地“嗯”了一声,便走出去了。
暮田田站在水盆前又发了会儿呆,恍然听见屋外传来小囡咿咿呀呀的声音,沈寂涯的话音里便带上了笑意:“小囡乖,来,叔叔抱!”
紧跟着响起的是沈沧岭的声音,隐隐透着几分不悦:“你嫂嫂起来了吗?”
“像是刚起,正在屏风后洗漱,我没见着人。”
“嗯,你去吧,小囡给我。——小囡来,爹爹抱!”
暮田田匆匆擦了把脸,便挽着头发迎出去:“我昨晚睡得沉,早些时候醒不来。小囡吃过几次了?”
沈沧岭把冲着暮田田一直蹬腿挥手的小囡放到她怀里:“奶娘刚喂过一次,看她也不肯睡,精神得紧,就说带来找你。小囡,你刚才说要什么来着?”
小囡应声冲暮田田努力地张嘴:“娘……娘亲……”
暮田田张口结舌。
她愣愣地瞪着怀里粉嘟嘟一团的女儿,眼泪忽然就模糊了视线:“小囡会、会叫我了?”
沈沧岭望着这娘俩,满脸怜爱的笑:“可不是?咱们小囡定是神童,这才刚满半岁就会说话了!”
他轻柔地在小囡嫩嫩的小鼻子上刮了刮:“只是仍需用功,昨日教了一天,怎么都叫不会这声‘爹爹’。”
暮田田抬头看着沈沧岭,感动潮涌而来,翻天覆地。
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他用了多少功夫与耐心,才教会她叫出这一声“娘”。
明明这孩子与他并无瓜葛,他却对她视同亲生,尽心尽力到如此地步,说到底他讨好的不过是自己;而自己才是这孩子的亲生母亲,却贪玩任性,疏于职责,只顾着去同一个不可能的人纠缠,到头来冷落了自己的骨肉。
想来沈沧岭必是日日指着自己的画像教孩子叫娘,而他笔下的自己,活色生香,花容月貌与真人并无二致……
暮田田心头忽然浮起一点点飘渺的印象,恍恍惚惚记得自己离家走失的那段日子里,他曾亲手画下自己的模样,调集起沈家的全部人脉,广发给江湖上的兄弟,请大家代为寻找。
他画那些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真人在眼前当模特,他只照着自己心里的模样,就画得那么惟妙惟肖,气韵流转,仿佛只要唤她一声,她就会从纸上飘然走出,颦笑点点就在呼吸之间。
不知他将她的模样画了多少遍,再一幅一幅地分发出去……
黑白无常的那声“姑爷”……
会不会是真的呢?会不会自己原来喜欢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他,根本就是自己的丈夫?
暮田田定定地望着沈沧岭,他的面庞一瞬模糊,又一瞬清朗。小囡好奇地举起小胖手在她脸上擦了又擦,仍然一声接一声奶里奶气地唤:“娘,娘……”
沈沧岭也深深地看着她,满脸掩不住的欣喜与动容。他试探着伸手,将她母女二人都揽到自己怀里去。
这一次,暮田田没有抗拒,只是静静地抱着小囡,偎依在他胸前。
他的怀抱,也是一样温暖,他的心跳,也是一样沉稳有力……
等等!也是一样?
暮田田哑然失笑。这个“也”字从何而来?又是与谁一样?
难道是檀哥哥?
可是檀哥哥……何曾拥我入怀?
她闭上眼睛,默默地流着眼泪微笑,幸福地任女儿香喷喷的小手温温软软地在脸上擦拭。其实自己已然拥有整个世界,昨晚才笑叹那褚某人贪得无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暮田田腾出一只手,揽住了沈沧岭的腰。
那一刹,听见他的胸膛里突突突急敲了几下。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从现在开始,放下所有那些想得起想不起的,放下那些美丽却虚幻的奢望,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吧。
浅尝辄止
暮田田就此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待了下来,每天大多数时间都花在陪伴女儿上,需要出去买东西走亲戚的时候才循着礼节坐车轿出去,依足了良家妇女的规矩,轻易不肯抛头露面,更不曾再自己换上男装取道地府私自外出。
只是老也忍不住要去找沈寂涯。他们兄弟俩自从不睦,就没再在一起练功了,故而在他练功时去找他,倒是单独说话的好时机。她也顾不得避嫌,只为了那一缕微茫的希望,从他那里听到些许关于郁檀的消息。
为了怕自己形迹太重,她不得不给自己定时——
算一算上次去找寂涯的时间……到今日不过过了两日,不行,还不能去;
上次去找寂涯已在三日之前,好吧,可以去了。
说起来自己的意志力还真是不够,可这是一种心瘾,如同戒烟,刚开始也需要用零食占着嘴转移注意力。总要循序渐进,才不致突然间抽调生命的支点,将自己瞬间击垮。
她那次交待过沈寂涯,以后再去找郁檀就不要再提她,大约他真的做得很好,也大约他明白了什么,于是她每次去找他聊天,都不常见他提到郁檀,哪怕她主动问起:“寂涯,最近功夫练得可还好?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么?”
他也只是说:“还好。”或者,“前日是有些不妥,但蒙郁公子点拨,便过去了。”
仅此而已。他不接着往下说郁公子如何如何,暮田田也不便再多话追问。
只有一次,他主动多说了一句:“嫂嫂,你还不知道吧?郁公子现在在复功呢。他身子已经比先前强健了不少,大约恢复了一两成功力,走路也再不需要拐杖了。”
接下来整整一天,暮田田都大为欢喜,有那么一会儿,她险些就要忍不住又去换装私出,只想远远地偷看上一眼,看他不拄拐杖的样子,该是何等的玉树临风。
她想起那次去郁记银号见到他,是觉得他气色好了不少来着,想来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慢慢复功了吧?
如此一来,放心了不少,却又怅然若失,因为这样一来,自己就更没有关心他的理由了。
而且,以前他还不那么完美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他太好,对于自己,已是可望不可及。
如今他越发好了,自己便更加无望,如此远远避开,倒是妥当。
沈寂涯也乐意同暮田田说自己练功的事,毕竟他去找郁檀学功夫是偷偷的,除了暮田田之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少年人但凡有了些许进步便忍不住要与人分享,尤其是自己心仪之人,所以每次暮田田来找他聊天,他的话都并不少。
可也不见他提到过郁檀问起暮田田,这让暮田田时而更觉心灰意冷,时而又益发牵肠挂肚。
檀哥哥……他是不是看出来我有心避开他了?
而他对此,也听之任之么?
暮田田心下酸楚,更苦于这份酸楚来得根本毫无道理。
她这是怨郁檀不够在乎她么?可两个人既然绝无可能,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在乎自己?
更甚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女子,难道自己希望他是个断袖?
在与郁檀的情谊一日日荒芜消隐的同时,暮田田和沈沧岭的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虽然还没有圆房。她想起刚刚嫁给他时心里便起过的念头——两个人是先结婚后追求。现在约摸可算是他已经把她追到了,俩人就此开始恋爱,待至水到,便可渠成。
暮田田的转变令沈沧岭欣喜若狂,每天更是一有空就来她房里,小囡醒着便逗她玩一会儿,续上先前的功课,教她喊爹爹。
可不知为什么,小囡学会喊娘之后,又会了爷爷奶奶,甚至有一次曾叫出过叔叔,也曾指着庭间草树呢呢喃喃道出过一个吐字不清的“花”字,唯独这个“爹爹”,总是叫不出来。
暮田田倒有些愧疚,只觉得是自己的过错:沧岭教她喊娘,她一下子就学会了,怎么自己教她喊爹,却这么久都学不会?
沈沧岭自然有些失望,却也不以为意,反过来安慰她:“不妨事的,孩子还这么小,哪里懂得许多?她喜欢我抱她喂她,次次见我都对我笑,我心里便十分欢喜了,这声‘爹’,她心里一定早已叫过无数遍了。”
有一次沈沧岭从外面回来,径直就来暮田田房里,一进门就见她将一根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轻声,垂眼便看见小囡趴在她肩上,大概刚刚睡了过去。
他快步走过来,帮她将小囡轻轻放在床上,用薄被盖好。
俩人无声无息地站起,心心相印地也不叫下女,暮田田抬起双手,沈沧岭便心领神会地背过身去除下外套。暮田田将他的外套挂在墙边,一转身就直直撞在他怀里。
暮田田呼吸一滞,眼前昏然一暗,便感到他的唇热烘烘地堵了上来。她方欲闭眼承受,脑子里却冷不丁一凛,那个镜头又闪出来了——
他捉住她,突然一出手点了她的穴,令她僵立不动,而他从从容容地抱紧她,低头就覆住了她的唇!
这个似真似幻的印象如同它在新婚之夜第一次出现时一般,令暮田田立时像是咬了只苍蝇,惊恐和恶心的感觉顿时轰散了所有缱绻柔情,她下意识地立即绷紧身体牙关紧闭,竭尽全力也只劝得自己没将他一把推开。
沈沧岭乱着团呼吸正欲长驱直入,却发现暮田田的嘴怎么也不肯张开。他按捺着满心急切,耐心地在她的唇齿上舔了又舔,半晌未果,难以尽兴地睁眼,便看见她满眼戒备地直勾勾瞪着他,小小的脸上全是如临大敌的倔强。
他不由苦笑一下,略略松开她,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田田,放松些,我不会伤害你的,嗯?”
暮田田仍是紧张,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沈沧岭重新鼓足信心,抬手合上她的眼皮,手指缓缓滑落,温柔却坚决地启开她的唇。
暮田田被动地将牙关咧开一条缝,立即感到陌生的男子气息和触感涌了进来,密密实实堵了满口。她不舒服地微微皱眉“唔”了一声,沈沧岭的身体突然一绷,一手握紧她的腰肢,另一手就急乱地向她胸前抓来!
暮田田一把挡开他的手,惊惶地瞪大眼睛,只见他双目微眯,眼神迷乱,拥住她就往床边带——
暮田田蓦然想起一个绝佳的理由,连忙低声喊道:“不要,小囡在这里……”
沈沧岭当机立断,停在桌子边就将她俯身压下,双手颤抖着伸向她的衣领——
暮田田终于忍耐不住,用力推开他,一翻身离开那张危险的桌子,慌忙向门口跑去。
掩上门时,还听见沈沧岭苦苦压抑的低吼:“田田别走……”
暮田田越发心慌意乱,像是身后追着个能将自己一口吞下的恶鬼。她慌不择路,只是低着头没命地跑,直到突然撞到一件什么物事,而后被弹开,却又马上被定住。
她仓皇抬脸,看见沈寂涯双手握在自己肩头,目光里熊熊燃烧着火焰:“田田!”
她霍然清醒,连忙退开一步离开他的掌握。沈寂涯也猛然省悟,急急地缩回手别开脸。
旋即又侧过头来看她:“出什么事了?”
暮田田回头望去,没见沈沧岭追来,提在胸口的一口气顿时一泄。
这里是沈寂涯平常练功的院子,她上次来找他,才不过是一天以前。
难道是因为这个地方同郁檀之间曲折到几乎无异于并不存在的联系,才令她在慌不择路之中本能地跑到了这里来?
她摇摇头,转身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去。
那次失败的接吻尝试之后,沈沧岭往后退了一步,再将暮田田抱在怀里时,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地亲吻她的脸颊。
这样的程度她似乎还能接受,每次都静静地靠着他,嘴角抿着一丝赧然的浅笑,腮边娇红薄染,令他一时间热血沸腾,亦觉此生足矣。
他们夫妻俩感情日笃的情形看在沈铭锴夫妇眼里,沈夫人心下有些不甘,却也无可如何。然而随口一问就知道他们仍旧分居,沈夫人不忿之中便有了几分猜疑。
这一晚沈沧岭回到自己卧室,刚刚躺到枕上,便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得慌。
他起身再看,发现枕下露出一角书页,抽出来一看,不禁面红耳赤。
那竟是一本秘传的春宫!
沈沧岭又气又笑,跳着脚将刚才伺候过他更衣的婢女又叫了进来,指着书问:“这是谁让你放在这里的?”
婢女脸红过耳,慌忙跪下,声若蚊蚋:“是、是夫人……”
沈沧岭恍然大悟,益发羞恼:“娘难道是觉得我不会?”
婢女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夫人说,大少爷若是、若是……”
“若是什么?”沈沧岭不耐烦,更有些急躁的好奇。
再听婢女的语气,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奴婢本就是大少爷的人,愿、愿给大少爷填房……”
沈沧岭哭笑不得,忙叫她起来,柔声慰道:“别怕,这是夫人多事,有你什么错?下去吧。”
婢女也不知是如遇大赦还是心有不甘,福了福就往外走。
沈沧岭又叫住她:“等等!”
他找了块红布,将这书密密包起,递给婢女:“送到大少奶奶房里去,别的什么都别说,就说是夫人给我俩的。”
婢女接过书,红着脸诺诺应声,逃也似地奔下去了。
寿辰
暮田田第二天早上刚起床,下面人就送了件东西来,说是夫人让送来给她和沈沧岭的。
她拆开包布一看,脸霎时就红了,一把扔开,心里一时气恼:夫妻之事何等私密,婆婆怎的连这个也管到头上来了?若是看不下去,直接给你儿子收房纳妾不就得了吗?
心里疙瘩了一会儿,脾气却又落了回去,想来到底是自己不对。
这是在耗着什么呢?要么索性就一直像过去那样,冷了他的心断了他的念,也好让他休了自己另娶贤妻。
现在这个样子,恋人有余夫妻未满,自己是自作自受,却平白耽误了他呀。
可是除了自怨自艾之外,暮田田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不是自己成心犟着不肯与他圆房,实在是从心理到生理,双双不能。
说到底还是心理问题吧,可恨现在又没有心理医生,找谁治去?
暮田田怔怔地在窗前坐下,心神晃晃悠悠地越飘越远。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心理障碍呢?也许正如爹爹和沧岭所言,当初确是那个强人将我掳了去,而后强迫了我吧?我将他彻底忘了,那被强迫的印象却还根深蒂固,于是便莫名其妙地转移到了沧岭身上去,白白冤枉了他。
大概真是这样的吧……
日子如此别别扭扭的,过得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堪堪数月流水介过去,就到了暮田田的生辰了。
头一年暮田田过生日时,挺着大腹便便,沈沧岭给她热热闹闹做了场寿,各种排场差不多都到了小辈做寿的极致,免不了就让沈夫人脸色不好看了:“她才多大?这么穷折腾就不怕折了她的福?”
沈沧岭贵人多忘事,到了今年又大张旗鼓地张罗,只是经暮田田提醒后学了乖,不说是给自己媳妇儿做寿,只说家里久没热闹了,不如请个戏班子来唱一台戏,再摆上一天流水席同亲戚朋友们乐呵乐呵。
沈夫人怎么不知道他的心思?奈何他不说出那真正的由头,自己便也抬不出责骂的理由。
这天暮田田一大早起来,好几个婢女就捧着沈沧岭请人给她新做的衣服首饰进来,给她花枝招展地扮出了一袭盛妆。早晨吃的是细龙须下的长寿面,独独一根连绵不断,满满堆了一碗;饭后又上了摞得整整齐齐一盘水灵灵的寿桃,惹得婢女们吃吃直笑,纷纷打趣:“大少奶奶,大少爷这是盼你活到万万岁呢!”
暮田田也笑:“我倒是在想,他是觉得我会有多短命啊!”
沈寂涯也规规矩矩送了寿礼,是一柄镌着云纹的如意形发簪,木制的,虽不值钱,却也别致。
暮田田欣喜地接过来就往发髻中插,一边对着镜子里的少年问:“哪儿买的?赶明儿我也上他家铺子逛逛去!”
金黄色的铜镜中,少年的笑容波澜荡漾,像是飘在水面上一般:“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
暮田田动作一滞,旋即又越发放大了脸上的笑容。她转过身来,冲他噘着嘴跺脚:“寂涯你就知道磕碜我!男孩子这般手巧,当真也值得如此炫耀么?”
沈寂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