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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茗虽只有二十出头,却有极高的医学天赋。她平日并不挂牌行医,而是随夫卖酒为生。但若是周围百姓病苦缠身,她绝对次次义诊,药到病除,是以被颂为医仙。然而蓝茗进去的时间也有一个时辰了,妻子的痛呼并未减弱。
饶是冰冻三尺,凌恒涵额上的汗珠也涔涔密密。即使盼子心切,此刻他只祈求妻子平安。
凌恒涵愈是不安,愈是觉得谷中噪声烦扰。门外脚步声渐近,他转过身,眼神黯淡下来,无力道:“师弟,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来人有些心虚,小心翼翼道:“谷主,髯翁前辈已到了正厅。”
凌恒涵不禁疑惑道:“这个时候,不知他老人家所来何事。”于是不得不打起精神,随师弟到了正厅。
髯翁在武林中是前无古人的传奇人物,不但武功登峰造极,更是有睥睨古今的铸剑技术与精湛医术,堪比干将与扁鹊。髯翁本是淡彤须发,但不知为何于二十年前一夜白头,只剩了胡须仍为赤色。后来,江湖中人都尊称他“白眉赤髯翁”,简为“髯翁”,而他的真名反而愈少人记得了。
髯翁年近花甲,然而举手投足中流露出当年耄耋年龄的张三丰才显有的仙风道骨与人事沧桑。凌恒涵压制了自己难平的心境,恭敬一揖道:“不知杜伯伯亲临,恒涵有失远迎。”
髯翁与凌恒涵的父亲是至交,因而进出十分随便,也并不拘泥礼节,仍是坐着摇首道:“恒涵啊,你这样岂非生分了?”说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道:“很着急吧?” 凌恒涵硬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未开口,髯翁突然严肃起来:“你父亲过世的早,他临终前托我照应你,我也一直不甚尽责。现在我告知你一件事,此事关系凌剑谷乃至整个武林的兴衰,你务必按我的话去做。”
凌恒涵心头猛地一凛,他险些忘了一件事情:髯翁最骇人的不是武功,不是铸剑,也并非医术,而是冥冥中预知模糊未来的天机之感。他倏地比方才更为紧张,脱口便问:“是关于溆儿的么?”话音落下他便后悔莽撞,一名女子,又如何关系武林兴衰呢?
髯翁却正色道:“可以说与小溆有些干系——是关于她腹中孩儿的。” 凌恒涵乍听愈是惊讶:“孩子?孩子怎么了?”
髯翁起身至房门,望着夜色中有些棱角的月亮,郑重道:“恒涵,小溆能过此劫,却要付出终生再不可生育的代价。你同小溆相爱至深,就算她同意,你也是必不会纳妾的,是吧?” 凌恒涵立即不假思索道:“没错,依伯父所言,只要溆儿逃过此劫,那我们只有这一个孩子——或者没有孩子,却是无所谓的。”
髯翁长叹不息,重重拍着凌恒涵的肩膀:“你究竟还年轻啊……只有你的骨肉,你的儿子,才能够名正言顺接替谷主的位子,你明白么?”
凌恒涵依旧一头雾水:“这……没有子嗣便可传位于优秀的弟子,这也是曾祖父订下的规矩啊。”髯翁不觉厉声哼道:“你可还记得令尊归仙前对你说了些什么?”
“是,” 凌恒涵低升啊头,不敢正视髯翁不怒自威的眼神,“家父道,杜伯伯的吩咐恒涵必要谨遵。”
髯翁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略带慈爱的声音似有些颤抖:“谷主的位子自应不拘于血脉,但这却能成为某些窥视权欲之人发难的借口!” 凌恒涵抿紧嘴唇,年轻的他尚不能想象髯翁口中“莫须有”的未来。他犹豫着,以试探的口吻道:“如真发生此事,大哥一定会助我的?”髯翁自然明白他口中的“大哥”是谁,于是一把拉过凌恒涵细细耳语。听着听着,凌恒涵额上的汗珠已然如雨。
凌恒涵与髯翁一同回了卧厢,不多时,忽闻响亮的盈孩啼哭,凌恒涵却失去了初为人父的激动。蓝茗从内室中跌绊而出,近两个时辰的推拿归位已经让这柔弱的女子精神近竭。室中的女婢也没有喜悦的呼声,大家全被这个终现人世的孩子搞得筋疲力尽。但是蓝茗看凌恒涵略带悲伤的脸,仍是撑起微笑道:“恭喜了,是个千金,母女平安。”
“是个千金,母女平安。”这样一句简单的话愣是将凌恒涵的心刺得千疮百孔,淋淋淌血。他喏喏找不到言辞,且听髯翁一旁闭目道:“恒涵,人家医者如此劳苦,又是女子,夜已大静,你还不该亲自送她回去?”
“是,蓝姑娘大恩大德,我与内人永生难忘!” 凌恒涵突然憎恨起自己,无法违背髯翁,和父亲的命令。
“凌谷主,我到了,多谢一路上相送。尊夫人这时是最需要你的,你且快快回去吧。”蓝茗走下马车,声音依旧温柔如平时。二人站在一座简陋的院舍外,黑夜漆漆中唯有这家亮着昏黄的烛火。
“娘,娘回来了!”柴门打开,一个只有两三岁的男孩儿爬过门槛,歪歪斜斜跑来,咬字还不十分清楚。身后的年轻男子其貌不扬,但一脸的忠厚老实是分明的。
凌恒涵望着那孩子明亮质朴的大眼睛,苦涩泛泛直上心头。忽然蹲下,拉过他的小手,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宜逍。”小男孩甩甩挣开凌恒涵的手,扑到蓝茗怀里。
“宜逍。” 凌恒涵再也没有忘记他的名字,也没有忘记半个时辰后这孩子对自己的眼神。
黑衣。蒙面。短匕。
杀死不会武功的人对他来讲还不是像杀鸡一样简单。最普通的匕首,刺中不懂反抗的人,再不用担心暴露什么。然而,凌恒涵却无论如何抵挡不过那孩子的眼神。在他的眼眸注视下,凌恒涵觉得自己的罪恶再无隐匿之所,黑色的行装包裹不了他的悔痛。那眼神,不是怨恨,不是恐惧,而是平静。平静中,是对他凌恒涵的可怜!他怕了,他当时就夺门而逃,他发誓要把这男孩儿收为弟子,倾其一生武学修为给他。但是,他却再也没能找到这个男孩。
因为,这个男孩,被天亮后恰巧路过的髯翁带走了。
一同带走的,还有蓝茗夫妇的尸首。
髯翁已经五十八岁了,虽然并不算高龄,可历经了种种之后,他以为这世上的一切都再无令他感慨唏嘘的理由。他曾经孤傲,也曾经愚蠢。世人敬他为侠,甚至为神,却没人得知他的失意与悔恨。他也以为,这么多年,自己是应该看透一切了。
但是,当他再次看到蓝茗苍白的脸庞,在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那紧闭的双眸中蕴藏的痛楚和坚强,是只有思诺才拥有的。思绪的大堤仿若瞬间崩溃,一切回忆汹涌澎湃向他无情袭来。他刹那间恢复了少年时的血性,想在天旋地转中高呼:杜然啊杜然,枉你有窥见未来的灵性,却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迷失,怎么偏偏推算不出自己的深渊?
然而,就算预见又怎样,还不依然是错。
因为未来,是他杜然赔不起的。因为未来,蓝茗注定沉睡。
他抱起宜逍,即使是孩童,他仍旧读出了眉眼间隐约的熟识。
十.承错颜不识凌郎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歌声空灵得已有了些单薄,却能在北方幽蓝深远的碧落中飘扬得长远,曲子原本的遗憾与期盼被歌者演绎得毫厘不爽,似是而非的哀伤隐藏在清悦的嗓音中,不是一般人能够察觉的。
“逍哥哥,你听,多么好听的《越人歌》。”一个身着浅绿近黄衣衫的少女拉住身前少年的蓝色衣袖,二人驻足在初春淡淡绿意的山道上,静静聆听那飘飘仙乐。
不知为何,宜逍深邃的眸子突然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忧伤雾气,极轻极轻叹道:“这曲子,怕是太过于哀伤了吧。”
苏曼晴杏眼圆瞪,奇道:“有么,怎么我没听出来?这曲子本就应有惆怅,但我听来却也并不‘过于’呀。”
宜逍随意笑道:“我又不懂音律,只不过是冥冥中的感觉罢了。兴许是我凭空想象的呢。”苏曼晴酥手下滑,握住了宜逍粗糙的手,眼睛眯成了新月:“我真感谢老天爷,让我没有这种经历。”
宜逍想起三年前初进锋砺汀时凌逸渊在船上对这首古歌的解释,突然就觉得当初的一切恍若隔世。他满脸疑惑道:“这应该是遗憾吧,有什么好感谢的?”苏曼晴小嘴噘起,用喜欢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宜逍:“逍哥哥你好傻啊,我遇到了你,还有什么好遗憾,当然要谢天谢地啦!你说是不是?”宜逍也被她逗乐了,点点头。
“那,我们快走,中午之前就能赶到凌剑谷见到凌大哥了!”苏曼晴拉着宜逍,大步向前迈着。
“哎,小曼,你不觉得那唱歌的声音有些耳熟吗?”
“哪有?”苏曼晴停下,眼神怪异,“逍哥哥,你今天的幻觉还真不少。”
宜逍望着苏曼晴娇俏的容颜,很淡漠地拉出一个笑容,嘴角的肌肉却牵着心扉,蓦地拉开,呈现的是遗失的空白。
凌剑谷正如其名,处于团子、马鞭与双子三山之间的峡谷盆地中。宜逍二人穿过了狭长的“一线天”,眼前倏地开朗,一座气势恢弘的庄园傍山而建,自下而上,由近及远,延绵数十里。
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开了皂色大门,看到宜逍和苏曼晴,两人饶有兴趣对望一眼,其中穿青色的女孩子问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干吗?”
宜逍忙道:“在下宜逍,特来此拜访贵府少主的。还麻烦二位姑娘能通传一声。”这些客套话,全是事前苏曼晴千叮万嘱宜逍记下的。
青衣女孩吃吃笑道:“宜逍?没听说过。”另一个橙衣少女道:“再者,我们家可是有两个少主呢,不知道你要找哪一个?”
青衣瞪了橙衣一眼,佯怒道:“该打,该打!你这算是哪门子的安排亲戚的方法?”橙衣得意道:“你这话可惹了她,也不见得能讨好他!”
却说这两个小丫头自顾自的嚼舌根子,压根没把来客放在心上。宜逍和苏曼晴面面相觑,两颗心绷在弦上,不知小丫头口中的“两个少主”应如何理解。
“凌菁,凌菊,你们两个小妮子是越发调皮了!不好好写字,跑到大门口做什么?还对客人如此不敬。祝伯也是,任由你们在这儿捣乱!”
宜逍一愣,这声音分明是甜美的,这声音分明应当是稚气尚余的。此刻却夹杂了太多不该属于她的成熟淡然。
他似是不敢做这个决定,迟疑着缓缓转身。眼前的少女没有过分的华丽,一件浅粉的束腰过膝裙,脚蹬雪白的小毡靴,绯色的缎丝扎于脑后偏右的小盘髻,顺着如瀑青丝随风飘摇。
宜逍忽然有一种难言的空洞,就莫名地觉得,这三年来,他不在的世界都变得陌生了。像自己的师父,三年前莫名其妙就赶自己下山去“应该去的地方”,而师父也离开了隐居十余年的长白山,云游四海,不知所踪。但哪里又是他“应该去的地方”?他只能在帆平村中呆呆伫立——而他家的破瓦屋早已不在。然后,他便险些丧命于旱海。
宜逍的目光重新定格在心亭身上,她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哥哥……哦,不。宜大哥,小曼姊姊,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苏曼晴抑制不住重逢的喜悦,拉住心亭的手道:“亭子,我和逍哥哥专门来看你们的……还要去师父的故居。我们……”她面颊上登时浮出两朵红云,“我们要成亲了。”
“真的?”心亭眼中忽就有了异彩,是真挚的渴望,“太好了,什么时候能有喜糖?”苏曼晴有些羞涩,紧捏了心亭的手,试图转移话题:“这就对了嘛,亭子要笑,刚才你不笑,可吓坏了我。”
心亭抿抿嘴,望着苏曼晴喜气洋溢的秀目,心中一个声音轻轻道:“这也是你的愿望,这也是你的愿望么?姊姊,你会为他们祝福,又能将什么留给自己呢?”
心亭低头笑笑,又道:“宜大哥,小曼姊姊,哥哥恐怕现在正在山上练剑呢。走,咱们先去客厅,我这就把他从山上拽下来。”
扬眉便看到了镜中人。
是怎样的肌肤,才能在风吹日晒中仍保持玉璞般的晶莹,芙蓉般的水嫩。
是怎样的眉眼,才能尽揽星月的璀璨明媚,顾盼流转中洒落片片灵气,却在光华背后,虚掩着二十年来沉淀的坚毅。
是怎样的身段,才能配上这冰鲛之縠裁成的长裙,点点淡紫片花零落缀于霰雪罩衫上,仿佛云中的仙子,雅致得几近缥缈。
是怎样的人儿,才能教昭君失色,道韫羞愧,公孙大娘自叹弗如。
凌逸渊望着镜中人,不由叹道,三年了,原来还是不习惯这身自己十七年来日夜渴想的红装。
为什么自己要女扮男装?自从她懂事,就一直在追问父亲这个问题。——因为男装更适于练剑。父亲起先这样回答她。
她不信,即使如此,为什么她是个女孩的事实不能向任何人提及?除了父母,任何人都以为她是凌家唯一的公子。
直到心亭来到家里也有几年时光了,她的剑术日益精湛,她的才学日益渊博,父亲方郑重对她说,女扮男装,是因为你有你要完成的使命。
使命?有些好笑。因为髯翁算出父亲命中注定无子,凌家没有“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而十几年后武林的风波会使无继承者的凌家有覆灭之灾。所以,她必须女扮男装或许才能化此灾祸。——除非有外人知道这个秘密,再也包裹不住,否则,一直要到双十时才能卸去男装。
知道真相的人除髯翁外,只有自己的父母和心亭——髯翁的孙女,同样拥有不凡灵力的小女孩,被父母收为义女,在她身边陪伴她成长。
她没有忤逆父亲的意愿,尽管她心中对髯翁的计策嗤之以鼻。难道身为女子就不能承担拯救凌剑谷的职责吗?一副男子的面具必定具有了阻止阴谋之神力?这是何等可笑又可悲的想法!
但是她没有任何反驳,只是道,想要改名字。父亲在对她的培养上管教甚严,这件事却没有思索便同意了。他已在女儿柔弱的肩上放了太多太多的责任。
凌逸渊。
她说,我要叫凌逸渊。
逸,是逃离;渊,是深渊。逸渊,便是逃离这个不能将男女平等看待的深渊。
之后的她没有了怨恨不满。
一名女医师与她的夫君。年年月月,父亲都在为手中的人命自责忏悔。还有三个婢女,是被髯翁以不被任何人怀疑的方式“解决”的。不知他是否如爹爹一样不安。
其实这个事件,伤害的不仅仅是她一人。况且锋砺汀果然就蠢蠢欲动起来。
凌逸渊起身打开衣匣,里面是一套胜雪的剑士服。密密丝缎中隐约沁出微妙的紫色。她的嘴唇渐渐冷得僵硬。那一天,在旱海,若是不策马返回就好了。
不,那样的话,他岂非已不在人间?
宜逍。就是他,让她在一瞬间恍悟,这身男装,竟剥夺了她少女独有的心思。
那一对深邃的眸子,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她无法自拔的另一处深渊。
可是,为什么又要遇到她?毁弃了苏家的婚约,却邂逅了苏家的女儿。一切都似冥冥中的安排。或许在前世她伤害过苏曼晴,于是今生要舍弃自己至爱之人去赎过。
当宜逍和苏曼晴手牵手出现在望海楼时,她惊讶那个一贯淡静沉着的凌家少主竟然掩饰不住心中的落寞,幽幽的笑容不能使落寞消失,反让它在心中大片大片无节制地蔓延。
生死一线的时刻,她在冥冥中清晰又遥远地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她太会作戏了,以至于自己也分不出真假。叹息这个时候,她仍不能忘记身上的担子,天知道那是不是她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然而最终,一切不过化为一滴清泪,仿佛竭尽身心的呼唤,可惜却是无声。
宜逍,一个心亭或许不知,她却不能忘记的名字。多少个时刻,她静静伫立在一旁聆听父亲的悔过。所以,自从这个名字从他自己口中道出,她便了解,这已然是个悲剧。
既然把毕生武学修为传于宜逍是父亲长久的愿望,那么他就不会迁怒自己把《逆云剑法》教给他。这祖上的遗世剑法,却是她心头永难平的伤疤。她可以熟稔每一句口诀,可以舞出任一个动作,终究只是瓶中奇葩。真气达不到,任是剑法精妙至极也徒劳。这是命么?唯有男子至刚至阳的内力才能驱此剑法,难道当真只有男装才能挽救凌家?
然而她的男装,也是不能练就这剑法的呀。
“十载戎甲度韶华,朔雪飞,缀乌发。剑影枉恋三生,石语终归虚话。喜褪忧缠嗔老马,承错颜,相顾也怕。殇魂逆孤云,月下人愁杀。
龙泉卸去遗姽婳,抽身去,无他法。山木空有情知,叹嗟君子难察。流光匆匆迁冬夏,葬往昔,忆中奇葩。缘止金兰前,辜负了造化。”
纤薄的宣纸自案几飘落,尚可嗅得墨迹的淡淡清香。气如游龙的字风与词本身的凄然格格不入。
什么时候,从不懂深闺词的她,也能写出哀伤如斯的《相见欢》?凌逸渊轻轻捡起,眉梢纠缠,叹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那天在船上,她不曾将《越人歌》的最后两句吟出。她怕,她怕这诗句太直白,连宜逍也能领悟。她怕自己,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