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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别小孩儿性儿了,没几天就春节了,在家老实待着吧。我回头也回家住去了。”
“噢,好吧。那我给你发信息。”
于闽轻笑,揉着他的头:“成,想我了给我打电话。”看林威皱了皱鼻子,道了再见走了。
春节是林威最喜欢也是最不爱过的一个节日。喜欢是因为一到春节老家的各个亲戚都给这个小香饽饽寄压岁钱来,多少年都这样儿。早年的时候,经济条件有限,也不怎么显,再加上压岁钱都由林威他妈管着,也到不了他手里,最近这些年,收的钱也多了,也由自己支配了,所以也算是林威每年的一笔固定收入了。最不爱过这个春节是因为每到这个时候,林威总觉得时光匆匆,这一年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由于伤感于时光的流逝,所以这个节林威心里总过的不太开心。
今年尤其不太开心,已经五天没看见于闽了,心里还挺想的,年二十九了,林威所有长辈寄来的汇款单也全到了,收齐了,自己拿着跑到海淀总局去取。一看人那叫多,不过大多数都是在那填汇款单的,自己抓着一把汇款单递进去,收了一叠红色的钞票,还连着号的新票。
走在路上,西北风吹的林威耳朵疼,由于于闽不喜欢他留长头发,所以就剪了,头发盖不住耳朵,直冻得慌。林威使劲把领子往上拽了拽,也不怎么管用。想着去年,比这时候早点儿,期末考试那会儿,遇见的于闽。自己心里有事儿想,也就不觉得多冷了。
半道上,林威他爸打电话来说所里发东西,让林威去帮忙拿。林威他爸早就从所里出来,自己开公司了,不过关系还挂在研究所,所以有点什么东西,学习什么“三个代表”也得去所里。这回事儿多,林威又在家闲着,干脆就让他去了。
回家骑上车,往自己记忆中的大院骑去,然而搬出来这么多年也没回去过,那地儿又盖了不少楼,原来记忆里的萝卜地也全没了,林威这路痴不负众望的迷了路,在楼群里穿来穿去,问了两次人才找着混在楼群里的研究所入口。
院儿已经大变了,变小了很多,一进大门就能望见对面的围墙了。林威有点渴望的望着这片自己童年的乐园,小花园也没了,篮球场也没了,两栋新盖的大楼占了那地儿,还高高的立了个银白色的大筒。
找着了领东西的地儿,工会的阿姨他还认识,站着还聊了两句,就听人夸他了,说什么有出息之类的。正说着,又进来一人,回头看,竟是于闽。两人都呆了一下,打了招呼,等他签字领了东西,两人一块出来。
“怎么是你替你爸领啊!”林威见着他高兴,满脸都是笑,“我还当就我舍命来当小催呢。”
“我爸这不是还在基地呢。”于闽也笑,帮着林威把两箱子饮料搬上车,捆好。
“基地?干嘛啊?春节还不让人过啊。”
“神三不是太顺,都去了两月了,还没放上去。”于闽陪着他慢慢走着,想着他妈在家,也不好把林威叫家去。
“神三?神州?这儿弄的呀?”
“当然了,你这小孩,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这几年牛了!”林威是挺惊讶的,想着小时候,自己的老爹还在研究所里的时候,好像净干私活儿了,都是帮别的地儿干。
“没想到吧,这几年这地儿还行,没看那个?”于闽用下巴一指那个竖着的大圆筒,“据说上千万呢!”
林威跟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似的,忙问:“那是什么呀?我刚就好奇呢。”
“微重力实验室。”
“什么?什么?”
“微重力实验室,就是模仿太空里的,没重力。知道吧,怎么着你这高材生物理也比我好啊。”
“厉害啊。能上去试试吗?”林威一脸崇拜的看着那个泛银光的大筒。
“没人愿意试。”于闽笑着,“万一他要是没弄好,有重力,你从上边儿下来,那还不摔扁了,好几十米呢,跟跳楼似的。”
“噢,我可愿意试啊!”
“试什么试啊,摔散了你的。”想了想,还是问:“去我家吗?”
林威猛地抬头,亮晶晶的眼睛中全是兴奋,“去啊!”
“成,老实点儿,我妈在家呢。”于闽微笑,看他兴奋的样子。
然而到了于闽家,却没人在,于闽估计他妈是出去买菜了,把两箱饮料放到厨房,又给林威拿了罐百事可乐,看他正在客厅里东张西望呢。
“嘿,别瞧了,一旧房子有什么好看的?”
“那也是你住旧的啊,搬的时候不是新房吗?”
拉着他坐下,看他柔顺的样子,揉着他的头发,听他叹了一口气,下巴挑了一下,“挑房子呢?”
“嗯,不又是分房子吗?”
“选哪了?”
“没想好,还考虑着呢。”
“选红楼区吧。”林威抬起头,看他。
“怎么?那儿房子好?”
“我们家选那儿的。”
看着于闽沉默,林威有些不争气的红了眼圈。
“那房子好贵呢,交好几十万。”于闽叹了口气说。
“嗯。”林威鼻音浓重的应了一声,引得于闽低头看他。
“怎么了,怎么哭了?”于闽用指尖点了下他的眼角,把泪擦去,“刚才不好好的?”
“没事儿。”林威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扯过于闽递过来的纸巾,擤了擤鼻子。“没事儿。”
沉默在两个人中间蔓延,半天,于闽轻声说:“那次我没在家。”
林威忙着擤鼻涕,没听清:“什么?”
“我说,那次你搬家,我没在家。”感到猛地被林威抱住,一个小脑袋埋在自己怀里,传来呜呜的哭声,伴着哭声,林威还呜里呜涂的说话。
“我在院子里站了一天……”又哭了两声,“也没看见你。”
安抚的拍着他的背,“乖,这回咱们住一块儿,啊,买红楼的房子。好吧,别哭了,咱们又住一块儿去。”
半晌,林威才止住哭,有点不好意思,埋在于闽怀里不抬头。于闽也就那么随着他,顺着他的背拍。
刚哭了一通,虽然是在于闽面前,但也挺不好意思的,林威抬起头,凶巴吧的说:“拍什么呢,拍猫呢!”
于闽笑,“拍猫呢,还是只爱哭的。”看林威红着脸,轻吻了一下,“宝贝儿,别哭了,我心疼。”
“嗯。”林威闷在他怀里,挣了挣,“让我洗把脸去的。”
于闽松了他,看他一下子蹿进卫生间,拿起一堆房屋平面图,翻找红楼的房子。
昨年 21
年初五,于闽在家已经无聊之极了,在北京也没什么亲戚,已经在家闷了四天了,想着林威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家亲戚那儿,怎么着也得初六、初七才能回来。
没想到下午林威打电话来说有两张招待券,挺近的,就在翠宫饭店,问去不去玩,想着也好几天没见了,林威不的怎么样呢,好歹弄了两张招待券当幌子,于闽也就答应了。
第一眼看见林威,于闽的心就动了一下,这几天没见,林威变瘦了,一张脸上就剩一双明媚的眼睛和诱人的红唇最突出了。今天林威难得带了隐形眼镜,把自己漂亮的眼睛露出来。
因为两人是临时决定来的,没有约时间,所以壁球是玩不上了,林威又想游泳,所以就以游泳作为第一个项目。更衣室里林威白皙的肌肤引得几个“老男人”多看了两眼,被于闽一一瞪了回去,总算没过来搭讪。
两个人是一起学的游泳,心里对彼此也都有个谱,竞赛似的游了两百米,林威首先叫了停。
于闽看林威把泳镜推上去,露出漂亮的眼睛,戏谑的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孩就得叫停。”
林威抹了把脸,放松的游着,偏头问:“为什么?”眼光随着水波一起流动。
“想你小时候,游泳班里每次差那么几米就到头,你就不游,伸手就抓老师的杆儿每次都让老师拿杆打。”
“谁说的,”林威见他揭老底,不禁有点恼了,“现在反正我不是那样儿了。”
“那刚才是谁差好几米呢就不游了,叫停。”于闽逗他玩,“是哪只小狗?”
“不是这只,”林威索性耍赖,在水里一翻身,快速地向前游走了。
游了半天,林威见于闽没追上来,就回头看,发现他被一个女的给缠住了,就着恼了,有些赌气的来回游着。
又到了池子边儿上,回头看那女的还缠着于闽,有些气恼的回头,心里暗自咒骂。抬眼却发现池子边儿上蹲着一人,低着头正看他。习惯了带眼镜才看清楚的感觉,没眼镜看得这么清晰还真让他有点不适应。警惕地看着岸上那人露出一嘴的白牙,冲他笑了笑。
“我叫米扬,一起游怎么样?”
看着那人摆出一个自以为很美的笑容,林威心里暗自道:“有病。”转身游走了。
然而刚游两下,就听后面传来“扑嗵”的跳水声,回头见后面那个男人掀起一片白沫,朝他游过来。那男生的脸在自由泳的动作中,左一下,右一下的露出半个来,诡异的可怕。
米扬在林威边上停下来,脸上的水还没流完,就冲他露齿一笑,张嘴要说话。
可是就听面前的男生尖叫一声,然后一片水花打上他的脸。
林威的一声尖叫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于闽的,于闽看着林威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向自己游来,不禁也担上心,抛开边儿上缠着他的女人,迎着林威游上去。一侧身揽住了手忙脚乱的林威。
“怎么了。”于闽拍着林威的背安慰他,嘴轻触林威的额头。
“一个变态。”林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一只手还往后面指去。目光也稍稍往那边一跟,乍一看,那人就在后面,更是大张了嘴,仿佛就要大喊,结果愣是没喊出来。
“是你?”于闽挺诧异的看着那人,然后拍着林威的背:“没事儿,没事儿,他虽然讨厌,但还不算是变态。”
刚刚缠着于闽的那个女人也游过来,凑趣道:“哎呦,他可是君驰公司的……”
“是吗?”于闽有些冷淡的打断,回头对米扬说:“请不要来打扰我们好吗?”拉着林威游走了。
米扬眯着眼睛,看他们离开。
桑拿室里,于闽往石头上浇了一勺水,看着蒸汽腾腾的升起。
林威平躺在最高的台子上,蓝色的浴巾平铺在他身下,更衬得他在朦胧的雾气中愈发瘦弱。
“你小子还不赖啊!见着变态还知道跑。”于闽轻笑道,手轻轻的覆上他的胸膛,看他睁开眼,扭头看自己。
“切!我的感觉,那敏锐。”林威有些得意的笑,“我一看他就不像正常人。”
“没那么严重。”于闽嗤笑。
“哎,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原来去过酒吧两次,挺讨厌的!没事儿别理他。”于闽的手轻轻在林威身上移动。
林威抬手把他的手扒拉下去,瞪了他一眼,“都是你!要不是你跟那女的没完没了的,我能一人游,招一个变态?”
“对对对,都是我不好,反正没事儿别理他,他估计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
“知道,我一看他那脸就恶心。”
于闽放声大笑,雾气蒙蒙的没什么穿透力,“别呀,我看人公子觉得自己长得挺帅的呢。”
“切,那衰脸。”林威不屑的转过脸,又大力的动了一下,趴在台子上。“按摩按摩。”
于闽任命的开始给他揉背,“外面不是有按摩师,在里面你急什么?”
林威闷闷地说:“那些人的手,还想摸我?哼,我可受不了。”
“是,你受得了,我也受不了啊。哎,心甘情愿的给你当小工吧。”
“就是,别人想摸我还没门呢,这是我给你的特权。”林威侧过脸来,瞄了他一眼。
于闽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直冒火,拧了下他腰上的瘦肉,“别在这儿招我啊,小孩儿。”
横了他一眼,“还好些没玩儿呢,出去再玩儿会儿的。”
”就是啊!哎,下学期搬过来住吗?”
“没想好呢,回头再说。”
接下来,林威几乎是提着杆儿跟屁虫一样和于闽打完了台球,两个人又玩了保龄和沙狐。虽然玩了这么多,但都不太痛快,两个人都感到角落里有个人盯着他们看。最后于闽把球扔了,有些气,拉着林威走了。
开学后。林威的学习挺紧张的,本来开始没搬到于闽那儿,但三天两头的熬夜,被关在宿舍外面,所以一个月后也忍不了,干脆搬过去住了。跟他爸妈打了个招呼,也没掀起想象中应有的波澜,所以就更安心的搬过去住了。于闽也高兴起来,一扫一个月来的郁闷,几个人一商量,美其名曰庆祝于闽林威团聚,实为找个借口大吃一顿,去了海淀街里的韩国烤肉。
这样一来,林威也更常去酒吧了,在他的一再要求下,酒吧开始供应蛋糕,主要就是为了林威自习完来酒吧里吃宵夜才加的。不过,反应倒是挺好的,不少人都有这需求,因此响应大家的呼吁,蛋糕从没名儿小店的变成味多美的,钟坚每天还跑一趟去拿。
林威的画在酒吧挂着,还真卖出去不少,有不少人都是在酒吧看上画,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一点的,林威来了,商量好价钱就直接买走。而林威受了一天的摧残,那会儿都快挂了,自有一股疲惫混着沧桑的感觉,还真应了人们心中画家的那种劲儿,画儿就更容易卖出去了。
而因为有了林威的画儿,酒吧也不再只来些学生了,很多杂人也混进来,总之,也使酒吧的生意一天好过一天。
2002年的夏天是林威觉得最热的一个夏天了,连续在专教赶了几天的图终于好了。林威挂着两个大眼袋出现在八点多的酒吧里。半数的常客都认识林威,叫唤着,心疼、宝贝儿累成这样儿什么的,反正林威一个也没理,直接摊到吧台上。而钟坚首先过来说今天来了一个人,说要看他的国画儿,约了明天下午来看。林威直接就着点头的劲儿把脑袋扔在吧台上,就着超长的吸管一瞬间消耗掉一杯橙汁。
昨年 22
昨天晚上很早就被于闽轰回去睡觉了,一直睡到今天中午十一点,直接起来吃午饭。结果发现于闽没做饭,晃进小屋,想让于闽快做饭,也没人,倒是新买的那张二手桌子上摊着张纸,说什么第十四届全国书法某某比赛,参赛作品规格什么的,看样子于闽是想参加。也是,于闽的字这一年来有了不少长进,参加个比赛得个奖肯定是没问题的。
到卫生间洗了个脸,隐约听到于闽开门的声音,出来,看桌上翻了个郭林的袋子,里面有几个饭盒。
“怎么买现成的了?”林威问在厨房里拿碗的于闽。
“今儿停煤气。”
“啊?为什么呀?”
“说停就停呗,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啊,国家垄断。”
“哦。”
下午一、二节课林威本来有课,但他想逃了,没想到于闽硬让他去了,说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
结果宁杰一见于闽,打了个招呼说帮忙点名儿,就溜了。林威见他跑了,还跟于闽抱怨,说什么期末了,来不来都无所谓之类的。被于闽胡撸了一下了,就老实了,认认真真地听着课,间或还偷瞄于闽两眼,见他一直认真地研究字帖,也不理他,只好继续老老实实的听课。
下午三点,约在酒吧里,那买画的又没准点到,叶陶一边儿撇嘴,说见了这么多单独约来买画儿的,还没个准点儿到的呢。林威依旧趴在桌子上,于闽和高映两人在小舞台上玩他们自己的,也不理他们俩,叶陶有点恼,晃着林威说话。
买画的人迟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出现了。那个真正的买主看样子还真像是懂点内行的,选了几幅,都是林威最好的。这下林威还真认上真了,也开始跟那买主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