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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曲调婉转动人。张金凤穿了一身整洁的衣服, 围着我从西安给她带来的黄花格
子围巾,红着脸,低着头,似乎不胜娇羞。我在众人热情的 吆喝声中坐到了她的身
边,饶舌的媒人在一旁说着吉祥的笑话,温醇的酒香让大家情绪激动 ,到处都洋溢
着一种欢快的气氛,这时,又有谁能想到这一天将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
唉,要说那天也不是没有预兆,就拿我们喜气洋洋听着的黄梅戏董永和七仙女
的故事来说, 它的结局就是个悲剧,这一对古代的恋人虽然真心相爱,最终还是被
迫分手,各奔东西,但 我认为最直接的暗示来自宴席上的那道宫保鸡丁,它因杨荣
康把花生米炒糊而失败,我吃了 一口就知道他做坏了,菜的味道发苦,颜色发黑,
就像一道不祥的阴影。可当时我并没有多 想,我知道就是现在,多想这些也是不对
的,这样想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我还没有完全改造 好,脑子里仍然有落后的思想。
这也说明,我今天身陷囹圄是必然的,是命里注定的。
尽管那个宫保鸡丁炒得非常糟糕,可杨荣康还是个好厨师,他让我们吃了一桌
地道的洛阳水 席,除了事先做好的八个凉菜和中间插上的那道宫保鸡丁,他还像走
马灯一样给大家献上了 二八一十六碗美味的汤菜,以至于每一个人都忘记了时间,
当可口的鸡蛋汤最后端上来时, 挂在天空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西斜了。早就吃
饱了饭的小孩子们又开始像刚来时一样在 院子里追打嬉笑,有的不时还放声大哭,
挂在墙上的小喇叭已停止了广播,《天仙配》的唱 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风
正在变凉。我一直和亲友们聊着天,喝着酒,倒是没同张金 凤说几句话,当着这么
多人的面,我们都有点不好意思,在一起也显得有些拘谨。我那天喝 多了,杨荣康
几点钟走的我都不知道,他第二天还要上班,当天就得赶回洛阳,他只对我母 亲打
了个招呼就走了,这一走,我们再没有见面。直到今天我也没来得及谢谢他,我觉
得我 们那天能那么愉快,有一大半功劳都该归之于他高超的手艺。不知道我的事后
来连累他没有 ,要是他为我倒了霉,我一辈子心里都会不安。
在这天的仪式上,张金凤第一次开口叫了我母亲一声妈,把她高兴得眼泪都流
了出来,她用 手抹着眼睛说,她过去怎么也想不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能长大成人,
还能娶上这么一个好 媳妇,真是老天有眼,也多谢亲友们的照顾,她说着说着居然
哭出了声。这一天,母亲确实 很激动,到黄昏张金凤一家人走的时候,她拉着张金
凤的手亲自送到了村口不说,还坚持要 我把他们送回家,我只好让一个亲戚帮着她
把宴席的摊子收拾一下,自己去送他们。一路上 ,我和张金凤也没说多少话,主要
是找不到什么话说,这都怪我们平时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本来我计划把年底结婚
的事同她商量商量,可我的酒喝多了,人有点糊涂,竟把这事给忘 了。她母亲与几
个小孩坐在我拉着的平板车上,还和我说了一些话。到她家的时候,天已经 黑了,
我急着要赶回去,可谁知道我出了丑,因为在路上被凉风吹了一下,进了屋后我突
然 吐了,弄得一屋子都是酒气。张金凤忙打了一盆水让我洗了洗脸,又给我倒了一
杯开水,叫 我坐下来休息一会再走,她母亲也不让我走,一定叫我吃了晚饭后再说
会话,我不好拒绝, 就留了下来。
等我离开张金凤家的时候,月亮都出来了。秋天,地里的庄稼全收割完了,路
两边的田野里 变得空空荡荡,一望无际,风也好像变大了,不时有一片云彩飘过,
把月亮遮住,一会,月 亮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地上就像下了一层白色的霜。我的
眼前也忽明忽暗。路上没什么人 ,只有天上的月亮和我作伴,它在夜空中漂浮着,
像一个朋友一样,默默地跟着我走到了家 里。母亲还没睡,她正点着煤油灯坐在屋
里打盹,等我回来。这天她累坏了,我进了屋她还 没发觉,她靠着桌子,手支着下
巴,早已花白的头歪着,满是皱纹的脸上掩饰不住地露出了 一丝深深的疲惫,可当
她睁开眼睛,看见我又站到她面前时,马上振作了起来,立刻就想到 厨房去给我做
饭。她真是为我操尽了心。我也累了,把送张金凤一家人回去的情况告诉母亲 后,
我就上了床,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才醒了过来。
我不想隐瞒什么,案发的这一天我就是这样度过的。我所说的这些也都千真万
确,没有一句 话是生编硬造的,假的。我更没有撒谎,请政府无论如何也要相信我,
我真的没有参与那桩 盗窃案,我所说的一切政府都可以调查,我确实是冤枉的。就
连那桩盗窃案也是我起来后母 亲讲给我听的。村里人议论纷纷,都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说昨天晚上供销社被人偷了,丢了 五千多块钱和上千尺的布票,还被偷走了二
十多匹崭新的布料。我听了吃了一惊,我在工厂 里,每个月也不过拿十八块钱的工
资,有生以来,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偷这么多钱和东西 。我和大家一样,对这件
事充满了义愤,这个贼太无法无天了,竟然敢这样丧心病狂地大肆 偷盗国家的财产,
实在罪大恶极。真的,我当时恨不得自己能把这个坏人抓住,立即为供销 社挽回损
失,每天在街上只要碰到熟人,我都会问问这个案子破了没有。所以,两天过去,
当我听到这个贼被抓住,那些被偷走的财物又都被找回来时,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
高兴。但 我只知道这个贼是小尹庄一个叫尹永庆的人,其他的就不了解了。
出了这件事后,我在家里又住了几天,哪里也没有去,与张金凤也没有再联系。
和以前一样 ,母亲很舍不得我走,寸步不离我的左右,我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就天
天陪着她聊天,整理 房间,没事也不出门。假期很快就结束了,一个星期后,我从
洛阳坐火车回了西安,按时到 厂里报到上班去了。临走的那天上午,我到供销社旁
的集市上买了一点肉,做了一顿饺子给 母亲吃。我要她多吃点好东西,她的身体原
来就不好,在我的订婚仪式上又劳累过度,老毛 病又犯了,这一阵子经常感到头昏,
眼睛发黑,让我十分担心,可她又不愿意去医院,总是 说多休息休息就过来了,我
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劝她注意自己的身体,给她加强加强营养, 做点好吃的。
谁知道回到西安的第三天,我们县里的警察就来到了厂里,他们把我叫到了保
卫科,告诉我 我们村里有件事情需要我回去核实一下。我感到很奇怪,不知发生了
什么大事会找到我头上 。开始时他们的态度还好,让我不要多想,说只是一点小事,
可一出厂就全变了,他们把我 当成了一个坏人,给我带上了冰冷的手铐,押着我上
了火车。到洛阳后,他们又把我拉上了 一辆小汽车,车开得飞快,但他们并没有带
我回杨村,而是将我直接送到了县城。在县公安 局的看守所里,他们要我承认我参
与了那桩盗窃供销社的大案,我惊呆了,说什么也不敢相 信这是真的,我又不是贼,
怎么会去偷供销社?而且那个偷供销社的人已经被抓住了,他们 为什么还要抓我?
我想他们一定是抓错人了,我对他们说,我不是坏人,我真的没有去盗窃 供销社,
我把那天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对他们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可他们一句话也不听,非
逼着我承认我参加了盗窃。我怎么能承认呢,我真的没干呀,可他们说我的同伙尹
永庆都招 供了。他讲那天晚上是和我一起去做案的,还说我胆子小,不敢进去,是
他翻墙进去撬的钱 箱,又顺便到仓库里扛走了二十多匹布料,然后由他从墙里扔出
来,我在外面接应,最后用 一个平板车全拉到了他家里。
天啊,这明明是没影子的事,可他却无中生有,说得有鼻子有眼,真叫我跳到
黄河里也洗不 清。我一遍遍地向他们说这是假的,这是诬陷,我根本就不认识尹永
庆这个人,连他长什么 样子都不知道,但他们就是不相信,怎么也不相信。他们还
反过来问我为什么尹永庆说认识 我,那么多人他谁也不说,为什么偏偏说的是我的
名字?这我哪能知道?他们要我坦白,不 然就抗拒从严。我有口难辩,就是全身长
满嘴巴也说不清楚,我知道换谁都不行,谁也说不 清楚,可我不愿意承认,我哭了,
我对他们说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我还给他们磕头,把地上 的一块方砖都撞成了两半,
我还昏过去好几次,把喉咙也哭哑了,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我是冤枉的,但我不怪那些办案的警察同志,更不怨政府,冤有头,债有主,
这都是那个名 叫尹永庆的坏蛋栽脏陷害造成的。他真是罪该万死,只要想到他,我
就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他不仅害得我犯罪坐了牢,还害得我断了一条腿,变成了一
个残废,更可恶的是,他竟胆敢 欺骗政府。我猜他肯定是个丧尽天良的人,直到今
天,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我和他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到现在也没
见过他一面,就是他的名字,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住的小尹庄,和杨村隔了好
几个村子,我们家和小尹庄的人也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关系, 可他还是一口咬定我是
他的同伙,那天晚上和他一起去供销社做了案,而实际上那天晚上我 在睡觉。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我就是绞尽脑汁也搞不清楚。我想,尹永庆这么做,一
定是为了隐藏 那个真正的罪犯,是那个人和他一起去偷了供销社的东西,而且,很
有可能,那个人是这桩 盗窃案的幕后主持者,是个埋藏得很深的坏蛋。我希望政府
能注意到这一点,早日把他捉拿 归案,早日为民除害。那么,我这封信的目的也就
达到了。
尊敬的管教,尊敬的领导,尊敬的组织和尊敬的政府,我相信你们的眼睛是雪
亮的,我是冤 枉的,请无论如何也要看完我的申诉,尽管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我
用来写字的纸不好,字 也写得难看,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相信你们不会因为这个
不看的。又一次冒昧地打扰你们 ,影响你们的工作,还请见谅。冤枉啊,冤枉!
警察老王的回忆
没错,五年前杨村的那个大盗窃案就是我负责破获的,不过,说起来话就长了。
这个案件在当时闹得很大,是建国以来我们县出的最大的一件事,也是到现在为止
涉及财物最多的一桩盗窃案。做案的都是本地人,我还记得他们一个叫尹永庆,一
个叫李长海。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骨瘦如柴,长得像只老鼠,是
个滑头,一个是白面书生,说话装腔作势,还动不动就流眼泪,和女人差不多,见
了就叫人恶心。
扯远了,我还是从头说起吧。他们是晚上做的案。第二天早上供销社的人来县
公安局报案时,我们吓了一大跳,都说这个贼真是吃了豹子胆,居然敢偷那么多钱
和东西,抓住非枪毙不可。要我说,后来没杀他们,只判了他们十几年徒刑,实在
是便宜了这两个狗杂种。这个案 子太大了,从老百姓到县领导,上下都很重视,局
长立即命令我和两个同事组成专案组,专门去处理这件事。我们当天上午就赶到了
杨村。在做案现场,大家里里外外仔细地勘察了一 遍,觉得不像是外来的人流窜做
案,看得出,做案人对供销社的情况比较熟悉,他是有备而来的,并不盲目,他只
撬开了财务室的门和存放货物的仓库的门,别的都没有动。供销社的 院墙很高,估
计他是踩着什么东西翻墙进来的。这个案子也不完全像是内盗,很有可能是附 近哪
个村子里的人干的,如果是供销社内部的人监守自盗,肯定会想方设法搞到房门的
钥匙 ,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偷走,还有,凭经验,我不相信供销社自己的人敢偷
这么多钱。但 有个同事讲这也说不定,也可能是他做贼心虚,偷了东西后怕被人发
现,故意伪造了现场, 想转移我们的视线,让我们破不了案。他说的有点道理。可
话又说回来,最后破了案,我的 预感还真对了。
我们马上展开工作。一边审查供销社的人,一边把远近村子的治安员和干部叫
了过来,向他 们通报了案情,让他们回去发动群众调查调查,看看这两天村里有什
么可疑的现象没有,特 别是昨天夜里有没有人在外面活动,一旦有的话,要查清楚
是什么原因,明天立即来报告。 要知道,除了钱和布票外,做案的人还偷了二十多
匹布料,他总要把它运走藏起来,这么多 东西,他想轻而易举地搬来搬去,没那么
简单,他又不是神仙,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我 就不信他能像孙悟空一样,吹一
口气就把这些布料变没了。
这天供销社没有开门,我们和供销社里的每一个人都谈了话,有的人还反复谈
了好几次,就 盗窃案一事问了他们一些相关的问题,观察了一下他们的反应,一直
到晚上才忙完。接着, 我和同事又连夜一个个把他们分析了一遍,根据这些人提供
的情况,初步断定他们做案的可 能性都不大。这让我的两个同事很失望,他们的年
龄还很轻,没办过什么案子,看看找不到 什么线索,人很着急,在供销社给我们临
时搭的床上折腾来折腾去,弄得床板嘎嘎乱响,吵 得人睡也睡不着。我倒并不着急,
俗话说心急喝不得热汤嘛,再说了,碰到这种事就是着急 也没用。为了让他们放松
一点,我对他们讲了我对这个案子的一些看法。我告诉他们,这个 案子虽说是个大
案,但破起来可能并不难,从做案的人撬锁的手法来看,他不是个老手,仓 库大门
的锁,财务室的锁和放钱的柜子的锁,三把锁每把都不一样,可这个家伙撬的方法
却 一模一样,都是用斧头或锤子这样的铁东西硬砸开的,这明显是个笨办法,聪明
的老手决不 会这么干,而只要是新手,他就难免会露出马脚。我安慰两个同事说,
他不在这里露,就在 那里露,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到新线索,那样,这个案子要不了
几天就能破。当然,我就是这 么讲,他们两个人也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我看看窗户,
天都快亮了,便不再和他们噜嗦,闭 上眼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各个村子的治安员和干部都来了,他们分别汇报了自己村子里的
情况,大多都 很正常。因为是十月份,已经过了农忙季节,地里没什么活干,一般
天一黑大家就回家吃饭 休息了,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风大,天又冷,没几个人在外
面晃悠,就是有,也都没做案的 嫌疑。只有小尹庄的治安员讲的一件事引起了我的
怀疑。治安员说,昨天鸡叫五更的时候, 他们村尹永庆的邻居起来上厕所,听见自
己家的狗在汪汪乱叫,还听到尹家的门被什么东西 撞了好几下,似乎他们家有什么
人刚从外面回来。我问了一下尹永庆的家庭情况,治安员告 诉我,尹家的人都是老
实人,但他家的人很倒霉,尹永庆的父亲身体不好,长年瘫痪在床, 靠他母亲照顾,
一步也离不开,他老婆前年得了肺结核,今年春天刚死,给他撇下了四个小 孩,他
又当爹又当妈,生活很艰难,至于尹永庆这个人,平时不怎么说话,过去也没什么
劣 迹,和大家关系也还可以。
我觉得小尹庄的治安员说的这些已经够了,我让他立即带着我们到小尹庄去。
为了不打草惊 蛇,我们没有进村子,我叫治安员想法把尹永庆喊到村外。过了一会,
治安员和一个尖嘴猴 腮的人向我们走了过来,我猜他就是尹永庆,就对他说,我是
县公安局的,要他跟我们到县 里去一趟。没想到这个家伙脸不改色心不跳,人也一
点不慌张,还敢问我有什么事非要到县 里去。我告诉他去了就知道了,他又马上问
我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说他家里有很多事要办, 不能离家时间太长。我没有再答理
他,扭头让一个同事给他戴上了手铐,他这才大叫了起来 ,冤枉啊,我什么事也没
干过。我踹了他一脚,让他闭上了嘴。
把尹永庆带到县里后,我审讯了他,要他讲清楚前天夜里去干什么了,为什么
直到昨天早上 才回来。他想不到我会这么问他,一下子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我
又吓唬了他一下,告诉 他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他前天晚上既没有去亲戚家也没有去
朋友家,更没有去给自己的父亲 买药看病,而是去了他不该去的地方,干了不该干
的事,我要他主动坦白,争取获得宽大处 理。尹永庆当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