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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达穆斯林的葬礼-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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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说着,就过来了。经理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说:〃老韩,您给看看!外宾等着买这只翠?,'二五眼'在标签上标的是碧玉?。。。。。。〃
  〃二五眼〃抢着说:〃跟外国人做买卖咱也不能蒙人哪,是什么就是什么!〃
  韩子奇饶有兴致地接过那块环形的?饰,晶莹碧绿,纯净无暇,一见之下就觉得可爱,一股亲切的情感从手掌流入肺腑,滋润着他的心,这东西。。。。。。这是一只质地和做工都绝好的翠?,从年代上看,必是乾隆时期的东西无疑!正待说出,他心里一动。。。。。。
  〃这是从哪儿收的?〃他突然问。
  〃二五眼〃说:〃是人家上门儿来卖的。。。。。。〃
  〃是个什么人?〃
  〃哎哟,记不清了。。。。。。〃
  〃什么时候?〃
  〃去年呀,去年夏天!〃
  去年夏天?韩子奇急切地拿起放大镜,再仔细观看那只翠?,刹那间,他的眼睛像被烈火灼伤,心脏猛地收缩,刚才的判断被证实了!就在去年夏天,他永远也不愿意回忆的那个晚上,妻子逼着他打开了〃密室〃的门,强迫他拿出一件东西去变卖,以作儿子的结婚费用。韩子奇看着那些以生命和心血换来的藏品,哪一件也舍不得。但是,妻子逼得他没有退路,为了让女儿得到升学的权利,他不得不忍痛割爱!商、周、秦、汉、唐、宋、元、明。。。。。。他实在不肯出手,那是他的眼睛,那是他的心!选来选去,他从中选了一件年代较近的清代玉器,便是那件乾隆翠?,在手中玩摩再三,最后还是一闭眼递给了妻子:给你,你拿去吧!只当我没有过这件东西,并且永远也不想再看见它了,就等于它已经毁了,不存在了,我也就不必为失去它而伤心了!。。。。。。他哪会想到,妻子不知委托了一个什么样的笨蛋、蠢材,北京城有那么多收购古董文物的商店你不去,偏偏送到他工作的特艺公司来卖,还被〃二五眼〃错当成了碧玉!现在,这件东西在他的眼皮底下冒了出来,拿在他的手里,他在〃鉴定〃自己的心头肉,却又不能相认!
  韩子奇的心里忍受着像失去亲生骨肉、切掉自己的手足一样的痛苦,而这痛苦,他又不能向任何人诉说,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默默地放下了放大镜,放下了那块翠?,伸出冰凉的、颤抖着的手指,轻轻把它推开,一句话也没说。
  〃二五眼〃急着问他:〃韩先生,您看清楚了吗?到了儿是碧玉,还是翠?〃
  韩子奇没有答话。现在,说它是石头、是泥土都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东西已经不属于他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折磨这个爱玉如命的人啊!
  经理愣了:〃老韩,您当年可是名满京华的'玉王'啊,怎么会连翠和碧玉都分不出来?不可能!您再仔细看看,外宾还等着买呢,今天下午就来取!〃
  像一把利刃刺入了韩子奇的心脏!他现在还算什么〃玉王〃?天底下有这样窝窝囊囊、忍气吞声的〃王〃吗?他连当个玉〃奴〃的份儿都保不住了!
  〃不能卖!乾隆翠?怎么能卖呢?〃他的手重重地落在桌子上,这怒而拍案的突然举动把经理和〃二五眼〃都吓了一跳!是的,韩子奇参加工作十年来,从来没有发过脾气,这一次,他在人前失态了!
  〃二五眼〃快快地把桌上的翠?拿走了。经理却并没有因为韩子奇的发火而生气,他走出去的时候,兴奋地对〃二五眼〃说;〃怎么样?姜还是老的辣!要不是老韩,这只翠?就保不住了,你听见没有?是乾隆的!〃
  业务室那边又响起了笑声,是那几个小年轻又在帮着经理围攻〃二五眼〃,逼着他当真在工作证、户口本上更名改姓。在那轻快的笑声中,韩子奇感到自己的全身都松垮了!
  他没有等到中午下班,就推说身体不舒服,向经理请了假,经理关切地让他回去好好休息,还说本来就不必天天来上班,在家里整理整理资料也是一样的。
  他恍恍惚惚地走出办公室,外边正下着毛毛细雨,他没带伞,就冒着雨回家,反正雨也不大,他甚至希望下一场瓢泼大雨,冲一冲心中的憋闷,才痛快!他闷着头走在楼梯上,裸露在室外的水泥楼梯被雨水淋湿了,很滑,他扶着栏杆,慢慢地走下去。细雨膝胧了他的眼睛,他总觉得那只翠?在眼前晃动,晃动,脚下像踩着浮云,踩着棉花。。。。。。
  〃老韩,您等等!〃身后突然传来经理的喊声。
  他在恍惚中猛地一惊,还没等回过头去,脚下踩空了,他身不田己地一头栽下去。。。。。。
  〃老韩,老韩!〃
  他顺着湿漉漉的、坚硬的水泥楼梯往下翻滚,头晕目眩,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清醒了,明白了自己出了什么事。
  他听见妻子痛哭着,在埋怨,在责问:〃都是让你们给逼的、赶的吧?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这么狠着使他吗?〃
  〃没有啊,韩大嫂,〃这是经理的声音,经理也在这里!〃我让他回去休息,见他没带伞,就追着给他送伞,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唉!韩大嫂,领导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老韩的伤治好,他是国宝啊!您放心,千万别太着急。。。。。。〃
  不着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就什么急也不着了,韩子奇在心里说。谢谢你到这时候还能送我一个〃国宝〃的雅号。其实我这个〃国宝〃早就该打碎的,打碎了也许就一钱不值了。我这一辈子都在拼着命地往前奔,往前赶,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早晚也是这样吧?也许这个跟头就把命栽进去了,我。。。。。。会死吗?唉,活着太艰难,心里装着那么多的痛苦,嘴里又什么都不能说,跟死了又有什么两样?死,也许就了却了忧愁,结束了烦恼,就什么都不管不问了!可是。。。。。。不。。。。。。不能死,我怎么能丢下那些玉?怎么能丢下女儿?女儿还有四年,才能大学毕业!
  下了汽车,新月就朝着同仁医院没命地奔跑,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是那绵绵的细雨,是那浑身的汗水,是那顺着脸腮流淌的眼泪。。。。。。
  她跑着,顾不上在冰冷的雨水中膝关节的刺痛,顾不上肺部的憋闷难忍,顾不上心脏慌乱地狂跳,她从来也没有跑得这么快、这么急、这么远,路太远了!
  她奔进医院的大门,奔向那刺目的三个大字:〃急诊室〃!
  一个什么人,拦腰抱住了她?噢,是姑妈!
  〃姑妈。。。。。。姑妈。。。。。。爸爸呢?〃她问,剧烈地喘息着。
  〃新月儿啊,你可来了!〃姑妈放声大哭起来,〃你爸爸。。。。。。肋条骨。。。。。。〃
  〃啊?!〃新月挣脱姑妈,向急诊室的大门扑去!
  门里边挤着一群人,妈妈、哥哥,穿白大褂的大夫、护士,还有爸爸单位的领导,爸爸呢?
  爸爸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也不动,那张平时黧黑的脸,现在白得像一张纸,头上、胳膊上、胸脯上都裹着绷带,雪白的床单上,沾着鲜血!
  〃爸爸!〃一阵剧痛把她的心撕裂了,她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是。。。。。。新月?〃韩子奇猛地一震,发出沙哑的呼唤,〃新月!〃
  〃不要动,安静!〃护士按住了他。
  〃新月,新月!〃她的亲人们都慌了!
  新月听不见他们的呼唤,她那湿漉漉的肢体倒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新月!〃天星扑过去,跪在地上,抱起了妹妹的头,〃新月,你醒醒,爸爸没事儿!你醒醒!〃
  新月没有醒来,她那洁白的面颊涨得紫红,发青的嘴唇流出粉红色的血水。。。。。。
  大夫、护士急匆匆跑过来,又投入了一场紧张的抢救!
  听诊器在新月的胸部游动,血压计显示出指数:60/40。。。。。。
  〃大夫,大夫。。。。。。〃姑妈紧张得浑身哆嗦,泪流满面,连话都不会说了。
  〃大夫。。。。。。这孩子。。。。。。〃韩太太慌乱地挤在旁边,〃她跟她爸爸连心啊,准是急坏了!〃
  〃心律不齐,有杂音,满肺水泡。。。。。。〃大夫的面孔严峻得吓人,摘下听诊器,对护士说,〃急性心力衰竭!把她抱到床上去,呈半坐位,立即输氧,静脉注射毒毛旋花子K,0。25毫克。。。。。。〃
  〃啊?心力衰竭?〃天星把妹妹抱上病床,他的胳膊在抖,嘴唇也在抖,妹妹的病把他吓傻了,〃她还不满十八岁,怎么会。。。。。。衰竭?〃
  大夫、护士顾不上解释,紧张地抢救新月!
  〃主啊,要了这孩子的命了!〃姑妈急得跺脚,抱着韩太太,姐儿俩都吓得哆嗦。
  韩太太抓着姑妈的手:〃瞧瞧,这是怎么个话儿说的,一天病倒了俩,这叫我是死是活啊。。。。。。〃
  〃新月。。。。。。新月。。。。。。〃韩子奇挣扎着,呼唤着。
  〃不要说话,不要动,〃护士按住他,〃你要主动和我们配合,避免断骨刺伤内脏。。。。。。〃
  此刻,刺伤韩子奇五脏六腑的不是断骨,而是掌上明珠的突遭不测,而这,正是为了他!
  新月半卧在病床上,毫无知觉。
  像炮弹似的氧气瓶推过来了,护士为她插上吸管,〃咝咝〃的气流缓缓进入她那极度缺氧的胸腔。护士紧张而镇定地为她注射,在四肢轮流扎止血带。。。。。。
  天星紧紧地盯着妹妹的脸,连眼都不敢眨一眨。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个惯于在心中忍受一切的老蔫儿、拧种,却流下了热泪:〃干吗要告诉她?爸爸的事儿找我就成了,新月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你们真浑啊,谁给她打的电话?〃
  〃是我。。。。。。我让打的,〃特艺公司的经理沮丧地说,〃当时急着要通知家属,在你爸爸的记事本儿里只找到这么一个电话号码,就。。。。。。唉!谁知道这姑娘心脏有毛病?〃
  〃胡说!〃痛彻肺腑的天星六亲不认,谁都敢骂,〃我妹妹没病!谁说她有病?〃

  第八章 月晦(二)
  经理自然不敢再言语,不幸的是,大夫说话了:〃根据现有的症状,病人的心脏很可能早就有严重问题。。。。。。〃
  天星、韩太太和姑妈都惊呆了!
  〃病人的家族有心脏病史吗?她的父母有没有。。。。。。〃
  〃没有啊!〃韩太太说,〃我跟她爸爸哪儿有心脏病啊?〃
  〃没有,〃姑妈又补充说,〃我们这一家子人,压根儿就没有一个人得过这样儿的病!〃
  〃那么,病人过去有风湿病史吗?就是说,是不是经常关节疼?〃
  〃没有啊!〃韩太太回答。
  〃哎,这倒是有过,〃姑妈说,〃她小时候,我跟她一屋睡,一变天儿她就说腿疼,我给她揉揉、悟悟,过几天也就好了,没当回事儿。大夫,这碍事吗?〃
  大夫没有明确回答,只说:〃先观察观察吧,她恐怕需要住院做系统的检查和治疗。〃
  新月渐渐地苏醒过来了,睫毛闪动着,像是要睁眼,却睁不开;嘴唇嚅动着,像是要说话,却说不出,只轻轻地吐出低得几乎听不见的两个字:〃爸爸。。。。。。〃
  〃主啊,缓过点儿来了。。。。。。〃姑妈惊喜地抹着眼泪。
  〃新月,甭惦记你爸,你自个儿觉得好点儿了吗?〃韩太太把嘴凑到女儿的耳边,〃新月,妈在这儿呢,你睁眼瞅瞅妈。。。。。。〃说着,话就被泪水噎住了。
  〃不要跟她说话,病人必须保持绝对安静!〃大夫说,朝护士一挥手,〃把病人送观察室!〃
  病床的胶皮轮子缓缓地移动,连同那像炮弹似的氧气瓶,一起陪伴着新月,出了房门。。。。。。
  亲人的心也跟着她去了。。。。。。
  祸不单行,两场大难同时降临了韩家,而不管这些心灵饱经创伤的人能不能经受得住!
  春天的夜晚,清凉而静谧。绵绵细雨已经停了,空气中饱含着水分,浸润着路旁的树木,楼前的花坛,浓郁的花香混合著绿叶的清新气息慢慢地飘散。
  薄云在夜空流动,隐隐现出朦胧的月亮。那是半壁下弦月,清清的,淡淡的,弓部的轮廓清晰可见,弦部已是一片迷蒙,渐渐溶进天空。月半已过,盈满的玉轮匆匆地度过了大放光明的短暂时刻,迅速地亏损了,像被潮水一点一点地浸没。。。。。。
  淡淡的月光照着同仁医院的大门,门媚上,已经早早地装饰了红底金字的横幅:〃迎接五一〃。救护车、小汽车匆匆地出出进进,车灯在湿润的柏油路上闪烁着流动的光影。急诊室门口亮着刺眼的红灯。宁静的夜,医院却从来也没有安然入睡,几乎在任何时刻,它都在接待突如其来的伤员和病号,器械在奔忙,药剂在流动,新生婴儿在啼哭,垂危病人在呻吟。医院,生死场;医院,天使和死神搏斗的战场;医院,交织着科学的无情和人类的多情。。。。。。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外科病房,和门旁地下的脚灯微弱的光亮交相辉映。
  病房里静静的,同室的病人都早已入睡了,发出均匀的鼾声。只有韩子奇还醒着,被痛苦所煎熬。
  他的伤势并不像原来想象的那么重,经过多种手段的仔细检查,他的头部没有造成脑震荡和颅骨出血,四肢也没有骨折,只是肋骨断了一根,而且是封闭性的,既没有刺破皮肉,也没有扎伤内脏和胸膜。他的休克是由于精神过度紧张造成的,头破血流也只是划伤和擦伤。清理了血污之后,护士轻而易举地就把伤口处理了,包扎好,完事儿了。肋骨的骨折,幸好折而未断,加以固定措施之后,并不妨碍他的正常呼吸、进食和轻微的活动。大夫说:〃您把家里的人都吓坏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如果不愿意住院,可以拿些药物回家去休养,过几天再来复查,估计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公司经理还是要求让他住院,怕发生意外,损失了这位〃国宝〃。于是,韩子奇被送进了外科病房。
  应当说,他摔伤之后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万幸了,应该高兴了;但是,他现在焦虑的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女儿!谁能够想到水灵灵、活泼泼的新月会突然倒在他面前?谁又能想到由于这意外事故才突然发现新月身上早就存在了那种病?太可怕了!在急诊室突然听到大夫说出〃病人的心脏很可能早就有严重问题〃那句话的时候,他几乎要昏厥!怎么会?怎么会?。。。。。。现在,女儿被送到观察室里,他被送到外科病房来了,心连着心的父女被隔开了,在这种息息相关的时候!他不知道这儿离观察室有多远,他想听到女儿的声音,轻轻地叫一声〃爸爸〃,哪怕是一声呻吟呢,也对他是一点儿安慰,但是,听不到,一点儿也听不到!
  他悔恨自己,身为父亲,为什么过去对女儿的病没有一点儿觉察?他埋怨妻子,身为母亲,心应该比男人更细一些,你都想什么呢?把孩子给耽误了!妻子在他床前垂泪,说压根儿就没想到新月会得这种病,也不懂啊!。。。。。。是的,她不懂,家里的人谁也不懂,这不能光怨她一个人。〃唉,你走吧,别守着我哭!我这儿你们谁都别管,都去给我看着新月去!〃他把妻子赶走了,他希望在女儿需要亲人的时候,当妈的一定要守在她身边,让她感到温暖。
  现在,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折磨着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十八年的岁月在他眼前倒流,他看见女儿又回到了那饱含着苦难也饱含着欢乐的童年。女儿出生在不幸的年代,但她理解不了那么多的不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欢笑。稚嫩的童心,金子般的童心,本能地认为世界是美好的,人生是美好的。。。。。。
  凉风从窗缝中透进来,窗帘轻轻地晃动,月光也轻轻地晃动,他又看见了那个难忘的月夜。。。。。。
  那一年,他正好〃四十而不惑〃。他在月光下徘徊,心中却惶惑不安,心被窗子里面的呻吟紧紧地揪住。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新生命就要诞生了,他心怀忐忑,默默地祝愿母子平安。
  终于,他听到了婴儿娇美的啼哭声,他疯狂了!
  〃噢,是个女儿!〃他听到接生的人在向他报喜,他陶醉了!
  〃女儿?就叫她'新月'吧!〃他喊道。那时候,天上的一弯新月正朝着他微笑。其实,这个名字他早就起好了,他已经有了一个天上的星星,这一个,当然是月亮!
  第十八个年头到来了,他的新月突然倒下了!
  脚步声,轻轻的脚步声,衣裙摩擦的??声,是谁来了?他睁开眼,在朦胧的月色中,他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穿着白色的衣裙,正向他款款走来。。。。。。啊,新月!不,他没有喊出声来,这不是他的新月,是查夜的护士!
  小护士捏着手电筒,轻盈地在病房里转了一圈,正要悄悄地退出去,〃同志。。。。。。〃韩子奇叫住了她。
  〃三床,什么事儿?〃小护士折身向他走过来。
  〃同志,我想问问你,〃韩子奇急切地说,〃心脏病是怎么得的?〃
  〃心脏病?〃小护士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这个幽幽的黑影,〃你全身都检查过了,没有心脏病,好好儿地睡吧,都半夜了!〃说着,就要走开。
  〃哎,不是我,〃他吃力地叫住她,〃我只是想问问。。。。。。〃
  〃你没事儿问这干吗?〃小护士觉得这个老头儿骨头伤得不重,神经倒似乎不大正常。
  〃我。。。。。。我有一个女儿,也跟你这么大了,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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