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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 作者:姚雪垠-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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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铁口听了,心中十分激动,只恨自己没有机会出城。他原来同宋献策仅是一面之识,既无杯酒之欢,也无倾谈之缘,不料宋献策竟然还心中有他。他于是感慨地说:

  “唉,你们都不清楚,献策兄这个人,十分不凡。他有学问,有抱负,有肝胆,有义气,平常总是救人之难,远非一般江湖中人可比。如今被李闯王拜为军师,言听计从,将来准定是开国……”说到这里,王铁口马上意识到这话说出来很危险,就突然住口了,但大家心中都明白,一齐点头。

  霍婆子又说道:“他还提了一些江湖上人的名字,问是不是还在大相国寺。有些是我知道的,像陈半仙、赛诸葛。赛伯温等,他们都在相国寺摆摊子。他又问起,‘铁口的日子还好过么?’我说:‘还不是一样,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有出头之日。铁口的日子比别人还难过,老婆半身不遂。’”

  王铁口说:“只要我不饿死,城破之后,我见到献策兄,说不定还有出头之日。”

  霍婆子听王铁口这么一说,忽然想起他老婆的事,就对铁口说:“铁口,你家大嫂这两天常常发呆,呆一阵就流眼泪。我问她有什么不舒服,她就大哭起来,说她是个没有用的人,多了一张嘴;要是少她这一张嘴,你说不定还能熬过这一劫。我听她这话很不妙,铁口,你可要留心啊!”

  王铁口心情很沉重,叹口气说:“是的,我也知道她有那个心思,所以我常常出去后记挂着家里。今天下午没有出去摆摊子,就是因为我很不放心。”

  成仁又问:“霍大婶,这闯王可知道我们城中人在受苦么?”

  霍婆子说:“秀才,你是只知道读书,不知道别的。要是李闯王不知道城中的苦情,他怎么会出告示,让城里人出去采青?闯王可是很仁义的,他见我是个穷婆子,就命亲兵掏出二两银子给我。”

  说到这,她望望王铁口,决定不把宋献策的事说出来。原来当时宋献策也掏出了四两银子,叫她带二两给王铁口,带二两给他鹁鸽市的旧房东,另外也给了她几钱碎银子,她就压在篮子底下带回来了,刚才去南屋时已将二两银子交给王铁口。她知道这事万一走漏风声,王铁口会不得了,鹁鸽市的那家人家也会不得了,所以,她对此事只字不提。王铁口见她一丝不露,也就放心了,说道:“霍大婶,你们再谈谈吧,我还要回去看看。”说罢就走出房去。

  趁着王铁口不在面前,霍婆子赶快从怀中掏出来一块银子,递给香兰。说道:“李姑娘,这是李闯王赏赐我的银子,我分一半给你们。你们的船重,银子在你们的手中比在我的手中更有用。快拿住吧,咱们有钱大家花,说什么也得撑过这一劫。”

  看见香兰夫妇坚不肯收,霍大婶发了急,差不多是用恳求的口气说:

  “你们别固执啦,咱们都是在难中,分什么你的我的!我霍大婶儿的秉性难道你们不清楚?我是为救小宝呀,这一两银子你们非收下不可!可惜你们大婶儿错生成一个女人。倘若我是男子汉,我也会为朋友两肋插刀,为朋友卖去黄骠马……”

  大门上传进来敲门声。还听见德耀的叫声:“嫂子,开门!”霍婆子不容香兰再拒绝,将银子往她的针线筐中一扔,站了起来,说:“你们莫动,我回屋去,顺便给德耀开门。”成仁夫妇感动得滚出眼泪,不知说什么话好,只是勉强说出不能完全表达心意的感谢话。香兰紧紧地抓住霍大婶的宽袖子。来不及先得到丈夫同意,声音打颤地悄悄说:

  “既然闯王的人马这么好,不扰害百姓,好婶子,明天你带我一起出城采青去……”

  霍婆子望着张成仁。张成仁点点头说:“既然大婶儿没有遇到乱兵,也没有遇到闯王的人马不讲理,去就去吧,不过要小心在意。”

  霍婆子同香兰约好了明日动身的时间,然后去替德耀开大门。她还要趁着天不黑,赶往鹁鸽市给宋献策的;日房东张家送银子。

  德耀大步流星地走进二门内的西屋,说:“哥,嫂子,我师傅明天也要出城采青。他刚才对我说,他要能回来就回来,万一回不来,要我好好照顾师娘,不要让师娘伤心。你们说他这话奇怪不奇怪?”

  张成仁和香兰也觉得奇怪,他们都知道,孙师傅的老婆腿有点瘸,走路不方便,所以不能出城,只得让孙师傅出城去。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难道他不打算回来了么?香兰望着德耀问:

  “老二,孙师傅是不是出去以后不想回来啦?”

  “师娘在城内,他怎么能不回来呢?”

  “可是他的话中分明有不回来的意思。”

  德耀说:“是呀,我也觉着奇怪。可是我是徒弟,年龄又小,他有些事情并不跟我商量。近来我又常在城上守城,铺子里的事我更不清楚。”

  张成仁有点想通了,说道:“如今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孙师傅怕万一出了什么事,纵然想回来也不能回来。如今世道,什么事儿都很难料。孙师傅年纪大了,自然想得周到些。他怕的就是万一回不来,只好让老二照料师娘,这也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

  听成仁这么一说,香兰也觉得有道理,不再猜测。德耀心中虽然还有许多疑问,但又不敢说出。他离开西屋,又到上房去看看伯父、伯母,坐了一阵,仍回铁匠铺去了。

  第二天早晨,香兰很早就起来,准备同霍婆子一起采青去。德秀前一天知道了嫂嫂要出城去,她也很想去。虽说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出去很不方便,但她思前想后,决定还是一起出城,多采些野菜回来,好让一家人饱餐一顿。父母和哥哥因知道李闯王的军纪严明,也不阻止。这天早晨,她故意穿上一件很脏的衣服,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同香兰一人㧟一个篮子,跟着霍婆子一起动身。张成仁把她们送到大门外,对于德秀采青的事,他很不放心,嘱咐霍婆子和香兰一定要多多小心,人多的地方不要去,没有人的地方也不要去,也不要回得太晚。他又嘱咐香兰和德秀,不管采多采少,都早早回来。霍婆子安慰他说:“有我跟着,万无一失。”张成仁站在门口,一直望着三个人都出了街口,这才转身进来把门关上。

  霍婆子带着香兰和德秀走到北书店街和南书店街交口的地方,转人山货店街。从这里往西去接着徐府街。就在徐府街的东口,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当霍婆子同香兰姑嫂来到她面前时,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好像只是偶然相逢,就随在她们身后一起穿过徐府街,经过旗纛庙前边,往西门走去。霍婆子并没有向香兰介绍这位大嫂是谁,也没有向这位大嫂说明香兰是谁。简直就没有说什么话,四个人如同陌生相遇,匆匆赶路,惟恐出城太晚。香兰心里觉得奇怪:这位路遇的大嫂到底是谁呢?她跟霍婆子是什么亲戚?她们是原来约定在徐府街东口见面,还是偶然相逢?为什么这位大嫂不说话?但是她又不便于问霍婆子,想着不管怎么,霍婆子和这位大嫂一定是平时就相熟的。八成也是昨晚约好的。

  出了西关以后,霍婆子嘱咐香兰和德秀就在附近一带采青,不要往远处去,也不要往人少的地方去,并说稍过午时,她就回来同她们一道进城。这样嘱咐以后,她还不放心,又特别嘱咐德秀说:

  “你不要离开你嫂子,采到多少野菜都不打紧,我多采一点就有了。人多的地方不要去,人少的地方更是千万不要去!”

  霍婆子说的那么认真,有些在旁边走着的人听了,都不觉笑起来,说:“你这个老大娘,她可是你的亲闺女?看你叮嘱得多仔细!”

  霍婆子也笑了,随着大家一起往远处走去。在徐府街东口遇着的那个妇女,一言不发,跟着她一道去了。

  香兰和德秀被留在西关附近,那里有不少妇女采青。香兰和德秀平日没有机会出城,今天第一次离家走出城外,来到这个生疏地方,身边有那么多妇女,还有老头子,都弯着腰,或蹲在地上,采着野菜。她们既感到胆怯,又感到新鲜。姑嫂二人不时地向大堤方向张望,看有没有李闯王的人马跑来,有时又向城门方面张望,向左右张望,看有没有城内的官军出来,有没有坏人混在妇女中采青。采了一阵,看见大家都是很安静地采着野菜,她们才完全放下心来。香兰在心里说:“要是不打仗,太平年景,多好啊!”有时,旁边的人忽然大声说起话来,香兰和德秀都不搭腔。有时,也有人同她们说话,香兰用几句话敷衍过去。她们牢牢地记着霍婆子的嘱咐,不敢离城门太远,以防万一有什么动静,可以赶紧逃回城内。可是近处的野菜已经被采了两天,剩下不多了。她们后来只好将勉强可吃的草根也挖出来,放在篮中。

  天气炎热,又很饥饿,姑嫂俩不断出汗,衣服已经透湿,同时又感到头昏心慌。香兰害怕自己一头栽下去就没法回城了。幸而筐子里有刚才剜到的几棵茨蕨芽,她抓了一把,分两棵给德秀,说道:

  “秀姑娘,秀妹,快嚼嚼吃下去,吃下去几口野菜就止住心慌了。”看见德秀还在迟疑,香兰又说:“妹妹,快嚼嚼吃吧。咱俩有一个栽下去起不来,两个都不好回城了。一家老小都在等着咱俩早回家,也等着野菜救命哩!”

  德秀想着父母在家中为她挂心,又在挨饿,心中刺痛,又不敢流泪,低头嚼茨蕨芽。大叶子老了,叶两边的茨刺伤了嘴唇,味道苦涩,难以下咽。然而她不肯吐出,继续咀嚼,勉强吃下。

  香兰也是同样地勉强往肚里咽。吃了几口,心慌的情形果然轻了。她不再担心倒下去,一边寻找野菜,一边继续嚼茨蕨芽。她一直在惦念着家中老小,尤其是放不下丈夫和一双儿女。今早她同妹妹离家时两个小孩都没有醒来,如今他们一定饿了,哭哭啼啼要吃东西,怎么好啊!她嫁到张家整整十年,从来没有让丈夫在生活上操过一分心。她为着使他专心读书,科举成名,从来不叫他照料孩子。可是今天她不在家,妹妹也出来啦,孩子们在饿着,丈夫在饿着,两位老人在饿着,而且是一个有病,一个被踏伤……

  香兰想着想着,忽然忍不住泪如泉涌,抽咽起来。德秀见嫂子哭,也跟着抽咽起来。姑嫂俩都惦念着家中老小,边哭边继续寻觅野菜。

  这时,张成仁在家中挂心他的妻子和妹妹,后悔不该让她们出城采青。他照例要写大宇和小字,可是今天写得特别不顺手,写完一张后,自己看着也不满意,于是他干脆放下笔,拿起一本书来。可是书也看不进去。左思右想,总是担心香兰和德秀会出事。这些年来,不仅外边有“流贼”骚乱,就是那些兵勇,他也听说得多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虽然霍婆子是个有经验的人,有她带着,决不会让香兰和德秀走近大堤,因此也不会遇上“流贼”。但对那些兵勇,霍婆子也没有办法。万一有兵勇调戏姑嫂两个,如何是好?

  快到中午的时候,小宝和招弟都吵着肚子饿。今天因为香兰走了,母亲身体还没有好,无人做饭,所以孩子连一顿饭也没有吃。张成仁哄了孩子们几句,便走进厨房,打算烧点开水,然后用开水泡些粗粮让老人和孩子们对付一餐。可是进去一看,水缸已经空了。平时每天有一个中年男子推着水车到胡同里边来卖水,到了他家门口,就敲敲门,然后香兰出去,那个人就连桶带水将一担水交给香兰,把前一天用完的两个空桶带走。现在这个男子也饿得没有办法,出城采青去了,所以已有三天没有来卖水。这可怎么好呢?他想了一想,便先去铁匠铺看德耀在不在。谁知到那里一看,只有孙师母一人在家,德耀又被人叫上城去了。张成仁没有办法,只好决定自己借副担子去挑水。按说挑水并不难,从家里到井边也不太远,可是他长到这么大,自己还从来没有挑过水。况且他自幼读书,又中了秀才。如今张秀才穿件长衫去挑水,好像也不太合适。然而不挑又怎么办?孩子们要喝水,老人也要喝水,一家人都得喝水。犹豫了一阵,他终于换上一件旧的布长衫,挑着水桶往附近的一口水井走去。站到井边,将空桶放下井中,不知什么道理,不管他怎样用力将井绳左右摆动,或提起来向下猛一放,那空桶总是漂在水面,水灌不进去。成仁正在着急,幸好来了个挑水的,是同街住的远邻,枯瘦如柴,对他凄然一笑,叹息说:“唉,这样年头,连秀才先生也来挑水广他替成仁打了两桶水,放在井沿,然后为自己打水。

  张成仁的腿脚本来无力,将水桶挑起来后更加不住摇摆,水桶乱晃,地上洒了很多。他一路挑着,水桶随着脚步踉跄,水不断溅出桶外,长衫被溅湿大片。肩膀疼得吃不消,不会走着换肩,为换肩停了几次,将水桶放在地上。累得浑身大汗,好不容易挑进前院,忽然听见南屋里边王铁口的老婆在哭,嘴里喃喃着:

  “我不能拖累你啊,要死也只能死我一个人,你还可以多活几天。我,我不能拖累你啊!”

  张成仁以为王铁口在家,就放下担子,走到门口问道:

  “王大哥在家么?”

  王铁口的老婆带着哭声答道:“他到大相国寺摆摊子去了。”

  成仁走进屋中,说:“王大嫂,你不要一个人着急想不开。现在谁都一样,日子都不好过。”

  王大嫂说:“若是我的腿脚能够走动,我也要随霍大婶一起去采青。眼看着死在家中,还要拖死铁口!”

  “我想要不了多久,这日子总会有个结局,不能总像现在这样。你要放宽心,可不要想别的念头。”

  “为着赚几个钱,他总得出去摆摊子。可是他一出去,家里就什么事都干不成。这两天没有卖水的,你看怎么办?水缸都空了。”

  成仁说:“这好办,我刚刚挑了一担水,可以放一桶在你这里。”

  “哎呀,我的天,你秀才先生也出去挑水,这可是开天辟地没有见过的事儿!算啦,等铁口回来后,再想办法。”

  成仁说:“唉,他也是没有挑过水的人。这不算什么,你就不用等他回来挑啦。”张成仁一面说,一面就提了不满一桶水倒在王铁口的水缸里,然后又把另外不满一桶分成两半,挑进自家厨房,倒进缸中,将水桶还给了隔壁邻居。

  水烧开以后,他用开水给小孩们泡了两块掺麸皮谷糠的黑馍,哄住他们不再啼哭,又端了两碗开水送到上房。父亲又饿又病,睡得昏沉不醒。母亲见了他就说:

  “儿呀,我总是放心不下,不知她们姑嫂俩出城去会不会有三长两短!”

  张成仁虽然自己的心中很焦急,但是安慰母亲说:“娘,你老不用操心。她们有霍大婶带着,我想不会出啥事儿。”

  母亲叹了口气,又说:“要不是有你霍大婶儿带着她们我宁肯一家饿死也不会让她俩出城采青!”

  就在张成仁出去挑水的时候,霍婆子和那个中年妇女一边采青,一边往前走,越走越远,并且离开了大路。别的妇女不敢走得太远,陆续停了下来,只有霍婆子和那个妇女继续朝西南方向走去。霍婆子见周围已无别人,便对那个妇女说道:

  “李大嫂,那堤上有棵小树,我们就往那里去吧。”

  李大嫂有些害怕,踌躇不前。

  霍婆子说:“你不要害怕,昨天我同宋矮子都说好了,他听我说了你的事,立刻对我说:‘你把她带出来,明天我派两个骑兵在那里等候,一定把她护送回新郑家去,和自己的丈夫、孩子们团圆。’”

  原来,这个李大嫂的娘家住在鹁鸽市,与宋献策是旧邻居,她是开封围城前回来走亲戚的,后来听说开封又被围,就想赶紧出城,谁知城门已经闭了。这些日子来,经常哭哭啼啼,担心自己从此再也见不到丈夫和孩子们。霍婆子去鹁鸽市时知道了这件事,就一直放在心上,昨天恰好宋献策问起原来的房东,她就把李大嫂的事情顺便说了。昨天去鹁鸽市送银子时,便与李大嫂约好了在徐府街东口会面,然后一起出城。

  李大嫂听了霍婆子的话,还是有些害怕。这种事情她毕竟没有经历过,想起马上就要跟着李闯王的人走,心里很紧张,怕万一逃不走,落人“贼营”。霍婆子又催她说:

  “我把你带出来交给义军,我担的风险比你大,还不是怕你丢下男人和孩子们,一个人饿死在开封?现在我都不怕,你怕个啥?”

  李大嫂说:“霍大嫂,你为啥不逃走?”

  “我跟你不同啊!我在开封城外没有家,也没有亲戚,只好守在开封城内。”

  这时从大堤外传过来骡马的叫声、驴子的欢快叫声、黄牛的深沉叫声,还传来鸡犬的叫声。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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