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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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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间计。  

    她骗楚北捷真情,楚北捷用真情骗她。  

    情是真的,计也是真的。  

    和少爷十八年敬安王府的信任,抵不过楚北捷一个计策。  

    生平第一次,娉婷眼睁睁看着自己中计而无可奈何。她无法让何侠释去疑心,确实,她已动情。  

    世间男女,一旦动情,已很难判断是非曲直。  

    日后万一遇上楚北捷,言行举止便会在不经意间泄漏一切。  

    何侠防她,情有可原。  

    反间。  

    这就是,楚北捷临去前最后一招,锥心之疼。  

    睁眼直到天明,听见鸡鸣,娉婷猛然一惊,从床上坐起。被窝内一样硬硬的东西磕到腰眼,她象失了神般,缓缓把手伸进去摩挲上面熟悉的花纹。  

    离魂,两个古字龙飞凤舞篆刻在剑柄上。  

    楚北捷当日扔下宝剑所溅起的火星似乎在眼前一闪,娉婷的心蓦然抽紧,想起何侠的话。  

    若不接着宝剑,还有一丝希望。  

    若接了……  

    十八年养育恩义,被此剑无声无息断个干净。  

    她素不爱哭,近日眼泪却多了不少。现在心冷得结冰似的,想哭,反而淌不下一滴。  

    怔怔坐在床上,只觉得满脑子迷迷糊糊,娉婷举手按在额头。  

    哦,又烧起来了,冰冷的指尖碰在高温的肌肤上,自己忍不住打个寒战。  

    何侠指派的侍女铃裆进来,小心翼翼地问:“姐姐,该起来了?”  

    连问了两三句,娉婷才恍惚着回头:“嗯?”  

    铃裆麻利地端来热水,拧干毛巾递给娉婷。总在逃亡中奔波,这里来那里去,东西乱糟糟地塞在大木匣子里,她便到处翻找娉婷常用的梳子。  

    娉婷在她身后说:“别找了,你把冬灼找来。”  

    “冬灼?”  

    “他不在?”  

    铃裆摇头,笑道:“我瞧瞧去。”  

    太阳很好,春天的味道越来越浓。门帘的垂珠被铃裆俏皮地一掀,反射耀眼的光亮。刹那间,娉婷又想起花府那道隔帘。  

    她和花小姐偷偷藏在帘后,窥看登门拜访的来客。  

    那是,看见楚北捷的第一眼。  

    只剩一人的房间冷冷清清,冷得娉婷不用人惊动也蓦然回神。下了床,取出梳子倚在窗边慢慢梳理长长的黑发,一边看外面生气勃勃的景致。  

    红色和紫色的花正半开,池塘边绿草茵茵,景色虽美,却很陌生。  

    不是敬安王府,也不是镇北王府。  

    “自愿上马来,跟何侠告别,从此,你不叫白娉婷。你会姓楚。”  

    “你只记得楚北捷,忘记了归乐。接过离魂,你可曾想过,那是两国的信物,是归乐百姓五年安家度日的保证?”  

    她忽然蹙眉,象疼得快断了呼吸一样,苍白的指节紧紧拽住心窝处的衣裳,回头看静静放在床边的宝剑。  

    离魂。  

    离了楚北捷,却回不了敬安王府。她白娉婷,小敬安王身边最有分量的侍女,随主出征定计灭敌的女军师,逼敌国大将发下誓言保住归乐五年平安的女子,为何居然在这十天九地中,成了孤魂?  

    “娉婷,”冬灼的声音传来,就在身后:“你找我?”  

    娉婷放下梳子,转头时,唇角已经勾起往日熟悉的浅笑:“有事和你说。”  

    冬灼有点手足无措,许多日没有见娉婷,忙乱中,也隐隐觉察到许多叫人心寒的迹象。一见这憔悴的往日伙伴,冬灼脸上常见的吊儿郎当的表情通通不翼而飞,象个大孩子犯了错一样搓着手,低头道:“你说吧。”  

    “我要走了。”  

    平静的四个字,重重压在冬灼心上。  

    “走?”他霍然抬头,满脸惊讶地触到娉婷乌黑的眸子,瞬间脑子里近日积累的预兆都被翻了出来。冬灼似乎被针扎了一下似的,要涌出来的话被强行压了下去,仍旧低头,讪讪地问:“少爷知道吗?”  

    娉婷柔柔地笑了,放软了身子倚在窗台上,对冬灼招招手:“冬灼,来。”握住冬灼的手,她仔细打量了半天,忽然俏皮起来,逗他道:“你这小子,总娉婷娉婷叫个不停,我可比你大上几个月呢。叫声姐姐来听。”  

    冬灼难过地咬着牙,半天开头,轻轻叫了声:“姐姐。”  

    “好弟弟。”娉婷当真拿出姐姐的模样,细心教导:“人最难的,是知道进退。当日计诱楚北捷,我进了。如今,我该退了。”  

    “可你是敬安王府的人,再说,你能走到那去?大王追捕敬安王府众人的名册上有你的名字,楚北捷也不会放过你。”  

    “我自有安排。”  

    隐藏在心底多日的郁闷渴望着爆发出来,冬灼愤然:“我知道少爷疑你。我去和少爷说。”  

    “不许去。”  

    “我憋不住了,这是少爷不对。他这样,跟灭我们王府的大王有什么两样?”  

    “站住!”娉婷扯住他,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少爷疑得对。”  

    冬灼愣住,茫然地皱眉:“你说什么?我不信你对王府有外心。”  

    娉婷怔了半晌,长叹一声:“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我走了,对王府,对少爷,对我,都是好事。少爷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我不能帮他,也不能老让他心烦。”  

    “你怎么会让少爷心烦?”  

    “冬灼呀……”娉婷温柔地看着他,苦涩地笑笑:“论功劳,少爷不能怠慢我;论疑心,少爷不能放松我。王府踪迹最需要隐秘的时候,他又不敢关我,又不敢害我,还不敢让我伤心。唉,我都替少爷焦心呢。”  

    “可你要是走了……”  

    “我走了,王府和我再没有瓜葛。你们的下落我一概不知,想泄密也泄不了。”  

    冬灼还是摇头:“不行。你这样,不等于说少爷忘恩负义,逼迫功臣?”  

    娉婷发亮的眼睛眨眨:“所以我才要你帮忙呀。我要偷偷的走,不让少爷知道的离开。”  

    “不不,我瞒不过少爷的。”  

    “你当然瞒不过少爷,但少爷会瞒你。打赌吧,他若知道我们的事,不但不会作声,还会暗中安排方便。”  

    “我真弄不懂你们!”冬灼挠头,焦躁地走来走去,霍然转身说:“帮你没问题,反正不管少爷知道不知道,这事你不该受委屈,我也不信你会出卖王府。但……你能去哪?你还病着,不如过两天……”  

    娉婷截道:“不,我今夜就要离开。”  

    她语气淡淡,冬灼却听出不可动摇的坚毅,拧起眉毛:“不告诉我你打算去哪,我绝不帮你。你在外面孤身一人,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也不能安睡。”胸前环起双手和娉婷对峙。  

    “离了这里,我就轻轻松松一人,上天入地都不是问题。你也知道许多人在寻我,我怎能把踪迹告诉你这青涩的小子?不过打算去的方位……”娉婷附耳,轻声道:“北方。”  

    北方的春天,是否比这里来得晚?  

    昔日在太子府,好友阳凤曾悄悄说过那值得向往的地方,北国的草原一望无际,成千上万的牛羊马匹低头摔着尾巴,偶而一匹发足狂奔,则全部都会跟着奔跑起来,轰轰的蹄声象地要裂开一样。  

    归乐不能呆,东林更是龙潭虎穴。  

    不如,北漠。  

    极目远方,红日初起。娉婷深深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气,她倦了太久,连筋骨也疏散许多,困在狭小的阴暗圈子里,看不见天日,忽然深深的怀念起那个胆大包天,借王后诬陷而不顾一切远逃北漠的好友。  

    阳凤的笑脸,定比当初灿烂吧。 



孤芳不自赏 孤芳不自赏2 第一章


 夜风中,平安出了戒备森严的别院。  

    手里挽着简单的包裹,身后只伴着一个冬灼。娉婷回头,看隐藏在半山中的点点灯光。  

    哪一点才是少爷书桌上的亮?回眸间,竟有哽咽的感觉。  

    “不要送了。”娉婷止住冬灼:“回去吧。”  

    “我……”冬灼欲言又止,把缰绳递到娉婷手中,别过头,闷闷地说:“你自己保重。”  

    娉婷上马,猛然发力,竟有点摇摇欲绝,忙咬牙坐稳了。未挥鞭,冬灼轻轻喊了一声:“姐姐……”  

    不由得娉婷不再回首。  

    冬灼似乎还是藏不住心里的话,仰头对她道:“其实,我把今晚的事都告诉少爷了。”  

    娉婷瞅瞅冬灼,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敬安王府众人正休憩的地方,明日,他们又该出发,换一个更安全的巢穴,一股隐隐约约的悲凉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她不动声色地问:“少爷怎么说。”  

    “少爷说,若你相信自己,是绝不会离开我们的。你要走,我们不该拦,也没法子拦。”  

    “还有呢?”  

    冬灼低头:“没有了。”  

    娉婷扬起唇角笑了笑,幽幽叹道:“冬灼,你竟真长大了,也会骗人了。”  

    “我……”冬灼把头垂得更低,半天才蠕动着嘴唇说:“少爷说,你本来靠自己就能走,偏偏要找上我。其实……其实不过是想对少爷再用一计,逼他进退失距。他说本来他宁愿中计,也要你留在身边,可现在……”  

    “现在是王府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不能不舍弃一个侍女。”娉婷慢悠悠接了一句,仰头看看满天星光,苦笑着点头:“我告诉你,少爷没猜错呢。”  

    不待冬灼再开口,娉婷挥下马鞭。  

    精挑的王府骏马嘶叫着放开蹄子驰骋,她握着缰绳,任泪水模糊了双眼。  

    再会,敬安王府。你昔日的金壁辉煌,你此时的韬光养晦,不再与娉婷相干。  

    离魂宝剑放在窗台,明日太阳出时,剑身反射的耀眼光芒会印在我空荡荡的床间。那曾是我们年少间常玩的游戏。  

    可惜娉婷不够无情。  

    我若无情,将剑身稍稍倾斜,亮光反射到对面屋顶打磨得镜子似的偌大铜钟,那铜钟反射到远处的光,就会惊动附近的四处搜查的官兵。  

    少爷,呵,何侠,明日当你看见离魂,会做何想?  

    月隐没在淡淡云霞之后,太阳在东边缓缓爬升。  

    一骑快马扬起烟尘,奔跑在往北的黄土路上。  

    秀气的脸庞上泪痕已被风沙掩盖,娉婷转头,半眯着眼瞅橘红的太阳。太阳将要升起,暖烘烘的感觉,一定会越来越强吧。  

    “驾!”她豪气地喝一声,再挥一鞭。  

    风迎着脸扑过来,跑吧,驰过这一片似乎无边无尽的黄土,就是北漠,那没有何侠,也没有楚北捷。 


孤芳不自赏 孤芳不自赏2 第二章


 绿草茵茵的原野,果然如同阳凤所说般美丽。

    终于到达北漠的地界。原野尽头,有高大的山峰,或许因为经过严寒的冬天,春的气息比南方更张狂些,茂盛的林木下还有一丛丛活泼的灌木仰头。

    一条清澈的溪流,从山那头蜿蜒而下,直到山脚。

    远来的客人挑了处清澈的水边下马,将缰绳系在树干上。

    仍有些清冷的空气温柔地包围着娇小的身躯,不算美丽的脸庞略瘦了点,少女的眼睛比黑水银还灵动,缓缓举起柔荑按在额上,眺望刚刚驰骋过的草原。

    远处豁达的牧人们正在扯着嗓子放歌。

    “雄鹰飞来了,天更高了,美丽的姑娘啊,追着小马驹在草原上……”

    娉婷忍不住笑起来,弯腰掬起一洼水。

    好冰,应该是山顶融化的雪水吧。

    畅快地喝一口,她闭上眼睛舒服地叹气,真甜。

    快到了,叫人疲倦而心神舒畅的旅程尽头,是闺中密友的藏身之处。挑一棵苍老挺直的大树,倚在树干下休息片刻,娉婷闭目。

    阳凤不惜舍弃一切而选择的道路,走对了吗?再过半日,就能知道答案。

    娉婷所挑选的路呢?到北漠应该不算错,蓝天白云绿草,也许她天生就适合这样的地方,粗犷淳厚的民风,少了算计的人类本色。  

    流水潺潺,青山依依。

    闭目养神间,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有人?娉婷睁眼看向来处。另一名过客显然也看上这里的好景致和小溪,正下马牵着缰绳过来。

    是个男人,宽阔的肩膀,腰间的剑和背上的弓看来是常年不离身的。满脸络腮胡子让人看不出他确切的年龄,眼睛炯炯有神。

    发现此地已经有人,而且是名大眼睛的少女,那男人微微有点愕然。

    “好马。”男人对娉婷没有兴趣,视线落到娉婷的马上,露出欣赏的目光。

    娉婷浅笑,站起来解缰绳,她该走了。

    “姑娘,这马卖吗?”好大的嗓门,是惯了吆喝的草原男儿。

    他眼光不错,这马是敬安王府数一数二的好马。冬灼这小伙子还算有点良心,连着好马和不少金银都给了娉婷。

    “不卖。”爽快地跳上马,过度洒脱的代价是一阵头昏眼花,娉婷静静在马背上适应尚未病好的身体的抗议,半天才睁开眼睛:“这位大哥,朵朵尔山寨就在前面吧?”

    “你要去朵朵尔山寨?”

    “对。”

    “你是朵朵尔山寨的人?”

    “不是,找人呢。”

    男人笑道:“山寨搬空了,你去找不着人。”

    “搬了?”娉婷惊讶:“为什么搬?搬去哪儿?”总是停不下来的脑子又开始快速转动。阳凤不会无缘无故搬迁,除非出了事故。

    为了保持秘密,娉婷确定阳凤的落脚处后就再没有和她联络,无从取得更多的线索猜测其中缘由。

    “新近才搬的。”

    “山寨中的人到哪里去了?”

    “喂,姑娘,你这马卖给我吧。”好马在牧人心中象喜爱的姑娘一样重要。

    娉婷弯起嘴角:“你知道朵朵尔山寨的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汉。你的马到底卖不卖?”

    她轻盈地跳下马,把缰绳甩给那人:“白送你吧。我要知道我朋友的消息。”

    阿汉晒然摇头:“我不白要你的东西。”他掏出比购买寻常马匹多两倍的银两塞给娉婷,“告诉你,朵朵尔山寨的寨主是大人物呢!他就是著名的则尹将军。谁想到他会归隐在一个小山寨呢?可现在大王重新把他找出来了,给他更多的赏赐,要他当我们北漠的上将。所以,则尹将军要出山了,朵朵尔山寨没有了,山寨里的人都搬到都城北崖里去了。”

    “是么?”娉婷蹙眉,沉吟一会,把阿汉塞给她的银两又抛回给阿汉:“拿着,我用这个买你的马。你买了我的马,我总要买一匹坐骑。”她早该换一匹没有敬安王府烙印的马了。

    “不行,我的马没有你的马好,我不占你这个便宜。”

    娉婷径直取过他栓在树干上的缰绳,跳上他的马,回头俏皮地眨眨眼睛:“大个子,把钱存起来娶个好媳妇,你是个好人呢!”马鞭轻轻在马屁股上敲敲,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草原的空气依然叫人高兴,清新的绿草味是归乐和东林最别致的景色也代替不了的。欢快的牧民歌声还在继续,乐悠悠地传到娉婷耳中。

    “草原啊牛和马的故乡,奔跑的河流还有嫩绿的草儿,比不上我心上的姑娘……”

    娉婷弯着唇笑,可眉间掩不住忧虑。

    则尹,那个威猛的北漠大将,不是答应归隐山林让阳凤一生快乐吗?如今却答应北漠大王重回朝廷,那代表了什么?

    本来只要再跑半天就能见到阳凤,可朵朵尔山寨人去寨空,看来要再奔北漠都城――北崖里。

    “想好好快活几天都不可以吗?”娉婷皱着小巧的鼻子看天。独自一人的旅程让她习惯了自言自语。

    背上没了敬安王府四个金漆大字算不算好事?东林那边呢?唉,楚北捷……

    不知不觉重又紧蹙了眉,她伸手揉揉眉毛,仿佛这样可以把隐隐扯着心肝的痛楚揉掉似的。

    学着草原上的人们那样放声吆喝,挥动马鞭。烟尘又起,草原上婀娜的身影越去越小。

    风尘仆仆,夕阳又将西下,断肠人何在?

    我盼天有灵性,赐我青草茵茵与若干忘性,天涯海角,逍遥去也。  

    北漠大将则尹在大王再三诚意下诏后,重回北漠朝廷。

    北漠王对则尹,不是不看重的。

    当年知道这员猛将请去,北漠王整整在王宫中闷了三天,劝了三天。声名日上的年轻勇将,北漠姑娘心目中的大英雄男子汉,忽然为了一个怎么也不肯说出的原因,要放弃大好前程。

    “定是为情。”北漠王猜也猜到。

    不爱江山爱美人,不是传说,真有其事。

    则尹雄纠纠站在北漠王面前,悠悠一笑。这样充满憧憬的笑容出现,北漠王已苦涩地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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