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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巴比伦-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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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牛逼笑嘻嘻地说:〃我呢?〃   

  女医生说:〃你犯贱啊?当我这里是泵房?也给我滚出去!〃   

  现在我说,这个女的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白裙子姑娘,她叫白蓝。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在犯傻,第二次则是彻底昏迷。这种形象不可能让她爱上我,但却足以让我爱上她。我就是这么迷失地爱上了她。   

  我昏迷期间所发生的事,全都是白蓝告诉我的,包括工人们起哄架秧子。我听了很不好意思,至今不好意思,如果做Blow Job的时候我嘴里还嘬着一根导尿管,妈的,这也太不堪了。   

  工人们嘻嘻哈哈走掉之后,白蓝把我简单处理了一下,先是扒掉上衣,让我呼吸顺畅,然后注射了点东西。她把我的眼皮翻开看了看,用一根锃亮的铜签在我脚底扎了几下,我欢快地蹬了蹬腿,情况稳定,没有成为植物人的迹象。白蓝又在我额头上又涂了点药水,那儿起了个鸽子蛋一样的包,泛着青紫色。后来我不吐了,开始哼哼,白蓝就回到办公室去给安全科打电话。   

  我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巨大的水泵从天而降,砸在我的头上,居然没把我砸死,不由为之庆幸。其实,真实的情景是,我昏了过去,把我的脑袋砸在了水泵上。梦里的一切,都是反的。   

  除了水泵以外,我还梦到一些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的场面,我被水泵砸倒了以后,躺在地上,不久来了个女的,前凸后耸,送到我的手边,我伸手去摸她,摸得很专心。其实,真实的情景是,我被送到了医务室,女医生在替我解开胸口的扣子,被摸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梦里的一切,都是反的。   

  再后来,我被鬼使神差送到了一个教室里,老师说:同学们,欢迎你们,这里是化工职业大学。我喜不自禁,很冲动地想和老师握手,好像红军长征会师一样,细一看,这个欢迎我的老师竟是我高中时代的班主任。其实,真实的情景是,医务室里寂静无声,就剩我一个,被扒掉了衣服躺在体检台上,像一具等待解剖的死尸,既没有职业大学,也没有班主任。梦里的一切,都是反的。   

  我做了一连串的梦,醒来觉得头痛欲裂,好像大脑被摘除了一样。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屋子里,窗口是一棵香樟树的树冠,更远处是化工厂的烟囱,无声地冒着黑烟。我努力回忆,我是在甲醛车间拧螺丝吧?我现在在哪里呢?这个房间里有一张办公桌,有一道白色的布幔,墙上还有一幅画,画上是两个人体,左边那个被剖开了肚子,露出五脏六腑,右边那个被剥光了皮,露出稻草捆子一样的肌肉。这两个支离破碎的人居然还盯着我看,居然还摊开双手,好像欧洲人表示遗憾那样。这时我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只有医院才有这种海报,既然窗外是化工厂的烟囱,那么,这一定是厂里的医务室。   

  我发现自己的工作服被剥了下来,不知去向,只穿了一件汗背心。我从体检台上爬下来,赤脚在屋子里走,发现自己的裤裆那里鼓鼓的。这是做了淫梦的后果,如果再做下去就会遗精,那就太难看了。我按了按自己鼓起的部位,希望它能够平静下去,但它不但没平静,相反更起劲地抬起了头。这就不能再按了,否则被人看见会以为我在厂里公然手淫。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把布幔掀开往里面看,里面居然还有一小间,雪白的墙壁,中间放着一张躺椅。这张躺椅很古怪,好像理发店的椅子,在扶手前面却有两个托架。我看不明白,就走过去,坐在了躺椅上。   

  这时候,名叫白蓝的女厂医走了进来,她看到我醒了,问:〃头还痛吗?〃   

  我说:〃痛。〃说完用手去搓自己的额头,搓到那个鸽子蛋一般的包上,疼得跳了起来,又落下去,砸得那张躺椅嘎吱一声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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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第三章 白衣飘飘(8)         

  她说:〃哟!这是你该坐的地方吗?你赶紧站起来!〃   

  她讲话有一种不容怀疑的力量,我只能站起来,身体正中那个不平静的位置被她看了个一清二楚。她先是有点诧异,后来露出了嘲笑的神色,说:〃毕竟是年轻力壮,撞成这样都没事啊。〃   

  这种嘲笑的神色我已经经历过了一次,那次我的下巴磕在了路面上,我认出了她。我说:〃啊,是你。〃   

  她说:〃哟,没摔成失忆症。那就好。〃   

  〃你是厂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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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有问题吗?〃   

  我想了想说:〃那天我摔破了下巴,你怎么不给我治?〃   

  〃那天我请假,提前下班路过。我只管上班时候发生在厂里的事,你摔在弄堂口,也没摔昏过去。〃她顿了顿说,〃我不用向你解释这么多吧?坐到体检台上去。〃   

  我顺从地坐上去,她用听诊器给我听了一下心跳,又让我深呼吸。我问她:〃你怎么称呼?〃   

  〃白蓝,白色的白,蓝色的蓝。〃她眼睛盯着地上的某一点,冰凉的听诊器在我胸口挪动。   

  〃我叫路小路,前后两个都是马路的路,中间是大小的小。〃   

  〃我知道的。不要说话,深呼吸。〃   

  做完检查,她说:〃都很正常。但还是要观察一阶段,如果再发生呕吐和眩晕就要去医院,这几天你可以在家休息。〃   

  我说:〃白医生,刚才那张椅子,你为什么不给我坐?〃   

  她瞟了我一眼说:〃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后来我跟她熟了,追问之下,她才告诉我,这个椅子叫做妇检台,是用来给厂里的女工做计划生育检查的。我那时候没见过这个东西,说实话,后来也没见过。我很聪明地判断出,那两个托架是用来搁腿的,然后就把她们最隐秘的器官朝向了天空,不,天花板。那时候白蓝给我讲过很多厂里的隐秘故事,比如女工上环。我还年轻,听了这种故事觉得很刺激,她就认为我很流氓,而且是个无聊的流氓,上环那种事情,都值得为之好奇?她说,厂里统共就这么一个妇检椅子,像我这么一个敢用脑袋撞水泵的人,很容易就会把椅子弄坏掉,所有的妇女都没法做检查,得找个人举着她们的腿才可以。她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好像椅子真的被我弄坏了,而我正在那里举着妇女的腿。我听了这话,觉得很恐怖,也很佩服她的想象力。   

  妇检室是不能轻易进去的,那条布幔隔离了一切可供刺激的东西,我能看到妇检椅,实属三生有幸。白蓝说,厂里统一妇检期间,我要是掀开那帘子,就会被人打死。妇检期间是没有男人敢来医务室的,假如我是在那个时候出了事故,只能去二里地以外的街道卫生所里包扎。   

  那天在做检查的时候,我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脸,近距离地、毫无遮拦地看着,我想这种时候不看白不看。她脸上的线条很匀称,穿着白大褂,像医院里的医生一样干净整洁,很难认为她只是一个厂医。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不同以往的所见,具体说,她的眼睛很严肃,但又不是我高中老师的那种装逼式的严肃,她的眼睛很清澈,但又不是我高中女同学的那种傻了吧唧的清澈。她给我做检查的时候很专注,眼睛看着地上的某一点,我希望我就躺在地上,让她这样看着,会很平静,会忘记自己是个修水泵的。   

  后来,医务室里进来一个人,此人鸡窝一样头发,瓶底眼镜,我认得他,就是安全科的倒B。他过来视察情况,先是绕着我转了半圈,然后瞪着眼睛观察我。我讨厌被这种深度近视盯着,好像我是显微镜下的细菌。倒B问白蓝:〃他没事?〃   

  白蓝说:〃目前正常。〃   

  倒B很严肃地从鼻子里喷了一股气,说:〃路小路,你知道吗?你违章操作,差一点把大家的安全奖都敲光啦。〃   

  我那时侯是学徒,只有学徒工资,但我知道化工厂的正式职工,每个月都有安全奖金,大概每人二十块钱,要是有人出了事故,死了残了,或是厂里火灾爆炸,全厂工人的安全奖金就会扣掉。所以说,在工厂里,闹出工伤是一件不会被人同情的事情,别人会追在屁股后面说,二十块钱没啦。当然,死掉了就不会有这个麻烦了,别人最多诅咒他下辈子投胎做个猪,二十块钱就当大家凑份子给他买棺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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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三章 白衣飘飘(9)         

  我问倒B:〃我怎么违章操作了?〃   

  倒B说:〃你没有违章操作吗?〃   

  我说:〃我吸进甲醛昏过去了,我违章操作了吗?〃   

  倒B想了想,又蹦出一句八个字的成语:〃有则改之,无则加冕。〃   

  我说:〃我违章操作你妈。〃   

  那天要不是白蓝在旁边,我就和倒B打起来了。倒B很瘦,又戴着深度近视眼镜,打这样的人我最拿手,一拳抡在他眼镜上,剩下的事情完全由我自由发挥了。但倒B也很嚣张,好像没意识到自己是个深度近视,捋着袖子要和我对干,这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高中时代没见过一个眼镜是这么不怕死的。后来白蓝厉声说:〃你们要打架去厂外面打,不要在我这里打,也不要在厂里打。〃我说好哇,出去打,打得不过瘾就喊人来群殴。倒B听了,就缩了手,说:〃路小路,你记住今天。〃   

  倒B走了以后,白蓝问我,路小路,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我说我知道,钳工,学徒。白蓝说:〃学徒在厂里打架是立刻开除的,知道吗?〃我摇头。白蓝就用那种嘲笑的神情对着我看,说:〃他就引你打他呢。你这个笨蛋,居然上钩。〃   

  〃我懂了。到厂外面去打就不会开除了,对吧?〃   

  〃那就是社会斗殴,厂里不管,只要你别把人打残。〃   

  〃你真聪明。〃   

  〃教你这些,只能让你学坏。〃白蓝说,〃你一个小学徒,怎么学得这么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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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倒B最关心的不是我的脑袋,而是安全奖金,安全奖金比我的脑袋更重要吗?白蓝说,我的脑袋只是对自己而言重要,对别人来说,安全奖金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事情。我说:〃你也这么认为吗?〃白蓝说:〃他人是地狱,这句话听过吗?〃我说没有,但听起来很有道理啊。白蓝就说,也未必,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后来我想了想,说,假如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脑袋重要,而别人的脑袋值不了二十块钱,这倒也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情,中国有十亿人,我出了事故要是人人都扣二十块奖金,那他妈就是两百亿元的人民币,这太昂贵了,把我撞死了也赔不出来。我这么说的时候,她就很平静地看着我,好像我是在说胡话。后来她说:〃所以自己的脑袋自己珍惜啦。〃   

  后来我离开了医务室,走之前,我想起自己只穿着汗背心,就找那件工作服。白蓝从一个脏了吧唧的铁皮桶里捞出了我的工作服,那上面全是我吐出来秽物,我看了很惊讶。她说:〃这种情况下,可能发生大小便失禁。〃我叹了口气,说:〃还好,没有失禁。〃   

  我对白蓝说,能不能给我额头上贴块纱布,那里真的很疼。我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脑袋上的大包究竟是什么模样,但那地方连碰都不能碰一下,肯定非常之糟糕。白蓝说:〃不用,就是起了个大包,没破掉就不用贴纱布。〃   

  我说:〃还是贴一个吧,这样我心里面会好受些。〃   

  她听我这么说,就剪了一块纱布,叠成豆腐干的样子,用胶布贴在我的额头上,并且说:〃这样子走出去,谁都知道你工伤了。〃   

  〃没错,我要是就是这个效果。〃   

  我进工厂那会儿,有一个古怪的想法,希望自己以工伤的面貌出现在厂里,先是把下巴蹭破了,后来把脑袋砸出个大包,都贴上了纱布在厂里晃悠。我这么做,第一觉得自己很酷,第二是希望能得到干部们的重视,因为我不会修水泵,也搬不动六十公斤的原料桶,那就只能以工伤来表示自己是个合格的工人了。说不定他们会为此送我到化工职大去呢?   

  后来我发现这个希望落了空,希望本不称之为希望,想得人多了,就说是希望。我见到那些被机器切掉手指的人,被硫酸喷到脸上的人,我终于知道,头上的纱布只会引来嘲笑,而不会带来任何希望。当然,酷是很酷的,可以说我的目的至少达成了一半。我妈一看我的脑袋,眼泪就掉下来了,为此我甚至都舍不得把纱布摘下来,直到它变成一块又脏又油的东西,使我的那个大包变成了一块皮肤湿疹,才不得不回到原来的造型。   

  我从白蓝那里出来之后,连忙去水龙头上漱口,把嘴里的酸味冲掉一些,然后回到钳工班,想起了那个该死的水泵,很想把它砸烂了。老牛逼很高兴地告诉我,那个水泵本来出故障了,因为我的头砸了它一下,它居然又重新转了起来,所以它还在原来的地方,继续工作下去。我要真想砸水泵,就随便挑一个废品砸了罢,反正水泵和水泵之间也没什么区别。         

→虹→桥→书→吧→WWW。HQDOOR。COM  第29节:第四章 三轮方舟上的爱人(1)         

  第四章 三轮方舟上的爱人   

  作为老牛逼的学徒,我天生赢得了姿色阿姨们的好感。我把头给砸开以后,老牛逼带着我到各个泵房去展览,指着我额头上的纱布,对阿姨们说:〃瞧,真的砸开了,差点死在甲醛车间。〃他还说我是神头,水泵居然被我的脑袋砸好了,干了四十年的钳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阿姨们很心疼地把我叫过去,我担心她们会充满母性地把我的头颅抱在胸口,这要是传出去,我就和老牛逼一样,成了个臭不要脸的东西。还好,阿姨们只是把我的纱布揭开,看到一个大包,就赞叹地说:紫色的呶。然后她们就给我抹菜油,说菜油是治头上的包的,擦完之后,那地方就变成了香喷喷油腻腻的一块,我去厕所尿尿,苍蝇绕头不去。我也搞不清她们哪来的菜油。过了几天,我头上的包渐渐小了,她们还是把纱布揭开,说:好多了,不紫了,再擦点菜油吧。   

  我曾经问老牛逼,为什么看守泵房的阿姨都很漂亮。老牛逼说,泵房是高级工种,不用干体力活,每天按了红钮按绿钮,轻轻松松上班,开开心心下班。这种工作不可能由老虎来做,老虎只能去车间做操作工。泵房永远是为那些美色已逝、风韵残存的中年女工准备的。   

  我年轻的时候看见泵房里的姿色阿姨,总是很警惕。那时候我不能意识到这是一种心理障碍。老牛逼说我中年以后会和他一样,在一群泵房阿姨之中穿行,对一个钳工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但我不喜欢这样,也许是我贱,我更喜欢科室里的小姑娘,喜欢白蓝这样的,干净一点,说话很有分量,眼神也很清澈。   

  很多年以后,我遇到一个心理分析师。我问她,为什么我经常会梦见自己去往泵房。我离开工厂已经很多年,我再也不想念那些科室小姑娘,但我他妈的还是会梦见自己拎着个扳手,孤独地、沉默地、迤俪地走向泵房。那些姿色阿姨在等我,修好水泵,然后从抽屉里拿出瓜子给我吃。心理分析师问我,泵房是什么样子的。我说,阴暗,潮湿,在生产区最难以找到的地方。后来她说,泵房象征着女人的阴部,我做的梦其实是一个淫梦,我去修水泵其实就是向往着去满足她们的性欲。妈的,难道这就是答案吗?   

  那时候白蓝还告诉我,不要觉得在泵房工作很轻松,在那种潮湿阴冷的地方,时间久了会得关节炎。这种病在年轻时候感觉不到,等老了以后,坐在家里,就会发现自己的膝盖成了天气预报。我确实见过冬天的泵房,每天只有两小时的日照,在寒冷的角落里,地面上全是白花花的薄冰,姿色阿姨们蜷缩在屋子里瑟瑟发抖。由于生产区禁火,蒸汽管道也不会特地经过泵房,整个冬天她们只能抱着一个热水袋取暖。这就是所谓的闲职,并不像我认为的那么轻松。她们就像一些过期食品被随意丢弃在角落里,并且享受着那一份微薄的自由。   

  那一年我遇到了一个高中同学,他在纺织厂做机修工。我跟他说起厂里的阿姨,我说化工厂的阿姨都很恐怖的,涂着口红,把瓜子壳随意乱吐,甚至挂在嘴唇上都懒得摘下来。还有阿骚,阿骚叉开腿,男人遇见鬼。我同学说,这算什么,你见识过纺织厂的阿姨吗。我说,没见识过。我同学说,纺织厂的阿姨一开心起来,就把他们机修班的男人按在地上,十七八个女工擒住手脚,扒下裤子,然后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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