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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想上床,床上脏。”我说。
“床上不脏啊,你不是刚换的床罩吗?”他说。
“我是说床脏,是床,不是床罩。”我说。
“你喝多了!地上更脏!”他说。
“真的,地上也不干净,这房子脏了。”我说。
“好,脏!我们睡觉去!”他坐起身推我,我身体摇晃了一下。
“我们离婚吧,王昊。”我说。
“你爱上别人了吗?”他说。
“是的,彼此彼此。”我说。
“是你!不是我!”他说。
“是你!不是我!”我说。
“你胡说什么呀!不准再喝了!”他从我手上拿走那个大肚子的酒杯。
“我没胡说,你知道!从一开始你就没爱过我,到现在就更别提了。一开始我也不爱你,你是知道的,后来,我以为我爱上你了。可是,儿子死了,我发现我不会爱了,也不想爱了。生活都这样了,我们还是别再互相折磨了吧!”我叹息说。
“不是这样的!我爱你!”他抓着我的胳膊,让我对着他的脸,可是黑暗中我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
“你爱我就不会背叛我的。唉,说什么爱不爱的啊,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即使爱了又怎么样?谎言一说出口,爱情也就变了味儿了。”我苦笑。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爱你。”他说。
“那手表是怎么回事儿呢?你呀,还没长大呢,说谎都说不好。”我抚摸他的脸,笑着说。
“非非,我知道错了。不过,那真的只是逢场作戏。”他缓缓地说。
“逢场作戏是不会买这么贵重的礼物的!我不是傻子。”我仍抚摸着他的脸,笑着。
“我已经跟她断了,真的!相信我!”他说。
“我不相信你了!除非你现在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她,说这样的话。”我说。
“求你了,非非!这样不好!我已经断了,再打电话太伤害人了。”他说。
“不伤害她就伤害我,没办法,谁让你做事情之前不考虑后果呢?唉!那我们还说什么呢?不说了!”我笑了,从他脸上放下手,去拿酒杯。
“别喝了,非非,别喝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的认错了!”他说。
“晚了,王昊,晚了!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我说。
“好!我现在打!”他拿起电话,又看着我,“可不可以不打?”
“随便!与我无干!”我笑了。
“喂!是我!以后不要再找我了!”说着,王昊“嗵”就挂了电话。然后,看着我,“可以了吗?”
“这样也算?”我笑了。
“求你了!非非!我保证以后不会跟她再来往了,好吗?”他说。
“你说的话,我还能相信吗?”我拍了拍他的脸。
“相信我,非非,相信我!”他说。
“何必呢?王昊,你又不爱我,我也不爱你,何必互相折磨呢?”我说。
一曲终了,四周静悄悄的,很静。我听到他在抽泣。
“别这样,王昊,原本我们结婚就是个错误,现在有机会更正错误,是件好事。”我喝了一口酒,幽幽地说。在静寂中我的声音显得很清冷,很突兀。
“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就一次。”王昊看着我。
“好了,今天不说了,睡觉去。”我坐直了,准备站起来。
“告诉我,可以吗?”王昊说。
“说了今天不说了,以后再说。”我站起身来。
“还是现在说清楚的好,这样子我没办法睡觉。”他拉住我的手。
“试试吧。”我拉他起来。
他一把抱住了我。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但我只能看见黑暗。
第二部分:烟花烫清明祭奠
1997年4月5日 小雨 清明祭奠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从小我就很崇拜姐姐,因为她作文里用了这么一句话。那时我才九岁。不过,直到现在,我才对这句诗有了那么一点点体会。
今天开车去了一趟郊外。什么也不为,就是想看看乡间的坟冢上那些好看的花圈。花圈还真不少,远远看上去,绿绿的田野白花点缀,的确很美。也有的坟头开满了迎春花,花枝招展的,很是妩媚。有许多穿着白孝衣的人在田间游动,不知道有没有人想到去哪里祭奠一下自己的爱情呢?
黄昏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在十字路口画圆圈儿,念念有词地烧冥钱,票面大得离奇,我也买了一些。冥钱做得很精致,跟真的人民币似的。我也在路口烧了一回,不过没有在地上画圆圈儿。然后,我就去了紫烟那里。
紫烟说,我买了冥钱。我说,我烧了冥钱。
我们都笑了。
我说,你还记得你的理想吗?
她说,记得,可是好像越来越远了。你呢?
我说,我也是,但我还记得。
她说,是什么来着?我忘了。
我说,看样子你是真的忘了!说好我们一起去当徐霞客的啊!
她说,忘了,真的是忘了!我还以为我的理想是当一个作家呢!
我说,那是我们的职责啊!只看不写算什么呀?
她说,可以摄影啊!
理想真的好远好远啊,就在天边,那个望不到的地方,也永远走不到的地方!或许,我们还应该祭奠一下我们的理想。让它安息吧!
第二部分:烟花烫开了也就意味着谢了
1997年4月20日 晴 开了也就意味着谢了
谎言一旦被揭穿,就像面具从脸上被扯了下来,一张丑脸就暴露得淋漓尽致了。我知道王昊是想尽量做得更好一点,尽量早回家,晚回家一定提前告诉我。其实我并没有这么要求。我觉得他这样战战兢兢地过日子,比假着个脸更累了。我也更累了。既不能不说话,也不能多说话,“言多必有失”,不知道哪句说错了又会刺着他的痛处,也就是说,我也不得不战战兢兢过日子。即便如此,战幕一旦拉开,就没有可能有立刻拉上的道理了,不拼个你死我活似乎谁也无法罢休的。战争不在表面,而在心里。表面是如此风平浪静,柔风细雨,春意盎然,就像春天的花次第开放了,开得热热闹闹的。只有它们自己知道,开了也就意味着谢了。
有时候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这方就沉默了,沉默中,沟壑又深了一分,距离又增了一寸。就像拔地而起的两座大山,越长越高,越来越远,但又是不知不觉的。表面上越是相敬如宾,心里就越是冷漠。人们总是说欢喜冤家,打打闹闹过一生,而那些不打不闹的,多半是早已死了心,能忍则忍。当然,忍无可忍,也就无须再忍。
我不知道别人家发生这样的风波是怎样度过去的,我怎么就觉得我们过不去了呢?按说,爱一个人的时候往往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但我们又不是那种爱得死去活来、不知天高地厚的情侣,什么样的事儿不能原谅呢?不应该说原谅,应该说接受才对。原本发生什么样的事儿都是在预先被确知了的范围内的,也都是有着充足的心理准备的,可真的发生了,却远不是那么回事儿!心还是会痛,忍还是难忍,故事还是流于俗了,没辙!
他的酒喝少了,我的酒却喝多了,好像大家都在避免见面,避免交谈,但在一起的时间却是被刻意延长了的。工作还得做,日子还得过,只是越来越艰难罢了。
第二部分:烟花烫惩罚
1997年4月23日 晴 惩罚
我想,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这是普通的夫妻绝对做不到的,就像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或者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适当的距离有助于相互了解,这就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虽然我们也常常像别人一样欺人而后自欺。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不知谁又扭曲着身子钻进谁的怀里,轻率地交媾,发出蛇吐信子般的嘶嘶声,尖叫、呻吟、抽搐、痉挛,激动地瘫软在地……但,绝对不是我们。
性,对我来讲,就像一场极力想忘却的噩梦,而对他来说,是过于旺盛的精力发泄的一条有效的途径。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对方身上,即使是在这个时候。暂且不提大家究竟在想什么吧,或者是不是很茫然,单此一刻,即已看出了茫然,十分的茫然。我们生活在机械的时代,看惯了机械运动,所以,我们早已学会了见怪不怪。
只要婚姻还在,婚姻的职责就必然在,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推卸。然而,即使如此,今天,我也无法再容忍这种该天诛的事情发生了。
今天,在王昊的手提包里我看见了那个女人的照片,是他们在大连的一张合影,那个女人,长得真像紫烟,真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但就是没有紫烟十分之一的神韵。这就像是拿东施和西施比较一样,同样是女人,但,能一样吗?
借着酒劲儿,我说,“我要惩罚你!因为你错了!”他说,“好。”
我就拿来了剪刀,对着他嘿嘿地坏笑,他忙捂了裤裆,向后退。
我说,“你都跑了,让我惩罚谁去啊?”
他说,“你这不是要谋杀亲夫吗!”
我说,“怎么了?反悔了?不敢了?”
他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非非,你喝多了!改天再惩罚吧!”
我说,“不,就今天!”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固执地认为人类的祸根就是那里,须得除掉它们,世界才能干净起来,安静下来。当然,我并不是真的要剪掉那个祸根,我只是想小示惩戒罢了,但是,他越躲越激发了我的邪念,我真的想铲除那个祸根了!所以,我不得不说出来,“你最好别躲,越躲越出事儿!”我私下里认为,坏念头只要说出来也就不会做了,否则,我相信我一定会那么做的。我的身体里有善和恶两大守护神,他们从来都是互不相让的,相互算计,相互贬抑,相互为敌,机关算尽,就是想把对方置于死地,可是偏偏谁都没那本事,只有靠我老人家协调了。
他犹豫了一下,狠了狠心,松开了手,大无畏地昂起了头,却闭上了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他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其实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很惶惑地看着他的脸,直到剪刀突然掉在了地板上。
他睁开眼,煞白着脸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那表情真是奇怪极了!
可我为什么突然想哭呢?
我究竟是在惩罚他呢,还是在惩罚自己?为什么我感觉心痛的是我,而不是他呢?
第二部分:烟花烫自由的风吹过了
1997年4月30日 晴 自由的风吹过了
房子装修好了。其实很简单,就是铺了木地板,刷了墙,吊了灯,精装了厨卫,没有任何装饰,但用去了我最后一点积蓄。
等过了“五一”,发了工资,我就去买一架六十倍的望远镜,放在窗口,这样,可就有的看喽!那城墙根儿底下偷情的男女可就全都曝了光喽!可惜啊,人间故事千千万万,内容却是千篇一律的无聊!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过得蛮精彩的,实际上却空洞无物。到死那天才发现,唉!人一辈子原来只是为了一张嘴啊!什么爱情,什么事业,什么名利,只不过是生活太枯燥,人跟自己玩的一场游戏罢了。这就像什么呢?这就像一个饥饿的人,饿急了会把蚊子看成猪一样,而一个吃饱的人,会把猪看成蚊子。
自始至终,我没有告诉王昊关于这房子的事儿,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有窗帘,阳光可以自由出入,当然我也可以自由出入,但不能像它们那样自由出入。我可以在阳光下睡觉,当然,阳光也可以躺在我身边,也可以睡在我身上,反正,我不在乎。只是,我愈加感觉口干舌燥,浑身燥热罢了。还没有入夏,天气就已经很热了,我想会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直到南极和北极的冰化成了水,在某处汇合。我想会的。
宽敞的天台上,空荡荡的,一米多高的砖墙隔断了走向天空的路。站在这里,我可以看清楚大半个长安城,还能看到风从长安城上空刮过,飘在半空的沙尘点点滴滴的,被阳光折射得光怪陆离,像萤火虫似的。西边铺满了红霞,太阳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蛋黄,还是土鸡生的那种,橘黄中夹着血色。东边有一个蛋清似的月牙挂在灰蓝色的天幕上,透明而且轻巧,透明得就像不存在似的,又轻巧得没着没落……
我想要飞!我就是想飞!——像灰尘一样,像鸟儿一样,像云一样!我要飞!
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只要有一点点幻想,只要有一点点可以骄傲的资本,我就要飞翔!没有风,照旧可以飞翔!凡有土,就可以生长,凡有云,就可以幻想,凡有天空,就可以飞翔!我相信我的笑容可以唤醒百花竞放,我相信我的青春可以使天使不再掩藏翅膀,我相信我的期望可以洗白月亮!
真的,我相信总会有一方净土,存在着干净的爱情,干净的希望。只不过不在这里,是在天堂。原本是在这地球上的,可惜现在,已从地球上消亡了,我怎样才能找到天堂呢?
我不是伯夷叔齐,我不会不食周粟,上天也不会怜我气节,赠我鹿奶,当然我也没有可能妄想鹿肉,所以我不会饿死。求生是人类最本能的欲望,我又岂能例外?想那集体自杀的羚羊,仅仅为了一方的生态,着实悲壮,而人,怎么能如此愚蠢呢?即使把天堂赶出银河系,也不能留给它一间屋的地方,这简直就是从我们的手上夺面包嘛!虽然说我们有的是面包!或许有收藏家想收藏天堂?那就先收藏梦吧,如果可能的话,那里可能会有天堂。
不管怎么说,我有了一处属于自己的地方,即使是洞穴吧,也让我多了一份安全感。而在这之前,我的安全感全部寄托在手中这支烟上。当手心袅袅升起一团烟雾,我就会看见我的存在,如烟上升,如烟消散。
留一点儿空间给自己吧,哪怕只是在一条细长蜿蜒的巷陌街头,高耸入云的墙,厚厚的,遮蔽了整片天空,只要我能够随心所欲地走。
留一点儿时间给自己吧,可以真的踏上那条长满了青苔的石板路,哪怕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历史驿道,至少我能明白生命的去处。
留一点儿感觉给自己,在这个正在被物化的世界,让自己看得见脚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明白自己是在用双脚走路,至少让我能理解生命的辛苦。
留一点儿希望给自己,哪怕所有的白云均已坠落,我还可以听到有风吹过。即使漫长的生命里只有漫长的孤独,风可以带我找到种子。
再留一点儿憾事给自己吧,让我可以自由地哭泣,哪怕干裂的土地没有一滴雨,我也能够灌溉自己。
第二部分:烟花烫皆大欢喜
1997年5月14日 晴 皆大欢喜
今天和紫烟一起过生日,约好了取中间值,她推六天,我提前六天。这是我们认识十年来第一次一起过生日。十年啊!谁能想到时间竟是如此不济,一眨眼就已斗转星移,少女变成了少妇了呢?再过十年,少妇就变成了老妻!谁的妻暂且不提,有无儿女承欢膝下也暂且不提,只说今日,忆起年少之时,即已唏嘘。
有意思的是,紫烟居然满堂挂着“寿”字,各种各样的字体,龙飞凤舞的。她先自下厨做了几道菜,还赶鸭子上架,硬是逼我也做了两道菜。她笑吟吟地袖手旁观,却急坏了头发灰白的大厨,搞晕了年轻俊俏的配菜,终于,我做出了一道程序复杂、手工考究的酸溜大白菜和一盘木须肉。紫烟说,这可是高难度大菜,最见功底的,考厨师就用这个,笑煞人也!
厨师、服务员都来敬酒,闹哄哄就喝了个杯底朝天,二十几个人开了四桌,当然是饭店打烊之后干的。“噼里啪啦”,紫烟还放起了鞭炮,寂静的街巷便浓烟滚滚了。然后赶紧打扫,怕被人罚款。不亦乐乎?
等大家都走了,关上门,我们听着音响里谁弹的古筝和脚下汩汩流动的水声,却沉默了。
后来,她问我,“你能看到未来吗?”我说,“我看不到。”
那就“今宵有酒今宵醉”吧,管它明天是什么样子呢!
紫烟说,“我不想做女强人,真的,我觉得女强人是个贬义词,女人总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去做女强人。谁好好的日子不愿意过,非要跟男人一较短长呢?”
我说,“也不一定。当女人无法信任爱情了,对生活没有希望了,或者生活太乏味了,都会这么做。活着总得有点儿事做,才不至于熬不下去嘛!”
紫烟说,“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