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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未落，便听到“咚”的一声巨响，她的头狠狠磕到车上，之后车大概是翻了，她只觉得自己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才终于停了下来。
还活着吗？她有些不确信，睁开眼睛才发现竟然是身边那个女人用身体保护了她。
“你，你怎么样了？”她费力抬起她的头，只见女人满身满脸都是血，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奄奄一息之际却还在挣扎着，似乎有话要说。
“要记得……”
要记得什么呢？她确信她一定还说了什么，只是每每到此关键时刻，梦便会准时醒来，就好像上天为了不让她知道后来发生的内容而特意为她定了闹钟。
跪在床边，她轻轻掀开窗帘一角，一股凉意立时扑面而来。不过九月才过了大半，却已然有了往年十一月前后的模样，看来这个冬天怕是不甚容易熬。
叹了口气，她放下窗帘，重又坐回床上，思索着那个奇怪的梦，以及梦中那个怪异的女人。
这个梦出现已然有段日子，细想想好像就是从程佑赫出车祸那天开始的。
起初，只是一些杂乱的片段，一闪而过，细碎得无法拼凑，后来随着梦次数的增多，情节便越来越饱满，也越来越连贯，而真正做到能够完完整整梦到整个过程，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可惜的是，即便是这样，也未能听到女人最后一句话。
这并非执念，程以萱心里清楚。
人之所以会做梦，除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种情况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源于人本身的潜意识以及久远的记忆。
温婉都去了那么久了，为什么这个梦会突然出现？为什么又偏偏出现在那一天，在她亲眼目睹佑赫被车撞伤的那一天？
不会是巧合，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一定是当时的情景刺激到自己，意外勾起了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出车祸时的记忆。只是那记忆太零散、太模糊，白天的纷扰太多，以至于大脑根本无法将之拼凑，所以才会以梦的形式表达出来。
而如果这一切猜测都是正确的，那么就表示梦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找到真相的关键。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是温婉的模样，但既然她肯舍命护她，就和大家口中的那个故事一模一样，那么她所代表的就一定是温婉，是妈妈。她死前对自己说了最后一句话也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
是自己身世的真相？是对程修业的愧疚？还是对于生命即将逝去的深深的恨意？
一切都无从得知。
程以萱无奈的摇摇头，知道仅仅靠坐在这里发呆是绝对得不到答案的，罗紫玉昨天的那番话虽然尚未得到证实，但不得不承认，她已经信了大半，此时就如一块大石，正沉甸甸压在她的胸口。
妈妈，请您保佑女儿，保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着温婉的照片她默默祈祷，然后反手从床垫下抽出两个信封。
***************
程以萱从来不知道，短短的七个工作日竟然可以如此难熬。不能见陆海洋，也无法面对程修业，偏偏在罗紫玉面前还要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淡定模样。
这实在不是她程以萱所擅长的。
拿结果的那一天是个雾霭弥漫的糟糕天气，一大早，程以萱便接到市政府发的重污染天气三级黄色预警信息，这对于她本已忐忑的心情无异于雪上加霜。
真是老天也不怜我。哀怨地叹了一口气，她翻出口罩，默默戴上。
大概受到天气的影响，这天的交通拥堵明显有所缓解，甚至连来检测中心取结果的人也没有几个。
冷冷清清的走廊里，程以萱拿着那份报告呆坐许久，竟然有些打了退堂鼓。
程修业这些年是如何待她的，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除了娶罗紫玉进门这件事外，父亲对她可谓是关爱倍加，百般容忍。如此恩情，若非亲生父亲怎么可能做得到？一定是罗紫玉为了报复才这么说的！一定是！
她点点头，劝说自己不要看了，那件事一定不是真的，可每每想到陆海洋，理智又告诉她，这份报告对于两个人来说至关重要，她需要看，也不得不看！
算了……她在心中长叹一声，闭着眼撕开了那份报告。
仿佛被劈头浇下一盆冰水，程以萱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都凝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亦是一阵阵地发昏，明明是那样简单又熟悉的几个字，却好像刹那间成了外星文字，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
“半同胞兄妹……半同胞兄妹……”她吃力地读着那几个字，反反复复。
那一天，程以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检测中心的，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然到了家门口。
罗紫玉果然没有骗她，那个梦也并非空穴来风，养育了她二十三的程修业不是她的父亲，而那个差一点就和她步入婚姻殿堂的陆海洋却还是她的亲人，她的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这还真是讽刺啊！
自嘲地抬了抬嘴角，程以萱想她大概是没能成功的，全身脱力一般，疲倦的甚至连钥匙都几乎捏不住，努力了许久才终于开了门。
家里空无一人。
应该都在医院陪弟弟吧。她皱了皱眉，却突然意识到，那个无时无刻不追随着她的小尾巴，就这样莫名其妙之间，变得与她再无瓜葛。
他不再是她的弟弟，他不再是她的父亲，而他也不再是她的未婚夫，一切就仿佛梦一场，醒来，发现全变了。
又或者说，其他每个人都没有变，唯一改变的，只有她自己。
程以萱小心又认真地将家里的每间屋子，每个角落细细看过，那许多的回忆，甚至不用去想便自动跳至脑海，一幕幕的，仿佛过电影，快乐或甜蜜，伤心或痛苦，无论哪一样，对于她来说曾经都是那样弥足珍贵。
可现在，家还是那个家，她却变成了外人。所有的回忆，痛苦也好，美好也罢，都再与她无关。
她姓程，叫以萱，仅此而已。
永别了佑赫，永别了爸爸，只可惜，你听不到我叫你最后一声——
爸爸。
***************
F市是个美丽的小城，虽然远远比不上大城市的繁华，但环境也相对好得多。
没有雾霾的天空看起来格外蓝，就连阳光也辉煌起来，金灿灿的不似此时的季节。
邱名山被这样难得一见的天气所感染，心情顿时也舒爽起来，进屋换了一身便装，独自溜出门。
若说起来，其实此次F市之行完全没有必要，以“名山制药”的规模及资产，像今天谈的这种小厂子他根本不看在眼里。只是M市近日来雾霾成瘾般，久久不肯散去，搞得他这个慢性咽炎患者实在有些头痛，恰恰此时接到收购提案，考虑到F市的如画美景，他到底还是动了心。
自己出来走走，还真是神清气爽啊！他大大伸了个懒腰，心情好到不行。
没有保镖形影不离，也没有认识自己面孔的熟人和仇家，在这里，他完全就是路人一个，不用顾忌形象，也不用提防谁，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
只可惜，韩轲那小子实在不争气，不过就是洗澡时凉些罢了，临走临走竟然病倒了。不然，此时若有他相伴左右，岂不美哉！
遗憾地摇摇头，邱名山再次勾起嘴角，上午的收购谈的十分顺利，最后竟然以一个比他预想还要低许多的价格成交，大大出乎他意料。
而且头天晚上预报的多云也被突如其来的风给吹散了，天气又晴又暖。开门红并事事顺利，看来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或许之后还会遇到什么好事呢？
邱名山心情大好地沿着主路溜达出去很远，渐渐便有些饿了，拦了辆出租车，他决定难得自在的轻松时刻，一定要去找些特色，顺便馋下家中那位病号，让他知道知道不和他同去健身房会有多么大的损失。
的车师傅一路急踩急刹，不多时便靠边停了车。
邱名山开始还有些嫌弃，可才一下车，便被铺天盖地的香气勾醒了肚里的馋虫，找零索性也不要了，大手一挥，直奔路边摊而去。
这一顿，吃得满心欢畅，邱名山抹抹嘴，十分好记性地拍照留念，顺便想象了下韩轲看到这些照片时呲牙咧嘴的表情。
一定会很可爱吧哈哈哈！
眯着眼睛，他付款走人，却丝毫没有留意到他的出手阔绰以及手机、钱包的奢华早已引起旁边那桌人的注意。
第五十四章
“嗨；哥们，哪儿去呀，”
往前还没走出多远，背后便传来不阴不阳的一声吆喝，邱名山开始并未放在心上；可随即便听背后那声音又抬高声音喊道；“前边黑衣服那个；说你呢；”
意识到那人所指的正是自己，邱名山回头一看；立时明白了大概。
“有事么，”习惯性推了推眼镜，他笑得谦和。
见他停住了脚步，尾随的五个人立时“呼啦”一下冲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打头的是个绕着金链子的胖子，五短三粗，一身的肥膘，说起话来脸颊的肉都在微微颤悠，“哎呦呵，弟兄们看看，这还是个斯文人呢哈哈！问我有事么？我还真有点事麻烦你，你看看我们兄弟几个，最近手头都不太富裕，怎么的，接济接济弟兄们呗？”
邱名山环视了下周围的几个人，有些好笑，点点头，他将手j□j兜中，“要钱是吗？好，很好！”
“好什么好，钱拿来！赶紧的！哪儿那么多废话！”离他最近的瘦子有些不耐烦，伸手想要推他，“不用东看西看的，还指望有人替你出头啊！”
邱名山往旁轻轻一闪，躲过瘦子的手，目测了下胖子和自己的距离，他打算直接擒王，速战速决。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随便惹事可不是他的风格。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那一刻，瘦子之前的话竟然莫名的灵验了，随着一声铿锵有力的“你们给我住手”，替他出头的人还真的出现了。
只可惜，这个“救星”看起来……实在有点弱。
程以萱其实非常清楚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只不过那个被流氓围困的白面书生一般的男人“孤立无援”的样子实在令她揪心，头脑一发热，也就管不得那许多了。
不过“路见不平一声吼”并非适合每个人，比如她这华丽高昂的一嗓子收到的效果就十分不尽如人意，几个人表情错愕地盯了她几秒后，竟齐刷刷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哈哈哈哈……我还当是什么能人呢，竟然是个小姑娘！大哥，大哥你看，我实在不行了……”瘦子伸手指着程以萱，笑得一脸眼泪。
被称作大哥的胖子明显也乐得不行，不过倒比其他人淡定不少。擦擦眼睛，他冲程以萱扬起下巴，“呦，还是个美女呢！怎么的，美女，想替人出头？胆子不小啊，少林寺还是峨眉山的，学过？”
程以萱想了想，自己陪程佑赫上课练的这两下三脚猫功夫说学过实在有些托大，于是老实答道：“都不是。”
胖子立马表情一松，朝瘦子使了个眼色，“既然美女乐意一起玩玩，那咱们也就都别客气了呗！”
***************
上一秒程以萱还在为别人操心，下一秒自己已经落入了同样的困境。
“你没事吧？”按照记忆中老师的教诲，她和邱名山站成背对背的位置，以防被人从后偷袭。
邱名山并未料到这个看似美丽单薄的女子会有如此魄力，猜想着或许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于是放弃了出手的打算，准备看看她能有什么本事。“我没事，谢谢。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话音未落，程以萱已迅速出手，把老师所传授的“防狼三部曲”连贯并狠力地一一招呼在面前瘦子的身上，然后趁瘦子捂着裆部及眼睛嗷嗷哀嚎的空当，她一把拽住邱名山的手，大喝一声“快跑！”
做了黑社会老大那么多年，邱名山还是第一次像今天这样狼狈。甚至说若非遇见身前这位拉着他正跑得风生水起的女子，他做梦可能都不会想到，身为过去叱咤M市的黑社会老大，今天“名山制药”董事长的他，这辈子竟然也有抱头鼠窜的一天！
这还真是有意思得很！
微微勾起唇，他心情大好地“配合”着程以萱往前跑，并期待着之后还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于是在他的暗中使坏中，程以萱很快就跑不动了。
这家伙，逃跑还跑这么慢，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她哀怨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余光立时扫到五十米外的那几位，不禁咋舌。有心扔下后边这累赘，又拗不过自己的良心，终于还是在三秒之后再次落网。
“还想跑？我看你……这回往哪儿跑！兄弟们……给我上，揍这不知好歹的丫头片子！”胖子大概也累得不行了，弯着腰大口大口捯着气。
瘦子方才吃了程以萱的亏，颜面尽失，早已按捺不住，此时听老大一声令下，立时带头向程以萱冲了过来。
这下完了。
程以萱心中一沉，知道大事不妙，就凭自己这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功夫，若对方仅仅一人大概还有些胜算，可如今却是整整五个！五个啊！
自己虽然不是孤身作战，不过看看旁边那个连逃跑都极为不给力的“帮手”，她倒宁愿孤身一个，起码没有累赘拖累，逃起来还快一点。
算了，豁出去了！
她把心一横，大喊一声“我顶着，你快跑！”便头也不回地朝瘦子迎了过去。
谁知她才刚刚迈出步子，便觉身边有一阵轻风拂过，之后眼前一花，再明白过来的时候，以瘦子为首的四个人皆已七仰八叉被撂倒在地，有的捂着肚子，有的捂着腿，哀声连连。
而那个被称作老大的胖子，短粗的脖子正被牢牢掐在一个人的手上。
“刚才你说想揍谁来着？我怎么没听清？不如，麻烦你再说一遍可好？”邱名山脸上带着笑，斯文并儒雅，手上却毫不吝惜，紧紧锁着胖子的喉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本以为自己早已胜券在握的胖子十分的猝不及防，才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怎么局势就已翻天覆地了呢？他甚至连手下几个兄弟是怎样被人撂倒的都没有看清楚，只知道一阵眼花缭乱过后，自己就落入了眼下这种尴尬境地。
“我，呵呵呵，我刚才没说揍谁，大哥您是不是听错了。先放手，咱们有事好……”他笑得谄媚十足，脸颊两侧的肉都十分卖力地抖动起来。
邱名山却没空听他闲扯，手下一紧，便将他未出口的“商量”两个字掐断了，“再问你一遍，刚才说要揍谁？”
邱名山的表情依旧淡淡，似对眼前之事并不在意，然而说这一句时，眼底却有光猛然射出，纵使胖子在本地称王称霸了那些年，一时竟也胆怯地收回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我……”到底是道上混的，胖子很快便明白了邱名山的意思，眼珠一转，立时换上一副忏悔的表情，伸出手对着自己的脸便开始左右开弓，一边打还一边骂着：“揍我自己，当然是揍我自己！我不是东西！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大哥您，我简直TMD就是乌龟王八蛋！”
邱名山皱皱眉，对着胖子“嘘”了一声：“这里还有女士在，注意点素质。”
“哦哦，我错了大哥。对不住啊，美女，我刚才一时口误，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程以萱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在眼前真实发生，却始终有种还在做梦的感觉。
这一地的伤残真的是那个文弱书生搞出来的？还是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就算是佑赫，也不可能有那么强的战斗力吧？
不过这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况且此时胖子还在他的威胁下抽着自己嘴巴，一声声噼啪带响，又狠狠泛了红，做梦也不可能这么真实吧。
看来是真的了，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家伙，没想到竟是个绝顶的高手！
程以萱感慨地点点头，冲那个正满眼哀求盼着她松口的胖子挤出一个笑容，刚想说两句好话打发掉几个人赶紧了事走人，却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刚才自己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时候可没见那个男人拒绝，后来拽着他狼狈逃跑的时候更没听那个男人有什么异义。一个身怀绝技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怎么可能无端接受一个女子的帮助，后来还不战而退？就算他当时没有必胜的把握才跑掉，也该是身轻如燕，迅速将胖子一伙甩出几百条街外，怎么可能反倒没有她这个弱女子跑得快呢？
如果此时的一切都不是做梦，也并非幻觉，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个男人在耍她。
“大，大姐，美女姐姐……”胖子叫了半天，几乎绝望，程以萱终于“嗯”了一声，回过神来，再看胖子，两边脸都被抽肿了，正欲哭无泪望着她。
“好了，别打了，我原谅你了。”她赶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