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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1期-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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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嫁给夏家了!为什么要嫁给夏家呢,我思想不通,你白雪,即便不肯嫁给我,可也该嫁得远远的呀,嫁远了我眼不见心不乱的,偏偏就嫁给了清风街的夏家!我爹在坟里不跟我说话,一只蜂却在坟上的荆刺上嗡嗡响。我说,爹呀爹,你娃可怜!蜂却把我额颅蜇了,我擤了一下鼻,将鼻涕涂在蜇处,就到坟后的土坎下拉屎。刚提了裤子站起来,狗剩过来厂。狗剩是苦人,勤快得见天都拾粪,日子却过不到人前面,听说好久连盐都吃不上了。我本来要同情他的,他竟然说:“引生,你那水田里的草都长疯了,你咋不去拔拔?”我就来气了,说:“你有空的时候你去拔拔么!”他说:“你以为你是村干部呀?!”我说:“你要不要粪?我拉了一泡。”他拿了锨过来,我端起一块石头,把那泡屎砸飞了。 
  夏天智在送走演员后就睡了,一直睡到中午饭辰。四婶做好了饭,就收拾着去西街亲家的礼物,问白雪该去几家,白雪说,族里的户数多,出了五服的就不去了,五服内的是六家。四婶只准备了五家,糖酒还有,挂面却不够了,就把五份挂面又分成六份,重新用红纸包扎。夏天智睡起来坐在炕沿上看四婶包挂面,问夏风:“东街口还闹腾哩?”夏风说:“吵了一锅灰!君亭和秦安也去了,新生拿来了合同,合同上是秦安盖的章,君亭就发脾气啦。君亭一发脾气,秦安支吾得说不出话,浑身就起红疙瘩,病又犯了。”夏天智说:“给我点纸媒去广夏风点了纸媒,夏天智呼噜呼噜吸了一阵水烟。夏风说:“我君亭哥像个老虎似的,脾气那么大?我看他把秦安就没在眼里拾,既然是秦安盖了章,也得维护秦安明,当着三踅这伙人的面,让秦安下不了台。”夏天智又是呼噜呼噜吸了一阵烟,说:“你在城里,你不知道,农村这事复杂得很哩……”却不往下说了,侧着耳朵问:“啥响?是打雷吗?” 
  是打雷。天上豁朗朗地在响,一朵云刀:始罩了南沟脑的虎头崖。 
  天上的雷声像推空石磨,响了一个时辰。整个夏季,干雷打过几次,落不下一场雨,飘过米的云没有给人们留下个印象,现在云又从虎头崖飘米厂一朵,清风街的人差不多出了屋仰头往天上看,人给云留下了印象,它就下了一颗雨,扑沓,砸在陈星的门口。 
  这雨砸下来,起了一股烟尘。门面里,陈亮睡在凉席上还睡不醒,陈星喊了声要下雨啦,出来却没雨,便把修车的家什摆在门口,一边补轮胎一边唱。清风街上,陈星是第一个唱流行歌的,能唱得和电视上、收音机上唱的一样。现在他唱《流浪歌》:流浪的人在外想起了你,亲爱的妈妈,流浪的人在天涯,没有一个家……巷道里的娃娃伙听见了,就都跑出来,陈星不理他们,只是唱,扭头看着街面的远处。 
  中街的两边都是门面房,没有门楼,却都有个长长的门道,我就坐在丁霸槽家的门道里吃茶。丁霸槽从县城回来后用凉水擦身子,他个头没有我高,肚子却像个气蛤蟆,我说:“半截子,半截子,谁给你起的大名?”丁霸槽说:“我爹起的,咋啦?我爹盼我不窝囊,在槽里能抢得下吃喝哩!”他扭头对隔壁门道的王婶说:“婶子,恁热的天还不下机子?来喝点茶么!”王婶在织布机上手忙脚乱,前心后背的衣服都汗透了。王婶说:“我要是有你这样个儿于,我也知道躺在凉椅上摇扇子哩!霸槽,听说染坊里价又高了?”丁霸槽说:“可能是高了。”王婶说:“咋啥都高了?!”梭子从机仁掉下来,她弯腰拾,没拾起来。我说:“谁说的,霸槽的个子就没高么!”武林挑着豆腐担子走过去,喊:“豆腐!浆水喜,啊豆,豆腐!”王婶就下了机子,在口袋里掏钱要买豆腐,掏了半天掏出几张软沓沓毛票,武林已经走远了,就骂:“结巴子你是卖豆腐哩还是跑土匪呀?” 
  中街的街道热气腾腾,热气是生了根往上长的,往东看去看见的街拐弯处的东街口牌楼,以及往西看去看见的街拐弯处的西街门牌楼和牌楼下的武林,都在热气中晃,像是一点一点在融化。“狗子,狗子,米运!”我大声叫着,不叫它的大名它不理你,叫了它的大名,它站住看了看,还是追逐乡政府的黑狗赛虎。夏家的人和乡政府有关系,连狗恋爱也门当户对。街上的狗见到赛虎都想接近,来运就和它们咬,叽吱哇呜,咬到染坊门前了,狗和狗都是一嘴毛。 
  清风街的染坊,从来都是西街白家人开的。门家人善于生意,中街的门而房除了东街的竹青租了一间开理发店,而压而房,铁匠铺,裁衣店,纸扎坊都是他们。染坊门面比先前小多了,但染出的布花样更多,颜色更亮,平口里晾布架要撑到清风寺的门前土场上去。从染坊旁的短巷往南就是清风寺,隔着土场和戏楼端对。清风寺是什么时候建的?这谁说得清楚?!寺里的前殿比后殿大,前殿的后檐和后殿的前檐仅差一尺,下雨天雨水就聚在两殿间的台阶下,然后从东西水眼道流出去。前殿隔挡了四个小房,门都是走扇子,关上了门缝里还能伸进去个手。后殿两边隔挡了单间,中间摆了一个长案,还有很长的条凳,坐着吃纸烟的时候,从窗子里就看到院子里的大白果树。 
  白果树上住着一家鸟。大前年一只鹞子飞来打架,鹞子和鸟夫妻打得非常激烈,白的灰的羽毛落了一地。人们想帮鸟夫妻,但掷石子掷不到那么高。战争持续了三天三夜呀,鸟丈夫被啄瞎了眼睛,跌下来摔死了,紧接着鸟妻子也跌下来,先还能睁眼,不到一个时辰也死了。奇怪的是鹞子并没有占巢,从此飞得没踪没影,直到连刮了七天黄风,鸟巢被刮了下来,才发现巢里还有两只雏鸟,差不多都干瘪了。 
  白果树上的鸟遭到灭绝,正是312国道改造的时候。312国道原规划路段要避开清风街的后塬,从屹甲岭随着州河堤走,可以是堤又是路,不糟蹋耕地。可后来还是从后塬经过,这就把清风街风水坏 
了。风水重要得很,就是风水一坏,夏天义下台了。夏天义一辈子都是共产党的一杆枪,指到哪儿就打到哪儿。土改时他拿着丈尺分地,公社化他又砸着界石收地,“四清”中他没有倒,“文革”里眼看着不行了不行了却到底他又没了事。国家一改革,还是他再给村民分地,办砖瓦窑,示范种苹果。夏天义简直成了清风街的毛泽东了,他想干啥就要干啥,他干了啥也就成啥,已经传出县上要提拔他去乡政府工作了。这事可是真的,因为庆金给他爹买了雪花呢布,在中街的缝纫铺里做短大衣,准备着去乡政府工作时穿呀。但夏天义是得意了,他竟组织村民去挡修国道!在后塬人口架了路障,不让工人进驻清风街,当掘土机开了来,他让一批老汉老婆们躺在掘土机前不起来。年轻的县长来现场处理问题了,县长让他把村民撤走,他不撤,他说:“你得给农民道歉!”县长生了气,“我要为国家负责!”公安局来人把老汉老婆们架走了,也给了他处分。 
  312国道终了仍是贴着清风街北面直直过去,削了半个屹甲岭,毁了四十亩耕地和十多亩苹果林,再加上前几年在七里沟淤地没有成效被下马,夏天义灰了心,就撂挑子。夏天义撂挑子其实是故意给乡政府看的,因为我去看他时,他在家里用香油泡制他的烟叶,见到我了,把一页烟在腿面上卷成了要给我吸,我不吸,他说:“你一天到黑乱跑哩,消息多,我不干了听到没听到啥反应?”我那时巴结他,我说:“你不干了,清风街塌天啦!”夏天义笑了,满嘴黑牙,说:“你狗日的会哄人了!”我说:“真的塌天了!”夏天义说:“塌了好么!”但是,谁能想到,夏天义不干了,乡政府竟能立马决定让治保委员秦安当了支书,把君亭从农机站派回村作为主任候选人来公示,一张纸贴在街上,五天里没人反对就正式上任了。 
  夏天义是在第二天的早晨起来,穿衣服就显得宽了许多。二婶不让他出门,在家给他打荷包蛋吃,他不吃,偏要出门,他说:“褂子呢,把褂子拿来!”二婶取了对襟褂子,他说:“雪花呢大衣呢?!”二婶说:“你穿那干啥,你不嫌人笑话?”夏天义说:“我偷人啦?!”雪花呢短大衣披着,戴了大椭石头镜,叼着黑卷烟从街上走。经过贴着公示纸前,许多人叫他:老主任!夏天义端端进了饭馆,他这回没赊账。付的现款,吃了一海碗凉粉。夏天义爱吃凉粉。吃了凉粉,又提了两瓶酒,砍了十斤排骨,说:“我以前的工作没完成好,年轻人应该担担重担么,我回家睡觉去尸 
  我这说到哪儿啦?我这脑子常常走神。丁霸槽说:“引生,引生,你发什么呆?”我说:“夏天义……”丁霸槽说:“叫二叔!”我说:“二叔的那件雪花呢短大衣好像只穿过一次?”丁霸槽说:“刚才咱说染坊哩,咋就拉扯到二叔的雪花呢短大衣上?”我说:“咋就不能拉扯上?!”拉扯得顺顺的么,每一次闲聊还都不是从狗连蛋说到了谁家的媳妇生娃,一宗事一宗事不知不觉过渡得天衣无缝!丁霸槽不理我了,自言自语道:“这么坐着不是个法儿呀,总得弄钱呀尸我不接他的话,他又翻来覆去地说:“到哪儿弄钱去?”到哪儿弄钱去?真是有一个钱就想着第二个钱,我就烦了,说:“信用社有钱,你头上套个黑丝袜子去抢么!”话一出口,我知道我失言了。丁霸槽之所以现在不是穷人,前几年银行在清风街办信用站。他在站上千过,人都说他钻了许多政策上的空子,从中挪腾了一笔钱。我说:“你瞧我这脏嘴!”丁霸槽说:“你嘴是脏,你把牙上的韭菜擦了!”我一擦,果然有片韭菜叶子。丁霸槽却说:“君亭的裤裆里是刁;是湿的?”我才发现君亭从街上碎步钻进短巷去了,脸色不好。 
  君亭在中午发了一通火,就气呼呼到两委会办公室来。君亭像他爹,如果左眉骨没有一道疤,简直就是他爹又活过来了。但君亭比他爹性急,腿快,话头子也快,前倾着身子走路。有一次我在厕所里蹲坑,他也进来了,我说:“主任亲自来尿呀?”他说:“嗯。”我说:“我要寻你汇报个事哩。”他说:“啥事?”我说:“关于我爹的事。”他说:“你爹的事你寻秦安。”我说:“秦安他拿不了稀稠。”他说:“那就等我闲下来再说,厕所外还有三个人等着我办事哩!”他收回丁东西,提了提裤子就出去了。他是忙,我怀疑尿也没来得及尿净。君亭气呼呼到了清风寺,寺门口现在挂的是两委会办公室的牌子,牌子上有人用炭画了个小王八,把他娘的,他用脚把小王八蹭了,又踢开了门,上善在庭院里喝茶。和上善喝茶的是妇女委 员金莲,两人都脱了鞋,盘脚坐在石凳上,白果捌荫 丁半院,白花花的太阳从捌叶问筛刁;来,两个人像两 只斑点狗,,今年的白果也早得没多扎果,赵宏声在 拣白果的落叶,一把小扇子,一把小扇子,他拣了一 大包,要拿川占制药。君亭进来看了一眼,金莲慌忙 把鞋蹬上了,君亭没有说话,端直了他的办公室。 赵宏声说:“君亭不高兴了?”金莲说:“你拣白果叶 哩,他能高兴?这棵树可是村干部的茶钱树明:!”赵 宏声说:“今年白果两毛钱,又没结几颗果。”金莲说: “往年可是五角价的,正因为今年是小年,叶子才值 了钱,你却每天来捡。”赵宏声说:“不至于这么小气 吧?!”弯过头来,一边看着君亭办公室的窗子,一边 低声说:“哎,我听说他来办公室,一进寺门就不说话 厂,天大的小姐得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了才开口, 而且他的座位最逊谁坐了,是不是?”金莲说:“这些 你咋知道的?”赵宏声说:“这样好,这样才有威严,不 至于掌柜了当成个伙计了!”金莲如梦初醒,说:“原 来足这样!”君亭把办公室窗子哗啦打开,骂道:“宏 声,你嘴里能不能吐出颗象牙?!”赵宏声低了头,不 敢作声,提了白果叶包从门口溜走了。 
  君亭把上善叫了屋去、上善给君亭倒了一茶缸 茶水,但君亭的身子像足个筛子,喝多少水漏多少 汗,就不喝了,指示上善把账做一做,秆清风街现在 欠别人多少,别人又欠咱多少?上善说:“怎么今日 提起账,上边要来检查啦?”君亭说:“你也话多得很! 我是村主任,我心里能不揣个明白?”上善说:“清得 很,账面上还有三万元,欠上边税费有八万,欠卜部 十一万三千,欠饭店二万二。”君亭的额颅…卜忽地涌 了个肉疙瘩,说:“欠干部这么多?”上善说:“这积攒 多少年厂,常常是上边催得紧的税,下边又收不上 来,干部临时用自己钱垫的,更多的是去贷款,贷款 单上又落的是个人名字。还行,补贴欠半年的,一年 的。引尘他爹是欠了一年零三个月的补贴,引生来 要过几次,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君亭一挥手,说: “没收回来的有多少?”上善说:“西街农业税还欠二 万,中街的是八千五,东街的一万六千。果园承包费 交了五千,还欠三干八。电费几乎三分之一没缴上 来。河堤上卖出的那些树,事情还粘着呢,引生他爹 在条子上写着的是六十棵,我去杏看了,树桩是八十 一棵,原定的一棵卖一下百元,引生他说其四十棵 女给厂乡长的外甥,因为人家…次性买得多,大小机 细拉平是五十元。他人一死,就成糊涂账了。”君亭 没言语,在口袋里掏纸烟,但口袋里没有,他说:“你 带纸烟了没?”上善说:“我才吸完。”弯腰从屋角笤帚 后捡扔掉的纸烟把儿,君亭把茶缸的剩茶泼过去,纸 烟把儿全湿了,坐在椅子上出粗气。窗子开着,白果 捌上的知了没死没活地叫,来运从寺院门缝里挤进 来,赛虎紧接着也跟进来,金莲把赛虎撵了出去,关 丁门,赛虎就在门外抓门环,在外边叫一声来运,来 运在里边应一声。 亡善就给金莲挥于,金莲把水运 就也撵了出去。上善然后说:“还有,不知该怎么说 呀?”君亭说:“说。”上善说:“秦安上次去县上争取河 堤的加固资金,说舍不得娃打不了狼,拿了两万元的 活动费,但资金没批下来,两万元也没了下落,,”君亭 说:“你㈨问他!”上善说:“我咋问呀?”君亭躁了, “你是会计·你咋不能问?钱址清风衍的钱,打了水漂 了就打了水漂了?!”上善不再吱声。远处有啊哇啊 哇的长声,这是染坊后院的那头驴在叫,清风街就只 有了这一头驴,在染坊的后院里专门推碾子轧染料。 君亭噎过上善后,口气缓下来,说:“新生的事,现在 人都盯着,三踅叫喊着要告哩,你说怎么办?”上善 说:“刚才我和金莲还说到这事着,修改合同的事,虽 说是秦安分管的范围,他没给你打招呼?”君亭说: “我知道个屁!”上善“这,这事咋能这样弄呢?那 就谁屙下的准去擦吧。”金莲把一壶茶端进来,君亭 不说话了,金莲知趣,放下茶壶又出去,坐到石凳上 用指甲花染手—卜的指甲。君亭说:“谁屙的谁擦?现 在屎抹匀了,他能擦净?!”上善说:“三踅不是省油的 灯,他真闹起来,与秦安不好,与咱们谁都不好。这 事我思谋,你得出来,一方面压压三踅,一方面要想 个办法……”君亭说:“我处处护着他,他倒不领情, 最近他是不是和我二叔走得勤?”亡善说:“这我说不 清,反正是我到老主任那儿去了三次,三次他都在那 儿。”君亭说:“我二叔也是糊涂了!”撇下上阵,白个 出了办公室,到院中的水井里打水。井水不深,木钩 杆吊着水桶就把水提上来了,君亭把水倒在铜脸盆 里,整个头脸全塞在盆水里,哇哇哇地一阵响,水溅 了一地。 
  君亭和上善在清风寺的办公室里提到了我爹,这令我非常恼火。李上善,世上有一种鬼名字叫日弄,你李上善就是日弄鬼!清风街的烂事那么多,他上善偏要数说我爹的不是,还不是因为我爹人死了,死口无证,猪屙的狗屙的全成了我爹屙的!我爹在世的时候,他能把我家的门槛踏烂,来了不是手里提个鸡,就是端一个老南瓜。要是下雨,他会将一双泥脚在台阶上蹭来蹭去,我爹说:你进来,进来吧!他还是用树棍把鞋上的泥刮得干干净净了才肯进来。河堤上的树要砍伐,为的是要修缮小学校的危房,而乡长的外甥提出要买一些树,一是人家舅是乡长,二:是乡长正准备批一笔款给学校,那能不卖给人家叫?捌伐下来帮着拉运的是谁,是你李上善嘛!向县财政局要加固河堤款是秦安最后办的,可先联系的还是我爹,谁愿意去行贿呀?但我爹背了一麻袋柿饼、花生到财政局,人家让拿到办公室去都不让去!两万元打点了人家,能指望再让人家还打个收条吗?没脑子!、我爹为清风街办事落了个啥,看尽了人的黑脸白眼,磨破了脚上的一双胶鞋,他是怀里揣了冷馍在饭店里要碗面汤泡着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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