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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紫贝壳-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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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哎哟!你放了我吧!如果你是男子汉,你不要打我!” 
  “我不爱你!我是不爱你!”伯南大吼,把她的手臂更加扭折过去。“但是,我也不许别人爱你,你想给我戴绿头巾,你就给我死!原来你浑身没有丝毫热气,是因为你另外有男人!”越想越气,他劈手给了她一耳光:“你今天不给我说出来,我就不放你,你说不说?说不说?” 
  珮青的手臂尖锐的痛楚起来,她从没料到伯南会用暴力来对付她,而且,又把她和梦轩的感情讲得那么秽亵,情感上的痛楚和肉体上的痛楚双方面袭击着她,她哭叫了起来,徒劳的和伯南挣扎:“你放开我!哎哟!你不能打我!哎哟!” 
  冷汗从她额上滚落,痛楚使她的脑子昏沉,她不是爷爷面前那个柔柔弱弱的小菱角花,她也不是梦轩怀抱里那颗梦似的紫贝壳。如今,她是块俎上肉,任凭宰割。她啜泣着,羞于向伯南乞怜,也不屑于向他解释。老吴妈闻声而至,哆哆嗦嗦的跑了过来,她一把抓住伯南的手臂,气喘吁吁的嚷着说:“啊呀,先生,你可不能这样呀!你不能打人呀,先生!先生!快放手呀!”伯南用手臂格开了吴妈,破口大骂的说: 
  “滚你的蛋!吴妈,今天你就给我收拾东西走路!太太偷人,八成是你这个老王八在帮她忙!你说是不?”一把抓住吴妈胸前的衣服,他吼着:“这是我的家,你懂不懂?你说,太太跟谁出去了?你不说,你就马上给我滚!”把吴妈狠狠向前一送,吴妈老迈龙钟,差点摔了一大跤,踉跄站定。珮青已经用哀声在喊:“吴妈!”吴妈知道珮青的意思,她不要她说出那男人来,事实上,她也不知道那男人是何许人呀! 
  “没有男人吗,我告诉你没有吗,就小姐一个人!” 
  “放屁!”伯南喊,又给了珮青一个耳光,盯着珮青说:“你不会讲出来,是吧?但是我会查出来的,查出来之后,我告你和他通奸!我要让他好看!” 
  “我没有,”珮青哭着说:“我没有做任何坏事,伯南,你相信我吧!你饶了我吧!何苦呢?我同意离婚,你何必再折磨我呢?”“离婚?”伯南冷笑了,狠狠的扭转她的手臂,痛得她大叫,然后,他把她摔倒在地下,说:“我现在不和你离婚了,我们还要继续做夫妻呢!做一对最恩爱的夫妻,哼!”他满面阴狠之色:“我不会舍得你的,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永远像个处女般娇羞脉脉,嗯?我不和你离婚,珮青,你放心!” 
  珮青倒在地下,心惊胆战,她不知道伯南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他肚子里有些什么鬼主意。但是,她明白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吴妈!”伯南厉声喊:“过来!” 
  吴妈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收拾你的东西,我给你算工钱,你马上滚!” 
  “先生!”吴妈颤抖的喊。 
  “伯南,”珮青抓住了伯南的衣服,跪在地下,哽咽的说:“求求你!伯南,留下吴妈吧!求求你!” 
  “先生,”老吴妈双腿一软,也跪了下来,忍不住老泪纵横了。“我不要工钱,我什么都不要,你让我伺候我的小姐吧!我什么都不要!”“不行!”伯南毫不留情的说:“我叫你滚!” 
  珮青勉强的站了起来,摇摇欲坠的扶着墙,咽了一口口水,咬咬嘴唇说:“好吧,吴妈,这里是住不得了,我们一起走吧!” 
  “你敢!”伯南把她拉了回来:“你是我的太太,你得留在我的家里!”“吴妈走,我也走,”她的嘴唇发颤,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你留不住我,我也要去法院告你,告你虐待和伤害,我身上有伤痕为证!” 
  “嘿嘿,”伯南冷笑:“那我会说出你的丑事,你和别人通奸!”“我没有,”珮青说:“你也没有证据,法院不会听你的一面之辞!而我有你和舞女酒女来往的证据!好吧,我们走,吴妈!”“回来!”伯南拉住了珮青,脑子里风车一般的转着念头。是的,珮青说的倒是实情,他没有她任何的证据,而他却劣迹昭彰。嘴边浮起一个阴阴沉沉的微笑,他说:“好吧!吴妈,你就留下,以后你再和太太串通好了来蒙骗我,你就当心!”拉着珮青向卧室走去,他仍然带着那个不怀好意的微笑,说:“跟我来!”“你要干什么?”珮青防备的站在卧室里。 
  “享受丈夫的权利!”伯南冷冷的说,解着她的衣钮。 
  “伯南!”她喊,想跑,但是她跑不掉。望着伯南那阴沉的笑脸,她的心化为水,化为冰,化为碎片。她知道,以后她将要迎接和面对的,只是一长串的凌辱。 





  范伯南不是一个笨人,相反的,他非常聪明,也有极高的颖悟力和感应力。和珮青生活了五年,他对于她的个性和思想从没有深研过,但是,对于她的生活习惯却非常了解。他知道她是一只胆怯的蜗牛,整日只是缩在自己的壳里,见不得阳光也受不了风暴。他也习惯于她那份带着薄薄的倦意似的慵懒和落寞。因此,当珮青的触角突然从她的壳里冒了出来,当她的脸上突然焕发着光采,当她像一个从冰天雪地里解冻出来的生物般复苏起来,他立刻敏感到有什么事情不对了。起先,他只是怀疑,并没有兴趣去深究和探索。可是,她的眼睛光亮如星了,她学会抗议和申辩了,她逗留在外,终日不归了……他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他有被欺骗和侮辱的感觉。是的,他并不喜欢珮青,不过,这是一样他的所有物,如果他不要,别人捡去就捡去了,他也不在乎。而在他尚未抛弃以前,竟有人要从他手里抢去,这就不同了。他那“男性的自尊”已大受打击,在他的想像里,珮青应该哭哭啼啼的匐伏在他脚下,舍不得离开他才对,如今她竟自愿离婚,而且另有爱人,这岂不是给他的自尊一个响亮的耳光?他,范伯南,女性崇拜的偶像,怎能忍受这个侮辱?何况侮辱他的,是他最看不起的珮青!“我要找出那个男人来,”他对自己说:“我要慢慢慢慢的折磨她,一直到她死!” 
  珮青有一个被泪水浸透的、无眠的长夜,当黎明染白了窗子,当鸟声啼醒了夜,当阳光透过了窗纱,她依然睁着一对肿涩的眼睛,默默的望着窗棂。身边的伯南重重的打着鼾,翻了一个身,他的一只手臂横了过来,压在她的胸前。她没有移动,却本能的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的手摸索着她的脸,嘴里呓语呢喃的叫着莉莉还是黛黛,她麻木的望着窗纱,太阳是越爬越高了,鸟声也越鸣越欢畅,今天又是个好晴天。她的脸蓦然被扳转了过去,接触到伯南清醒而阴鸷的眸子,使她怀疑刚刚的鼾声和呓语都是他装出来的。咧开嘴,他给了她一个狞恶的笑,戏弄的说: 
  “早,昨夜睡得好吧?” 
  她一语不发,静静的望着他,一脸被动的沉默。 
  “你并不美啊!”他望着她:“早晨的女人应该有清新的媚态,你像一根被晒干了的稻草!”解开了她的睡衣,他剥落她的衣服。“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她忍无可忍的问。 
  “欣赏我的太太啊!”他嘲弄的说,打量着她的身体。 
  她一动也不动,闭上了眼睛,一任自己屈辱的暴露在他的面前,这是法律给予他的权利呵!两颗大大的泪珠沿着眼角滚下来,亮晶晶的沾在头发上。他撇开了她,站起身来,心中在暗暗的咒骂着,见鬼!他见过比这个美丽一百倍的胴体,这只是根稻草而已!但是,那两颗泪珠使他动怒,他发现她依然有动人的地方,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她的不知道什么,就像泪水、娇弱、和那沉默及被动的神情。他为自己那一线恻隐之心而生气,走到盥洗间,他大声的刷牙漱口,把水龙头放得哗哗直响。珮青慢慢的起了床,系好睡衣的带子。今天不会有计划,不会有诗,不会有梦。今天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面前横亘着的是什么灾难,反正追随着自己的只有一连串的愁苦。伯南换好了衣服,在客厅里兜了几圈,吃了早餐,他对珮青冷冷的笑笑,嘲讽的说:“别想跑出去,你顶好给我乖乖的待在家里,还有吴妈,哼,小心点吧!”他去上班了,珮青瑟缩的蜷在沙发里,还没有吃早餐。吴妈捧着个托盘走了进来,眼泪汪汪的看着珮青,低低的喊了声:“小姐!”“拿下去吧,”珮青的头放在膝上,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个脸:“我什么都不要吃!” 
  “小姐呵!”老吴妈把托盘放在茶几上,走过来挨着珮青坐下,拂开她的长发,望着那张惨白的、毫无生气的脸庞,昨天她还曾嬉笑着像个天真的孩子呢!“东西多少要吃一点,是不是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呵!” 
  “生命的火已经要熄灭了,全世界的青山也没用啊!”珮青喃喃的说。“来吧,小姐,”吴妈抓住珮青的手:“有你爱吃的湖南辣萝卜干呢!”接着,她又叫了起来:“小姐,你的手冷得像冰呢,还不加件衣服!”珮青把睡袍裹紧了一些,坐正了身子,觉得自己的思想散漫,脑子里飘浮着一些抓不住的思绪。握着吴妈的手臂,她愁苦的说:“先生走了吗?”“是的,早走了。”“我要——”他模糊的说:“我要做一件事情。” 
  “是的,小姐?”吴妈困惑的望着她,把她披散的头发聚拢来,又拉好了她的衣服。“你要做什么呢?” 
  “对了,我要打个电话。”她记得梦轩给过她他办公厅的电话号码,走到电话机旁,她拨了号,没有打通,接连拨了好几次,都打不通,她才猛然明白过来,伯南书房里有一架分机,一定是听筒被取下来了,走到书房门口,她推了推门,如她所料,门已经上了锁,这是伯南临走所做的!她呆呆的瞪着电话机,然后,她反而笑了起来,抓住吴妈,她笑着说:“他防备得多么紧呵!吴妈!他连电话都封锁了呢!”把头埋在老吴妈那粗糙的衣服里,她又哭了起来,啜泣着喊:“吴妈!吴妈!我怎么办呢?”“小姐,小姐呵!”老吴妈拍着她的背脊,除了和她相对流泪之外,别无他法。她那娇滴滴的小姐,她那曾经终日凝眸微笑,不知人间忧愁的小姐啊! 
  珮青忽然站正了身子,走到门边,又折了回来,匆匆的说:“他封锁得了电话,他封锁不了我啊,我有脚,我为什么不走呢?” 
  老吴妈打了个冷战,她没念过书,没有深刻的思想。但她比珮青多了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多一份成熟和世故。拦住了珮青,她急急的说:“小姐,这样是不行的,你走到哪里去呀?” 
  珮青呆了呆,走到那里去?去找梦轩?找到了又怎样呢?吴妈拉住了她的衣袖,关怀的问: 
  “那位先生,可是说过要娶你呀?” 
  他说过吗?不!人家有一个好妻子,有一对好儿女!他没有权利说!他也不会说!吴妈注视着她,继续问: 
  “你这样走不了的呀,好小姐,先生会把你找回来的,他会说你是……是……是什么汉奸呀!” 
  是通奸!是的,她走不了!她翻不出伯南的手心,冒昧从事,只会把梦轩也拖进陷阱,闹得天翻地覆。她有何权去颠覆另外一个家庭呢?是的,她不能走,她也走不了!坐回到沙发里,她用手蒙住了脸。 
  “好小姐,”吴妈嗫嚅着说:“还是……还是……还是吃一点东西吧!”“我不想吃,我也不要吃!” 
  “唉!”吴妈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造孽呀!” 
  珮青蜷在沙发深处,禁不住又泪溢满眶了,头靠在沙发扶手上,她神志迷茫的说: 
  “吴妈,还记得以前吗?还记得西湖旁边我们家那个大花园吗?那些木槿,那些藤萝,还有那些菱角花。” 
  是的,菱角花!吴妈不自禁的握着珮青的手,悠然神往了,那些花开起来,一片紫色,浮在水面上。小姐穿一身紫色的小衣裤,在湖边奔跑着,也像一朵菱角花!珮青长长的叹息一声,说:“吴妈,人为什么要长大?如果我还是那么一点点大多好!”有样东西在沙发上,她摸了出来,是梦轩写的那本《遗失的年代》,随手翻开来,那上面有她用红笔勾出的句子:“我们这一生遗失的东西太多了,有我们的童年,我们那些充满欢乐的梦想,那些金字塔,和那些内心深处的真诚和感情,还有什么更多的东西可遗失呢?除了我们自己。”她望着望着,一遍又一遍,心底有某种感情被勾动又被辗碎了,梦轩那对深思的眸子,梦轩那份沉静的神态,还有,他的智慧和思想……像海浪一样,涌上来,涌上来,涌上来……而又被带走了,带走了……带走得那样遥远,她脑中只剩下一片白色的泡沫。提起一支笔来,她在那书页的横楣上写下一阕前人的词: 
   
  “恹恹闷,沉沉病, 
   小楼深闭谁相询? 
   冷多时,暖多时, 
   可怜冷暖于今只自知! 
   
  一身长寄愁难寄,独夜凄凉何限事?住难留,去谁收?问君如此天涯愁吗愁?” 
  写完,她再思前想后,就更忍不住泪下如雨了。 
  中午的时候,出乎意料之外的,伯南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带了一个三十余岁的、瘦削的、眼光锐利的女佣回来。把那女佣带到珮青的面前,他一脸阴鸷的笑容: 
  “珮青,我给你物色了一个贴身女佣,她夫家姓金,就叫她金嫂吧!金嫂,这就是太太。” 
  “太太,”金嫂弯了弯腰,眼睛却肆无忌惮的在珮青脸上、身上打量着。“女佣?”珮青愣了愣,愕然的说:“我不需要什么女佣,有吴妈就足够了。”“胡说!”伯南武断的:“吴妈已经老了,让她做做厨房工作吧!至于金嫂,她专管伺候你,饮食起居啦、化妆衣服啦,她的人细巧,一定做得不错。是不是?金嫂?” 
  “是的,先生。”金嫂恭敬的说,她的皮肤十分白皙,姿色也还不弱,上嘴唇上有一道疤痕,珮青不喜欢那疤痕,那使她看来阴沉难测。“好吧,就这样了,”伯南说:“金嫂,你下午就去把东西搬来。珮青,让吴妈搬出来,把房间让给金嫂住。” 
  “那——吴妈住到哪儿去?” 
  “吴妈?”伯南打鼻子里哼了哼:“让她在厨房里搭帆布床吧!”“伯南!”珮青喊了一声,又咽住了,她知道,这就是伯南的第一步,这个金嫂不是她的女佣,而是她的监视者,这以后,他还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可怜的老吴妈!她坐回沙发里,低着头默默无语。伯南,他是怎样一个硬心肠的人,他完全知道,怎么做可以伤害她! 
  下午,这个金嫂就搬进了吴妈的房间,吴妈被赶进了厨房里。立即,金嫂就有一番改革工作,她先把珮青的衣橱整个翻了身,所有衣服都以华丽的程度分了等级,而有一批服装,被认为过分陈旧的,都堆在一起,金嫂很有道理的说: 
  “像太太这样有钱,穿这种衣服是失面子的!” 
  “留下来!”珮青冷冷的说,那几乎全是她心爱的服装,紫色的衬衫、长裤,紫色的小袄、洋装,紫色的风衣、旗袍! 
  “赏给你!”伯南对金嫂说。 
  “伯南!”珮青喊。“你不缺钱,你可以再做新的!”伯南打断了她。 
  “这是——残忍的!”珮青说。 
  “哈哈!”伯南冷笑:“你别做出那股小器样子来,让下人看不起你!”“她不会——看得起我的。”珮青低声说,把头转向一边。泪水又往眼眶里冲了上来,不为那些紫色的衣服,为丧失的自尊。“晚上我们去赴宴会,”伯南不轻不重的说:“程步云家里每星期六晚上都有定期的餐聚,以后我们每次都去。” 
  “不!”珮青本能的一惊,她了解伯南的用意,他想在聚餐中找出那个男人来,他已经敏感的推测到她唯一接触外界的机会就是赴宴,那个男人必定是她在宴会中结识的,他不笨,他很聪明!“我不去,他没有请我们!” 
  “程家的宴会是不需要请就可以去的,而且,去的也都是你认识的人!”“我不去!”她软弱的说。 
  “你非去不可!”伯南命令的说。“金嫂,给太太准备赴宴会的服装!”“是的,先生。”金嫂那尖细的声音立即响了,她像个影子般站在珮青的身后。珮青去了,她不能不去。在程家的大客厅里,她如坐针毡,时刻都担心着梦轩的出现,却又有一种下意识的期盼。吃的是自助餐,来的客人还真不少,起码有二十个人以上。伯南周旋在客人之间,彷佛和每个人都熟,和每个人都亲热。珮青端着她的盘子,瑟缩在客厅的一个不受人注意的角落里,她不愿别人发现她,也不愿和任何人攀谈,只想把自己藏起来,深深深深的藏起来。程步云走了过来,在她的身边坐下了,他没有忽略她,事实上,他注意她已经好一会儿了。那忧郁的眼神,那寂寞的情绪,那份瑟缩和那份无可奈何,都没有逃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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