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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静,空气里传递着每一个人的呼吸声,小心而缓慢!
“怎么会搞成这样?”喃喃自语从秦怀的口中发出。四肢大张无力的靠在椅子背上的他神情惘然,呆滞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疲倦的瞥了他一眼,司马逍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也将身子靠向椅背,发呆!
一个死了!一个受了重伤!
这就是自己努力的分开他们,想要看到的结局吗?混乱了,一切都在郁林坠崖的瞬间乱了!!!
手术室里
大灯的光直接照在手术台上的原振天的伤口上,将里面断裂的经脉、破碎的肌肉清晰的展现在主刀的医生眼前。
染血的带着手套的手不断的向一边伸去,从身边的护士手中接过一件又一件的手术用具,旁边盛放用具的器皿上吸饱了鲜血的棉团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道。
医生口罩下的面容严肃异常,薄薄的细汗从他的额头涔涔冒出,不时的由身旁的护士快速擦去。眼睛紧紧盯着那处伤口,细致的经脉在连接时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染满了血迹的双手沉稳而迅速的做着精细的人体缝合。
身体被麻醉了,可原振天的意识却恍恍忽忽的进入了一个犹如梦境的地方。
跌跌撞撞的走在一大片的茫茫白雾里,他不知道这里是那里,没有道路,也看不见出口,四周弥漫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苍白与仿佛永远也散不去的浓雾。
郁林!郁林呢!?
“郁林!郁林——!”他大声的喊着唤着,脚步混乱的在迷雾中奔走,空荡荡的幻境里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
陡的,一个尖锐嘶哑的女声由遥远的前方传来,如针扎一样的刺进他的耳朵里:“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莎拉!那是莎拉的声音!他象发了疯似的向那个方向撒腿狂奔。浓稠的、象蚕茧一般的白雾在越靠近那个方向就变得越淡,慢慢的,阴暗的灰色取代了已经转成稀薄的雾气,带着淡淡腥味的风钻进他的鼻中,飞快的流窜于他的五脏六腑唤醒他的记忆。
这里是————悬崖?!!
细碎的石子从他的脚下一直延伸到尽头那趴在悬崖边上的男人身下。
那个人是……
“抓住我的手,郁林!”
突如其来的一股大力将他不由自主的往前拉去,剧烈的震动后,他赫然发现郁林的面容就在自己的眼前!!
海风将郁林柔软的发丝吹起,在空中飞舞着。那被风声撕裂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他的耳中:“快点……放手……以你的力气……拉不上我们两人……分量……”
浑身打着颤的跪在一边,他可以感受到周围的空气、海风,可以看见和听见发生的一切,然而却丝毫无法触摸,没有能力去挽救这即将发生的惨剧!!!
老天爷是和他开了个多大的玩笑!!!
叫他再一次的看见郁林从自己的面前摔落!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到!任那撕裂心肺的感觉化成几千几万只蚂蚁缓慢的啃咬他的灵魂,一点一滴的将希望————吞噬————殆尽!!
深深陷入对方手腕的手掌在滚滚滑落的血汗间濡湿,绝望的指尖在彼此的肌肤上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记,冰冷的寒风飒飒的在耳边咆哮,撩起的衣角蠢蠢欲动……
发白的指节,指下涨红的跳动的脉搏,流淌的鲜血,渐渐滑脱的手掌————
“血压在急速下降!”
交握的手掌————松脱,指尖————滑向掌心————而后指节…………
“心脏频率变慢!”
指尖————碰触…————分离,指上粘腻的血丝被拉的————很长————很长————在风中断裂…………
“病人的心跳停止了!”
下辈子————我们再一起跳舞…………
“叮!”门上那盏灯灭了!耀眼的阳光从医院明亮的窗户里穿射进来,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医生,……他怎么样?”医生凝重的神情让冲到他面前的秦怀与司马逍遥,心猛的一沉。
疲惫的摘下脸上的口罩,眼下黑重的阴影让医生的脸看上去有些骇人,长长的吐了口气:“我们尽力了……”
“不可能!”
“天哥……”
秦怀的大吼盖过了司马逍遥的呢喃,呲目欲裂的神情让医生吓了一大跳,不满的责备着:“这里是医院,请你安静一点,别干扰到其他的病人。”
“你把人给医死了还说这种话!?”秦怀暴怒的揪起医生的白大袍,挥起拳头就要动粗。
“谁说他死了?”医生茫然发问。
“你走开!”司马逍遥一把将秦怀拉开,气息凝重:“可是你刚才说话的意思”
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刚才话还未说完就被你们打断了。我的意思是,他的确有一度心脏停止跳动过,不过还是被救回来了。只不过,遭到那种程度的损伤,又没有及时处理,他的手不可能再象以前一样能活动自如。”
“你你的意思是……”司马逍遥不敢置信的看着医生,后者向他微微颔首:“他的左手废了?”
“从某种意思上来说…————是的。”
一个月后的那天清晨,一辆出租车从城里的医院门口载了一位全身被包裹得结结实实的东方男子来到海边。
由于这里发生过枪战,还死了不少人的缘故,肥胖司机并没有将男子送到上车时要求的地方,只是在比较接近的地段将男子放下后就开走了。
凛冽的海风从海面吹来,顽皮的在他的头上打转,将梳理整齐的黑发打得凌乱不堪,垂下的发丝遮住了男子的眉眼,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通往悬崖的路上很干净,月前的枪战和撕杀并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站在崖顶的男人缓缓蹲下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捡起地上细小的石子,残留在上面的血迹散发着暗哑浑浊的色泽,见证了所有曾发生过的一切。
手微微颤抖着,指间的石子悄然滚落,在崖边的一道浅浅的痕迹边停住。
那日的拼尽全力、血肉模糊竟只换得这浅浅痕印!!!
巨大的悲痛再次将他淹没,如同医院里的每一天,掉进满坑满谷的绝望。
郁林————郁林————郁林————
唤了无数遍的名字再也唤不回那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
“呃恶————!”喉头一甜,大片暗红的液体喷出他的口中,洒落在衣服上、地上!
顺手一抹嘴角,那股腥甜的气味直冲进鼻腔。愣愣的呆看手掌上的鲜血,他突然疯了似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数次呕血,无数次被硬绑着扎进针头,从那根细细管子里流动的红色液体将自己留在了这个世界,无法追随那人离去。
生————不如死!!
锥心的痛不分日夜,时时刻刻穿梭于他的灵魂。愈合的伤口在每每思及那人的时候便会再度撕裂,灵魂被碾成碎末的感觉赤裸的————
可怕!!!
从他在病房里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开始,世界便已毫无意义!!
于是,清醒成了他最痛恨的事情。于是,宁愿沉溺于虚假的梦境也不愿意醒来的他在堂中众人渐渐失望的眼里消瘦。逍遥和秦怀的安慰、规劝、痛骂、以及————
绝望!!
————直至凌的那场痛骂:你以为郁林为什么放手!就是为了看你这副鬼样子吗?连他最后的心意都无法体会的你根本不配拥有他的爱!
是那些话将自己从虚假的梦境里拉了回来,带着满身的伤痕接受现实。活下来,不是为了自己,是想要让那个人去的安心。
白天将尝不出味道的饭菜努力的送进嘴里,却又一次次反射性的呕出来。
夜晚闭上的眼睛,沉稳的呼吸瞒过了关心他的逍遥和秦怀,却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大睁到天明。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他消瘦的程度连医生都感到了害怕。在庭院里晒着阳光时,竟被人误会成尸体,差点抬进了太平间…………
自己真的有努力,也尽力了!!可是很苦。
很苦啊………………
勉强的活在这空虚的世界里,深沉的绝望牢牢的抓着他!!不管再接受几次的心理辅导都一样,没有那个人的世界,在他的眼里只是一片荒芜。被要求活下来的他,也只不过是一具失了魂的空壳————罢了…………
悬崖下,平静的海浪静静拍打着嶙峋的礁石,波浪的涌动间,尖锐的、向上攀升的利齿隐隐浮现。
虚浮的脚步、跌撞的身影出现在长长的海岸线上,深浅不一的脚印从沙滩上淹没进冲卷着的海水里,
渐渐——渐渐——被包裹了…………
翻腾的海潮汹涌,海水冰冷而刺骨。
夹杂着腥味的海风狠狠刮过脸颊,生疼生疼。
厚实大衣满满的吸饱了水分后,变得沉甸甸的,将他的整个身子往海的深处拉去…………
闭上眼,脚下踩不到塌实的地面。双手放松的大张着,随着海浪的涌动而载浮载沉。
就这样吧!
就这样的去了吧!
生————无可恋!!
死————又何惧!!
天哥————!!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海水被溅踏,扑打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一双有力的胳膊使劲挽上他的脖子,拼命的往来处游!!
半昏半醒间,明亮的天地间,那抹身影就在前方——微笑
郁林!郁林!!
从灵魂深处涌起的力量让他死命的挣脱了来人的钳制,拼尽全力的向海洋最深处冲去。
郁林!郁林!
你是来接我了么?你了解到我的痛苦,所以来解救我了么?失去了你,生命对我已毫无意义,伸出你的手,紧紧拉住我,再也——不要放开!!
天哥!!
来人痛心大吼,与他一般拼命的紧拽住他的脖颈,硬生生的将他拉往岸边。
不!!
别这么残忍!放了我,让我去他身边!!你们没看到么?他就在那里!他来接我了呀!
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的身体虚弱到了及至,挥出手臂的力道是如此的苍白,对来人起不了一点作用。模糊的视线里,那人的身影渐渐淡去,始终不曾————抓到!!!
身体被平平的放在细软的沙滩上,来人的双手轻重有序的按压着自己的胸口,腹腔一阵翻涌,涩苦的海水被全数吐出,迅速的消失在身下的沙粒中。
“…………乱来了!!”来人气急败坏的话语逐渐清晰,是逍遥的声音么?自己最终还是无法自由啊!!
“为什么……救我?”被涩苦的海水与酸腐的胆汁吐的有些发疼的喉咙里说的声音,粗糙的犹如破锣嗓子。
望着眼前这张惨淡的面容,逍遥实在无法把现在这个人和以前的原振天的并在一起。郁林的死,对他的打击竟大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么龙堂呢?弟兄们呢?对他来说真的无可留恋么?
“你醒醒!!醒醒!!”狠力的摇晃着原振天的肩膀,逍遥略微疯狂的大吼:“他死了!!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就算你跟着跳海也是没有用的!!你死了是自杀,是无法和他见面的!!”他已经语无伦次,只要可以让原振天绝了寻死这条心,什么鬼神怪论他都说得出来!
“自杀……是无法和他……相见的么?”眼内一片茫然的喃喃重复着逍遥的话。
见他有反应了,逍遥大喜,忙道:“从小老人们就是这样告戒我们的,没有错的。”眼睛突然一酸:“天哥。只要你肯等待,百年之后,一定——一定能再见到他的!”
百年之后么?好漫长的岁月啊!!自己真的撑得过这看不见他、触摸不到他的长久时光么?
“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逍遥竭力的保证着,原来自己在恍惚中已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视线渐渐的移向海面,海上风卷云舒,一派充满希望的光景。
也许,自己真的可以撑过去,为了能再见到那个人,任何一丝的希望自己都不想放弃!哪怕——是毫无根据的鬼神怪谈!!
眼皮缓缓合上,两行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慢慢淌落,一点,一滴的掉落在幼白的沙子间,瞬间——
无痕………………
下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不管再大的事件、再大的伤痛在时间的洪流里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从巴黎回来的原振天象是变了个人似的,在当月的龙堂大会上宣布了一个惊人的决定:龙堂决定漂白!!
漂白顾名思义就是将黑的变成白的。也意味着,今后的龙堂将不再以黑道上的买卖为其生存的根本,改而向正当生意进军,逐步逐步的把龙堂这个黑道组织完全的变成一个被法律所承认的正大光明的集团!
这一举动引起了堂中大老们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一边是厌倦了刀尖打滚、刀口添血的日子的赞成派,而另一边就是沉迷于黑道上随心杀戮、钱财可以轻易到手的反对派。猛然间告诉他们从今以后龙堂里的每一个人都必须规规矩矩做人,脚踏实地的赚钱!对这些早习惯了黑道生涯的人来说,跟本是个不能接受的事情!
从巴黎到回来龙堂都紧随着他的秦怀和司马逍遥从未曾听他谈起过这个决定,以至于在大会上骤然听得的同时也与其他人一般的愣在了当场。
望着那么轻描淡写的讲出这句话的原振天,他们甚至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当原振天微笑着解除了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大老们在龙堂中的权力后,他们才清楚的意识到他是动真格的!真的要将在黑道上打滚了几十年的龙堂转成正当公司,不再涉足所有的黑道买卖,不再和黑道上的人物有没必要的接触!
在整场会议中,逍遥和秦怀始终沉默,保持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会交换一两个彼此明白的眼神,他们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愤怒和懊恼。原振天的举动很明显,不能自杀就用触怒别人的行动来解脱,原来他一直都没有从郁林的死亡中走出,反倒陷入的更深了!
这种沉默一直维持到会议的结束、大老们的各自离开后才转成对原振天任性行为的爆发!
“你疯了!!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那些反对的人里面有几个是自龙堂开始以来就跟着你父亲的大老,手下的心腹有多少你知道么!!没有跟我们打声招呼、没有充分考虑到这些就发表宣言的你到底想把龙堂带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司马逍遥失去了平日的镇定与原振天的尊敬,揪起他的衣领厉声大吼,神情非常的狂怒。
他对龙堂的忠心是堂中所有兄弟之最!这一点,原振天和秦怀都很清楚。当初逍遥还曾因为原振天为了郁林而将龙堂事物怠慢的事情反叛过,而今,他虽然很尊敬原振天,可对于原振天在没有丝毫告知他们的情况下,做出极可能引起内部混乱的决定这件事,他还是被惹火了。
“天哥,这次我也帮不了你!龙堂漂白是多大的一件事情!!你居然在事先一点招呼都不打就宣布了,你”秦怀痛心的道:“在你的心里,除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了么?你把龙堂、把堂中的弟兄放在哪里?!!”
不做任何挣扎的原振天任由逍遥揪着他的衣领大吼,对他即将挥至面前的铁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倒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迎向他们:“打吧!你们最好是杀了我!!这样我就不会再痛苦了!来啊!挥下来啊!逍遥,你不是很恼火吗?那就用力的打我啊!!”
愤怒的逍遥真的一拳打了下去,却在中途被秦怀截住了:“他疯你陪着他一起疯吗?打他能解决问题的话你就打吧!我绝对不会拦着你的!”
听了这话恨恨收回拳头的逍遥将手上的原振天一扔,走到一边拿出根烟就抽上了。
被推到墙上而后无力倚着墙面慢慢滑倒的原振天猛的大吼:“为什么不打?!!你不是很火大吗?你……”
啪!!!清脆的一记巴掌声在会议室里响起,将原振天的话全堵在了嘴里。
细细的红线从原振天被打到偏至一边的嘴角滑下,静寂的室内各人不一的呼吸声,在一旁抽着烟的逍遥被秦怀骤然的举动惊呆到连烟掉了都没发觉。
“清醒了么?!”拍打着发红的掌心,秦怀一改往日的搞笑,神色冷静的对着刚被他打了狠狠一巴掌的原振天道:“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目的!!”
一震,原振天抬起垂下的头,表情极其复杂。
“没有办法在我和逍遥的监督下自杀,就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龙堂的漂白是个借口吧?!你明明就很清楚那些大老们对现在生活的沉溺,是绝不会接受漂白这样的做法的!!一个处理得不好,双方僵持的后果很可能会导致龙堂内部的争斗,甚至危及到你的生命!”深吸了口气继续道:“这样就达到你寻死的目的了,对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内乱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