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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池--by起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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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蝶说:“人活着,始终不是一成不变的,谁都有谁的位置,可是谁都保不住最合适的那一个。一生有太多的机会天翻地覆物转星移,如果每一个改变都不能很快适应,那岂不是太辛苦?………其实人的适应力是很强的,至少比你想像的强许多。”
  
  她的话没有错。比如说我现在悠闲的作着一头落地犬,比如说隔了几个房屋的大殿里新主忙得不可开交,比如说眼前这只斑鸠栖上了棵梧桐便极力展示她凤凰的翎羽………所有这些,如同天然轮回的轨道,没有专为你准备的位置,越快适应了便越合适,不论好坏高低。
  
  我曾问慕蝶:“你爱何渝么?”
  她答:“横竖都已经随了他,自然是配合默契。”
  
  那么翠儿,你爱宇文么?………看你配合得多么天衣无缝。
  人与犬不过一沟之隔,掉进去爬出来。一朝做了人上人,一朝做了人下人。何求‘匹配’二字?哪里又真有天生的贵种?
  有些话实在不宜问出口………,纵使翠儿你爱的是东方,也已经毫无意义了。
  ………
  
  “废物,随我去沐浴更衣,宇文城主在大殿候着,要快。”说完一个转身,朱三面上已改了副颜色,对翠儿恭恭敬敬道:“还请夫人先回吧。”
  
  6
  
  我穿着‘圆衣’来到大殿上,就是那件沉重而粗鄙的族服。面前的青藤架上颤巍巍的立着那把巨型陋刀,仿佛在向我昭示着今天此来的目的。
  一眼扫过四周,在座的无不是昔日手下败将,今日他们聚集一堂,我才发现………居然会有那么多人。他们或怨或恨或复杂或等着看好戏的眼光纷纷向我投来。因为大家都曾是我的狗,如今衣冠楚楚。
  坐在殿上的首席,身穿紫袍,发束金冠………那是宇文。他的面容不如往昔一般漠然,英挺中透着绝对的威严,一时间我将他错认为吴天子,如此器宇轩昂,威摄宾客,毕竟已成了一方诸侯。
  
  “东方,你看今日宾客满座,你可知他们为何而来?”
  
  多日以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出言不善,连一点铺垫都吝啬给我。早在穿上这样的衣服时,我已经猜透了七八分。宇文,不扳回一成你不甘心么?刚才是我看错了么?首席上的王者,明明是那么的大器。不知你是睚眦必报,还是快意恩仇?如果非这样不可,如果这是你化解恩怨的方式………,我随了你可好?
  我低头,答道:“东方不知。”
  
  “他们可都是慕名而来,为欣赏东方你的‘圆衣舞’。”意料之中的回答,只是,慕名而来……说得也太牵强了吧,看过我跳舞的唯你一人,知道我能跳舞的也只有你。还真是要麻烦宇文不辞辛苦为我弘扬光大了。
  
  不就是一个舞么?我伸手去提那把刀。再明显不过,宇文要当众羞辱我。以为这种时候能求他放过我,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我坚定如初,我知道哪怕是目光中透露半点哀怨,都只会是自取其辱。
  
  “怎么,提不动么?东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弱了。”
  
  刀好重,比想像中的重好多。以前身怀绝技,从来都没有觉得拿这把刀会有多困难。如今堪堪只是武功被废,竟然一下子变得这么重,用尽了蛮力也动不了它。我定了定神,松开手,道:“东方提不动。”
  
  我刚说完,只听“哄”的一声,四周像炸开了锅,嘲笑、辱骂………如翻江倒海般向我席卷而来。宇文坐在高堂上纵声大笑,整个大殿都因他的笑声而越发的雄壮,那是一个得胜者无比兴奋的摧残风中败烛的狂傲姿态。
  
  这也是他第一次对我笑,在这样荒唐的处境里,我依然为他初次绽放的笑而眩晕。那笑里有说不尽的豪情,有说不尽的得意。这样一个男人,一直以来的忍辱负重,真真只有在今天这样的局面下才能够笑得出来。这一笑,惊鸿万里,血气方刚。……原来他坐这个位置,比我合适太多了。
  
  笑声渐渐掩去,他舒了一口气,道:“东方,我以为你多少还能有点用,现在看来倒是我太高估你了,废物就是废物。”
  阴厉的,讽刺的………若不是看着那个人的口形变化,还真以为这些话说从我的嘴里说出,这哪里还是宇文。今非昔比,乾坤颠倒,这分明是往日的东方啊。万般不善的言语已让我心中有数,嘲讽单对我来说并不毒,但是配上这样的场合,却让我置身万丈悬崖,无路可退。这哪里只是扳回一局,这根本是要置我于死地啊。是我太天真,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废物……我倒要让你看清楚,既然你想玩,我就奉陪到底。我转身离去,没有人拦我,因为最后一个骄傲的眼神已经耗尽了我的所有。他们知道……我还会回来,否则我就完了。
  、、、、、、
  
  我再来到大殿上时,已是一身艳红羽纱,袒露肩背,长发随意挽成流水一结,足踝上银铃轻响。这样的装扮实在让人羞耻,我却并不以此为辱。
  
  “天下传言吴天子身边有两位年少英才,镇宇将军东方琅玡和西宁将军尉迟自修。二人皆是美人良将,上得战场,入得君榻。老夫曾见东方沙场狂野,今日再见,方知这狂野别有它意,说得莫不是冶艳?”此人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人我识得,他是紧挨王都姑苏的徐州吏令胡承和,也是这里唯一和我没有恩怨的人,然而他说得这翻话却辱我至极。什么入得君榻,那种事分明只有尉迟一个人在做。西宁将军………好一个西宁,明明这么明显的封号,本该是他调到这种虎狼之地,可当今天子只一句“我当高悬卧榻做寡人了”,言下之意就是‘本王不忍轻别意中人,东方,你看着办吧。’这话是针对我说的,我只得应道“天子卧榻万斛重,吊不起。”就得替了西宁前来。
  吴楚三年征战,我每每身先士卒,难得死里脱身,为吴拿下郡县有七,城池十三,珠宝金玉美人不计。两年前吴王封我为镇宇大将军的时候顺带封了他个西宁。尉迟倒也是个人才,偏偏吴国人才辈出有我无他。那家伙总是不满镇宇的封号高过西宁,三番五次的捅我漏子。好在君王一句论功加封便让他闭了口,却在私地里百般纵容,不过是最难消受枕边人。天下人总是两将并提,有人现在一步万里飞黄腾达,我也得无上荣幸的享受着‘入得君榻’的谣言,真是沾光了。
  
  我刻意对着胡承和频频颔笑,随后牵动身姿,回忆着往昔母亲周旋于百官之间的每一种动作,再熟悉的姿势摆出来皆是入木三分。一笑风情我做得完美无缺。连那些刚才还是仇恨满满的眼睛都敛去了一份戾气,多了一分沉迷。我看向宇文,他眼中的颜色翻了几翻,变幻莫测。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像是有所了悟,道:“曾闻庄姬娇小玲珑,笙乐初扬,人已颠于云之上。东方七尺有余修长挺拔,不知如何能跳这…‘艳、裳’?”
  
  “宇文是在夸我么?宇文,你唯有这一点没变,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直接点………”我笑着,在这个时候我只能笑。伴着他阴狸的脸色,伴着我不自觉的戏笑言语,远处的羌琴飘飘入耳,好像全然没有开始的那一刻,我人已荡在瑶池中,承若流水,轻如浮萍,全无战场之上的肃杀狂妄。谁说堂堂七尺男儿不可驾云娉?在场的谁不知道这池中舞的是昔日镇宇将军,邺城城主?如今却只看到我翩若轻霞,飘虹幻雾。
  
  我十指翻飞,似织女抽线,线的另一端直直牵进众人眼珠。驾着每一个流畅的音符,腰旋藤葫,迎风摆柳。腿足能抬云,肩臂似流水。
  曲未终,舞未止,人已入诗入梦。
  ………
  
  “庄姬再现,当年艳裳一舞引得楚燕东飞,百花无颜,多少公孙王侯千金散尽,庄姬却是成了司马池中物,从此艳裳无缘再求。今日东方复此一舞,今日一过,东方必定名冠吴中。”下面赞叹一片,这话不知谁说的。我笑,舞依旧。舞惊天下可不是我的愿望,东方也曾心在四野,也曾儿女情长,如今看来,恍如隔世。人每过一段时日,便如身经了百战,希望的事情总是因时而转。就象现在,我只希望面对这样的奇耻大辱,自己还能有点韧性挺过去。



  铮~~~~~…随着琴乐最后一个尾符,我人已落入宇文怀中。四座皆为我痴,我却已先痴了,只因看见了他笑,温和而又洒落。“宇文还是笑的好看。”我这话刚一抛出,他眉目一滞,反又不笑了。压抑的空气一时间让我感到手足无措,只得径自倒了杯酒想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刚递到唇边,心念一闪,於是将酒杯换了个方向,道:“宇文可愿意为我喝了它?” 尽力使自己看上去大大方方,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好。”他居然一口答应下来,咬杯仰头,顺着我的手一口将杯中酒吞下去。
  
  我整个人一时呆住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是谁。宇文何曾如此嚣张过,何曾如此风流过?…其实我…又何曾真正了解过他。几近痴迷的看着他潇洒而又利落的动作……,男儿不是不风流,只缘未到得意时。这,或许才是他的本色。
  
  “宇文今日宴客诸雄,美人又怎可一人消受?”说着便一把将我推开,笑的不知所然。我心中半凉,这言下之意,大家心知肚明。无论我如何努力戒激戒躁,终究还是落了他的陷阱,自取了辱。他处处伺机辱我,我本处下风,纵是使出浑身解数千般应对,又怎能躲得个一干二净?
  
  我闷不作声,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以为然,然后对他妩媚一笑,便转身坐到一旁的胡承和腿上,动作夸张之极,竟让老头子诚惶诚恐起来。顺势倒酒,他就立马伸出手来要接酒杯。我嫣然拍掉他的手,眼中光华流转,缓缓将酒喂入他嘴中。在他呆滞的目光中一笑起身,落入下一个人膝上………
  
  宇文回到首席双击两掌,顿时间声乐四起,歌舞大盛,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众人谈笑声声,一波胜似一波。我泰然融进这纸醉金迷的场面中,不厌其烦的接连敬酒,时不时还暖昧两句与人调笑。从一个男人怀中换到另一个男人怀中,前一个人口中刚说出来的挑逗言语,便自我口中对下一个人吐出,方便省事。
  
  邺城的大殿里似乎从长久没有过这般歌舞升平的气象。鬓影殊疏,弦歌悠扬,一池的乱花渐欲直迷了人眼。无所谓的听者珠连炮似的侮辱和调戏的言语,在众人的嘻笑怒骂中我笑得醉生梦死,就好像九流的烟花之地里最下贱的妓女。我不断告诉自己要放松,这里的的人都对我有仇,宇文他把我推进了狼群,在这个时候若走错一步都将是万劫不复。放纵一次又如何?大家都是男人,逢场作秀,玩玩而已。
  
  “东方,还记得陈炀么?”
  我坐在一个叫陈炀的人腿上,他曾是扈地的首领,现在也是,只不过这其中有一段时间我挑了他的寨子,他给我做了狗。这个人到底有多恨我,我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那样沉迷的眸子里却满满带着隐毒的笑。
  
  “其实……陈炀你长得还不错,东方以前就中意你了。”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我以前连他叫什么都懒得知道,不过是一头丧家之犬。
  
  “是……么?”他的笑意更深了,越发的狰狞,一只手居然伸进我的衣摆里,在我腿上来回揉弄。太过分了,东方可以任杀任剐,但绝不甘受这样的羞辱。
  我不自觉看像宇文,明知道这种时候,只会换来对方对我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更多的嘲笑,却不知道为什么还一心想要求助于他……
  可惜我太高估自己了,宇文根本没在注意我,他正在欠身与一边的胡承和谈些什么。
  
  我拼命扭动身体想摆脱陈炀,可是连武功都被废了半点内力也使不出来,那家伙一掌如山将我固个死紧。
  “你给我老实点。”他砸下句狠话,手掌忽然向下一滑,毫无预期的,竟然猛力刺进我的后庭。
  
  好痛,撕心裂肺的痛,也不知道下面插得是几根手指还是整只手。我能听见像刀子捅进肉里的声音,能感到后面的血在源源不断往外流出,那个混蛋的手在里面不断翻搅。我拼命的仰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视线模糊一片,迷茫茫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
  
  “东方,你过来。你还要我喊几遍!”
  
  …是……宇文在叫我么?我浑身打了一个激凌,慢慢调整好同身体一起虚脱了的思维。后庭里插的那只手已经僵持不下,也许真是听见了宇文发话。
  
  “东方,还要我过来请你么?” 确实是宇文,声色俱厉。
  
  我瞬然间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向外一挣,竟抽离了陈炀。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全身痉脔卷曲,胃里更是翻江倒海。……我以为我的肠子都被牵扯出来了。
  
  我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不知道现在这个样子有多狼狈,等缓过劲来才发觉已经有很多人走到我身边,好像是看怪物那般用很奇异的眼光看着我。
  
  …这里边没有宇文。
  
  我死死咬紧牙关,努力了半天终於翻转过身体,在触碰到众人耀热的目光那一刻,蔚然一笑:“东方莫不是喝醉了,哪里是路都不见。”
  
  “是,东方还真是醉得不轻………”很多人无趣的应着,带着他们恶心的笑回了自己的席位。
  
  我卖力撑起身体,想尽量自然的向宇文走去,两条腿却怎么也撑不直,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还不能倒下,无论如何都熬到现在了,这样的宴会已经持续了很久,再坚持一阵子就可以过去了。我踩着虚浮的步子咬着牙齿对大家笑,依旧笑得百媚纵生,依旧笑得弱水三千,将场中人一一蛊惑。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来到宇文面前时,已经是虚汗泠泠。
  
  他显得极不耐烦,抬头道:“方才见你和陈炀兄弟聊得那么开心,不知是什么有趣的事?”
  
  我俯身,巧笑嫣然:“原来宇文这么关心,宇文一直在注意东方么?”
  
  他脸色忽而转青,一把揽过我的腰将我摁在他膝上。“嗯……”好痛。我以为我怎么都可以忍住不出声的,可他动作太过突然,我根本反应不及。
  
  “你这是怎么回事?陈炀到底把你怎么了!”
  
  我心中一凛。这样急迫的语气,这种关怀的神情,好像梦一样的不真实,可就在我的面前。难道他真是看出什么端倪才叫我过来的么?…宇文你是在关心东方么?东方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我苦涩一笑,侨声道:“宇文动作太快,把我吓了一跳呢。”
  
  “不对。”他迅不及防一手摸至我坐下。我一惊:“宇文你要做什么?”
  他将手掌抽出,摊开看到,掌心一片殷红。
  连我自己都被吓住了,不由的暗自庆幸,要不是身上穿着这件红衣掩盖了血色,只怕刚才…就已沦为多少人的笑柄。
  宇文的手掌狠狠地攥成拳头,我伸手去掰,他僵持了半天都不肯松开,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竟敢对你……”
  
  我扬起头对着他痴痴的笑:“宇文,你可满意?”
  
  没有回答,尽管我很想知道这个人接下来会怎样嘲讽我。然而我只感觉到他一支手臂将我紧紧的搂住,像是要嵌入身体那般用力。我全身酸酸楚楚的,连呼吸都困难。池中的歌舞继续,耳边笙乐朦胧,远远近进,高高低低,让人听着眩晕,哪里又来了三分醉意。我把脸埋进他胸口,也不知怎么了就开始淌眼泪。我从来都没有哭过
  


  8
  
  过了好久,在我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头顶上忽然传来“嘿、嘿”两声闷笑。我暗觉得不对,但是迟了………。
  宇文一把揪起我的头发,在我还全然不知所错的时候将我的脸转向众人,接着附在我的耳边小声说:“还真没见过你这么死要面子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差点儿被你骗过去。”
  
  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已拎起我的头发站了起来,把我推向舞池中间。放声道:“大家刚才哪里对不住东方了?东方怎么哭了?”
  
  众人遥相一望,互相转几番眼色,紧接着一起哄堂大笑,连池中的舞姬都停下舞步笑得直不起腰来。
  
  宇文在我身后笑得猖獗无比。………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头脑嗡嗡的,究竟是哪里不对了?明明前一刻还是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衣袖体肤皆是他的余温,眼前却一霎间风云变色。本来整个晚上都能伶俐周旋,此时所有的神经却都像违背了自己的意志而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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