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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扶走我的时候我仍维持着守护时的姿势,我全身僵硬,冰冷从头顶贯穿到脚底。紧握门把时产生的钝痛还残留在手心,我深呼一口气,几乎昏厥过去。表姐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爸爸会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的。”
我转向她,那股绝望的眼神把她吓得说不出话来。我的眼睛在对她说,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活着,感觉好象离我很远。
我打电话给陆永明,说我爸爸死了,是被我害死的。
他先是一怔,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我从头到尾给他讲,边讲还边啜泣。他语气里带有焦急:“冥爱,你先别哭,你一定要坚强。”
“怎么办?怎么办?”我感觉头顶上的东西都要崩溃。
“你要坚强,冥爱,你要坚强。”他重复着说,似乎除了这一句,再也想不出别的了。
你要坚强。我凭借这句话,扯着伤痕累累的一切。在亲戚的帮助下料理好爸爸的后事,把神志不清的妈妈带回那栋空荡荡的楼房。
我在做梦,对吧?
自此以后,面链微笑的爸爸就被架在了这上面,每天都看着我们。
妈妈还没有缓过神来,天天坐在爸爸遗像前的地板上痴呆地注视着。我很记得爸爸曾经讲过:女人娶回来就得好好疼爱。由于妈妈长期浸养在爸爸的深爱中,现在的她智商和小孩差不多,直到死亡她还没来得及去懂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甚至连“死亡”也不曾懂得。
出殡前一晚家里闹哄哄的,麻将碰撞的声音只识吵得脑袋像被人用钉子翘开一样。
空中炸开的烟花朵朵,璀璨得直叫人流泪。眨眨眼它们又消失不见。我在想,那是永远的消失,还是压根就未曾出现。
小时侯的烟花是最美丽的。骑在爸爸的肩膀上,淘气地捏捏他通红通红的耳朵,喉咙里还咯咯咯地笑不停。
爸爸也乐呵呵地附和:冥爱是不是很喜欢烟花呀?
嗯。我很用力地点头,下巴搁在他的头顶,悄悄把自己的小秘密告诉他:烟花可漂亮了,我想成为烟花。
渐渐长大,就会像只听话的小狗跟在爸爸身后,看他亲手点着引燃线。
无论什么时候都喜欢烟花。
明知道在中秋节这种节日里是买不到烟花的,可爸爸还是开了车出去。心不在焉的爸爸自然而然地没有留意到转换的红灯,猛然间冲出的轿车让他本能地把方向盘往左打,却不料一慌踩错油门,车子加大马力朝行人撞去,直至撞倒几棵树后才停了下来。
车头严重摧毁,变形得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车祸发生后那名孕妇就夹在车头和树之间,可以说她是当场毙命的,爸爸也一样。人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他的尸体从驾驶座上弄出来。
法院判决这次交通事故我们家要负全责,除了受害人的安葬费用,还有巨额的精神赔偿费等等。舅舅了解我家经济情况以后决定把超市的面积减半,员工也辞退了多数。然后搭上爸妈部分积蓄,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可是,失去爸爸的妈妈,根本就是一个瘸子。生活如走路,一拐一拐,起伏不断——还是说,连瘸子都比她生活得好。
她学会了酗酒。没日没夜地灌醉自己,喝够以后就吐,吐光了就继续喝。没人能够劝得动她,超市里的员工眼睁睁看着她从货架上把酒一瓶瓶拿下来,即便打碎了也浑然不觉。直到拿不走更多的才姗姗离开,后来他们实在没有办法待下去了纷纷辞职。妈妈只好到店里工作,一个人半醉半醒地支撑。
我原以为情况会好转的,可她已经好几次因为酒精中毒被送进了医院。身边人说的话她当耳边风,我很清晰记得有一次他们把她绑起来不让她喝酒,她就乖乖卧在床上。不哭也不闹,安静地把目光盛在了一块地砖上。那种空洞的眼神把在场的人看得心里都在隐隐作痛。
他们放弃了。可我没有。
我不作声,因为我知道这没用。
她心里一直是在怨恨我的,只不过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而已。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面对我时那种复杂的感情,是一种恨。
是我害死了爸爸。
她说,她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也不要是他。那次她喝醉了号啕大哭,她扯着我的衣袖沙哑的声音在问:为什么?为什么是他走了?我情愿是你,也不要是他。
她哭诉道:“不够啊……我们约定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呐,可你为什么走得那么快呢……你回来啊,我不能没有你。”
我漠然,任凭着她像婴儿一样哇哇大喊来宣泄心中的不满。等她喊够了哭累了找来毯子给她盖上,来到厨房熬一锅白粥。在她睁开眼睛以后端上热气腾腾的一碗,长期不良的生活习惯使她徘徊在两极世界,神志朦胧,如堕五里雾中。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默默鼓励她回来。
“冥爱啊,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可我还是无法放下,所以只能够用酒精麻痹自己。希望你可以体谅。”她喝粥的时候总会重复到这一句。
我不作声,只是,滚滚浪声又从遥远的地方袭来,如魔咒。恐惧是一种剧烈的毒液,随着心脏的跳动侵蚀全身。那种折磨的快感,让我看到了撒旦的双眼。他伸出白森森的指骨,捏住我的下巴。
我告诉自己,不能失去她。
那天我是要去外婆家住上些日子,她不去。因为她不想外婆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而且得有人看店。我出门的时候她包好几只水煮蛋塞到我手里,拍拍我的肩膀。
“到那边别只顾着完,记得好好学习。”她浅浅地笑了,皱纹出现在她眼角。那时我好想哭可我还是忍住了。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离开了。
结果我几天后接到了她去世的消息,她在喝过酒后从超市里出来,一头栽在雪堆里冻死了。因为那时是在深夜,加上这几天的雪都下得特别的大,所以没有人发现。直到雪稍微融化,她冻僵了的尸体才有人留意到。
我再次在幻觉中,穿起了孝服。
我开始讨厌自己,为什么初中的时候要许下那么幼稚的愿望,好了,现在上帝满足我替我把它们都实现了。然而我绝望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们回来。我情愿自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也不要他们死……
从加拿大赶回的舅舅想把我接过去可被我拒绝了,我知道舅母很不喜欢我。而且他们在那边生活也不算特别富裕。所以我在丧事过后就把房子卖了,还了舅舅的钱后搬到现在的房子。过着一个人的日子。
我一直牢记妈妈的最后一句话,努力考上了津渡大学。用首饰当掉后的钱支付学费。这以后不久,从小到大很疼爱我的外婆也离开了,我安静站着瞻仰她的遗容,埋怨上帝是有多不公平,我永远只有失去。
手里捏皱了陆永明写的信,那是一封分手信。他很诚实地告诉我,在我爸爸死的那天他本想分手的了。碍于我当时的处境他实在说不出口,后来等到和叶苏一起他不得不和我说清楚。他说我们分隔两地还会有感情吗?他竟然说,那么久了你也不爱我了吧,那就不要等,去找别人吧。
这封信在5个月前就有了,只是我搬了家没跟他说。所以信一直搁着。叶苏也来信了,除了对爸爸的离世表示悲哀以后就是无穷尽的安慰,字句中隐隐透露不安,我想那个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吧?我把这些都统统撕成了指甲般大小的碎片,丢到了垃圾桶里。这样,我就可以装作我未曾收到这些信件,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还是可以永远活在美好的幻想里,每天睁开眼睛后默默告诉自己那个人会回来的,终有一天,他会回来找我,实现那个永远在一起的承诺。
你知道我名字的涵义吗?
“亓官”是一个罕姓。而“冥”则蕴涵了或昏暗或阴深的意味,甚至可以说,那是很不吉利的。
尽管如此,爸爸还是给我起了“亓官冥爱”的名字。他说他不信邪,“冥爱”多好听啊!
结果呢?我果真是个很晦气的人。
我活在这个世界只会为他们带来更多的不幸。处于为自己着想他们有心把我遗弃在了那个荒芜的沙漠,任由我自生自灭。
而我,只能够学会默默忍耐,直至它慢慢演化成一种习惯。
她的食指倒勾在文东熙的虎口上,隐约嗅到从她身上散发出颓唐的味道:“你害怕吗?”
文东熙没有回答,因为他清楚“会”抑或“不会”都不能够让她满意。他只是保持沉默,把她的脸拢入脖子深处。
“如今我梦醒,我一无所有了。”她说。
“请你不要怎样说。”文东熙加大了手臂的力度。
“呵,”她冷笑似自嘲:“我果然很晦气。”
文东熙的拇指划过缕缕发丝,黑亮的眼眸镶上晶莹的一层,像是埋藏在夜空中的BlackAgate。他深呼吸,无声息在女生的额头印下一个浅浅的吻:“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这样想好不好?”
手中的酒瓶砸落在地,她推开他,眼睛眯成一条线。腾出的那只手在他的右脸庞留下一巴掌。语气有着南极冰川的温度。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说罢便摇摇晃晃起身,浑身颤抖着扭开门把手,离开。
文东熙手心覆盖在这上面,没有火辣辣的感觉,是不是她喝多了巴掌也扇得无力。在推开他的时候,他分明感受到她像火舌一般翻腾的愤怒和厌恶。用食指戳戳太阳穴,身子前倾,脑袋被塞得满满的想堆积的棉花。他不明白在想什么。
更不清楚是不是在思考。
☆、Chapter16
过量的酒精终于起了作用,抽水桶冲得直冒泡。冥爱斜靠在墙边喘着粗气,整个身子都耷拉下去,像未支撑起的帐篷,软绵绵的。
踉跄来到洗手台前,捧起水往脸送却控制不了力度,把自己撞得向后连退两步。衣领也被沾湿,一股透心的凉意由颈部流遍全身。
她抹去眼角的液体,坚信这不是眼泪。
我知道我一直都很倔。可那天我真的害怕了。
我害怕闭上眼睛,眼泪就这样落下来,即使仰望天花板也是徒然。
眼泪沉重得不像样。
最后我还是输了,溃不成军。文东熙他,看见我哭了。
眼泪一直流,止不住。我只知道我很难过,悲伤在一点一点地凝结。他捧在我脸上的手很温暖,像催化剂促使我不断落泪。我一边哭着一边告诉自己不需要他的同情。接着我一把推开自己明明就很需要的怀抱,那个让人安心的怀抱。
我不知道在我离开以后他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在这以后我就后悔了,甚至会常常嘲笑自己做作。
——亓官冥爱
2007?秋
从后门出来是为了不要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顶着漫天星光,还有脑袋上的光圈,疲惫难言。五彩霓虹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模糊了轮廓。
惨淡路灯灯光斜切,如暮色四合之时,破碎一江的滟光,零落。动人的说着非悲谎言的瞳仁,微微发颤,始终禁锢不住源源不断的哀伤……
城市,虚无。
街灯后3米处停泊一辆出租车,司机在驾驶座上正惬意地哼着小曲。她拉开门把,几乎是倒进去的:“师傅……”小脑袋埋在沙发上发出嗡嗡的声音,拖着的长调分明在说“我很累”。
“麻烦到……”
“你不要骗我……才好。”门猛被粗鲁拉开,说话者很没礼貌地挤了进来,冥爱一个激灵直起腰板撞到玻璃窗上,额头麻麻的,不满充斥全身,欲要化为愤怒冲破眼球。
但当她定神看清楚对方是谁以后,竟白痴地希望此时她所倚靠的车门凭空消失——尽管不可能。
同样喝得醉醺醺的郭德杰扭过头来,看见是认识的人不怀好意地扬起嘴角:“原来是你……哟~想不到喔!”边说边顺手将车钥匙从车窗的夹缝间递出去,接的人像被下了命令一样,大步流星地离开。
冥爱本想趁着这瞬间的空挡拉开门把逃出去的,不料门却被紧紧锁住。她内心开始慌乱,肩膀被扯得整个人向后仰。他的力气很大,冥爱脑袋的温度一下字“刷”得冷却——对方的意识明显比自己清醒很多。
“放开我。”她使出浑身力气想要甩开他那肮脏的手。
“哈哈……有个性……我喜欢。”下巴后45度倾斜,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像狮子捕捉猎物般集中,十分可怕,“这才……才是冥爱。”
“你,”她尽可能保持冷静,竭力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十分警惕,“别逼我说第二遍。”
“小脸那么红,肯定喝了不少酒吧,你确定还有力气逃跑吗?”他嗤笑道,露出狰狞的面目。
这一句把原本底气就不怎么充足的冥爱唬得心惊胆战。她脑袋再也转不过来——就是说,她死机了。全身肌肉松弛,软弱无力。心脏被装上马达“咚咚”地超越节拍,似乎要把胸膛砸个稀巴烂才善罢方休。
发抖的眼神也出卖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暴露无疑。
“怎么,不喜欢我吗?”恶魔的声音传入耳朵的时候,他的手里多出一颗不知何时从哪里弄来的白色药丸。
危险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匍匐前进,吐着舌信子,让她嗅到它逼近的信息。
冥爱颤抖着下颌别过脸去,是乞求的语气:“……师傅,求你……帮帮我……”
那位先生从郭德杰进门起的一秒内就把所有上了锁,无论是车门还是视觉听觉。他始终如一的静默,使得他的存在如同周遭的空气一般,透明的。
冥爱倒吸一口冷气,后背紧紧贴在车门。可是无论她怎样挣扎,还是被郭德杰强迫咽下了不知名的药丸。
在似威士忌般浓烈的绝望之中,那颗药丸像种子在胃中慢慢扎根,发芽,无力感蔓延全身。她倔强地坚持半睁着眼帘。文东熙迷糊的侧脸恰好在窗的另一边缓缓移动,那副专注的神情在告诉她他在找她。
即使是幻想,也好。
就在郭德杰的身后,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命运。三米,就在三米以外的地方。在他完全消失的下一秒,冥爱积蓄起清醒,垂落的那只手凭空乱抓,似乎想抓住点什么扔出去好吸引他的注意。她很了解自己是在垂死挣扎。
可抓到的,只有空气。
被判死刑,一切景象都在回旋,像无底的漩涡,坠入绝望的深渊。
“国家软件大酒店。”迷糊中还听到郭德杰吩咐。然后他伏下身来,将她一绺发丝拢到耳后,灼热的呼吸抚过脸庞,脖子暴露的部分被蚕食。
细胞来不及恶心就沉睡了。
——“今晚就你陪我玩玩。”
意识模糊前最后一丝清醒,把郭德杰的狞笑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刻在她人生中最肮脏可耻的部分。
他的脸蒙上惨淡的白色光芒,挥之不去。
夜幕降临已久。
风起云涌,决心要给这一切,一切烙上不可磨灭的如阴影的恐惧。
你要害怕,害怕!
它握紧拳头,面部抽搐起喜马拉雅山脉,参差不齐凹凸不平。
闪电如暴怒的蛟龙,嘶叫着翻腾于团团乌云,收不住的咆哮。
咖啡凉了,照片变黑白的了。眼前的世界也模糊了。在今后的很多个夜里面,我都心疼着醒来。
心碎的声音你听到了吗?沙哑的清脆的,我还很记得它摔落的时候,时间随着碎片的四迸而一步步停止。
世界没有你,什么也不是。
原来的原来,我们都会好好的。恩,不是吗?
然而你走了,什么都颠倒了。
是谁,扭转了这一切。
雷电交加终于刺破发胀的乌云,雨水砸落,城市在接受它的洗礼。
要来的始终抵挡不住。
☆、Chapter17
Thecloudsaregathering。
白皙且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空来回划动,黑白相间或许颠倒。凸出的部分挫了搓,最后往下一捶,挤出不协调的和音。
玻璃上的雨点泼洒得有点叫人心烦,尽管如此,文东熙此时此刻非常需要这种寒冷刺骨的快感。他一把拉开窗户,力度具有失去理智之大,窗棂也摇摇欲坠。伸手向外,皮肤所接触的透彻冰凉,多么亲切!
这是他所需要的,冷,静。
憎恶感和罪恶感遍布全身,那是一种比毒蛇爬满还要恶心至麻痹的感觉。
在醒来之前,大脑已分析到不详的预感。长长的睫毛增添了视觉轮廓迷糊的效果。呼吸道莫名瞬间收缩,气流在这种不适应下撞破耳膜。定时炸弹不知被安装在了哪里,“嘀嘀”的倒计时散布将人临近勒死的威逼信息。
身体不受控制地疼痛,心疼,头疼,全身都疼。隔壁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像轰然拍碎在礁石上的浪,异常震撼助她捕捉微弱的意识。
她情愿一辈子也不要醒来。因为在那一刻起的以后,是无法突破的噩梦困境。她动弹不得,绝望就站在她面前,残忍地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是如何将希望捆在密不透风的麻袋里,遗弃于绝迹的山崖,永远也无从觅起。
郭德杰的脸将光线挡去了大半,她胃里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