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衣 钵-尤凤伟-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孙式说:那就算了。 
  我晓得孙式不替王大秘说话,是因为王大秘无视他,而我又想不通,王大秘既然能让他代替自己参加李彤的婚礼,为什么这件事却避开他,难道这中间有什么玄妙?当然了,孙式为我着想我是感激的,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我要是不认识崔市长,那王大秘会认识我是老几?我又何必多事。 
  又说到今天要出席的婚礼,我问孙式:婚礼在中午举行,我们怎么这么早就出发,路程很远吗? 
  孙式说:路程不远,但我们必须早些赶到,晚了客人云集怕就没有和李彤说话的机会了。 
  我心想孙式想得很细啊。 
  不知什么时候柏油路换成了土路,路上来往着运粮食和庄稼秸秆的拖拉机,秸秆堆积起来的庞然大物,在马达轰鸣中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占据了整条路面,孙式只得放慢车速小心躲避。 
  天空晴朗,阳光灿烂,是个适合秋收也适合结婚的好日子。 
  车子穿过一座石桥向左转弯,迎面而来的是层层叠叠的山岭,我兀地记起姜先生所讲的逃亡,想也许就是在这一地带吧,在那个黑夜发生的故事,除了当事人之外恐怕没人会知道,一旦这些人死光,其恩恩怨怨便不留痕迹地消匿在历史的尘烟中。 
  车子开上一道山梁,见有许多农民在路两边的山坡上挥舞锨镐挖掘,然而山坡只是布满大大小小石头的野地,人们既不是在收割,也不是在耕耘,我问孙式这些人在干什么?孙式嘿嘿一笑说寻宝。 
  寻宝?我怀疑我听错了。 
  孙式说:不错,他们是在寻宝,现在的人已不信天上掉馅饼,但相信能从地下挖出金银财宝来。 
  我说:这怎么可能。 
  孙式说:就有人挖出一罐子金银首饰和大头钱。 
  我问:真有这回事? 
  孙式说:千真万确。 
  我说:停车。 
  孙式不听我的,继续往前开,说:韦老师听到新鲜事就想深入了解是吧?用不着呢,你了解我就行了。 
  我问:你知道? 
  孙式说:这事一出便成了当地一大新闻,上了电视登了报,我怎会不知道呢? 
  孙式接着便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今年春天,一个农民在自家承包的山坡上刨死树根,结果刨出一个用油布封死口的罐子,打开里面白花花一片,全是金银首饰和大头钱,他悄悄搬回家。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被村里人知道,又很快传遍全乡,这时邻村有一个老婆子找上门,说这罐子东西是土改那年她公爹和男人埋起来的,现在挖出来得归她。挖出财宝的那人自然不干,说在自己承包地挖出来的东西就得归自己。那老婆子说那个山坡原来就是她家的,要不也不能把东西埋在那儿。挖出财宝的人问你家的山有地契吗?不料想那老太婆还真的拿出一份民国年间的地契来,挖出财宝的人无话可说,但仍不肯把财宝拿出来,老太婆就去法院告了一状。 
  我问:法院会受理吗? 
  孙式说:受理了,还做了调查,发现那老婆子家土改时的确被斗,她公爹被打死了,男人逃走,从此杳无音讯,还发现那地契也是真的,保留这份地契,也许是想到那里埋了东西以后好有个凭证吧?而工作队当时没追缴也许是没把那片荒山当回事,疏忽了。再有那个老婆子还把罐子里装的东西说得一点不差,因此得出结论,这罐金银财宝的确是她家的。 
  我问:法院做出判决了吗? 
  孙式说:还没有。这也是个难题,牵扯到一个法理问题:地主的浮财本应在被斗争时主动交公,和土地一样不再归本人所有,私自掩埋起来,今天出土,如果判给了她,这就与土改政策相违背。还有如果还给了她浮财,她得寸进尺再要分走的土地房屋怎么办?那些东西本来也是她家的呀,从道理上讲归还了这个也应该归还那个,这可就不好办了,闹不好颠覆整个土改运动。 
  我问:不归还老婆子,会认定属于挖出来的人么? 
  孙式说:不晓得,法院没最终判决,好像这方面有法律规定吧。 
  我说:出土文物国家有相关法律,哪种情况属于国家,哪种情况属于发现者,至于出土的非文物财富的归属就不太清楚了。 
  孙式说我估计要视财富的价值而定,假如有人从地里挖出几块银元几个铜板,他装进口袋就是他的了,没人会计较,更不会诉诸法律,可要是财富数额巨大,那就须上交国家。 
  我说如果这样,那罐子金银双方都得不到了。 
  孙式说:肯定这样。 
  我说:那些人一定是以为地下不止挖出的这一罐子,还有,所以就拼命地挖,山被挖得千疮百孔,从生态上说破坏造成的损失远远超过挖出来的财富啊。 
  孙式说老百姓可不管这一套。生态只是那些吃饱了喝足了的人挂在嘴边的话,老百姓在乎的只是有粮食下锅,有钱给孩子交学费,别的都离他们太远。比如保护藏羚羊如今成了一个热门话题,还拍了电影,对偷猎者处以重罚,从一般意义上说并不错,可要把事情绝对化,就让人困惑了。假若一个人处于饥饿状态,正濒临死亡,便猎杀了一只藏羚羊以求活命,对此将如何做出价值评判呢?法律判他有罪还是无罪? 
  我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孙式说话扯远了。 
  汽车将梦想发财、挖山不止的人们远远甩在后面,太阳已升得很高,当头照耀着青黄的田野与正在收割的人。我放下车窗玻璃,让饱含着秋天气息的风吹进来,并大口地呼吸。这时我不由想到一些文人墨客对土地,对劳作颇具诗意的赞美,我一直觉得是很矫情的,如果换一下角色,让他们成年累月面朝黄土背朝天,看不到生活的变化与希望,只有劳累、贫穷和无望,那样他们心里那种充盈的诗意还会存在吗? 
  孙式说:韦老师你向右前方看,山下像城堡样的建筑,就是松山监狱。 
  我说看到了,很壮观啊。 
  孙式嘿嘿一笑,说:本人上世纪末还进去过一回呢,没想到吧?不瞒你说,以前我也是满腔热血,忧国忧民,希望国家进步,人民享受到民主和自由……唉,说这些干什么呢?韦老师你是个很清亮的人,不做作,所以我才什么都愿和你谈,起码有一点不怕你告密。 
  我说:老孙过夸,告密倒是不会,可我不敢担保哪一天不会将所见所闻写进作品里啊。 
  孙式哈哈一笑,说:这个我懂,小说是“贾雨村言”,我不会对号入座,才不怕呢。 
  我也笑,觉得孙式满有些可爱。 
  孙式迅速转脸看了我一眼,坏笑笑,说:韦老师别以为我不了解你的底细啊。 
  我问你了解我什么底细? 
  孙式说:什么都了解,比方那年我摊上事儿,也没跑了你,不是把省作协副主席都给免了吗?还有你的作品,怎么说呢?我可以给你归纳几个字。 
  我问:什么字? 
  孙式说:不改初衷。 
  我多少明白他的意思,故意说:孙式你这是陷害我呀。 
  孙式不理这个茬,说:韦老师别自得,我这不是表扬你。 
  我说是吗? 
  孙式从口袋掏出香烟和火机给我,说吸一支吧,我知道你吸耍烟。 
  我接过,点着吸起来。 
  孙式也给自己点上一支,吸了一口,说:我也是吸耍烟,有人说要不吸就彻底不吸,我觉得没必要把自己管得这么死,有句广告词叫“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真是大放厥词,外界虎视眈眈,自己再对自己狠,那还有活路么? 
  我说:“狠一点”也可以理解为男人对自己要有约束力。 
  孙式说:这样说也有些冠冕堂皇,难道外界来的约束力还不足够强大,还需要自己再加以约束? 
  我说:自我约束总该有的,凡事都有个底线。 
  孙式问:韦老师你是指法律底线还是道德底线? 
  我说:两者吧。 
  孙式说:我只承认法律底线。 
  我觉得已无话可说。 
  孙式说:韦老师恕我冒昧问你一个也许不当问的问题,你嫖过妓么?我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种前科。 
  孙式说:对此,我同样不想表扬你。 
  我问:你…… 
  孙式打断说:我干过,而且不间断地干,韦老师一定会在心里蔑视我,是不是? 
  我说:干这种事违法,刚才你不是还承认法律的底线么? 
  孙式说:我承认法律底线但并不认为法律的合理性,而是知道哪条法律底线可以逾越,哪条不可逾越。 
  我懂得孙式话的含意。他坐过监,听人说坐过监的人出来后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一种是破罐子破摔,另一种是吓破了胆视法律为畏途,我不晓得孙式属于哪一种。 
  我委婉说:那段人生经历一定使你终生难忘。 
  孙式连忙反驳:No,No,不是这样的,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我只是利用那段时间想了许多问题,后来倒是想明白了。 
  我问:你想明白了什么? 
  孙式说:人生的真谛。 
  哦?人生的真谛?这可是无数人苦苦追寻而不得的终极问题呀,孙式居然找到了。 
  我说:老孙…… 
  这时车猛地一刹,原来前方有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站在路当中,并做出让车上人下来的手势。孙式悄声说句:看来头是警方为李彤的婚礼设的岗,闲人勿进呢。 
  下了车,两个警察很有礼貌地敬了一个礼,其中一个脸上长青春痘的警察问:你们是来出席婚礼的么? 
  孙式说:是。 
  “青春痘”说: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孙式从口袋掏出名片递过去。 
  “青春痘”接过看了眼说:这个不行,请出示正式证件。 
  我出差身份证随身带,孙式给的是工作证。 
  那个身材比“青春痘”高大的警察从口袋掏出一张打印名单,和我们出示的证件进行比对后摇了摇头,说:对不起,你们不能通过。 
  孙式问:为什么不能通过? 
  “青春痘”把证件归还,说:宾客名单上没有你们俩的名字。 
  孙式一听有些急眼,说:我们是代表王大秘来参加婚礼的。 
  高个警察问:王大秘?哪个王大秘? 
  孙式说:就是我们市府王秘书长呀。 
  高个警察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孙式说:王永泰。 
  俩警察又将目光投在纸上寻找,后再次摇摇头。 
  高个警察说:名单上也没有王永泰这个名字。 
  孙式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显出慌乱,连连说:不可能不可能。 
  “青春痘”开始有些不耐烦,说:怎么不可能,名单上就是没有嘛。 
  孙式还要争辩,被“青春痘”用手止住,沿着“青春痘”的视线,我和孙式看到有一辆坦克样的大黑奔从后面驶来,在我们的车旁停下,俩警察便丢下我们,朝从黑奔上下来的人走过去,一应程序与我们相同,不同的是在证件与名单对照后他们被放行。看着大奔傲然驶去,孙式的情绪有些按捺不住,朝警察囔道:小同志,你们不能阻拦我们,我们只是去参加李彤先生的婚礼,又不会去闲逛,就是想闲逛也不能逛你们监狱呐。 
  高个警察用讥讽的眼光瞟瞟孙式,说:你还挺有数的呀,但是我对你讲,这事不能通融,不行就是不行,这么重大的活动出了问题我们负不起责任。 
  我说会有什么问题呢? 
  高个警察说这就难说了。 
  我正要反驳他,发现又一辆轿车缓缓驶来,俩警察再次丢下我们上前执行公务。 
  我转身向身后的路望去,见路上的车渐渐多起来,全是豪华轿车,向这边鱼贯驶来,再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已快升到头顶,就是说已接近婚礼举行的时辰,宾客正蜂拥而至。 
  我觉得已没必要纠缠下去,跟孙式说:咱们回去吧。 
  孙式不说话,只是摇头。 
  在警察执行公务的间隙,孙式走到警察身前,亮出自己的记者证,说:我是记者,我要去进行采访。 
  两警察交换一下目光。 
  孙式又说请你们放行。
高了个警察显出很无奈的样子,说:实不相瞒,上面有明确指示,不允许记者对婚礼进行采访。 
  “青春痘”也以诚恳的声调说:二位请回吧,我们实在帮不上忙,请你们理解。 
  又一辆车的到来中止了我们和警察的交涉,这辆车遭受到与我们的同样命运,不过他们倒没过多纠缠,掉转车头回去了。 
  两警察示意地向我们挥挥手。 
  我们不再抱什么希望,上车返回。一路上孙式阴沉着脸,过了好久才骂句“真他妈的牛逼”。 
  我不予回声。我没把这很当回事,细想想,一切又理所当然。用不着愤世嫉俗。 
  在车经过那个挖掘财宝的山坡下,我不由把脸转过去看,刚要同孙式说话,这时听到手机铃声。 
  我接起来,微微吃了一惊,确认般地问道:你是崔市长吗?耳机里说我是崔志刚。 
  孙式已明白是谁的电话,立即将车减速,缓缓停靠在路边,似乎接这个电话必得偃旗息鼓。 
  崔志刚在电话里问:韦主席你在哪里? 
  我没说去监狱受阻,只笼统说在乡下。 
  崔志刚说:到乡下看看好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感受一下农村生活。 
  我说没错。 
  崔志刚说:知道你在等我,我很高兴,可实在无法提前赶回去,估计还有两天,这两天你四处转转,有事找王秘书。 
  我说:好的。 
  崔志刚说:韦主席我急着找你是有一件具体事,希望你能帮一下忙,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我侧脸看看孙式,说方便,请你讲吧。 
  于是崔志刚便讲。 
  挂了机我怔怔的,孙式急切地问:崔市长找你有什么事?又说肯定是知道你不接王大秘电话,便亲自找你了,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说你开车吧。 
  孙式说不急走,你先说说情况。说着如同贿赂似的又掏出烟来。 
  我们便吸起来。车内很快便白烟缭绕。 
  我实话相告:是为姜先生向“中国政府”举报那件事,他知道了,他怎么也知道了呢? 
  孙式说:他当然会知道。又问:他希望你能帮忙把这事捂住是不是? 
  我点点头,说:这么一件小事市长亲自过问,怎么到这种风声鹤唳的程度呢,真是不可思议。 
  孙式说:这很正常,正常得就像健康人的脉搏每分钟跳七十下那般。在你眼里是小事,可在官场里就是一件极具破坏性的大事。 
  我说:这件事只牵扯到一些级别不高的干部呀。 
  孙式说:韦老师你应该晓得官场里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就像一座塔,虽然塔底塔尖隔得远,但浑然一体,下面的基础一动摇,上面塔尖就要摇晃,一不小心整个坍塌也是说不定的,沈阳的例子不是很说明问题的么。 
  我说对崔市长而言他刚来淄城不久,应该是很超脱的呀。 
  孙式说:任何一个地方最高长官,都不希望在自己的地盘出事,现在官员最大的政绩首要的不是经济有多大发展,老百姓的生活有多大提高,而是社会的安定,以前有句话叫安定就是一切,现在口口声声大讲和谐社会,是一个意思,所以你要理解崔市长的一番良苦用心。 
  停停孙式又说:或许崔市长还另有苦衷,比方他的前任或者省里的什么领导有意向,希望他能出面把这事解决,那样他就不能掉以轻心了。 
  我说:就算是这样,我也很难帮上他的忙啊。 
  孙式说:现在不能说这种话了,既然市长出面求你,这个忙是一定要帮的。 
  我说:我做过姜先生的工作,不起作用,又能怎样? 
  孙式说:要不遗余力。 
  我说:我已经尽力了。 
  孙式想了想说:要不让我试试? 
  我不懂他的意思。 
  孙式说:这样好不好,你安排我和姜先生见个面,我和他单独谈谈。 
  我说:这未见得有用。 
  孙式说:韦老师我问你一句话,你说姜先生是人还是神? 
  我说:这还用说。 
  孙式说:只要是人,就不是完全金身,身上就有“死穴”,就能够攻破他。 
  我问:死穴?姜先生的死穴在哪里? 
  孙式笑笑:天机不可泄露噢。 
  我也笑起来,问:老孙这事你为何这般积极呀? 
  孙式说:替你办成这件事,好让你求崔市长当咱们学会的会长啊。 
  我心想孙式真是个滴水不漏的人啊。 
  车重新上路,我忽然想起路上孙式没说完的话,便问道:老孙你说你坐监悟出了人生真谛,那是什么呢? 
  孙式说:人可以忧国忧民,但从根本上说首先要“忧”自己,个人是天呐。 
  我问:就这么简单? 
  孙式说:真理都是简单的。 
  孙式的话可谓振聋发聩。 
  抬眼望,淄城已在近前了。 
   
  尾 声 
   
  在我离开淄城前还发生了几件需提及的事,一是我安排了孙式与姜先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