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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2006年第4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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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嗯……为了生活多样化。知道吗,二年级的时候,那个……叫什么来着,曾经纠缠过。就是教舞台表演的那个……” 
  “是叶琳娜·列沃波尔多夫娜吧?” 
  “对,叶琳娜·列沃波尔多夫娜。当时我年轻、愚蠢,什么也不懂。不久前才突然醒悟到,原来她是在追求我。” 
  “怎么个追求法?” 
  “学给你看?” 
  “见鬼去吧!” 
  “莉达,你就是笼统地反对同性恋,真的!” 
  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在海里游了很长时间,并尽可能地向深处潜,努力去体会当年父亲在水底猎鱼时的感受。水底的岩石间长满了长长的褐色水草,它们随着浪花朝上奔涌的节拍摇摆不定。有时,她还想像着如果永远地屏住呼吸、抵御住恐惧,那身体器官就会发生神奇的变化——她会变成一条美人鱼。当然,她变不成美人鱼,最终还是跃出水面,半天也喘不过气来,然后上得岸来,在松树周边尚存的沙滩上躺下,于是,湿漉漉的身体就裹上了一层颗粒状的潮乎乎的皮。 
  假使沙子永远地粘在了皮肤上,莉达遐想着,她就以浑身沙子的样子回到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身边,他究竟会不会抛弃她? 
  一次,她和宁卡去一家叫做“软体动物”的餐厅用晚餐,其外形是彩色混凝土堆砌的一只生有巨刺的庞然贝壳。两位女子刚下车,寄生在海滨一带的几个面首简直就是迎面扑上来,不过,一眼瞥见科斯加那张可怕的面孔,他们立刻就冷静下来,不无忧郁地旁观起没有男人陪伴的两位女子如何用餐,甚至没有勇气上前邀请她们跳舞。 
  餐厅的角落里有一处配置了音响设备的小舞台,起初那里没有人,后来出现了一个相貌平平、穿戴朴素的姑娘和一个穿背心及牛仔裤的长发小伙子。看见他们后,宁卡甚至皱起了眉头:吃顿安逸饭也不让!然而,这仅仅是开始。姑娘歌唱得不错,曲目基本是疗养地盛行的小调。狡黠的姑娘是以模仿某位明星风格的方式唱起每一首歌,有时,甚至感觉她在假唱。后来,这个机灵鬼顽皮而温柔地同略知合成器的那个长发小伙子交换了一下眼色,突然发泄出非同寻常的强烈而尖厉的声音,其表现恐怕会让首都那些曲目改编人在自己不计其数的制作室里嫉妒得喘不过气来。每一曲终了,餐厅里便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心醉神迷的疗养者纷纷付小费给歌唱家。但她仅仅高傲地朝放置在音箱旁的一只篮子扬扬下巴,然后抽空悄悄瞥一眼自己的伴奏者,期待着他的捧场。后者露出殷切的笑脸,显然,更令他感兴趣的是那只篮子,而非钟情于自己的女歌手。 
  “太有才华了!”莉达边赞叹边打发女服务员把一百美元送过去,这张绿钞从皮包到篮子的移动过程始终处于长发琴师的注目下。 
  “酷!莫斯科的仙鹤在此疗养!”宁卡附和道,暂时把目光离开她已经喜欢上的那个神似卡拉扬的酒吧侍者(大概她已忘记了同性恋的幻想)。 
  “难道此地真没有人发现她?” 
  “谁?才华,这是对平庸之辈的责难。通常他们占多数。能给他们开绿灯吗?” 
  “不是有人出人头地了吗?” 
  “当然!有人还混迹于莫斯科。搭车似的上了顺路人的床。不过这妞没戏。瞧她那张脸!一辈子在这大喊大叫,养活自己的长发汉,给他生孩子,天才应该落到那些坏家伙身上!” 
  “很遗憾。” 
  “生活是不讲情面的,好比妇科大夫的手术刀!”女友感叹道。 
  女歌手第一次在长桌前坐下,并且一口气喝下一杯红酒。 
  “瞧吧,一会儿就醉。”宁卡嘟囔道。 
  这也被她发现了,真蹊跷,毕竟她一直在和侍者眉来眼去。在他们的目光交流得最热烈时,鲁斯塔姆从非洲打来电话,说捕到了一头狮子。 
  离开餐厅,她们决定沿着伸向远方的林阴路散散步,显然,石板砖的路面是新近铺就的,道路两侧的白色幼柏也是刚刚栽种的。没有人纠缠她们:凶神恶煞的科斯加殿后是可靠的。空气中飘逸着夜晚令人眩晕的芬芳,海水在附近什么地方有节奏地拍打着,星斗在头顶闪闪烁烁,犹如遥远天际之城的彩灯。道路突然到了尽头,从最后一棵树后跳出了科斯加。奇怪,他什么时候赶到前边去了? 
  “再往前是泥泞路!” 
  其实,前面是一块映满星星的水洼。 
  斯塔尔科夫的光临出人意料,那是在莉达和宁卡准备动身返回的前一天。他悄悄来到海滨浴场,边打量边比较这两个女人,自己却呆呆地发起愣来。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先看见了他。 
  (“把身子盖上!”达玛尖叫道。 
  “不必如此仓皇!”沃托尔娃缓过神来说。) 
  看见女友把浴巾遮盖住身子,宁卡反而更加诱人地展开四肢,懒洋洋地责备不速之客: 
   
  “迈克,你穿着衣服置身裸女中间,难道不羞愧?” 
  他愉快地笑笑,把短裤连同泳裤一起脱下,展示了一下肌肉,在奔跑中跃入海中。 
  “好啊,这家伙有脑子!”宁卡叹口气。“冲你来的……” 
  “神经病啊!”莉达迅速穿好泳衣。“你干吗非叫他脱光了不可?” 
  “干吗要强迫他!朋友,在我们这种腻味透顶的生活里,裸体是惟一的慰藉!” 
  莉达站起身来,在紧靠水边的地方铺上浴巾。这时,米沙从浪里钻出来,仿佛是天真无邪的年轻上帝不知人间羞耻。看见浴巾,斯塔尔科夫不屑地笑笑,慢腾腾地背过身去,以便女人能不失尊严地细细评价自己被晒黑的股骨部分。宁卡注意到女友恼怒的目光,急忙用一本封面为一对情侣在亲吻的杂志遮盖住自己: 
  “斯塔尔科夫先生,哪阵风把您吹到我们女子修道院来了?” 
  原来,为一批重要的货物,米沙去过雅尔塔,由于固执的海关官员执拗得很难缠,那批货在那里滞留了很长时间,往下的路程是塞瓦斯托波尔,人家许诺把已被订购并且已部分付款的一艘崭新的反潜舰以废弃金属材料名义卖给他。于是,他想顺路看望一下两位魅力十足的太太。 
  “迈克,你大概是间谍吧?”宁卡笑道。 
  “是的,我叫邦德,詹姆斯·邦德。我特别喜欢美女!” 
  “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知道您在此地吗?”莉达担心地问。 
  “难道我像自杀的?”斯塔尔科夫哈哈大笑起来。 
  又去“软体动物餐厅”用晚餐。路上,她们争先恐后地对迈克大加赞扬那个女歌手。 
  “如果你们没有夸张,那这是很有趣的!我有自己的星探,他们专门寻找天才……” 
  可是,那个晚上就像成心与人作对,出场的是另一位姑娘,她所表现出来的是那类丰乳肥臀的癫狂歌手在声乐素质方面的完全匮乏。钱反而给得更多,她全部塞进了自己无底的胸罩。 
  路过酒吧时,犹如对待老熟人一般,宁卡朝那个黄头发的卡拉扬孪生兄弟点点头。那个晚上,她懒散而漫不经心,几次抱怨闷热,并且离开餐桌出去,仿佛去呼吸新鲜空气。迈克则讲述自己如何随父母在美国生活,他努力地学做美国人,后来慢慢学会了。一次,他和隔壁学校的一个姑娘上了床,次日早晨对她承认自己来自俄罗斯。 
  “开始,这个WASP直发呆,以为我在戏弄她……” 
  “谁?”莉达不懂。 
  “盎格鲁撒克逊新教的白人女教徒。”迈克解释说。“极其厌烦的臭娘们儿!后来她吓坏了,好像从我家直接去了中央情报局……” 
  “难道在美国也有人告密?”又一次从户外回来的宁卡感到惊讶。 
  “哇!别提多厉害了!” 
  整个晚餐当中,他始终色迷迷地、堂而皇之地盯着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看。而她却在百般责备自己穿了这件开口过低的连衣裙。 
  (“我提醒过你!”达玛唠叨着。 
  “没什么了不起的,”沃托尔娃安慰道。“你还愉悦呢!” 
  “没什么可愉悦的!这个迈克的笑,是少男少女那种充满情欲、令人担心的笑!” 
  “我看呀,他的笑是非常天真可爱的……”) 
  宁卡解释说,她头疼得厉害,科斯加先把她送回去,马上就来接他们。莉达和迈克两个人留下来,又聊了很久。迈克叙述了父亲被捕、家里闯进很多人搜查禁书的情景,自己恐惧到了极点,甚至口吃起来。只是到了美国以后才得以治愈,他幸运地遇到一位年迈的、国内战争时期移民过去的言语矫正专家。他诊室的墙壁上挂着戴眼镜的符拉索夫将军的肖像画。 
  “现在,只有特别激动时,才——才——才口吃!”迈克笑着,在桌子下边把莉达的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嘴巴子!扇他个嘴巴子!”达玛扯开嗓门。 
  “为什么?你也喜欢这样!”沃托尔娃哼唧道。) 
  “就是说,您现在激动了?”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平静地问。 
  “当——当然!”斯塔尔科夫笑道,温暖的手掌继续动作下去。 
  “收起你的手来!”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轻声命令道。 
  “为什么?我是爱您的!早就如此。您是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我希望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也不知道。” 
  “希望如此。”迈克神色忧郁下来,手也抽回去了。 
  “请告诉我,迈克,您和我丈夫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非常严肃地问道。 
  这严肃的起因也许出于羞愧和对自己的不满,因为对方手掌停留过的地方还保持着一股热乎的充满感激的温暖。 
  “很遗憾,艾德华无法理解现在是文明经商的时代。” 
  “他为港口的事情痛苦得很。” 
  “你们俄罗斯人是奇怪的人。应当为其他事情痛苦。比如,我痛苦是因您完全不喜欢我。”迈克吞下一口红酒,对着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的眼睛仔细看。“我理解您的意思了吧?” 
  “我是已婚女人。”她承受着对方的目光回答。 
  “您简直就是我们那边的WASP!她们也背叛丈夫,事后很痛苦。” 
  “我不需要这样的痛苦。” 
  “遗憾。艾德华不具备管理港口的能力。这样下去的结局可能很糟糕,而这是我所不允许的。我为之投入的资金太多了。” 
  当他们离开餐厅时,在餐桌旁忙活的已经是另外一名侍者了。科斯加驾车把他们送回去,他在曲折弯道上的驾驶技术非常娴熟。有时让人觉得,汽车不是在公路上疾驶,而是在高架轨道或者白色分界线上滑行。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对安排的晚餐表示了感谢后,回到自己房间。而迈克却留在轿车旁同保镖聊起什么话来。 
  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稍微多喝了一点,她有点兴奋,所以想在睡前同宁卡聊聊,可是女友的房门紧闭,而且没有人回应敲门。失望的她在凉台上坐了很久,倾听只有寂静的大海才会发出的奇怪的神秘声响。一股无名的温馨回忆在全身徘徊,它唤起了已在心中平息下去的寂寞和惆怅。后来,她在冰凉而且是潮湿的床上躺下,但没有睡意,接下去她阅读了通常以主人公们出人意料的婚礼为结尾的一本书,关掉夜灯后,房门吱呀地响了。她睁开眼睛,门坎上站着赤身裸体的斯塔尔科夫,他的笑脸洋溢着孩子般的狡黠。在路灯映照下,他的身影令人想到用硬木雕刻的崇拜偶像的身躯,而提前进入做爱准备状态则使人惊叹不已。 
  “您发疯了!立刻走开!”她几乎是在吼叫。“如果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我已经付钱给了科斯加。” 
  “这与科斯加何关?” 
  “别怕,任何人不会知道任何事情!”他缓缓走到床边,跪了下去。“我们将非常愉快,非常愉快!” 
  “我叫人了啊!” 
  “你一定会叫起来!我保证……” 
  “不!”她抡圆了手臂扇了对方一记耳光。 
  他捉住她的一只手亲吻起来。 
  (“无耻之徒!”沃托尔娃气愤至极。 
  “闭嘴,傻瓜!”用心良苦的达玛完全在用宁卡的声音讲话。) 
  斯塔尔科夫竟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床笫高手,他掌握的技巧几乎达到竞技水准。起初,在前所未有的快感下,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震颤得几乎昏厥过去,不过,黎明临近时分,她承受的已经是一个人被美食撑坏肚子以后的厌恶感。 
  “你没有失望吧?”米沙在停歇的瞬间问道。 
  “我很累。”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答道。 
  斯塔尔科夫再次一丝不苟地展示过自己的不知疲倦,起身走向房门时,天已经亮了。他在壁镜前驻足片刻,自我欣赏地照着,摆弄着强劲的胸肌。这时,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开始感到愧疚,那种痛苦和厌恶,生活中从未感受过。 
  “什么也没发生过!记住,什么也没有!”她喃喃地说。 
  “当然啦,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应道,同时以那种职业性的满足打量着她,或许,就是跳高选手在终于征服了很久以来都没能克服的高度以后回望横杆时的那股满足。 
  然后走掉了。 
  她随即跑进浴室淋浴,并把水温调得很热,几乎像开水那么烫,久久地擦洗,试图把发生的事情从身上彻底清除。她觉得,如果斯塔尔科夫运动出来的气味浓烈的汗液浸入自己的皮肤,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无疑会嗅出来,进而猜测到一切。 
  她出来用早餐时,时间已很迟。 
  “太欠考虑!”宁卡说。 
  “什么欠考虑?”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打了个寒战,同时羞愧地感受到女人房事过度后的那种疲劳。 
  “不接受这样的男人!退休后你要回想这段经历,我固执的朋友!” 
  “你见到他了?” 
  “是啊!我回来时,他正离开。孩子似的哭泣,说,在美国如此忠贞的妻子找不到……” 
  “那你呢?”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红着脸问。“你怎么样?” 
  “我什么?荡秋千……”宁卡郁闷地说。 
  飞离前,她们俩想去一趟自由市场,而科斯加没有按时把车开过来,他和另外一些警卫玩十五子游戏上了瘾。 
 “怎么回事啊?”宁卡不乐意了。 
  “抱歉,太太们!”他回答时明显透着那股蛮横无礼。 
  “怎么,你赚了许多钱?”宁卡有些怒了。 
  “赚了很多!”科斯加冷笑着,委屈地哼了哼被打歪的鼻子。 
   
  六 
   
  飞机上,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不时拿出小镜子在眼睛里和面孔上仔细寻找有没有刚刚发生过的背叛的痕迹。 
  “小疹子,海水造成的。”宁卡安慰道。 
  有两辆轿车在机场迎候她们。第二辆有保镖。 
  当庄园的防弹大门缓缓打开,她们驶到房子跟前时,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发现穿黑制服的保安人员比以前多了。 
  “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她询问驾驶员。 
  “眼下好像没什么。”廖沙回答。 
  艾德华·维克多洛维奇迎接她时没有热情,甚至亲吻她面颊时都很勉强。 
  “怎么了?”她不安起来。 
  “就是累了……” 
  与往日一样,用餐时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子两端,丈夫面色阴沉。 
  “总统的事如何了?”她问。 
  “他忙着呢。” 
  “港口的事情呢?” 
  “糟糕。斯塔尔科夫原来是个恶棍。” 
  “还能做什么补救吗?” 
  “正在做着。你休息得如何?” 
  “非常好。遗憾的是你没能抽空过去。天气很好。我光着身子晒得很黑。你看见了吗?” 
  “这就是全部?” 
  “不,不是全部……宁卡劝说我搞同性恋。” 
  “说服了吗?” 
  “艾,开个玩笑嘛!” 
  “噢,是玩笑?” 
  丈夫默不作声地品着西藏茶。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边吃水果色拉边寻思,今天对他要特别温柔,当然,反应过于敏感会暴露自己的过失。她环顾客厅,当目光落在那幅肖像画上时,全身因意外而为之一颤:画面上,女子的目光里流露出些许淫荡的神色。 
  “现在看出来了吧?”丈夫问。 
  “看出什么了?” 
  “擦灰尘的时候,把笔道破坏了。画面定型太差。回自己房间吧!” 
  “你来吗?” 
  “争取……” 
  回到楼上的卧室,莉季娅·尼古拉耶夫娜重新对着镜子久久观察自己,努力捕捉背叛行为在身上引发的变化,后来她恍惚感觉到疗养地不忠行为残留下的微弱气息仍游离于全身,于是她拿出一瓶早先在巴黎购买却从没用过的特制芬芳香脂涂抹,此后又突然醒悟,能够引起丈夫怀疑的正是这种他从未闻到过的气味,于是又使劲地冲洗香脂,用纤维团把皮肤擦得起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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