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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咖啡店之歌-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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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行程却仿佛是固定的。每隔几天耶稣就到更南方的一个小峡谷隘口,在那里有沉默的安坦德罗人群等着他。耶稣摊开毛毯坐在其上,安坦德罗人蹲在几十公尺之遥的一方,轮流有一个人走到毛毯前,恭敬而肃穆。耶稣看看他,有时就摸摸他的头。    
    马蒂终于看懂了,这些人是在向耶稣求医。有病得厉害的,耶稣就从褡裢中取出一个折叠起来的羊皮软包,打开,从里面挑起一根极细极长的针,戳进他们纯黑色的肌肤。这马蒂十分确定,是中国的针灸术。    
    这么说,耶稣是个中国人了?说不上来,耶稣的五官,不特别倾向西方人,也不像东方人。他的皮肤,被烈日烤成了浅褐色,无从观察,以外貌看来,耶稣中西合璧。总之,只有一点是确定的,他像海安,在外形上十分相像。    
    耶稣看病并不收费,事实上这些安坦德罗人也一无所有,除了由衷的崇拜。但是看得出来耶稣不喜欢这样。当诊疗结束,安坦德罗人聚集起来要行礼膜拜他的时候,耶稣就收起毛毯走了,马蒂跟在后头。    
    他们在回程的路上碰到了沙暴,像飓风一样的飞沙走石迎面击来,寸步难行,而附近却没有任何掩蔽,连一棵刺针树也没有。耶稣脸朝逆风的方向匍匐到地,脸半埋在沙里,双膝缩近胸前,如同向一尊佛的顶礼。这是荒原上的土人度过沙暴的方法,马蒂学着做了。    
    沙暴过了以后,马蒂错觉自己是尊风化的石像。她起身拍击全身沉重的沙土,忙碌不堪,而耶稣坐在前方不远,神态却很悠闲。这令人不解,所以马蒂走到他的身畔,很奇怪耶稣全身的灰袍与发须都一样,令人十分不解地一尘不染。    
    夜里马蒂还是睡在山崖的平台上。半夜里一睁眼,她看见了迎面灿烂的星斗,觉得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如此刻幸福。    
    第二天的早晨她醒来,发现鹬鸟全都离巢了,山洞里安静异常,而耶稣也走了。他并没有等她。    
    空空洞洞的死寂的巢穴,海风呼呼灌入。马蒂突然觉得冷。冬天到了。    
    第一次在白天还逗留在洞中,她沿着岩壁走了一圈,在耶稣夜宿的那方净地的岩块旁,她看见耶稣留下了他的褡裢。    
    马蒂打开灰布褡裢,将里面的东西倾囊倒出。    
    一条毛毯,一把带鞘的匕首,一包行医用的针,一个木碗,一个皮水壶。    
    还有一个小小的陶瓷,很朴素的咖啡色陶土粗坯,没有上釉。它上面陶质的盖子还用蜡和油纸密封了起来。马蒂拿起陶瓷,很轻,她摇一摇,里面似乎什么也没有。    
    除此之外,耶稣别无他物。马蒂靠着这洞里惟一洁净的岩壁坐了下来,不知道耶稣会不会再回来。    
    叫耶稣的人,行踪完全不可预测。马蒂跟他同居已近一个月了,两人之间的互不相干如同日夜的错离。耶稣天天做什么呢?无非是荒原中的漫游,不拘形式的静坐,对大地和天空的凝眸观照。说他懒吗?又不尽然,耶稣黎明即起离洞,星夜方才就寝。    
    马蒂相信他是在修行,以一种宁静的方式。虽然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迹象可以看出他倾向哪种宗教或派别,耶稣之不膜拜,不祈祷,不诵经,不拘教条,远异于马蒂所知道的宗教形式。她的结论是,耶稣还是在修行,只是这修行无关任何已知的宗教,他直接隶属于更根本的东西。    
    无聊地坐着,一个景象吸引了她的注意。在她身边的红棕色岩壁,都是粗糙不平的风蚀表面,但是离她坐着不远的地方,岩上有一小块石面被削平了,上面凹凹凸凸似乎刻了东西。马蒂用衣袖擦抹这只有手掌大小的刻记,又用水壶里的水泼湿它,再擦净,就看见了这真的是一小幅图案,用刀尖刻出来的。她认得这图案。    
    岩石上,刻着两尾斑斓的小蛇,互相交缠成螺旋状。    
    马蒂怎么可能忘记,在海安的左手臂上,正是这幅刺青。    
    马蒂走下山,平野茫茫,她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了不久,又随意在一丛小草边转了九十度的弯,再往前走,不时兴之所至,就做一个彻底的急转弯。她终于体会这样步行的乐趣了。这样的荒诞的转弯,简单地说,没什么道理,但是又不比一直不变地往前走更荒诞。纯粹是为了不想再直走而转弯,为了不想转弯而再直走。    
    最后她终于走累了,吃一些随身带着的果干,喝一些水,静坐下来。在她身旁有一棵此地并不多见的恐龙兰。    
    光秃高耸的绿茎裂土而出,恐龙兰可以长到七八公尺高。与它巨大的茎很不相称的是纤细的叶子,每隔一尺便左右长出两片。恐龙兰是适应了干漠的双生叶科植物。    
    恐龙兰的叶子是一排阶梯。马蒂的眼睛爬梯而上,她看到双生双死的叶子,一对对顾盼摇曳,随着恐龙兰向上的姿势,一路攀升到达天庭。


第四章会醒来的(1)

    小叶拉上病房的乳黄色窗帘。台北已经是盛夏时分,每到下午两三点,阳光斜照而进,长眠不醒的海安总是热出一身汗。    
    小叶又将病床四周的活动帘拉上。她端来一盆温水,正准备要帮海安擦澡。    
    宽敞明亮的单人病房,在这夏日的午后,洋溢着一片火热狂猛的重摇滚乐音,超重低音喇叭擂动的旋律,将玻璃窗也震得隐约摇晃。在“皇后”乐团的波西米亚狂想曲中,小叶气定神闲,她在温水盆里注入一小勺沐浴消毒水,拌匀,又拿出擦澡后准备给海安换上的纯棉睡衣,对折整齐挂在床边,她随音乐轻哼着歌词。    
    “我的妈,吵死了,小声一点好不好?”吉儿摊在窗前的沙发上,就着窗缝吐烟。自从小叶发现海安的排痰量增加后,就正式宣布病房里禁烟。    
    “这是岢大哥喜欢的音乐啊。”小叶说。    
    “又听不见,就算听得见也要被你搞疯了。”吉儿很不以为然。    
    “他听得见。”小叶清脆地说。她将活动帘拉拢,现在吉儿看不见病床了。小叶轻轻松开海安的衣裤,开始用一块柔软的毛巾帮他擦浴。    
    看见小叶置身进帘子里,吉儿坐正了身体,不再委屈地就着窗缝吐烟了。吉儿朝身边的素园抬抬眉毛,素园无言地笑了笑。    
    “海安完了。他在小叶面前一点形象也没有了。”吉儿说。    
    “小叶真是海安的守护天使。”素园从窗缝望着外间的阳光。    
    “是喔,专制的天使。”吉儿吐出烟雾。    
    “嘿!”帘子里传来小叶的声音,一个白衣护士从帘子里退了出来,她用铝盘子捧着一些针剂准备要帮海安注射。    
    “女生出去,现在是洗澡时间。”小叶高声从帘内说。    
    “是,是。现在是男生时间。”护士笑着答道。她捧着针剂推门出去了。    
    这个护士的好脾气实在让人咋舌,不过吉儿和素园见多了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了。护士们对这间病房所表现的耐性,除了因为这是医院里最昂贵的病房之外,更大的原因,是卧病的海安和看顾的小叶,他们两人,很显然激发了护士们芳心深处的温柔。    
    素园一直不说话。吉儿开始觉得沉闷了,她从袋子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了素园。    
    这是吉儿上市的新书《新佃农时代》,封面采用土黄色搭配烫金的古典云纹图案,意味中国人执著土地的情结,这设计出自小叶的手笔。素园看了一眼,笑了。她随手翻了翻,这本书未付印前的初稿她就已拜读过,但是印刷装订之后的感觉很不一样,加上烫金过后的封面,看起来有分量多了。    
    “热腾腾的畅销书喔。”素园说。    
    这是事实。《新佃农时代》经过出版商的企划炒作后,趁着无壳蜗牛抗争的时机轰动推出,结合了好几波刻意设计的土地政策问题论战、名人推荐和媒体上的书评讨论,以及最重要的一击——出版社自行策划的“非文学类好书评选大赏”之后,现在这本书已成了书局的宠儿,知识分子和渴慕新知分子必买的新书。对大众来说,这本书偏向研究报告式的内容确实枯燥了些,但“新佃农”一辞既已成为时髦标签,大众们就不太介意阅读上的艰涩了。    
    “当新锐作家的感觉如何?”素园问吉儿。    
    “没什么。”吉儿闷哼一声,倒是一脸的不在乎,“只不过是把我看到的弊病披露出来,希望能让世界合理一点。你也别叫我作家。”    
    “让这个世界合理一点。”素园慢慢地复诵,她说,“世界上还有更崇高的作家吗?”    
    “有件事倒算有趣。以前是我采访别人,现在人家追着采访我了。不过所谈的还是老套,一个问问场面问题,一个说说场面答案。老天,我真恨采访,幸好我终于辞掉记者工作了,谢天谢地。”    
    “你现在是明星了。签个名吧,大明星。”素园把书翻开扉页,递给吉儿,吉儿很爽快地签了名,她一笔一画把自己的本名写得端端正正。    
    素园捧着书看了良久,抬头问吉儿说:“知道吗?我好羡慕你!”    
    “嗯?”    
    “你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得到。”素园说。吉儿从沙发里坐正了起来,今天的素园,于她看来多了一分感伤。    
    “怎么啦?要死不活的。”吉儿问他。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你的生命就到了尽头,你会不会觉得你真正要过的生活还没有开始,然后会猛然吓一跳,问自己这些年来都在做什么?”    
    “我想想看。”吉儿偏着头想一想,摇摇头,“不会。”    
    “所以了,我羡慕你。不管生活再匆忙,你总是有清楚的方向。”    
    “废话。放眼望去哪里不是方向?只要你愿意,你也做得到。”    
    “唉!”素园幽幽叹了一口气,“是啊,希望。”    
    “什么语气?别像只乌龟一样。看看人家马蒂,多么有勇气。她以前还不是像你一样,一天到晚愁云惨雾,不停地抱怨这个世界。抱怨有什么用?住在这个世界上最拥挤的大都市里,哪一个人不是活得满腹辛酸泪?”    
    “唉,台北。”    
    “是的,台北。让我告诉你,我觉得很庆幸生活在台北,这里像是一个高压炉,可以把人锻炼成时代的尖兵,我宁愿住在台北。”    
    “世界少不了你这种人。”    
    “这算是夸奖吧?”吉儿耸耸肩。    
    “当然是了,我的偶像。还准备写书吗?”素园问。就她所知,刚辞掉记者工作的吉儿,面对其他报社的招揽都显得意兴阑珊,大有从此成为自由作家的意思。    
    “暂时不写了,”吉儿说,“我是有兴趣的题目才写得下去。那些出版社天天烦着我,说什么打铁要趁热,想出一堆狗屁不通的题目要我写书,都叫我回绝了。”    
    “那你准备做什么?喝西北风?”    
    “嗯,不错的主意。”吉儿拉开窗帘,耀眼的阳光斜照了进来。    
    “真不习惯,这不像吉儿会说的话。”    
    吉儿没有回答她。窗外是亮灰色的天空,吉儿凝眸远望,这灰色的云层让她想到了尚保罗的头发。云层里透露了一点苍蓝色的天光,又让她想到了尚保罗的眼睛。


第四章会醒来的(2)

    尚保罗就是一个喝西北风的人,如今他也要随西北风而去了。前天晚上,在中正纪念堂前的广场散步时,尚保罗突然揽住了吉儿的腰,告诉她,他就要被召回德国总部。绿星球党筹备已久的第三世界党员培养计划,正要在今年秋天展开,总部需要尚保罗这样的资深辅导员,于是他又决定离开台湾,最快将要在三个月之内动身。    
    “跟我一起去吧,吉儿,你将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党员。”尚保罗这样要求她。    
    吉儿当时也像现在一样,默默地没有答话。离开台湾,离开台北,并不是困难的抉择,对于吉儿来说,再度把自己抛向一种追寻理想的狂热中,就像以前去纽约加入舞团,这才是令她踌躇的地方。    
    “你需要独立的决定。我不勉强你。”尚保罗这样说了。    
    “记不记得我们在海滩那一夜,”素园打断了吉儿的沉默,她说,“马蒂还在的那一次?你和海安争了好久好久,争到了自由的问题,文明的问题。你们的争论我都忘光了,只记得你说过的,爱让人自由那一句话,真的让我感动。吉儿,我想我的问题是不知道该爱什么。”    
    “至少你爱生命吧?”    
    “爱啊。可是有时候我又糊涂了,觉得好像没那么爱,觉得什么都乏味。”    
    “那是因为你的生活一成不变。”    
    “也许是吧。我缺少激情,像你一样充满活力的激情。”    
    “别把我说得那么狂热,我也有无力的时候。”吉儿说。她点了一根烟,完全把小叶的禁烟令抛到脑后。    
    “真的吗?什么时候?”    
    “素园,我相信一句话,人之所以快乐与受苦,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人有理想。有的时候面对理想,人又会退却了,怕完全陷进去,怕失去了自己。”    
    “我以为你是一个为了理想,什么都不怕的人。”    
    “怕。”    
    “你不是说过,全心全意不顾一切阻碍去追求理想,就是自由吗?”    
    “也许我怕的就是自由。”    
    “为什么?”    
    “太多的自由让我控制不了自己。”吉儿被自己吐出的烟熏皱了眉,“我从来就不羡慕纵情自由的人,像海安那样。我羡慕的,宁愿是对自己严格严厉严肃,把自己的生命化做对多数人的奉献的那种人。”    
    “如果这就是你的理想,那你为什么还怕会陷进去,失去了自己?”    
    “你说得对。我是在回避问题。我是胆小鬼。”吉儿咧嘴笑了笑,“我怕的只有一件事,怕放出去我的感情。”    
    “为什么?”    
    “因为我是那种不爱则已,爱了就不回头的人。”    
    “要是海安听到了,一定要问你,那又怎样?”    
    “……是啊,那又怎样?”吉儿摸着额头思索着。车祸在她的额前留下一个人字形的疤。这起先让她懊恼了一阵子,刚学中文的尚保罗却很认真地说,你看,在你的额头上,有一个美丽的人,逗得她笑了。吉儿现在叹了口气,说:“我是胆小鬼。在值得爱的人面前,却反而装模作样,眼睁睁看他跑掉。”    
    “你到底说的是谁?”    
    “尚保罗。”    
    “那个老外?”    
    “对。这样的人值得去爱。”    
    “啊,吉儿恋爱了。”    
    “没错。我爱他,我要去追他,而且现在就去。”吉儿把抽到一半的烟按熄,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举动。她背起皮包站起身来。    
    “我走啦,小叶。”吉儿朝帘幕里面喊道。    
    “喔。”小叶回答。    
    吉儿真的走了。    
    小叶拉开了病床四周的活动帘,海安已经换上了新睡衣。小叶清理好水盆毛巾。她忙得满头汗水,双颊绯红。    
    素园也站起身。    
    “要走了?”小叶问她。    
    “碝,大概排到我的挂号了。”素园说。小叶想起来,素园今天是来医院看病的。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必了,就在隔壁栋大楼,你忙你的吧。”素园说。她来到海安榻前,握住海安没有知觉的手。她握了很久。    
    素园也走了。    
    下午三点钟。小叶把窗帘再度拉上,换了一片巴哈贝尔的卡农曲,病房里变得幽静而温柔。午后的时间还很长,但是小叶一点也不会陷于无聊,她太忙了,非常忙。    
    护士帮海安换好针剂之后,就是小叶开始为海安按摩的时间。    
    小叶买来了指压按摩的教科书,她按照书上的指示,天天帮海安活动全身的肌肉。    
    从足趾开始,踝关节、腓腹肌、碢肌、膝关节、股二头肌、肱二头肌、半腱肌、股直肌、内收长肌、张阔筋膜肌、外斜肌、阔背肌、小圆肌、斜方肌、胸大肌、头颈夹肌、手指、手掌、腕关节、肱桡肌、屈指肌、肘关节、肱三头肌、三角肌,到脸部肌肉,海安全身的每寸肌肤,小叶都仔细地按摩揉动。这样的按摩工程,一天至少两三次。    
    昏睡已经一个月的海安,全身关节柔软,肌肉保持了常人的弹性。    
    小叶用纱布蘸了稀释漱口水帮海安擦口腔;擦完以后,又用一张新的纱布,蘸上海安喜欢的矿泉水,再擦一次口腔。这样海安梦中的呼吸里,就不会闻到不愉快的药水味。    
    打过针剂的伤口,小叶用毛巾热敷。    
    海安胸前插着中央导管的周围部位,小叶用指腹轻轻地抚慰。    
    小叶用一把鬃毛梳子,帮海安梳头发。    
    小叶为海安抹上刮胡泡,以剃刀帮他刮干净胡茬儿,刮完后,再抹上一层润肤霜。    
    有时候真的累坏了,小叶就拉一把椅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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