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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6年第5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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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手上还粘满了湿鸡毛,真吓人。 
   
  巧七儿 
   
  日头都偏西了,路上还没有胜利的影子。他骑着叫驴往村外去时,我一直看着他。那个骑两个轮子小车的女人往北跑了,胜利骑着叫驴是往南跑的。我家就在村南头,谁往南走都得路过我家大门前的这条路。我眼瞅着胜利从我家大门前往南跑的,这早就吃过晌午饭了,我咋还看不见他回来呢? 
  老天爷,你把胜利弄哪儿去了呀。我都给你说好了,你把胜利赏给我,到过年我给你烧高香,你快点叫胜利回来呀。 
  都是他家的那个傻豁嘴惹的祸,把我的胜利弄没有了。我的腊肉在锅里都快焖烂了,胜利你咋就不知道回来吃呢?我的烟都给你买好了,你咋不回来吸呢?我的眼珠子都快看木了,老天爷,你高低让胜利回来了。 
  我手心里都是汗,我的两腿有点发飘,我的心口跳得不那么厉害了。胜利骑着大叫驴可真好看,我越看越想看。他的叫驴像是累乏了,走得比老鳖爬的还慢。它驮着胜利高低来到我家门前了,我看见胜利的眼比熟柿子还红。我拉了拉衣襟,拢了拢头发,拍了拍腮帮子,我的腮帮子用红纸打上了红颜色,我的头发抹了芝蔴油,我的衣服还是坐花轿时穿过的。 
  我站在路当中,我像一支红玫瑰,我像一只红公鸡。 
  我拦住了高高骑在叫驴上的胜利。我赶紧说:“胜利呀,你咋才回来呢,锅里的腊肉都快焖烂了。你快点下驴进屋里吃吧。”胜利的头抬起来,叫驴的头低下去,伸着脖子呱哒嘴,光想啃我的脚面子。呜呜呜,胜利咧着嘴,清鼻涕落到嘴巴上,驴缰绳掉到流地上。我弯腰捡起驴缰绳,把他俩牵进俺家院子里。胜利的骨头酥透了,下了叫驴就蹲下去,两手捂住脸呜呜呜的不住声。我把叫驴拴在猪圈里,把俺家的壳郎猪吓得溜墙转。我回头拉住胜利的手,把他扯进堂屋里,给他倒上茶,点上烟,拍拍他的手,去厨房里给他端来了饭。 
  焖腊肉,香喷喷,烙焦馍,黄灿灿,胜利不喝茶光吸烟,眼光儿不朝饭桌上看。我赶紧说:“胜利呀,别光吸烟,你得赶紧吃饭啊,吃了饭我还要给你说事儿呢。”猪圈的叫驴啊啊啊啊叫几声。胜利不说话。我又说:“村长葛三真怕你呀。”胜利不吭声。我又说:“胜利呀,老天爷把你赏给我了,你可愿意呀?”胜利不吸烟了,直着眼珠子盯我。我赶紧说:“你要是愿意,我就给你买个有四个轮子的小车开,保准稳当。”胜利一下子站起来,我看见他呼呼噜噜喘粗气。我不知道说啥好了,胜利的眼珠子都冒血了。老天爷,往下我说啥话呢,他都拉住我的手了。老天爷,我还该给他说些啥话呢,他都搂住我的腰了。老天爷,我说不出话了,他的热红芋都塞我嘴里了。我的身子咋飘起来了呢,就跟过河不得底一样。我铺的床真软和呀。我的裤子掉下去,我的奶子被他抓住了。我的胸口烧起一团火,烤得我一个劲地光想说话:“我给你买个有四个轮子的小车开,你得给我挡住葛三的眼光儿。”我没能说出这句话,我只是哎呀叫了一声。胜利哼哼哼,猪圈的叫驴啊啊啊。 
  老天爷,你高底把胜利赏给我了。我的头变大了,我的腿变软了,我的眼变黑了。我变成了一支红玫瑰。 
   
  幸福 
   
  我看不见。没有了。我手里抓个空。咔哒,烂了,没有了。我哥,我爹,打架了。我坐在柴垛边上,我娘叫我坐的。我哥说:“你真是个好爹。”好好爹。我爹咯咯哒。我娘说:“老不死的,只要钱一到你手里,就等于穿在你肋条骨上了,任谁也别想拿下来。”我爹转圈,我爹说:“早上还在我兜里装着呢,可这会儿咋就没有了。”没有了。我手里抓个空。我不饿。我娘给我炒花生。我不饿。我娘看我,我娘眼里下雨了。我娘说:“我也真胡涂了,咋就没叮嘱胜利你一声呢,买了红芋片子,得把钱装进自己兜里。这下好,你就是把老不死的鳖盖揭下来,也别想让他再掏出个钢镚儿。”我爹转圈子,我爹说:“早上还在我兜里装着呢,这会儿咋就没有了呢。”没有了。我的手凉,我的大好球热,没有了,我的手凉。我想看见光。我看不见光。我哥说:“你真是个好爹呀。”好好爹。我哥叫胜利,胜利咔哒,摔烂了,我的大好球没有了。我娘说:“你千万别掏出来,赶明儿你给自己挖墓窑没有了……”没有了。我的手里抓个空。我想看见光。我看不见光。胜利是我哥,我哥进他屋里,没有了,我看不见我哥干啥。黑了。南边的日头黑了。我娘拉我:“我的小乖乖,进屋吃饭去。”我不饿。几天不吃饭。我不饿。我想看见光。我娘说:“我的小乖乖,娘给你做的花卷子呀,快进屋吃吧,晚了就该叫那个老不死的吃没有了。”没有了。我的手里抓个空。我哥叫胜利,胜利吃花卷子。我看不见了。我想看见光。胜利有个大驴牙。胜利的大牛牛红了。我娘说:“胜利,你吃得真香。”我哥朝门口走。我哥叫胜利。胜利退回来了。长江往前走,我哥往后退。小根的头是白布。我爹说:“哎呀呀,两个大少爷回来了。深圳咋就那么好,长江挣了个大墨镜,小根挣了个孝帽子。”长江说:“大盘子叔,可别逗弄骟了蛋子的狗,当心我和小根切了你的驴蹄子。”我哥叫胜利,咔哒,没有了。我看不见光。没有了。我哥说:“咋回事儿呀,一个头打得稀烂,一个眼打得虚青,我叔没在跟前呀。”小根鼻子哼哼哼。我娘说:“我的儿呀,看看你俩人吧,弄成这样,这不是拿刀剜你俩娘的心尖吗。”长江说:“屙屎屙到鞋后跟上,没法提呀。”我没屙鞋后跟上。福盛是个老师……我爹说:“咋回事儿呀,也说出来,给大叔挠挠耳朵痒。”长江说:“大盘子叔,你再逗弄我们,我和小根真当着胜利的面喂你几口鼻涕啊。”我没有流鼻涕,没有了。我娘说:“幸福真能。”我叫幸福。我娘说:“别听老不死的胡吣。给大婶子说说,你俩在深圳见到胜利他叔没有。”小根吸气。我不会吸气。小根的头是白布。我头上有大耳朵。长江说:“凤大婶子,你就别提胜利他叔葛葛葛仁义那个蟊货了。”小根说:“上回我和长江认错人了。”长江推小根,小根往后走路。长江说:“我说还是你说,瞎咋呼啥呀,不是你也到不了这一步。”小根说:“咋能怪我呀,你上午去咋没看见人家有狼狗。”长江扬扬手,小根捂捂脸。长江说:“你这个日贼货,我自己一个人能搬动那么重的电机吗,就你跑得快,你咋不跑掉呀。”我没跑,我爬在墙豁口上,呼啦啦呼啦啦。彩妮子,大胖子,屁股白,尿尿响。我没跑。我哥叫胜利。胜利说:“我猜出来了,你俩保准没干好事。”长江说:“胡屌扯啥,我俩就就就是捡些废铁烂铜啥的,咋就没干好事呢。”烂,大好球烂了,咔哒,我的手里抓着空。我娘说:“长江,别扯闲篇,你给大婶子说说葛仁义的事儿。”长江歪脖子,往那边歪,往这边歪。小根说:“凤大婶子,你就别问了,我和长江上回是看错人了,我和长江那一天清早在人家大门口拦住人家,人家一摘墨镜,我和长江就知道认错人了,要不是我俩腿脚快,人家非叫来警察把我俩抓走不可。”我娘坐板凳上了,不说话,端着碗,不吃饭。我不饿。我爹说:“看看,刚才你还给我吵架要钱呢,这回知道要钱也没用了吧。”我哥叫胜利。咔哒,胜利说:“真是个好爹。”我爹说:“早先你们说葛仁义发财了我就不吭气儿,我和他是一个娘生的,我还能不知道葛仁义那蟊货,他要是能发财,那他就不是和我一个亲娘生的了。”我娘坐板凳上,不说话,端着碗,不吃饭。我不饿。我的手里抓个空。我的手凉,咔哒。大好球热,没有了,我的手凉。我看不见光,我想看见光。 
  葛大盘子 
   
  我骑着我家的叫驴,高高兴兴地回家来。 
  这一辈子还真没有谁能挡住我的好运气。 
  我高低把我家的倔牛牵镇上卖了,想一想我心里还真有点儿不是滋味。那头倔牛和我家的傻幸福大小差不哪儿去,它给我家干了十年活,到头来我还把它卖给街上的屠户曹烂头。本来我想卖给人家干活去,可曹烂头比人家多出二十块钱,这让我能有啥法子呢。去的时候我骑着叫驴牵着牛,一路上我打算好了,先把牛卖了,叫驴先留着,我还得指望它老先生驮着我走这十多里路呢。我这样打算的,还就这样弄成了。照我看,只要我打算干哪件事儿,还真没有干不成的。我想把卖红芋片子的钱装进自己兜里,就装进自己兜里了;我想把倔牛卖了,就把这畜牲卖了;我想明天就开工,那也是不难做到的。 
  这会儿可不比从前了,从前我想干点啥事儿,那个老婆子要是拦不住我,胜利也会拦住我。可这会儿,那老婆子一个人可没那么大的劲头能拦住我干这件事儿,胜利早不是我家的人口了,一个月前就被巧七儿弄到她家里去了。你知道,这件事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只不过放在心里不吭声罢了。我算准了,这件事只要一冒头,我就能省去一麻袋糟心事儿。你瞧瞧吧,我没费一枪一刀,啥都有了,儿媳妇有了,房子有了,我琢磨,今晚上小四轮拖拉机也会有了。大清早我就看见了,胜利跟着他那个有一粪筐票子的黑疙瘩媳妇去亳州了。黑疙瘩大老远就对人家说去买小四轮拖拉机。别人都是瞎喜欢,我才是打心眼里喜欢呢。我打算好了,等明天一开工,我就叫胜利开上小四轮帮我拉土去。 
  我骑在叫驴身上,举目四看,田地里一个人影儿也没有。麦苗儿都钻出了土,人都闲下来,谁还傻乎乎地下地呢?我那六亩三分七厘地可没长麦苗儿,我才不会浪费几麻袋麦种呢。那个老婆子一个劲地指着天捣着地咒我骂我,她就是弄不清哪头儿轻哪头儿重,她就是分不清是麦子值钱还是地底下的好宝贝值钱。我就是糊涂,和她过了一辈子才知道她就那么傻。 
  我家的叫驴可真是个好驴呀,它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完了十多里的路。我来到葛庄村西头,看着黑压压的一个村庄,心里禁不住的想笑,这么大的村庄,千把号人,咋就没有一个人看出我就要发财了呢?看样子葛三这条老胖狗看出来了,他这会儿正站在那棵老柳树下边,手搭凉篷朝我看呢。想一想这条老胖狗这些日子的心情,我就忍不住地心花怒放呀。他老想吃疯寡妇黑疙瘩的香豆包,可是我家大少爷胜利抢先了一步,这不就等于给葛三这条老胖狗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小草帽吗!我还稀罕他的一颗赖烟吗?待会儿我到了他面前,他再给我递烟看我咋样接他的。 
  我快驴加鞭,哒哒哒来到葛庄的大村长葛三面前,很有礼节,先给他打了个招呼:“村长大哥,看蚂蚁上树啊,真是好心情呀!” 
  这条胖老狗,他妈的没有给我递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说:“眼看着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呀。”真会放香狗屁,都快进腊月了,天还能热起来吗。我没搭理他。这条老胖狗笑眯眯地说:“今上午我去挖南洼里的半亩乏地,累得我腰酸腿疼的,日娘贼,地都上冻拉!” 
  这条老胖狗,十几年村长真没白当,一下子就点中我的麻穴了。我那六亩三分七厘地要是上了冻,非能累得我提前见阎王不可。 
  葛三笑眯眯地又说:“依我一句话,你呀,明天就开工,小半天也别耽误了。等胜利把小四轮一开回来,你就得叫他下地帮你拉土,咋说你也是他亲爹呀!”你看看,这条老胖狗又点中我的麻穴了。他妈的,我恨不得马上叫胜利过来踢他几脚。我真是想谁谁就来了,老天爷也真是的,要让谁走红运了,他放个屁都能迸出一个大元宝! 
  我眼瞅着胜利开着小四轮拖拉机,从公路上腾腾叫的往这儿跑。大老远我就看见那个好东西浑身通红,嗷嗷直叫,好像哪吒的风火轮。我家大少爷胜利开着这个好东西,他媳妇黑疙瘩坐在旁边,头上扎的红丝巾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响,活像往天上飞的红公鸡。我满心欢喜,瞄一眼老胖狗葛三,只见他的两个狗眼珠子灵巧得很,胜利的好东西跑到哪儿他的眼珠子就转到哪儿。 
  我忍不住地说:“村长大哥,你要是有我家胜利那能耐,这个放红光的好东西就该是你家的了!”这一下,我总算把老胖狗的肥狗脸戗青了。他就是变紫了我也顾不上他了,我得赶紧快驴加鞭,迎接我家大少爷胜利去。 
  我刚把叫驴骑到路上,胜利开着好东西就到了跟前。我家的叫驴可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扬起蹄子就往前蹿,我耳朵眼里就听胜利猛喝一声,接着我眼前一片红光直打闪,身子忽悠一下子就飞起来了。 
  我在一片漆黑中走到阎王殿里,和阎王爷说了半夜话,才被人提起来。我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我家的叫驴头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身子连着四条腿,仰面朝天半天才踢蹬一下子。 
  胜利提着我的脖领子,又摇又晃,好像看我死了没有。“你这个好爹,叫驴没长眼,你能没长眼吗?我刚从亳州买的小四轮,还没开到家呢,看看让你家的叫驴撞得还能要了!”胜利晃得我的眼皮直打颤。我模模糊糊看见那个好东西趴在老柳树上,好像想上树,一块红铁壳翘得像公鸡打翅膀,一快绿铁壳瘪得像老鳖塌了盖。 
  好村长葛三刚才还在柳树底下站着,这会儿离的有八丈远,站在那儿笑眯眯。他咋能跑的那么快呢,这条老胖狗!胜利晃得我眼皮打颤脑袋发晕,我想抓住他的狗爪子,可我抬不起胳膊了,只觉得右胳膊就像驴咬了一口,我就知道坏事儿了。 
  “你这个好爹,叫驴没长眼,你能没长眼吗?看看我的小四轮撞得还能要了!”狗胜利,一松手,我叭哒一声掉地上。我用好胳膊托住断胳膊,看着我家的大少爷胜利,鼻子一酸哭啼啼:“好胜利呀,爹的胳膊断了,啥也不能干了,咱地里那些好宝贝,可都指望你来帮爹挖出来了。” 
   
  凤大婶子 
   
  这哪是一张纸呀?我拿着它比拎着一座山还要沉。我从好村长葛三家里把它拿出来,才走这几步路,它都快把我的腰坠弯了。老天爷可真公道,他让葛三先给我家一只灰兔子,又让他给我家一张纸,这可真公道。我拿不准这张纸能不能给我的小幸福一个公道,我只知道,有了这张纸,兴许我的小幸福就饿不死了。我真太老了,提一桶水都得歇几口气,说不定哪天我眼一闭就再也看不见日头光儿了,我得趁早把我的小幸福送出去。我没有旁的法子,没有旁的指望。我拦不住一个人,谁都是只管让他自己心里舒服。 
  那个老不死的,就是胳膊断了,我也挡不住他干蠢事儿。他迷上了干蠢事儿,我给他吵架没一点用,我就是拿鞋底抽烂他的脸也没用。狗都能改得了吃屎,可那个老不死的却改不了干蠢事儿。我给他过了一辈子,他不管干啥蠢事儿我都没在乎过,可这件蠢事儿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他把那五六亩地全毁了。两三天了,他领着他请的那几个壮劳力,天天去挖地。就好像他过不几天就得死,他得赶紧把墓窑子挖好,省得人家把他扔在漫地里喂了野狗。 
  我就是跟这个人过了一辈子呀。 
  我不能怪我爹,不管我爹多么精明,他也没有长着前后眼,他咋着也看不到那个老不死的这会儿要把五六亩地挖了。我爹是个名木匠,手艺好,打牌也精,整天走南闯北,给人家打好了嫁妆就打牌,他打的嫁妆可没的挑,他打起牌来可没输过。七村八寨谁家闺女出嫁都请他打嫁妆,哪个赌家输了钱都请他去捞,不管打嫁妆还是打牌,他还真没失过手呢。可我爹就不该给胜利他爷打牌。胜利他爷是个老厨子,手快的很,刀都剁不住,他偷牌我爹咋能看见呢。我爹给他赌了三天三夜,高低把我输给人家了。我来到葛庄以后,才知道胜利他爷外号叫做“鬼难缠”。 
  想一想,也不知道哪辈子积了德,谁命里都得有个对头。我命里的对头就是那个老不死的。我原本以为,那个老不死的对头就是胜利,可胜利的主筋斜了,这几天也天天去帮着老不死的挖地,那爷儿俩还怪对脾气,拉一车土一块钱,还周瑜打黄盖,谁都没有一句怨言。 
  我真是白养胜利了,他连一句话也没吭声,就跑到巧七儿家里去了。 
  我早先咋就没看出一点儿苗头呢;我真没想到巧七儿那么一个疯子能把胜利弄走了。胜利可不比她家的世界能立事儿,别看人家世界鼻洼里有几个碎白麻子,可人家是个过日子的庄稼人,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胜利能弄啥,就知道整天开着那个小四轮机子乱撞。我一听到那个机子响,耳朵里就轰轰叫;我一看见胜利开着那个机子,就想起世界没有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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