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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见浮生不若梦 by:水天-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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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公司业务固然蒸蒸日上,我的咳嗽却也是一天重过一天,全身关节,尤其是左臂,更是隐 
隐酸痛不止。 

无论迪尔或贝克都已多少次劝过我,要我去医院作全面检查,他们说以前穷,看不起病, 
那是没有法子,现在公司赚了数十万,怎么样都要把我的病治好。他们的真诚关心,我自是感 
激,却都是当面笑着应承,私下里仍随便找个药房,买点非处方药,将就着应付过去。 

我的病痛是一种烙印,世上的每件事都要付出代价,而我为自由付出的代价就是它。虽明 
知这样的推论很可笑,很无意义,我在潜意识中,却仍这样固执地认定。 

“叔叔,你到底去不去?” 

“什么去不去?” 

我无奈地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望着这一大早就风风火火撞开门,闯进我办公室的年轻人, 
明知故问。 

贝克双手撑住桌面,咬牙切齿地俯下身,瞪住我:“去、医、院、看、病!”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举起手,试图安抚这个脾气越来越坏的小孩,“我做完这份报 
告就去,还不成吗?”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上上次也是!”贝克不为所动,冒着怒气的面庞越迫越近,大吼道, 
“为什么我帮你预约了六次医生,你每一次都会爽约不去?” 

我皱眉,很想捂住耳朵,免受他的高音萘毒,可惜双手又要先压住文件,以免被敲飞: 
“这阵子公司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人不能沦为工作的机器,这也是你说的,叔叔!”又是一声大吼,近在咫尺的爆发音震 
得我头昏眼花,尚未反应过怎么一回事,人已被从真皮椅中拉起,包上大衣,推出门去,“今 
天我用拖也要将你拖去……你要是半路上敢溜,我爷爷说他就要亲自来捉人!” 

怎么惹得起这如熊似虎般壮实的爷孙俩个,我苦笑,只祈盼今天的医生手下留情,开点药 
给我就好。 

从东到西,跌跌撞撞,又是抽血又是拍片,还任那个医生拿了听诊器和小锤子在我身上敲 
了半天,眼见着医生的脸色越来越严肃,我忍不住叹道:“请问,我几时可以回去?” 

医生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我身后善尽监视职责的贝克,沉吟道:“你是他的亲人吗?” 

“不是。” 

“是。” 

我和贝克异口同声地答了一声。贝克瞪了我一眼,眼光中的哀怨成功令我禁声,转过头, 
贝克重复道:“我是他的亲人,怎么,有事吗?” 

“他的病,没有及时就诊,拖延时间太长,以至全身情况都很差。”医生站起,走到影灯 
前,指住X 光片示意,“你们瞧,这处肺叶,是早年被什么击穿过的,我个人估测那是子弹— 
—治疗不彻底,病灶一直未能痊愈,还有这张左臂骨片,骨折后对位不良,导致现在的畸形— 
—” 

“那要怎么治疗?” 

贝克好象听得心惊胆战,急急打断医生的话抢问,连面色都有些发了白,真是小孩。我哼 
了一声,局外人一般无事地看着他们讨论。 

“也不很难,肺部只要禁烟禁酒,按期服用我开的药物即可,至于骨折,建议住院手术, 
将畸形处分离,再行正确对合。”医生郑重地看着我,大概是鼓励之意,“王先生你不用怕, 
象你这么年轻,二十来岁的年纪,骨骼生长起来都会很快——” 

“二十来岁?”又是一声冒失的声音,贝克很不高兴地看向医生,“你没搞错病人吧,我 
叔叔他四十多了。” 

我咳了一声,有点想悄悄溜走。 

这位医生年岁颇长,涵养到家,也不生气,又拿起X 片看了几眼,肯定道:“根据骨骺线 
来看,是这样。除非他还有其它病,但他的血化验证明,他的病并不算太多。” 

住院我是不肯的,难得贝克沉默着也没大力劝,便带了大包小包的药走出医院,化去大半 
天时间,这次看病任务算是完成了。 

“你当真只有二十多岁?为什么骗我喊你叔叔?” 

街角的僻静处,贝克突然停下脚步,紧盯着我,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我骗了吗?顶多顺水推舟而已,居然这样冤枉我,当真是无语问苍天。不过此刻贝克定是 
恼羞成怒,我这话就算说出来,也只怕听不进去。 

叹了口气,我慨然道:“难道以我的见识,阅历,做不得你叔叔?” 

事实上,若医生不说,这孩子只怕要尊敬我到死。 

“也不是这样说,”贝克顿了一顿,似有些烦躁,“你不该——不该瞒着我。” 

我笑了笑:“快回去吧,我们两点钟还要与翁氏谈判,我连资料都没备齐。” 

贝克怨恨地看了我一眼,终究听话已听成习惯,当下什么也不再多说,自去开车。 

从那之后贝克再也未喊过我叔叔二字,我不禁觉得有些惋惜。幸好公司的业务一日忙过一 
日,我和贝克两人分头行动,各自忙得昏天黑地,连在一起吃个饭的时间都少,这件尴尬事自 
然也无从提起,时日一长,终能淡忘。 

其实公司最危险的时刻就是现在。商场上流行的是大鱼吃小鱼,原先我们公司过小,引不 
起人注意,现在可是够格做条小鱼,引动大鱼来吃。怎样不被吃掉,在垄断的夹缝中成长,那 
才真正是件费心的事。 

做生意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除了头脑要清醒外,人脉也是极重要的一方面。我一心隐藏, 
从不与外人打交道,贝克倒底还小,经验不足,在这上面吃过好几次暗亏,要不是有贝克的一 
个新朋友及时授助,只怕这公司早就名存实亡了。 

说起贝克的这朋友,却连我都没有见过,只知他人时常在海外,留了个企业在此,正是我 
们公司最大和最好的客户。 

第三部第二章 

“成功了!” 

“太好了!……我要假期!……” 

“香槟呢?快找香槟……” 

“……” 

我坐在内间办公室里,微笑听着外面十数职员的尽情欢呼。早晨的阳光从百叶窗中洒落进 
来,似乎也带了说不出的清爽喜气。 

两个多月的努力,我们总算接到了以严苛出名的国际品牌VIEA在本地的时装销售代理,这 
张单子一签,本年度的生计乃至奖金都不用再担心了。 

“王,你……”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贝克走了进来,想要说什么,一眼看见我手中的烟, 
脸色立刻沉落,“你又犯规了!” 

可怜我不过才点燃。我苦笑,顺从地任贝克将烟夺走,扔进烟缸:“合约也签了,你就不 
能让我高兴一下?” 

“你现在需要的是睡眠而不是刺激品,”贝克走到我身后,习惯性地为我按揉肩背,语气 
间满是埋怨,“医生跟你说多少次了,你这病,绝对禁烟禁酒,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不知从何时起,贝克跟医生学了套推拿手法,一有空就在我身上施展,虽然还没看得出明 
显效果,技巧倒真是越来越好了。我放松地眯起眼,舒展开肢体,享受这乖侄子的孝心:“这 
样不许,那样不许,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我这种身体,莫非还想活到一百岁么?能抽就抽罢… 
…呀,轻一些啊你——” 

贝克手劲突然加重,害得我痛呼了一声。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枉我还夸他乖。身后传 
来强压着恼怒的嗓音:“王,你只不过比我大几岁,不要总说这样的话!” 

我是不会笨到跟一个认真的德国人去争辨的,只得叹息:“好好,我不说……你来找我, 
有什么事?” 

“荷氏公司成立二十周年庆,邀请我们公司全体成员参加他们的酒会,时间是明晚八点。” 

荷氏公司的总裁便是贝克的那位新朋友,同时也是我们公司的恩人和最大客户。不过这跟 
我有什么关系。谁都清楚,我从不见外人。 

我瞟了一眼桌上的商业请柬,很平常的公式化样函:“告诉我干什么,你们去吧。你又不 
是不知道我的习性。” 

“对方指定要你出席,他们非常钦佩你的商业才华呢。”贝克轻笑,大有以我为傲之意, 
“而且他们的总裁,也就是我的朋友,会专门从欧洲赶回来,想与你结识。” 

“定是你又为了拖我散心,想出来的花样吧?”我哼了一声,不为所动,“我从不出面, 
谁会知道我。不去,有那空,我不如补眠。” 

“业内只要有点见识的人,谁不知道你呢?传说中,从不露面,只在幕后策划,点铁可成 
金的神秘东方王——”贝克骄傲的语声中带有些梦幻般的向往,听得我浑身有如虫爬,这小子, 
八成是喝多了。不过,我心中仍是一凛——“是真的么?别人都知道我?” 

“真的。很多人都来向我打听你,不过我遵从你的话,什么都没有透露。”贝克听不出我 
话语中的紧张,仍说的轻松。 

那还算好。我吁了口气。其实,若他们真发现了我,哪怕只有一个,便断容不得我还在此 
地逍遥,不知是枪还是锁链地早就会上来了。 

当务之急,不可让这怪诞的外号,什么神秘的东方王越传越开。人类的好奇不过来源于神 
秘,当层层面纱掀去,他们见到我不过是这样一个衰弱容毁的平常男子时,传言自会停止。 

适当露露面,打消一下人们的猜疑心,看来还是有必要的。 

心念一定,我拿起请柬又看了一眼,笑道:“好吧,我就去看看,不过,我长得这么吓人, 
若是惊到哪位小姐,贝克,可要你负责啊。” 

“王!为什么你总不信,你是最漂亮的!”贝克每次谈到这话题便会激动,“你可不可以 
不要对外貌这么自卑?你的眼睛象天上最亮的星星……” 

“行了,我还月亮呢,”我赶快打断贝克的呓语大发作,“公司的事就交给你了,今天我 
要偷一下懒,回家睡觉。” 

“嗯,你快去休息吧,这几天确实累坏你了。要我开车送你吗?” 

每次我说到累,贝克就会安静下来,变得特别乖,百试百灵,这次也不例外。嘴角挂起了 
一丝笑,我站起身拿外衣:“不用,你还有很多事要忙,我打车回去好了。” 

这地方的治安实在算不上严密,我至今仍是黑户一个,居然也能自在过到今天。虽说平时 
都深居简出,不过这里的警察,也太摆设了点吧。 

贝克替我披上大衣,裹起围巾,送到大门口,最后在我脸上吻了一下:“路上小心。晚上 
我会带吃的回去,你不用下厨了,多睡会儿吧。” 

“知道。你进去吧。”虽然入乡随俗,我还是不习惯这种吻别礼,匆匆地挣脱开来,挥手 
拦车。或许是天气不好,坐进车门的一刹,背后竟莫名地一阵寒意。 

房内有人。 

回到位于郊区的清静寓所内,我倒头便睡,几日蓄积的疲劳在这时完全释放,午饭也没顾 
得上吃,终于在黄昏时饿醒了过来。 

然而醒来第一感觉,便是对面沙发上,一股强烈存在、微微逼人的气势。 

不是身经百战,叱咤风云,养不出这种炽烈的气焰。 

我慢慢地冷静下来。 

他们终于来了。只是,会是谁? 

“你再不醒,我就要考虑上前吻醒你了,睡美人。” 

低沉的笑声,熟悉的戏谑语气,虽经两年而未忘记,还是那般的嚣张,岁月竟似在这一语 
里如梦无痕……我叹了一声,坐起来:“英雄还是当年的英雄,只是美人却变成了丑八怪…… 
司徒飞,你又擅闯民宅,这习惯很不好。” 

天色有些阴,电台原说今晚有雨,我早早地将屋内的灯都打开,稍稍驱去些寒意。 

蓝格白花布巾铺就的餐桌上,绿的是莴苣,白的是鸡丝,黑的是笋干,一碗清淡小粥闪着 
温润的光华,边上还搁了几块烙成金黄的蛋饼。 

想我在德国二年,冰箱里塞满的不过是面包熏肠啤酒,每日匆匆填饱肚子便去工作,几曾 
见过这般道地的中式家常小菜,胃中会因此发出抗议的咕咕声,也在所难免。 

“知道你其实还是喜欢吃这些,所以特地要我的厨师做了来,你尝尝看,口味如何。” 

司徒飞居然笑得温柔,我怀疑地瞧了他一眼,猜不出他的用心,索性坐下提筷,边吃边道 
:“代我谢你的厨师,顺便问一句,你这菜里,没加料罢?” 

“加什么料?盐还是味精?”司徒飞已经拖过张椅子坐到我身边,一脸无辜地看着我,眼 
中却盈满笑意。 

“毒药,春药,安眠药,都行。”我若无其事地又挟了一筷,送进嘴中,“一样都没有的 
话,接下来只怕很难如你愿啊。” 

“如我什么愿?”司徒飞不怀好意地笑,凑近我的脸。 

我一筷子推开他,正色看向他:“那就要问你了……你为什么又来找我?” 

司徒飞明如朗星的目中闪过一丝黯淡,随即恢复,笑道:“相思成狂,来看看你,不成?” 

“还有呢?” 

我斜睨着司徒飞,预备他只要一说带你走、要你之类的话,就将手中的粥沷到他脸上去。 
孰料司徒飞的回答大出人意料。 

“还有……我下个月要结婚了,来通知你一声啊。” 

我怔了怔,看向司徒飞,看不出说笑的意思,不由道:“恭喜你……顺带同情那位新娘。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司徒飞笑容有些苦涩,摇了摇头:“不是姑娘。” 

我吃了一惊,连吃饭也忘了:“是……是男人?” 

司徒飞居然点了点头。 

剩下的饭已经凉了,我也再无心吃,随意收拾起碗筷,泡了两杯茶,陪司徒飞在客厅里坐 
下。 

“怎么回事?你好象不太满意?”既知司徒飞不是有意来找我麻烦,我心便也放下一半, 
反而有些关心起他来。 

“说来话长。”司徒飞苦笑。屋外传来了隐隐约约几声雷,衬得他的语声甚是低郁。 

“闲来无事,只当叙旧也罢。” 

我递了杯热茶给司徒飞,司徒飞手腕一翻,将我的手连同茶杯一起握住,叹道:“就这样, 
别动,浮生,陪我一会儿……要说,得从你那天不要命地跳河说起。” 

我凝神聆听。 

“那天,看到你倦怠地一笑,随后跳下水时,我的心……很痛……我枉居大哥,居然没能 
保护好你……”司徒飞低下眼,紧覆住我的手,象是再不肯放,“格雷是第一个跟着你跳下去 
的,我也想跳,却被身后的路德维希抓住,打昏了过去……醒来后,我第一件事就是驾机离开, 
从亚洲调集人手过来……我再也不信路德维希了,当时我想,只要有证据是他对你下的手,我 
就立刻废了他,无论怎样困难。” 

我冷哼了一声:“然后呢?” 

“我刚调集起人手,江上天就来找我了。”司徒飞眼神有些惘然,“说实话,当时我很有 
些看不起他——你跳下水,他竟站在那里动都不动,这样贪生怕死,怎配得上爱你——江上天 
任我冷笑,也不分辩,只是默默地瞧着我,最后求我给你自由。” 

“我大奇,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带去的人,两天后就查出了你的下落,可江上天除了趁你 
昏迷,偷偷喂你吃药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做。我痛骂他是个白痴,说这样会害死你,他却说, 
浮生是宁愿死,也不愿做宠物的男人,江上天从来没求过人,这是今生第一次。他还说,他可 
以退出,可以不和我争,只求我不要逼你做任何事。” 

雷电自窗帘间轰然击来,雨声急得如瓢沷一般。我的手不由自主攥紧了杯身,掌心中全是 
汗。江上天,知我的,果真是你,只是你这却又何必。 

我听见自已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生涩地吐出:“所以你就退让了?那么,这两年,你 
们其实都在看着我?” 

司徒飞一伸手,丢开茶杯,将我紧紧揽到了怀中,低喟道:“我怎么甘心放手?只为你动 
过心啊……我答应了江上天,保证不会逼你,然后,要了你的地址就直飞过来了,心中还想, 
江上天真傻……然后我见到了你。在树林中,你的伤大概才好,正在散步。”顿了顿,低头亲 
了亲我的面颊,“我竟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第一眼看到你受伤的脸,我的心都要碎了, 
当时就想冲出来,抱紧你,用尽一切法子也要让你恢复——可是这时,你突然停下来,对着一 
只落到你身边枝上的小鸟,笑了一笑,那笑容、那笑容……我从来没见你笑得那么美过,那样 
灿烂,就象所有的阳光都一起照在你脸上,明亮了起来……那瞬间,我终于明白了江上天的话。” 

“浮生,你是最强悍的,被我们逼迫,关在笼子里,你永远都不会开心。”司徒飞抬起我 
的脸,这快要结婚的男人,竟然目中柔情万种,“我犹豫了,最后终于决定,先给你一段快乐 
的时间,等我实在忍不住了,再去找你。” 

果然是黑道老大,就算感动,也永不愿退让,永不愿放开他的猎物。我弯了弯嘴角,似笑 
非笑:“色狼就是色狼,我都变得这样难看了,还不肯放过我——可不是恶有恶报,被人逼婚 
了罢?” 

司徒飞恨恨地拧了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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