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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铁冰炎结结巴巴不知所措的时候，童流刃悄悄露出头来。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铁冰炎用力点了点头。“现在可以把事情告诉我了吗？你怎么会搞得自己一身是伤？”
“因为那天我不小心把师父给我的钱全搞丢了，所以每天四更天到一个好心的肉贩那里帮他卖肉，他一天给我一贯钱和一块猪肉。”童流刃吸了吸鼻子，“可几天下来钱根本不够用，所以我只好到山上打柴。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跌下山谷，才会弄得全身是伤。”
那山谷又陡又峭，泥土更因下雨的缘故而泥泞不堪，要不是他习得一身功夫，早就去见阎王了。
“有肉吃就行了。一贯钱应该够用吧？”
“不够。”童流刃头摇得像个博浪鼓。“光吃肉你的身体怎么会好？还要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才行。”
童流刃的一席话，就像一支铁鎚重击着铁冰炎的心。
铁冰炎皱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非亲非故、素昧平生，你没有必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不想你死嘛！”童流刃抱住他。“我再也不要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了。”
“我哪有那么容易死！”
“可是那天我明明看到你那么痛苦，你整个人一直抖，还全身冒冷汗，害我好担心。”
想起那天铁冰炎又青又白的脸色，童流刃余悸犹存。
他真的好怕这人就这么死在他面前，好在他吃了颗药后，人就恢复了正常，但他还是怕他会再发作。
“哪一天啊？”铁冰炎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喔！我想起来了。”童流刃一定是看到他血芙蓉发作的情形。那天他药没有带在身上，才会发生那种事。“我没事的，只是之前受的伤发作。经过这些天的休养，已经没什么大凝。”
“真的？”
“真的。”
“你不要骗我喔！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很会砍柴了，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摔跤。”童流刃泪痕未干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我没有骗你。”铁冰炎再也忍不住的将童流刃小小的身子拥入自己怀里。
“还有，你不用再去工作了。”
“不工作要吃什么？”
“我有钱，你钱掉了为什么不找我要？”
“我忘了。”童流刃憨憨笑了起来，他孩子气的揉了揉眼睛，眼皮又开始不受控制的直往下垂。
心情一放松，这阵子睡眠不足的童流刃就这么在铁冰炎温暖的怀里睡着了。
＊＊＊
自从不用出去工作后，童流刃整天跟前跟后的，铁冰炎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铁冰炎甚至有种错觉，他好像养了只小狗。
“流刃，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着我？”当童流刃因为他突然停下脚步而撞上他的背时，铁冰炎再也忍不住的提出要求。
“我哪有跟着你？是你自己走在我前面好不好。”童流刃抬起头，笑眯眯的说。
“你……”铁冰炎顿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往院子走去。
童流刃跟着走到院子，在铁冰炎身旁坐了下来，他心情极佳的哼起小调来。
“心情很好？”
“当然。”童流刃大大点了个头。“你看天气那么好，每天不愁吃穿还有最喜欢的人陪在身边，如果心情还不好的话，老天爷可是会生气的。”
“最喜欢的人？”闻言，铁冰炎不禁一愣，心情莫名变糟。他粗声粗气的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在哪里认识的？”该不会是前些天到外头工作时认识的吧？
“就是你啊，”童流刃指着他，咯咯笑了起来。“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人啊！”
“我？”
“没错，就是你。”
童流刃直截了当的话，让铁冰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从小，他所处的世界就充满了杀伐与暴戾，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更是充满了算计与尔虞我诈。做他们这一行的，从不说真心话，也没有真心可言。可如今，他迷惑了，深深的迷惑了。
见铁冰炎不说话，童流刃再次开口：“喂！我说我喜欢你，你怎么都不回答？”
“天有些暗了，可能是要下雨，我先回房间去了。”铁冰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用力站了起来，力道之大，连椅子都翻了过去，可这时的他哪顾得了其他。
铁冰炎不等童流刃反应过来，便匆匆走回房间去。
“哪有？天明明还很亮，太阳这么大，怎么可能会下雨……”
童流刃抬头跳望天空，不解的转过头想对铁冰炎说，但哪里还有铁冰炎的影子？院子里只剩下他和一张倒在地上的椅子。
＊＊＊
“喂！我说我喜欢你，你听到了没有？”童流刃一脸苦恼的拄着头说。
铁冰炎还是冷着一张脸不理会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迳自擦着手中的剑。
“你这样很没有礼貌耶！竟然不回答人家的话。”童流刃气呼呼的嘟起小嘴。
那可爱的模样让铁冰炎一时之间竟看傻了眼。
半晌，铁冰炎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干脆收剑入鞘上了床。
可童流刃哪有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他跟着上床，整个人死赖在铁冰炎身上磨蹭。
“说话啦！求求你说话啦！”
铁冰炎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说就是不说、不理就是不理。无计可施的童流刃，干脆抱住铁冰炎，打算来个长期抗战。
突然，一个重物自童流刃怀中掉出来，铁冰炎马上捡起它。一看到铁牌，铁冰炎不由得脸色一变，他将童流刃拉开自己，翻身坐起。
“流刃，这个东西你从哪里拿来的？”
“这个喔！”看见铁牌，一向笑容满面的童流刃立刻变脸，他杀气腾腾的说：“我师父说就是这个铁牌的主人——铁冰炎，杀了我娘、毁了我的村子的。”
铁冰炎拿着铁牌的手微微抖了起来。“你确定是他？”
“确定。”童流刃笃定的点了点头。“我师父说铁冰炎是黑鹰楼的首席杀手，八年前，他毁了村子后，在一棵大树旁留下这个铁牌。”
铁冰炎反覆的看着这个铁牌，绝望的确定这真的是他的铁牌。黑鹰楼有个规炬，谁完成任务就留下谁的铁牌；既然在村子里发现他的铁牌，那就表示毁了村子的人真的是他。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对，是伤口又痛了吗？”
童流刃紧张不已的看着一脸呆滞的铁冰炎，又是摸头又是摸脸的想找出他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都不说话？”童流刃快急死了，可又找不出原因。“你倒是说句话啊”
“流刃，我……”
“你怎样？”
“我没事。”铁冰炎摇了摇头拉住童流刃因为紧张而变得冰冷的小手。“我只是想告诉你，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但是……”
铁冰炎欲言又止，他要怎么告诉他，他会遇上他，却是他这辈子不幸的根源！
他要怎么开口？又怎么开得了口呢？
闻言，童流刃开心的投入铁冰炎怀里。
他一脸幸福的道：“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
“流刃，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我是说对于铁冰炎这个人。”
“除了杀了他，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童流刃满脸杀气，毫不迟疑的说。
“是啊！除了杀了他，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铁冰炎拥紧怀里小小的身躯，心里却寒冷如冰。
当天晚上，铁冰炎趁着童流刃熟睡之际，留下一笔可观的金子。
没有只字片语，就这么不告而别。
第四章
铁冰炎面无表情的吃着手上的干粮，经过这些日子来的休养，他的伤口已好得差不多。
想到血芙蓉再也不能控制他，铁冰炎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
有些感慨的，铁冰炎长长叹了口气。
那天离开童流刃后，他才奔出数十里，血芙蓉就发作了，已经没有解药的他只能痛苦的在地上打滚，等待死神降临。可七天后，当他醒来时，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死。这时他才知道，他一直以为只能靠药物控制的血芙蓉，就在他这与死神搏斗的七天中，毒性完全去除了。
“叹气不适合你喔！”一个清朗带着揶揄口气的声音，随着来人进了这座铁冰炎安身的山神庙，他打量这座破落的山神庙，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屑。“相同的，这座破庙也不适合你。”
“是你！”铁冰炎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可他眼里却满是杀气，身子也不由自主开始紧绷了起来。
“没错！就是我。”黑鹰楼少楼主——易水寒微笑的点了点头，他将手背负在后，状似闲话家常的说：“你出来也不少天了，该跟我回去了吧？外头再怎么好，总比不过家里，你说对不对？听话，跟我回去吧，冰炎。”
“回去？回哪里去？”铁冰炎冷笑声。
“当然是黑鹰楼啊！那是我们的家，大伙儿都还在等着你回去呢！”
易水寒说得煞是自然，就像日前的厮杀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家？”闻言，铁冰炎暴烈的狂笑出声，笑声里却满是虚空与哀戚。“我哪来的家、哪来的家人？我只是个你们捡来当杀人工具的玩偶罢了！还有，易水寒，你忘了你亲手杀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吗？”
想起冰心临死前扭曲的脸，铁冰炎的心就像火在烧、针在刺。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他连保护他这点都做不到。
铁冰炎的话让易水寒露出受伤的表情，他不满的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难道你一点也不念我爹的养育之恩？一点也不念我们青梅竹马之情？”
“你爹的养育之恩，在我为黑鹰楼卖命的这十余年来，早已还清。至于我们之间的情谊，在你杀了冰心的那一刻早已荡然无存。”铁冰炎一脸寒霜。
“这也不能怪我啊！反正人都死了，你又何必这么看不开。”言下之意，仿佛不是他的错。
“不要再浪费唇舌了。”铁冰炎冷硬的说：“你杀了冰心是事实，不管你怎么说都不会改变的。”
“我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你释怀的，我会耐心等你的。”易水寒宠溺的笑了笑。“至于你差点毁了黑鹰楼这件事我不跟你计较，只是你肯回来，我们可以一起称霸武林。想想以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冰炎，回到我身边吧！”
虽然冰炎因为冰心的死，疯狂的杀了十几个黑鹰楼同僚、重创了他一大半的下属，但看在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他不跟他计较。
铁冰炎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举起手上的双剑。
“不管我怎么说，都不能让你回心转意吗？”易水寒美得慑人的脸满是无奈。
“事到如今，你认为还有任何转圜余地吗？”铁冰炎冷哼一声。“除非你能让冰心复活。”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既然如此，那就怨不得我了。”易水寒双手一拍，黑暗中马上窜出一大票人马，将铁冰炎团团包围住。
面对重重的包围，铁冰炎眉头抬都没有抬一下。这种阵仗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太了解易水寒，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拥有。
“冰炎，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必！”铁冰炎冷冷拒绝。
“很好，来人啊，给我杀！”
易水寒眼中寒芒一闪，手用力一挥，大匹人马立刻一拥而上。
“不怕死的就全上来吧！”铁冰炎冷酷的一撇唇，双剑毫不留情的挥出。
铁冰炎如同猛虎山柙骁勇无比，可易水寒的人海战术，再加上伤口才痊愈不久，让他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敌人就像海水一波接着一波袭来，不管他怎么杀、怎么砍，人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来。
“冰炎，愿意回到我身边吗？”易水寒加入战局，继续游说。
可他得到的回答却是铁冰炎手持双剑从他的身上毫不留情划过。
“唉！这么多天不见。你还是一样粗鲁。”易水寒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被划破的衣服，攻势却不停歇。
原本就打得有些吃力的铁冰炎，这时又要应付功夫与他在伯仲之间的易水寒，渐渐地落于下风。在易水寒与一帮喽罗的攻击下，铁冰炎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慢。
“冰炎，看来这座山神庙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了。”易水寒美艳无双的脸妖艳得骇人，他满脸笑意、语带轻柔的说：“我会把你跟冰心葬在一起，就算是我最后的恩惠吧！”
易水寒话一说完，带着寒气的掌气已来到铁冰炎胸前，铁冰炎一时闪避不及，那一掌硬生生击在他厚实的胸口上。
被易水寒击中的铁冰炎身子不由得晃了晃，他只觉得胸口一热，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啧啧啧！你吐血了。”易水寒轻蔑地看了铁冰炎一眼，满嘴风凉话。“找还以为你真如江湖传言身上流的是冰，没想到也是普通的血嘛！”
铁冰炎没有回答，他的双剑迅如闪电般袭向易水寒；易水寒微一挪步，避开他双剑的攻击。
在这一来一往中，铁冰炎的手脚又添了数道伤口，虽然他也重创了三名黑鹰楼的手下。可铁冰炎知道自己再也撑不了多久，因为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冰炎，我看……”易水寒嗤笑一声。“你大概支持不了多久了，所有人全给我退下。”
众人闻言不禁愕然，全听命停止攻击。
铁冰炎大大喘了一口气，他的双眼丝毫不敢懈怠的紧盯者易水寒，他知道易水寒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会放过他。
“不懂我为什么会叫他们停止吗？”易水寒笑眯眯的说：“我说过你是我的人，死活只能由我决定。今晚我要亲手送你上路，谁也不许插手，这样你懂了吗？”
懂不懂有什么差别吗？铁冰炎摇了摇头，他开始深而缓的吸着气，将全身最后的力量全蓄积在双剑上。他告诉自己，在还没有替冰心报仇、毁了黑鹰楼之前，他还不能死！
“永别了，冰炎，虽然我们曾有过美好的日子。”易水寒双眉高高挑起，唇角微微扬起，他的手又快又狠的朝已是伤痕累累的铁冰炎袭去。
铁冰炎大喝一声，他猛力一挥双剑，将易水寒逼退了几步，然后再借着反作用力，撞破窗户的窗棂，纵身一跃逃出山神庙。
“想逃？作梦！”
易水寒冷酷一笑，率先追了出去；众人见状，也跟着追了出去。
然而，放眼望去，哪里还有铁冰炎的影子？
“这怎么可能？”易水寒不敢置信的看着杏无人踪的黄沙地。
四周一片空旷，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而且铁冰炎一脱逃，他马上就追了出来，难不成铁冰炎突然长了翅膀飞上天不成？
“可恶！”易水寒大吼一声，恶狠狠的说：“来人啊！给我搜，给我一寸寸的搜、一寸寸的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易水寒话一说完，马上腾空跃起十丈余，他盘旋在半空中极目四望，希望能发现铁冰炎的踪迹，可他失望了，方圆十里除了黄沙还是黄沙
＊＊＊
下雨了吗？
水珠一滴滴落在他脸上，铁冰炎勉强睁开仿佛重逾千斤的眼皮。
迷蒙中，他好像看见了童流刃。“流刃……”
“是我，你好些了吗？”童流刃赶忙拭去脸上的泪水，用力挤出笑容。
自从上次跟他分开后，虽然他很努力的追查黑鹰楼的下落，可总是徒劳无功，好不容易打听到黑鹰楼就在孤竹山附近，他马上起程前往。
没想到他才刚走近那座破落的山神庙，就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满身是血的从窗子里窜出。他不假思索的纵身向前接住呈现半昏迷的铁冰炎，然后一跃而上，上了山神庙的屋顶，往反方向逃逸。
“别哭好吗？求你……”铁冰炎喃喃地说。
他的手还来不及碰到童流刃，人便昏了过去。
＊＊＊
铁冰炎一醒过来便迫不及待的找寻着童流刃的身影，可这个看来像是山洞的地方空荡荡的，哪里有童流刃的影子？
“一定是我在作梦。”铁冰炎长叹一声，一时间心竟然比伤痕累累的身体还要疼上千倍。到底是谁救了他，又将他带到这里来呢？
铁冰炎小心翼翼的想坐起身，可每动一下，就像有人在抽他的筋、剥他的皮，疼痛难当。
“你在干什么？你还不可以下床。”一个紧张的声音在铁冰炎身后响起，只见童流刃紧张兮兮的冲上前。“来，我扶你躺回去。”
乍见童流刃，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如潮水般涌上铁冰炎心里。
然而，这股喜悦之情立刻被铁冰炎强压了下去。
他蓄意面带厌恶的扫了童流刃一眼，不假辞色的推开他的手。
“不要碰我。”
“你……”他不留情面的拒绝，让童流刃一脸受伤的后退了一大步。“我只是好意……”
“省省你的好意，我不需要。快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铁冰炎用力挥了挥手，就像童流刃是只烦人的苍蝇。
“可是你的伤势好严重，一定要有人在你身边照顾你才行。”童流刃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即将落下的泪水。
“是吗？”铁冰炎不领情的冷笑。“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我还不是活了下来，我根本不需要你！”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又为了什么要不告而别？”觉得委屈的童流刃再也忍不住大声的问。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铁冰炎严厉的脸上满是不耐。“自然是受不了你了！
你不知道自己很烦人、很讨人厌吗？整天废话说个没完没了，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早就一剑杀了你。”
“既然觉得我烦，又为了什么要留下一大笔钱？”
“因为我不想欠你人情、不想跟你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