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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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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别误会。我只想看星星看月亮,顺便吟个诗感慨感慨。”
  他的表情很僵硬。“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难怪我吟不出来。”
  “够了!”他额上青筋陡现,三步并作两步迈到我身边,捉住我的手臂。“萧遥,少装模作样了!如今你已经落到了我的手里,如果还想留着命,除了做我的人之外没有别的出路,懂不懂?!”
  没安全感的可怜东宫,已经气得连“本宫”的自称也不用了。
  我小声道:“大概还有一条别的出路。”
  “什么?”他没明白。
  我往他身后指了指。那儿站了一个黑衣劲装的蒙面人,刚刚从窗里跳进来,如今抱着手臂做看戏状。
  东宫往后看了一眼,神色大变。“你——”
  蒙面人的手指飞快地往他胸口一点,他双目一闭,满脸不甘又无可奈何地倒了下去。我瞅了瞅地上躺着的东宫,又瞅了瞅蒙面人,谄笑道:“这位好汉,我跟东宫完全是抢和被抢,迫和被迫的关系,你要怎么处理他都行,只不过……能不能顺便把我也带走?我夫君还等我回家吃夜宵。”
  蒙面人的脸蒙得很彻底,只在眼睛处留了两个洞,露出一对黑漆漆的瞳孔。他靠在窗边,手肘搭在窗台上,修长的双腿交叉,姿态闲适。“你不是东宫的女人?”他的声音隔着蒙面纱传来,瓮声瓮气,听不真切。
  我忙摇头。“绝对不是。”
  “那你夫君是谁?”
  “我夫君是安——”我转念一想,安锦的名头太响,此刻万万用不得,于是改口道:“是安家巷里头卖糖饼的。”
  那蒙面人似乎脚下未稳,踉跄了一下子。“卖…卖糖饼的?”
  我僵着脖子点了点头,眼泪汪汪道:“东宫荒淫,看上妾身有几分姿色,便强行抢掳进宫。妾身终日以泪洗面,幸得壮士相救……”
  常听戏的确有些好处,需要的时候信手拈来,还能绘声绘色。
  想必蒙面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愤,扶额转身,双肩耸动了好几下,许久才平息下来。“既然如此,本壮士今日就行侠仗义一番,救人于水火。”
  我不胜感激。他走到我身边,提起我的腰往胁下一夹,便要提气纵身而起。我扯了扯他的衣角:“能不能换个姿势?”
  他想了想,改把我扛在肩膀上,头朝下的那种。
  我泪流满面。“壮士,难道没有舒服一点儿的抱法么?比如双手抱之类的……”
  他冷声道:“你以为我拿双手抱了你还能用轻功?”
  我咬咬牙。“既然如此,那还是换刚刚那种姿势吧。辛苦你了壮士,待我回家后,一定让夫君好好酬谢你……”
  话音未完,他又将我翻转挟在右胁下,跳出了窗户。
  天在转,地在陷,我的脖子在哀嚎,胃肠在翻滚。壮士带着我翻过了一二三四……无数白雪覆盖下的围墙屋檐,冷风嗖嗖地往我脖子里灌。在这种煎熬里,我只能拼命地将意识转移到别处,比如思考思考为什么这位壮士有些像安锦。
  这身材,这腰线,还有这力度……然而据我所知,安锦并不会武。
  原本他是要学的。我六岁那年,他很兴奋地扛了一把比他人还长的木剑,告诉我说他要开始学剑,顺道羞答答地问我喜不喜欢他的新造型。
  我很痛心地告诉他柳生卫阶那种芝兰秀树的白面小生才是燕丰城将来流行的男子典范,打打杀杀孔武有力什么的粗莽不优雅,绝对只能做男配。他被打击得垂头丧气,在夕阳下萧索地拖着剑回了家,从此再也没提过习武的事。
  而眼前这位壮士能在守卫森严的起凤殿里夹着一只人形米袋自由来去,显然武功不低。
  我胡思乱想了许久,身体渐渐麻木,以至于当壮士将我放下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风中凌乱地飞许久,只呆滞地朝他点了点头。“谢了壮士。”
  不远处有牌坊,坊前悬挂的灯笼勉强照亮周围的景物,朦朦胧胧能看出我们正处于杨柳堤上。壮士站在一棵杨柳旁抱着手臂看我。
  “没事吧?”
  “没事。”我僵着脸。“壮士,我回家了。关于报酬……”
  “不必了。”
  “哦。”我转过身,沿着长堤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壮士,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脸。”
  他嗤笑一声。“不知道好奇心太强的人往往死得最快么?”
  “哦。”我想了想,犹豫道:“可我还是想看看你的脸。”
  他放下手臂,慢慢地朝我走了过来。紧身的劲装勾勒出修长紧绷的轮廓,像藏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我突然有些后悔,后退了一步道:“其实……也没有那么迫切,壮士你不用当真……”
  壮士若有所思。“为什么想看?”
  “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儿像我夫君。”
  “那个卖糖饼的?你以为我会是他?”
  “呃——”我的脸冻得有些僵,本来想朝他笑笑,哪知道只能拉拉唇角。“没人规定卖糖饼的不能做大侠。”
  “好。”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答应得很爽快。“想看的话,你自己过来揭。”
  我迟疑了一瞬。“若是看了你的脸,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不会。”
  “会不会被你毒哑弄瞎什么的?”
  “不会!”他似乎有些抓狂。
  “会不会被你抓回去做压寨夫人?”
  他终于愤怒了,纵身而起,双手刚劲有力地朝我抓来。我大骇,躲闪不及被他带了个满怀。“你以为我是山贼么?到底看不看?”
  “看。”我索性一鼓作气,拉下了他脸上的黑布。
  他盯着我看,目似烟漆,面若润玉。
  “果然……很像。”看了许久之后,我如实评价。“请问你有没有一个姓安的兄弟……”
  他咬牙。“萧遥!”
  我低头。壮士兄只是点了太子的昏穴,显然不是来行刺,而是特意来救我的。十余年的相处,即使他蒙了脸,那种熟悉感也无法抹杀。我只是不明白……他是怎么突然间就成了个武林高手。
  我原以为这世上没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现在却突然发现他也许还有许多我所不知的秘密,似乎……有点儿失落。
  “阿遥。”他的语气软了软。“是我。”

  二十五章 娥皇女英

  变身劲装壮士的夫君不再是朝服时的温文尔雅,也不再是深衣时的风流倜傥,显得矫健利落,连脸上的神情也肃杀了许多,让我颇有些不习惯。
  他看出来我的别扭,于是自己也变得有些别扭。“这样……真的很难看?”
  想必他还记着我当年将侠客跟孔武有力的粗莽大汉联系到一起加以评判的事。我连忙安慰他:“也不算多难看,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他的脸挺僵。
  原来当年他被我打击之后,回家梗着脖子跪在婆婆面前,要求弃武从文。谁知婆婆问清缘由后,把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让他跪在院子里好好反省。安锦也是个犟脾气,愣是不认错。后来还是公公一句话令得他回心转意。
  只有习了武,才能保护好你的未来媳妇儿。
  于是他从此瞒着我,刻苦习武。
  然而我嫁给他那么久,愣是没发现一点儿端倪,他的手上也只有薄茧而已,全然不像是常年习武之人。更何况——他的武器又是藏在哪儿的?
  他默默地掏出一双鹿皮手套,从系发的发带间抽出一根光滑纤长的银丝。银丝缠在发间,若不注意还当它是个发箍。
  “这是灼丝,我的武器。”
  我顿时懂了。难为他为了不让我发现,竟然坚持戴着手套习武,还选了这么种方便好藏的武器。
  安锦默默地看着我,眼神竟然有些惶惶。看在他用心良苦的份上,我只好摒弃之前对于侠客的偏见,安抚他那一颗唯恐受到自家夫人嫌弃的脆弱心灵。
  “挺好。”我指了指那根银丝。“挺优雅的。”
  他默默地将手套和银丝又收了回去,略有沮丧,大概是对我安慰人的技巧彻底绝望了。
  我踮脚,逮住他的脸扯了扯。“没错了,是我的糖饼夫君,鉴定完毕。糖饼夫君也能成大侠,我很欣慰。”
  他笑了起来,握住我的手。“冷不冷?”
  我呆了呆,像是回应他这句话,立刻打了几个喷嚏。
  “咱们回家。”他掏出手帕,无奈地替我擦了擦脸。
  妖怪夫人和糖饼夫君手拉手,在铺满地面的雪花里留下两串脚印,走着走着,渐渐又汇成了一串。
  家中很安静,卧房里烧好了暖炉和热水,桌上摆着两碗热腾腾的红糖姜汤,周围却没人随伺,像是刻意为我们留出空间。我从安锦的背上跳下来,强迫他剥了鞋袜跟我一起把脚泡进热水里,舒服地泡了个脚。泡完脚喝完姜汤,两个人埋在温暖的被窝里手脚并用缠在一道,这才开始心平气和地说话。
  我把自己为了不喝酒装晕,最终被御医检查出“难以受孕”,接着又被七公主弄晕送到了东宫的起凤殿里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安锦搂着我的手臂越来越僵,最后愤然低声骂道:“欺人太甚!”
  我的身体横在他胸前,头闷在他的肩窝里。“锦哥哥,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皇后莫名其妙地宣判我不孕,东宫的言行中透着古怪,还提到了安锦为了帮助苏家而做的手脚。还有安锦是怎么知道我被七公主送到东宫的?我心中全是疑问,只期望他能为我解谜。
  他沉默了许久,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在我手背上画着圈。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与东宫有旧怨,所以让你离他远一些么?”他终于开了口,提到那段旧事。
  我连连点头,精神振奋。难不成他是要跟我详细解释那段旧怨的前因后果?
  他看着我,闷闷地说:“其实我跟他的旧怨,就是你。”
  按照安锦的说法,东宫在当年三皇子夏之淳与我交好的时候便已注意上了我。后来三皇子去了西凉,而安锦也在暗中阻挠东宫接近我,这么一来二去便结了怨。再后来东宫妃偷跑,我被误抓了顶包,大概令得东宫的心思又活了起来,千方百计地想把我抢过去。
  没想到我竟然如此抢手。
  虽然此时虚荣十分不妥当,我还是忍不住掏出枕头下面的铜镜照了照。难道我就要引领燕丰城新一代的审美潮流了?
  绝世祸水,你争我夺,这样不好,不好,不利于咱们杞国的和谐。
  安锦哭笑不得地从我手里夺下铜镜:“别照了,离绝世还有些距离,不小。”
  清醒过来想一想,我并不觉得东宫他真有多喜欢我,最多不过是一种占有的小孩子脾气罢了。照这么说,难道皇后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拆散我和安锦好纵容她儿子抢占臣子之妻?这会不会太儿戏了些……这皇家怎么跟过家家似的,实在令人困惑。
  有这样的皇室,我不禁对大杞国的未来感到忧心。
  不过——“你早就知道三皇子他和……?”我从这段话里捉住了关键的一点,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惊讶。原来安锦早就知道我跟夏之淳曾有“过往”么……亏我还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安锦眯着眼翻了个身。“困了。乖遥遥睡觉。”
  我哪儿肯就这么放过他,连忙把他重新拉了回来问他苏家的事。安锦迟疑了一瞬,先是叮嘱我千万不可将此事向他人提及,这才说出一段了不得的秘密。
  原来安锦竟是受了当今陛下的密旨,调查东宫新妃,也就是之前那位南瑞公主失踪的事。因为这件机密事关两国邦交,大理寺和刑部都太过显眼反而不好调查,因此陛下下旨封安锦为密使,专门调查此事。
  这件事,除了安锦外,只有东宫和陛下知道。现在还多了一个我。
  我只道那位公主是与心上人一起逃婚出了皇宫,却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与苏家有关。根据安锦查到的情况,公主的那位心上人,极有可能就是苏熙。他曾随其父,礼部尚书苏荃几次出使南瑞,多半在那时便已与公主生了情。
  光凭公主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消失得如此彻底。安锦怀疑正是苏熙藏起了她,而这件事很可能不是苏熙的个人行为,而是整个苏家的共同谋划。这也是他与苏熙交好,又与苏慧接近的原因。而他之所以压下之前冒名买官一案中与苏熙有关的罪责,一方面是为了得到他们的信任,方便于进一步的探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让苏熙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破坏了已经调查到的线索。
  苏熙这个人我见过几次,的确长得仪表堂堂高大俊朗。然而据我所知,他是有夫人的。这位夫人我也见过,温婉可人,十分擅长刺绣,开了一家绣馆,在燕丰很有些名气,连我娘的女红也从那儿学了几招。
  苏熙夫妇在燕丰人心目中那是鹣鲽情深的典型,我和安锦也是典型,反面的那种。
  我不禁为那位逃婚的公主生出些复杂的感叹。为了自己的爱人,置两国关系百姓于不顾,可是这个爱人真的值得你这样做么?而相比之下,苏熙的夫人显然更加可悲一些。自己的夫君为了自己的私情藏起了一国公主,若她是知情的,只能强颜欢笑,可悲。若她不知情,活在温存的假象里,更加可悲。
  可恶的苏熙。
  “除了我之外的男人都很可恶,别忘了。”安锦翻了身背对着我,抓住我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胸前紧紧地抱着。“乖阿遥,睡觉。”
  我还想说话,他却把我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记得,一切有我。”
  我从后面抱着他,闭上眼很快便睡了过去,一夜美梦。梦里安锦成了脚踩祥云的绝世大神,抱着我站在祥云上飘来飘去,最后神秘一笑,变出了一只糖饼豪气干云地送给我。
  我欢喜地接过来,咬了一口又一口,糖饼很香,只是有点儿硬。
  醒来的时候,只见安锦的脖子上森森的一排牙印,亮晶晶地还带着口水。
  新年之后不久,七公主终于嫁去了西凉。我和安锦稍稍松了口气,然而安锦认为以七公主的个性,她最多把我关起来出出气,应该想不到送到东宫那儿这样一箭双雕的法子。她背后一定还有人出主意,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大哥知道了妙音的女子身份,两人好得蜜里调油,看样子好日子也该近了。至于妙音的远方姑母究竟是谁,安锦卖了个关子,只说是位极有权势的夫人。我估摸着大概是太宰夫人,要么就是跟安锦向来不对路的那位曹御史夫人。而另一方面,在小妹的支持下,宋思甜对唐门的少主唐惟发动猛烈攻势,终于初见成效。一切都挺好。
  但咱们大杞国的不靠谱皇家,显然不想让我们平静的日子过得太长。
  皇后娘娘以宫中桃花初开为名,专门派人来请我进宫赏花。我无奈,但该来的总会来,我不能永远靠着安锦替我档去一切风雨,是该面对的时候了。当然,为了防止出现之前的情况,我让雀儿陪我一同进了宫,并派人通知了安锦。
  其实我并不担心。安锦既然能从偌大的皇宫里把我找到,从东宫的地盘把我救出来,一定有特别的方法。再加上这次进宫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更多了几分保障。
  御花园的桃花林刚抽新芽,毛茸茸的花骨朵之间间或夹杂着几抹桃红,十分喜人。皇后娘娘站在桃林间,金色凤袍加身,扬首傲然而立。坦白说,这样的皇后实在不像是个溺爱自己的儿子溺爱到要帮他抢人老婆的母亲。
  曹皇后是曹御史的女儿,嫁给当今陛下二十余年,生下了东宫和七公主两个孩子。曹家权势显赫,却生得一门忠臣,实属难得。曹皇后身为忠臣之后,耳濡目染,应该也不会做出为了私欲而威吓臣子的事。
  实在想不通。我跟随在她身后,小心翼翼亦步亦趋。
  “安夫人。”她忽然停下来,瞟了我一眼。“你的情况,本宫也很同情。”虽然这么说,但她的眼里毫无怜悯之色,甚至没有丝毫感□彩。
  同情什么?一时之间,我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同情归同情。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安大人双亲年纪不小了,也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而安大人也理应拥有自己的子嗣,夫人,本宫说得可对?”皇后娘娘望着枝头的桃花蕊,脸上的神情挺专注。
  我点头。“娘娘挂心妾身的家事,实在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令妾身不胜感激。妾身会将娘娘的训诫铭记于心,回家好生为安家传宗接代而努力。”
  皇后娘娘面前的桃花蕊凋了。
  她转过脸,冷声道:“作为吏部侍郎的夫人,请注意言行端庄。”
  我低头。“娘娘教训得是。”
  “夫人,本宫有位远房侄女,娴雅淳善,人品容貌都很好,配得上安大人。既然夫人不能养育出安家的子嗣,不如与我这侄女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也好弥补这一缺憾,夫人以为如何?”
  我很想以我的三字真经“没门儿”回应,然而安锦曾千叮万嘱不要跟皇后起正面冲突,有什么事儿尽管往他身上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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