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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谋-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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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一醉解千愁,我向来不爱喝酒,不爱那种辛辣入喉的刺激,但这里的酒却很不相同,酒香沁人,入口却柔滑醇美,不带苦涩,像是在喝花蜜。好奇之下,我便喝了好几杯,哪知这酒虽然味道轻柔,后劲儿却很大,才不过喝了几杯,我已经有些晕眩。
  尽管如此,我却有些失望。好喝归好喝,但安锦依然好端端地在我心里装着,沉甸甸一大片,没有丝毫减轻的迹象。所谓忘忧,果然是名不副实。
  我正想向姜云翘抱怨几句,却见她正抱着酒坛猛灌。
  这么个喝法,就是一头熊也得醉得跳草裙舞。我赶紧从她手里夺下酒坛,她醉眼朦胧地瞅我,口齿不清地问:“怎…怎么了?”
  “喝那么多,很伤身体。”我知道在这儿说这种话有点不合时宜,不过这家伙的作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不…不是来买醉么?不,不喝多点,怎么醉?”酒意上了脸,她皱着眉头,满脸通红。“我要喝——”她起身来夺我手里的酒坛,谁知才刚刚站起来,她忽然眼珠子一翻,又软倒了下去,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一坛子酒已经被喝得见了底,难怪她会醉成这副狼狈的模样。但明明是她带我来买醉忘忧,自己却喝了个不省人事,这算怎么回事?
  我哭笑不得,正要出雅间让人拿醒酒茶来,她却一个激灵竖起身体,面上的红晕褪了个干干净净,看上去无比清明的样子。
  恢复得那么快?我呆了呆,小心翼翼地去拉她。“好些了么?”
  她的眼瞳迅速转向我,双手捉住我伸过去拉她的右手,眼眶迅速地变红,动情地说:“阿遥,我好难过。”
  这是什么状况?!
  “阿遥。”她皱着眉头,唇角颤颤。“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是我没办法再克制下去了……好想再见他一面。”
  “谁?”我下意识问。
  “那个人……”她的眼神开始迷离了起来。“那个我在茫茫大雪里遇见,从此便再也难以忘怀的少年。”
  有人喝醉了之后手舞足蹈,有人喝醉了之后昏睡不醒,我还从没见过有人喝醉了之后无比清明地开始找人诉说心事,还走的是青春疼痛路线。
  “是驸马?”我话一出口便已觉得不对,要是驸马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再见他一面”之类的说法,更何况南瑞从来不下雪,在雪中遇见……只能是在西凉或者杞国。原来云翘心里装着一个别的男人?
  她没有理会我的话,带着迷离的眼神推开窗,仿佛沉浸在某段回忆里无法自拔。沾着水汽的江面冷风鱼贯而入,令我浑身发寒,打了好几个哆嗦。
  云翘临窗而望,半个身子露在外头,发髻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意。我担心她会一个不小心掉下去,赶紧把她给拉住。她不依不饶地伸出手指着前方道:“我想去找他!”
  “好好,去找,去找。”我终于相信她是真醉了,只得像哄小孩一般哄着。她迷茫地看了我一眼,又惆怅地说:“不行,我不能这么做。我有了阿福,还有驸马……不能抛下他们。”
  我也挺惆怅。冷风嗖嗖,还得随时防止眼前这家伙失足掉进河里。我究竟是来解忧还是来给自己找事儿的啊?
  这时她大概吹够了风,找到我的手握住,情真意切地看着我的眼道:“同是天涯沦落人。阿遥你一定懂得我的痛苦。”
  我呆了呆。其实我不是很懂……
  “父皇想给你和沈将军赐婚,让我私下劝劝你。我知道,你心里爱的还是安大人,不喜欢沈将军。”她叹了口气。“但沈家世代都是忠臣良将,手握重兵又忠心耿耿,若跟他成婚,对你将来坐上储君之位有百益而无一害。这也是父皇的良苦用心,在为你铺路。”
  我有些糊涂,她这逻辑清晰,有条有理的样子,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抑或是想醉却没能醉,或是醉了以为没醉?
  很复杂,很深刻。泓帝想撮合我跟沈丹定,我心里一直很清楚,但没想到他原来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我很感激,却绝不可能接受。
  云翘长叹一声。“爱着一个人,偏偏又要跟另一个人成婚。难道我们姜家的姐妹们都要承受这样的宿命?”
  果然还是喝醉了吧……再这么下去恐怕要开始咏诗歌了……
  她终于沉默下来,回到桌边抱着酒坛,喝干了最后一口酒,随后便如同机关失效的木头娃娃,一头栽倒在桌面上。
  我无语,终于招呼人送了醒酒茶,给她灌了不少,又和守候在外头的侍卫一起把她给送回了家。岑驸马很镇定,驾轻就熟地把她抱回了房里。
  很显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酩酊大醉后被送回来了。
  这场闹剧的直接后果是——我染上了风寒。
  喝得宿醉的姜云翘依然活蹦乱跳,而只喝了几杯的我却生了病。这算什么世道?
  我病得迷迷糊糊,只觉得一阵热一阵凉,头昏脑胀,浑身上下疼痛不已。姜云翘来看我的时候,我正蜷在床上抱着被子直哆嗦。她很愧疚,后悔不该带我去喝酒,最后还先把自己给灌倒了。然而对于当晚她所说的那些话,她表示全无印象,十分无辜。
  我努力睁开眼,有气无力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提了提那个什么雪,什么少年而已。”
  姜云翘脸色大变,神情十分复杂。
  后来,我便听了一个故事。
  姜云翘十四岁时,曾在杞国的一场茫茫大雪中遇见过一个如同谪仙般美好的少年。这惊鸿一瞥,让少年进驻了她的心,却没有留下丝毫身份线索。她苦苦寻找了许久却依然无果,不得不放弃。她只能告诉自己那是神子,早已回归天上,不容得凡人肖想,将这份恋慕埋藏在了心底,没有再对任何人说起。
  十六岁那年,她遵从泓帝的意思,与岑太宰家的长子成了婚。夫君是个好人,她也试图让自己爱上他,然而这种感情却始终停留在好感之前。她的爱情,留给了那个在雪中遇见的少年,从此便再也没能索回。
  虽然不爱,生活却始终得继续。姜云翘十八岁那年,阿福出生。她挺满足,也开始渐渐地习惯于这样的幸福,渐渐将哪些不切实际的企望抛诸脑后。然而这个时候,她却又重逢了当年那个谪仙般的少年。
  然而她已有夫有子,少年又不是南瑞国人,两人再不可能走到一起。而她的这片痴恋,那少年也根本一无所知。她明白两人绝不可能会有结果,虽然心中意难平,表面上却一直不动声色,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便去他所在的地方瞧瞧,看见他过得好,也就心满意足了。
  本来一切都挺好,谁知杞国这回内乱,少年的生活也遭逢剧变。这么一来,她又不淡定了。在这种矛盾痛苦之下,她选择了买醉来麻痹自己,换得一时的安心。
  我听得感慨不已,连身上的病痛也忘了。
  姜云翘的心事,原来是这个。这件事本身是个很难解的心结,姜云翘爱的那个人,也许只是她心中一个自己塑造的美好形象罢了。哪位少女不曾怀春?只是她太过执迷,让少女时代的美好向往成了心门上的一把锁。要解开其实也不难,只要找到当初的那个少年,让他真真实实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也许她便会幡然顿悟,其实自己没想象中那么爱他。
  然而这少年身在杞国,难不成就为了治她的心病,把他劫到南瑞来?这似乎也不太现实。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劝慰她多将心思放在驸马和阿福的身上,多跟他们相处,品尝天伦之乐,让时间冲淡一切。
  姜云翘的故事,又令我无可避免地更加想念安锦。也许是因为心事太重,或是水土不服的后遗症,我的风寒症竟然日益加重,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泓帝很担心,请了不少御医来瞧,依然没有作用。奉朱城不知何时流言四起,说瑜王这场病,其实是相思而起。流言传得活灵活现,其中最离谱的一个版本说我暗恋沈将军,哪知沈将军却另有所爱,因此我苦求陛下赐婚,谁知未能得逞,这才生了病。
  我欲哭无泪。
  御医虽然束手无策,却都危言耸听,说一个小小的风寒,拖久了也可能变成大病。泓帝更是担忧无比,索性放出皇榜,寻觅民间良医,凡能治好瑜王的病症者,必定重赏。
  我认为此举实在有点夸张。我难得生一场病,实在算不上什么,但被这么一悬赏,倒显得我跟戏文里头的病弱公主似的。根据戏文里头的故事,在这样的情况下,通常会出现一位翩翩美大夫,不仅治好了公主的重病,还与公主情投意合,最后做了夫妻。
  结果还真有那么一个人,不仅揭了皇榜,并要求与大公主成婚做为赏赐,而泓帝居然还答应了。

  六十六章 一波又起

  我听说这消息时,差点儿没从病塌上蹦起来。据小妹打听来的消息,这位揭下皇榜的大夫长得挺俊美,就是左手有些不方便。揭下皇榜时,他要求面见泓帝陛下,并随后与陛下密谈了许久。密谈之后,泓帝陛下便开下金口,同意了他的条件。
  我这个皇舅什么都好,就是爱乱点鸳鸯。之前撮合我跟沈将军也就罢了,这回莫名其妙又来了个大夫要求娶我,他居然也同意了。这是有多想为我解决终身大事啊?
  出了一身虚汗,反倒令我的风寒症稍稍好转。我让人请了姜云翘过来,要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让泓帝改了主意,她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说天子之言岂有收回的道理?再说那大夫也是个俊俏人物,我也不算委屈。
  这就是误交损友的下场,关键时刻不帮忙就算了,还在一旁乐呵。
  我只能拖着病怏怏的身体,亲自面见泓帝,试图以情动人以理服人,让泓帝陛下拒绝这个条件。他却笑眯眯,意味深长地问我道:“你确定要拒绝?”
  我迟疑了一瞬。
  泓帝见我迟疑,满意地点点头。“或者你们可以先见个面。你一定会喜欢他。”
  我咬牙道:“谢谢皇舅的苦心,只是我如今并不想——”
  他背后的屏风里走出来一位修长毓秀的男子。我呆愣当场,连想好的理由也忘了说。
  泓帝呵呵笑道:“朕就知道,你不会想拒绝他的。”
  那男子青衣木笄,带着一抹温柔浅笑。“阿遥,我回来了。”
  南瑞国的大公主,和治好她风寒症的那位平民大夫成了婚。这个充满浪漫传奇色彩的故事在南瑞乃至其余的两国间迅速地传播,成了脍炙人口的一段佳话。
  事实上,安锦的出现正是治疗我心病的一帖良药。他来了,我的心事已解,还有什么好不了的病?
  在杞国的这场变故后,安锦跟随夏之淳回了杞国,本意是跟婆婆会合,让秘部彻底成为历史。但不管他如何劝说,婆婆也不肯随他一起离开杞国前往南瑞。安锦无奈之下,本打算派人先送信给我说明情况,却正在这时,婆婆寿数终尽,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安锦悲恸之下,也顾不上给我传递消息,着手开始准备婆婆的后事,按照婆婆的遗愿将婆婆跟公公葬在了一起。正当他心神大乱地料理后事之时,又出现了意外,遇到了一群武功高强的杀手。
  安锦的武功不弱,但这些杀手的数量十分可观。虽然有秘部几个元老相助,他却还是受了伤。
  他的左手手筋被刺断,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已经几乎失去了作用。那只手臂,已经再也不能拥抱我,不能像从前那样轻抚我的头发。婆婆过世,安锦被废了左手。握着他失去力度的左手,我痛哭失声。安锦亲吻着我的脸,说他已经回到我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
  要杀安锦的人,无非是颜或和夏之淳。西凉和杞国都已容不下我们,只有待在南瑞,在南瑞皇室的庇佑下才能寻得安稳。我请求泓帝,为我和他再举办一场婚事,在南瑞给安锦一个正式的名分。泓帝有些遗憾,正如云翘所说,他一直希望我能跟沈将军成婚以获得沈家的忠诚,但我坚持如此,再加上安锦为我带来了乌金符,他也只好作罢,答应了我的请求。
  于是安锦现在的最新身份是:南瑞的大驸马,瑜王王君。
  从杞国的秘部之主,吏部侍郎到南瑞大公主的男人,这角色的转换安锦显然适应得很快。没过多久,他居然已经跟姜云翘的岑驸马成了朋友,两人时常约在一道品茶看戏。他甚至还很快在奉朱城的贵胄中混得如鱼得水,日子过得无比逍遥。
  相比之下,我就过得凄凉许多。每日早起上朝自不必讲,不久后姜云翘向泓帝告了假,带驸马和阿福一家子去游山玩水,把吏部的事物也一并托给了我。两部的事务加在一块,更是令我应接不暇,经常忙碌到夜深人静才能归家。
  我跟安锦的生活方式完全地跟从前掉了个个儿。我忙得昏天黑地,他整日优哉游哉。
  原来女主外,男主内,也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美好。而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朝中原本对我嗤之以鼻的官员们,渐渐也改变了对我的态度,站到柳画这一边支持我的人数日益增多,甚至隐隐已有超过岑太宰一派的倾向。
  但另一方面,因为整日劳碌,我甚至没多少时间与安锦相处,夜里回到家便已疲累得恨不能立刻扑倒在床榻上睡过去,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更别说房事,通常他的手才在我身上开始游移,我已经呼呼地睡了过去。
  对于这一点,安锦很哀怨。原以为夫妻久别重逢,应该如胶似漆颠鸾倒凤,谁知我忙得连跟他一起用晚膳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于是他痛定思痛,想了个办法,让我把户部和吏部的事务带回家来做,由他亲自指导,传授经验,大大节省了时间。
  官员调配,俸饷审核,户籍整理,银两造铸,事无巨细,他总能一眼道出其中的关键,迅速地给出解决的方案一二三,而我只需要从这些方案中选择一个自己觉得最好的进行回复批注,比从前轻松了许多。而最令我惊讶的是,他来到南瑞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便已经将南瑞朝中无论官职大小的人物们都弄了个一清二楚,对朝内暗涌亦是了如指掌,真乃神人也。
  我觉得自己找了个神通广大的男人,无比振奋。他则笑而不语,坦然面对我的崇拜眼神,十分淡定。
  不久之后,姜云翘回了奉朱。不知怎地,她带着家人出去游玩了一圈,非但没显得轻松愉快,反而满腹心事的样子,对我的态度也变得有些不寻常。虽然碰面时还跟从前一样说笑,但她却似乎变得忙碌了许多,还因此推却了我好几次邀约。
  姜云翘回到吏部,我自然不用再操心吏部的事情,浑身轻松了不少,打算开始跟安锦共叙离情,筹划将来。
  然而安锦认为,还是先把半年多以来欠下的床第功课补齐再说。
  他说下这句话的直接后果是——我们在床上滚了三天。
  三天,整整三天!我无语凝噎。这种没日没夜埋头耕耘的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懂的。
  三天之后,我的脚刚一沾地,立刻就顺势软了下去。安锦赶紧让人送了一碗红糖汁给我灌了下去,我才奄奄一息地伏在他怀里喘气。“不…不行了……年纪大了,岁月不饶人……”
  安锦哭笑不得,朝我屁股上捏了一把。“说什么傻话?我们不是说了还要生两个孩子,就这样你就退缩了?”
  我眼睛一亮,忙拉住他问道:“绝子酒的解药,你拿到了?”
  他的神情一黯,别开了眼。
  安锦跟随夏之淳回到燕丰的目的之一,正是绝子酒的解药。然而这秘密只掌握在杞皇的手里,当他们把杞皇从密牢里救出来的时候,杞皇已经神志不清,接近大去之时。安锦担心他会对夏之淳说出秘部的事,因此时时留心,但杞皇却一直没有清醒过来。
  一直到杞皇临死之前回光返照才恢复了些许清明。安锦趁机威逼他说出绝子酒的下落,他却嘲弄不屑地大笑了起来,说绝子酒根本就没有解药。
  杞皇最终在凄厉的笑声中离世。安锦当初服下绝子酒,只以为万物相生相克,总有解法,并没有想到这药物竟然如此霸道。秘部不是没有用药的高手,但就连这些高手也对这绝子酒所造成的后果毫无办法,只说这药虽然无解,但毕竟世事无绝对,也许增加房事的频率,会有天赐转机。
  我叹息了一声,抱紧他的腰安慰他道:“没错,就算秘部的人没有办法,也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能解开绝子酒的人。我听闻南瑞很有些不世出的高人,说不准其中就有能解这药的人呢?不如我也仿效皇舅,悬赏求医?”
  他顿时神情一凝,沉声道:“万万不可。这件事,不能让南瑞皇室知道。”
  我一愣。他解释道:“你是南瑞将来的储君,若被人知道我们不能孕育孩儿,无疑会对你的地位造成很大的威胁。”
  我哑然失笑道:“你当我真想坐这个位置?如今你已经来了我身边,我可以不做什么储君。这个位置,就让给姜云翘来做,她比我更合适。”
  安锦叹道:“若真那么简单倒好了。据我所知,泓帝一心想把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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