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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他们坐在一起说话,其间,老周拿出几张纸给毕庆堂看,毕庆堂草草翻看一番后说,“别的都好说,就是这防毒面具难了些,不过,应该也能想来办法。”老周激动的压低声音说,“我替组织上谢谢毕老板,若是可以,那真是解决了大问题了!另外,我这次是一个人来的,不敢带太多钱在身上,明天我去上海的联络点把买物资的钱取来给你!”
毕庆堂摆了摆手,简短的拒绝,“不用!都是我毕某人支援贵党、捐献抗战的,不要提钱!”老周听罢为难道,“你这半年来钱物可是没少捐啊!军里过冬的棉衣全是你们纺织厂产的呀!”听到这里,伏在茶几上教言覃画画的谭央很意外的转过头来看他们,毕庆堂却固执又激动的反问老周,“什么时候能打赢日本人,如果现在就能杀光日本鬼子,就是叫我马上身无分文,我都愿意!”老周愣了愣后,自言自语道,“真是看不出,没想到啊。”
蹲在茶几边的谭央抬头望着毕庆堂,她脸上的敬仰与笃信已是毕庆堂经年未见的,他对她微微笑了,她也笑着回应他。随即她低下头,低头时,脸上一直挂着笑。
晚些时候,谭央留女儿在毕公馆住,她自己回去。老周不解的问,“这么晚了,去哪儿啊?医院有事吗?”毕庆堂摇了摇头,之后叮嘱谭央,穿好衣服,晚上天冷,她身体才好,千万不要着凉。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谭央的小汽车开出了毕公馆的花园,老周沉声问,“怎么回事?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出不对了!”毕庆堂手按在玻璃上,艰难的回答,“我们现在不生活在一起,几年前,她和我离婚了。”老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恨铁不成钢的斥责他,“生在福中不知福,这世道,你以为全中国有几个人像你一样,有个这样幸福的小家,衣食无忧,夫妻情深,女儿可爱。我这辈子,看过太多悲剧、经过太多苦难,可是一想到你们这个小家,便觉得若是新的中国能家家如此,人人如是,那么我们付出再多的生命与鲜血,也是值得的!”
“可是你,偏偏不知满足、不知惜福,我看你是骨子里的资本家,纵情声色、欲壑难平,你自己娶的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知道吗?小妹那么有原则又好强的女人,能容得你三妻四妾?我约莫着,你是姨太太还没娶回家呢,她就先不要你了!”毕庆堂将头抵在窗子上,无力的说,“老周,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我没有糊涂到那个程度。”“那是怎么回事?”他微阖双目,低声说,“我从她身上骗了一大笔钱,还为此杀了她的亲人长辈,我一直瞒着她。直到几年前,她全都知道了。”
老周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随即低声叹道,“毕庆堂,你是我见过的最不缺钱的人,居然还会为了钱去赔上自己的幸福,”说着,他环视虽华美,却异常空旷冷清的毕公馆,“你呀,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怜了小妹和孩子了。”
老周半夜醒来睡不着,打开门在走廊里随意走走,却看见楼上的房间还亮着灯。楼上是毕家人卧房,老周想了想,便循着光上了楼。
毕庆堂坐在一个敞着门的房间中,里面摆着簇新的白漆小床和摇马,小床上,浅蓝色的薄纱幔帘和床单枕套,稚气里带着清新与安宁。
“这么晚了,还不睡?”“这几年睡觉总是不怎么好,抽大烟的时候还能稀里糊涂的睡到天亮,如今戒了,又不行了。”老周听了一愣,“你糟践自己的时候,小妹肯定更难受,你也不替她想想。”毕庆堂低头不语,老周看着房间不解的问,“这房间,不是言覃小时候的呀?”“去年冬天,小妹有了身孕,我知道消息后马上就把孩子的房间布置出来了。可是,孩子却没保住,”毕庆堂略顿了顿,又说,“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给你们送钱送物的。”
说着,毕庆堂抬起头面色凝重,“以前我觉得,只要我毕庆堂过得舒坦安稳,国不国家,抗不抗日,不关我的事。甚至于,对于这场战争我还存着侥幸,因为如果不是日本人打来上海,小妹恐怕已经是别人的太太了。可是天长日久的,我就渐渐觉出了不对。上海沦陷,日本人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有多少人看不下去,有多少死都不屈从,也因此,我失去姐姐,失去了叔叔,失去了朋友,到最后,还失去了儿子以及我对未来最后的那点儿希望!我这才知道,生于乱世,活于战乱,哪儿有真正的赢家?谁都逃不过悲剧一场!我怕这仗再打下去,我连小妹和囡囡都不能保全,所以,我愿意倾我所有,只求能早早打败日本人,速速结束这场战争!”
由于战场及国际上的不利局势,日本人对沦陷区的控制步步收紧,花样频出。在上海,日本人的紧逼之下,财力雄厚又势力庞大的毕庆堂已经很难继续靠置身事外来保全自己了。
谭央儿科诊所开在租界的一栋小楼,楼下看病,她和女儿住在楼上。谭央的儿科在当时的上海已经很有名气了,所以就算是诊所新开张,病人也依旧不少。
晚春的一天上午,毕庆堂来到谭央的诊室门口,谭央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什么要紧的,你先忙你的。”谭央看病人,他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看着,一直到中午,病人都看完后,谭央带他来到楼上的客厅。看着窗外,谭央不安的问,“真没什么事吗?我怎么看你这两次来,后面都跟着部汽车,车牌子也眼生。”
其实,离日本人叫他做保安厅长的最后期限只剩两天了,日伪政府近来派人明目张胆的盯着他,他又不敢对谭央说,怕她跟着担心,于是,他浮皮潦草的回答,“世道不太平,身边多带几个随从,以防万一总没错。”谭央闻言点头称是,却也疑惑道,“那你今天来我这里等了一上午,真没什么事吗?”毕庆堂想了想,笑着说,“这几天有点儿咳,不大舒服,你也给我看看吧。”
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赖皮,孩子似的仗着病撒娇,谭央不仅莞尔,从白大衣的口袋里取出听诊器,“好,那你把上衣脱了,我给你听听。”毕庆堂干脆利落的脱了上衣,谭央将听诊器刚搭到他胸口,便被他二话不说的牢牢搂进了怀里。
“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没听呢!”“不用听!我好着呢!这么多年和你在一起,但凡脱了衣服,不都是搂着的?老习惯了,改不掉!”听他不讲理的回答,谭央无奈的说,“那你也先松松手,我身上这白大衣脏,全是细菌。”他闻言轻笑,“那就脱了,我帮你。”说着就去解她大衣扣子,谭央不悦的去推他的手,“大白天的像什么样子,你放手。”毕庆堂抵着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声哀求,“你便许我这次吧,小妹,求你了。”他的话叫谭央的心头酸酸软软的,半分拒绝的气力都没有。
因顾念着谭央几月前刚刚小产过,亲热时毕庆堂也就尤为的体贴温柔,一时动作大些便忙问她,难不难过,身体受不受得住?毕庆堂一直控制着自己,动作轻缓,不敢进得太深,只入了大半,这样的自制使他大汗淋漓,异常辛苦。谭央见状便心疼的扣着他的臂膀说,“我都已经好了,你不用管我!”他稍停下,喘着粗气说,“本不该这么快就和你,可我怕今日不做,会后悔,”说着,他拾起谭央的手吻了吻,安慰她,“不要紧,小妹,只要你最后的时候喊我大哥,我就能快活得了!”
毕庆堂用深情爱意和心意技巧使谭央很快达到了巅峰,在谭央一声声“大哥、大哥”的呼唤中,毕庆堂也随她一泄如注。缓缓抽身出来后,抱着怀里的谭央,他的手微微颤抖的抚过她背上那道长长的疤,之后,他满眼恨意的痛声道,“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缠绵后,他们紧偎着小憩。下午时,毕庆堂在床上打着鼾的熟睡,谭央起身要去看病人,看到从他衣服里滑落出的那枚象牙烟嘴,暗黄得看不出象牙的本色,金子包边以外的地方也露出了条条细纹,就是这样一个破旧到粗陋的烟嘴,他还是那么执着的在用,这还是,她送他的第一样东西。想着,谭央摸了摸大衣口袋里那支掉了漆皮,露出铁锈色的自来水笔,满怀酸涩的笑了。
毕庆堂在谭央的床上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傍晚女儿下学回家他才醒来。言覃趴在桌上写作业,他在女儿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才下楼。楼下,谭央正拿着压舌板看着小孩的喉咙,夕阳的光芒照在她面带笑容的脸上,美丽温雅得像是教堂里彩色壁画上的人物。
谭央无意间抬起头看见门口的毕庆堂,只见他对她笑了笑,说了两个字后转身离开。诊室里有孩子哭闹,她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可是看口型,她约莫着,他大抵说的是“等我”。
上车离去前,毕庆堂回望着晚霞里的小楼,眼含热泪,一脸不舍……
次日正是周末,谭央带女儿在租界里的百货公司里挑着烟嘴,上海城的另一端,去缫丝厂的路上,毕庆堂坐的车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化做了一团熊熊大火。
从百货公司回来,打开家门,谭央在门下面看到了一封信,信封上大开大阖、力透纸背的字迹,正是毕庆堂亲笔写的。
99
“小妹;听到的汽车被炸的消息;要慌;那过是为了对付日本使的计策而已。此时安然无恙,万勿担心。”
“上半辈子,丧尽天良的事做了太多,很多事现都想起来了,倒是件,因为带着古怪蹊跷,直到如今还会偶尔梦到。十多年前,想强占处靠近码头的老宅盖仓库,逼得那家走投无路,那家里九十多岁的老太太,就指着的鼻子;中气十足的骂,要你狂,收你的,总会来!就说,阎王收还早着呢,收你却就眼前了。那老太太也生气,神神叨叨的说,也就是年半载的,你用急。说完话没多久,她居然就死了!之后,半年的时间还到,转年开春,就去同里,认识了你。”
“想们的相识与姻缘都是命中注定的,是老天爷早早布下的棋局。就好像小时候,谭叔叔带玩,时会逗着让叫爹,四下无时,还真叫过。当时哪里知道,朝日,会做的岳父,会娶的女儿,只过晓得是真的疼,才会那么叫。幼年时,所得多的温暖与亲情大半是谭叔叔给的,可,也更显出了是十恶赦的混蛋。”
“离开山东后,多年的厮杀闯荡叫的双眼里,再也看见善意与真情。要势力要钱,若是挡了的路,老弱妇孺下得去手,故交旧识也下得去手。但是拿到冯康的那份后,陈叔说谭爷就同里,也远,想想办法。多年之后再提到谭叔叔,还是能想起当初被扛肩上的感觉,所以对陈叔说,急,先找许飞虎。找许飞虎并顺利,后来陈叔又重提了几次谭叔叔,也都没吭声。最后次,陈叔问,你是是下去手?点头承认了。陈叔就说,那就用你管了。”
“知道陈叔大概会替出手,本该阻拦的,可没说话,佯装知,默许了整事情的发生。后来们起了以后,无数次自欺欺的对自己说,是你的杀父仇,其实心里,也想叫谭叔叔死。可是,还是怕得很,所以咱们结婚前和囡囡出生后,单独去过两次同里,花钱收买药铺的掌柜,甚至还动过杀机,虽然最终没下手,却逮住了儿子吓。也就是为什么药铺的少掌柜见到会那么害怕。”
“小妹,就是事实的真相,你的父亲是亲手所杀,可也脱了干系。知道,些年来,杀了又的故交旧,撒下了又的弥天大谎,说的话你已经很难再相信。可是,请信次,因已是真的改悔,也因为,此次别,知归期何日。”
“决心把山东得来的那些钱以及十来年用些钱做生意得的利润,并捐给老周们,用于抗日。也会随老周去战场上,拿起枪,好好杀杀日本鬼子!么做,仅因为日本逼得上海无路可走,们杀了方雅姐、杀了陈叔、杀了邹老先生,竟还想让做们的走狗?更因为们伤的妻子,害死了的孩子、打碎了仅剩的那点点希望,是无论如何也忍下口气!若能杀百十来号的日本兵,后半生,会被活生生的憋闷死!”
“做决定,还最重要、也是近来才想清楚的原因。你曾说过,杀的那些,命关天,死复生,所以你永会原谅。可是前些天,老周说,战火中,能获得新生。十年的相爱相守,爱你时多浓烈欢欣,你离开后,遗给的苦痛折磨就多少,样的痛苦中,渐渐自省,慢慢后悔,总是假想着那些事没发生,而悔恨得成宿难眠,可更苦于切无从弥补,没回头路可走!”
“但是如今,忽然间想明白了,其实需要的,并是改变过去,而是新的开始。小妹你真正想要的,是新的,爱你且值得你爱的大哥。战争中,用生命去保卫家园与你们,也希望藉此赎清身上的罪过,获得灵魂上的新生。身罪恶污秽的是配拥任何美好的情感的,也注定了,小妹你给份那样纯真浓厚的爱,却必定会失去。若去改变,就永远会得到你的原谅!要战火中成为新的自己,更希望归来时,你能再次爱,宛如初见时般。”
信的最后段,毕庆堂用很大的字写着,“小妹,若能回来,你就要原谅!若你能原谅,就定能回来!”
信的末尾,还嘱咐谭央,和女儿呆租界里要随意外出,若局势再变,租界安宁保,就去找美国领事馆位姓吕的秘书,自会安排谭央母女远赴美国避难。
待谭央读完封信时,毕庆堂已经和老周安全离开上海,坐了船上。望着渐渐消失视线中的上海滩,老周紧锁眉头问,“你真想好了?和去杀日本鬼子?”毕庆堂目光坚定的说,“对,多杀几日本兵,就能早天把们赶出中国。如果所的都袖手旁观,坐享其成,那又怎么会得胜的天?”老周颇感触的说,“赵绫还总说你本质坏,就是觉悟高,看她还是看低了你。”毕庆堂笑了,“是会变的,此时彼时嘛。”
正说着,毕庆堂从怀里掏出信封递给老周。老周看了信封里的东西后,倒吸口冷气,肃然道,“你是?是干什么?”“为抗日,略尽绵薄之力。”“是绵薄之力你是豁出去,倾家荡产了吧?”毕庆堂横了眼老周,脸的乐意,“你真是小看!身家止些,给囡囡留了好大笔嫁妆,”说着,神色敛,沉声道,“还给小妹,备下了养老的钱。”老周微微叹了口气,将信封揣进怀里,“那大概知道笔钱的来历了,你可真是用心良苦,想小妹她,定会懂的。”
毕庆堂点点头,豁达笑,如释重负般。时,老周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粗烟叶,用裁好的白纸卷起来后,却被毕庆堂把抢了过去。
“你别拿走呀,烟你抽惯!”
“谁说抽惯?早些年吃过的苦,比你少。”
老周情愿的望着毕庆堂手里的烟,没吭声。
毕庆堂见状,就变本加厉的说,“段时间你们那儿,抽的烟你就包了吧。捐了那么多的党费,抽几根烟,你总会小器吧?”
老周哭笑得的说,“你那叫党费,你还是党员!”
“那么多真金白银,国民党的省长都买得来,还买来你们的党员?”
“买来!”老周斩钉截铁的回答。
毕庆堂沉吟良久后方说,“如果你们得天下后,还能做到样,那才是真的本事,只怕难啊。贫而富易,百恶丛生;富而贫难,善从衷。”
毕庆堂走后的第二天,谭央就去毕公馆取回了们结婚时的戒指,稳稳的戴回到手上。从天开始,她和女儿上海的租界日复日,坚定而充满希望的守候着的归来。
两多月后,辗转收到了毕庆堂的信,说到了西南地区,那里随老周的部队打日本鬼子,因为枪法很好,所以虽也上前线跟着打仗,可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营地里训练新兵们的枪法,那些年轻还全都喊毕教员,真没想到辈子,毕庆堂还做别老师的机会。同时,也希望谭央要过于担心的安全。
就当连毕庆堂样的也投入了抵抗侵略者的站争后,长久的相持后,日本终于逐渐露出了颓势,战场上,中国军队开始取得了主动权。
毕庆堂直给家里写信,由于局势动荡,时三五月也等来封信,时,下子会收到五六封,偶尔中间还会信遗失。的家书越写越长,字字情真意切,是对家的思念,更是对来日团聚的向往,信里告诉谭央的所见所闻,倾诉的看法和观点,些从前,是很少的。
由于打仗的地方总是变,谭央没地址更没途径给回信。五年前,她从德国写信给,只看回;五年后,从前线写信给她,她也是只看回。谭央买来大大的影集本子,黑纸板上,面齐齐整整的粘着她海德堡写的信,另面,则小心翼翼的贴着前线写的信。们两隔着天高水长,隔着春秋寒暑,信中互诉衷肠,诉尽世间的真情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