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金贵止住兀自发抖的腿,抱着书,昂首气壮的道:“我给了!”话音虽大,可那颤巍巍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曲徽羽脸上扬起不屑的冷笑,她这些年不是在树林里与豺狼虎豹为伍,就是在市井里和地痞流氓周旋,又何愁整治不了这个偷书的小贼!
虽然初来乍到,她却丝毫不惧怕。
曲徽羽摊手淡笑,指出了两条路,“要么,把书还我;要么,立付书钱!”
黄金贵除了兜里买梨的五刀钱再无分毫,他哭丧着脸回过头,“我我我没钱!”这平日里出门,只要有公子在就有花不完的钱,他又哪曾自己带过半刀钱!
“你耍无赖?”
“是……”
这一声虽答的底气不足,字迹却清晰可辩。
居然有人敢挑衅曲思万?众人顿时一片哑然,就连早已沦落成跟班的牙赐,也没有冲上去帮老大出气的意思。牙赐反倒有点同情起黄金贵来,不自觉的捂了捂嘴,那前几日被曲徽羽打掉的两颗断牙处此时正在隐隐作痛。
曲徽羽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她若无其事的挽了挽耳后的发丝,“这世上无赖总比君子多,不过姑娘我可不是君子!”也不待众人回过神来,她便毫无预兆的飞起一脚便扫向黄金贵下盘,顿时将对方整个人绊倒在地,“书还我!”
金贵惊呼而出,却已然犯起了倔,仍死抱着图谱咬牙不放,“不给!”
曲徽羽双眼微眯怒气更浓,抬腿骑在他身上便要把书抢回来,奈何那本春宫图可是她点着煤油灯日日趴在院子里画出来的心血之作,她生怕毁坏了图谱,一时竟也不敢用全力和黄金贵撕扯。
双方如此僵持了半晌,终究她没了耐性,再度高高挥起了拳头。
“姑娘在做什么?”一个暖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软的人骨头都酥了,曲徽羽这一拳牢牢的定在了半空,却再也打不下来。
伴随着骨骼咯吱的声响,她扭回僵硬的脖颈,那姿势迟钝的就如同刚从墓穴里爬出来的绿毛老僵尸。
“公子,救我!”黄金贵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此时的他才明白——真正的高手是不需要出招的。
曲徽羽专注的盯着面前的人,那真是一张比四万刀币还吸引人的脸,这许多年来,她走过很多地方,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清雅和孤傲结合的如此融洽,一时间耳边的车水马龙都淡了去,她怔怔的望着对方不愠不火的神情丢了魂。
可是他一袭布衣白靴,怎么看也不像个有钱的主。
当理智再次占据上风,曲四万使劲摇了摇头,没有钱的躯壳,再俊朗也就只能是个壳子!
苏澈望了眼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黄金贵,再度彬彬有礼地回望向曲徽羽,“姑娘能放在下的小厮起来吗?”
曲徽羽这才意识到自己仍骑在黄金贵的腰间,绕是她脸皮厚如金砖,此时也禁不住的被那平静如水的目光戳出了万丈深坑,“当……当然。”她起了身,正了正衣冠,用淡淡的咳声掩饰着心中尚不能平静的跳动,“你看,咳……这事怎么处理?”
苏澈的脸上是能让人心底开出桃花的笑意,“误会一场。”他抬袖取出了数十刀放在了书摊上,“我替金贵付了钱,剩下的就当给姑娘赔不是,告辞了。”
那沉静的双眸没有半丝涟漪,好似在说:就这么大点破事,还用怎么处理!
曲徽羽看不出他语气中有半点留恋,望着那颀长的身姿,她心中竟有些小失落。她好歹也是一个人见人迷的二八少女,他难道一点不留恋她这副赛过花魁的美艳皮囊?不问个芳名?也不留个念想?
是了,俊朗的公子们身旁从来都是不缺美女的,何况她也不是个家财万贯的良家妇女?
八卦的群众们再度开始了纷纷的议论。
“苏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啊!”
“人家随手就赚几百刀,还在乎这点?”
曲徽羽望着桌上的数十刀,默默的从中撇出了自己应得的二十刀,将余下的尽数握在掌中。
士可杀不可辱!她秀眉蓦地一簇,将手中的刀币反手一甩,径直向苏澈的后心掷去,“春宫图二十刀就够,剩下的还你!”
是了,落魄时风骨没有排骨重要,但是风光时,她一定要将昔日丢掉的风骨一一找回!
春宫图?这三个字惊雷般的炸响在苏澈耳畔。
“呃……”他脸上那暖若三月春风的和煦笑容终于僵住了,这位悠然自得的布衣公子侧头瞥了眼黄金贵怀中死死护着的那本书,惨白的书角下露出了的三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他这才意识到身边这只呆头惹祸的厮,又拼了老命抢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曲徽羽丢出的刀币已经变成了飞刀,夹杂着凛冽的风声呼啸而至。
钱这东西是很好,用来害命就不好了!
“小心啊!公子……”黄金贵惊愕的拉着抑扬顿挫的尾音儿,然而他后半截音却生生咽在了肚子里。
苏澈仿若只是轻挥了挥衣袖,那十余枚刀币便尽数乖乖被他夹在了指尖。
感受到身后那个恨不得将他来回刺几百次对穿的狠辣目光,苏澈心口也泛起了森森寒意,他终究回了头,拢了拢衣袖,脸上郑重而肃穆的神情让人一时有些迷茫,“姑娘栖身市井,却仍有着不贪恋钱财的高雅贞操,此等气度在下万分钦佩!”他有意家中了贞操二字,眼神却颇有意味。
可他脸上真诚的神情感动了所有人,群众们雪亮的眼睛也被蒙蔽了。
“苏公子真是慧眼识珠啊!”
“曲四万真是有贞操的烈女啊!”
没有人怀疑这诚恳表情下那颗鲜活的赞美之心,可是曲徽羽明明从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里看出了那么丁点的——鄙夷?
他居然在歧视她这为艺术献身的绘画大业!
什么丰神俊朗,什么笑容和煦,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眼前这个仪表堂堂的苏澈也不过和那些轻浮肤浅的公子哥一样!
曲徽羽重整了旗鼓,高高昂起脖颈,摆出一副却之不恭的神情,“不敢当。”
苏澈微微一笑,潇洒的转了身,带着那惊魂未定的黄金贵向远处走去。
俗话说:江湖凶险,小心被潜!
曲徽羽没想到初入阖闾城就碰上了这样功力深厚的高手。看来,才子佳人的邂逅果然只是说书人杜撰出的故事,而童话在现实的世界里,只有幻灭的份儿。
“老大,苏公子很欣赏你啊!”牙赐傻笑着从一旁跑过来奉承。
然而他脸上的笑却被曲徽羽冰冷的眼神生生的冻结了,听到她手中握紧的拳头“咯吱”作响,牙赐终于识趣的捂住了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PS:本文半架空,背景是春秋时期吴国。
至于物价,及其他物件为迎合情节需要,皆设置成架空性质,若有悖历史,请GN们无需深究
(考究的亲请忽略吧,这货是小说,毕竟不是历史故事!)
若论历史:春宫图起源是西汉,春秋时期还没有的。
而且春秋时期的纸张只有贵族才能用,人们普遍都用竹简,作画也是用丝帛等物。
☆、第三章 欲罢不能
苏家的大宅房门深锁,赤金珞炉中燃着淼淼香烟,深紫色的纱帐顺着房梁坠下,将沐浴在桶中的人与外界隔了开。
氤氲的水气弥漫开来,一只白皙而强健的手臂搭上了桶边。
苏澈轻阖的双眼上长睫微微抖动,他享受的吁了口气,“金贵,给公子把新买的酒拿来。”
然而寂静的屋内却没有人应声。
苏澈睁开双眼,声音提高了些,“黄金贵?”
可屏风的另一边仍旧没有半点动静,苏澈轻叹一声,“哗”的一声从水中站了起来。
就在这一空档,那个不该在此时响起的声音响起了。
也许黄金贵是被这水声惊的回过了神,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应声,“来啦!”他举着春宫图兴冲冲的绕过屏风,直冲到纱帐前。
当苏澈那比普通女子还嫩滑的皮肤出现在眼前,金贵竟将不由得将双眼越睁越圆,手中原本攥着的图谱也险些掉了下去。
苏澈却淡笑着挑起了朦胧的纱帘,他轻脆的声音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对方的无限遐想,“黄金贵,你不是把爷,当成不归楼的歌妓了吧!”
在对方的提示下,黄金贵幡然醒悟,他赶忙拼命的晃了晃脑袋,努力的否定着这一结论。
苏澈抬手从屏风上取下衣物,悠然自得的穿戴好,“怎么自从买了那本图谱,你这魂就丢了八成,是不是练什么奇功练的走火入魔了。”说话间这位贵公子已经绕开屏风走到了桌前。
被对方说中了心思,黄金贵尴尬的挠了挠头,他举起手中的春宫图,自顾的夸赞,“公子,其实你别看昨日的那个女的挺泼辣,但是她卖的这个图真的是唯妙唯俏!极其逼真传神!”
苏澈苦笑着摇首,黄金贵是他三年前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孤儿,这些年不过刚识了几个字,又哪会懂得什么画工。
苏澈微笑着倒了杯茶,抬手推开了黄金贵手中的秘戏图,“你去看你的唯妙画工,我一会还要和杜兄饮酒去。”说着他便抬手将温茶送入口中。
黄金贵急的直跺脚,为了证明自己的品位,他呼啦一下拉开图谱,一幅极为“人道”的画面顿时在苏澈眼前拉开。
“噗!”
苏澈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口中的清茶顿时尽数喷了出来。
黄金贵惬意的抹去脸颊上的水珠,他才赫然发现整个春宫图都被沁湿了,忙皱着眉挥袖抹去书上的水珠。
苏澈抬指抹去唇边的茶水,披上外衫就大步向外走去,“我去赴会了,你就在家中好好欣赏绝世好图吧!”转瞬他就不见了踪影。
黄金贵嘟着嘴抱紧怀中的春宫图,“这次,你还真看走眼了。”他走到苏澈的书案前,将那本春宫图端正的摆放在书本的正中央,随即蹑手蹑脚的回了房。
***
苏澈再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纵然是整日灯火通明夜市不断的阖闾城此时也寂静的没有几个人,月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为他照亮了回屋的路途,这个布衣公子也不知喝了多少,好几次险些撞到了柱子。
管家丫鬟们对他的这一行径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众人看着醉意盎然的公子,脸上都没什么反应。
待得走回了房中,苏澈拂袖便坐到了桌案前,他将手中的酒坛举至空中的圆月,“兰陵佳酿!果真不凡,你不如下来与我共醉!”
圆月静静的挂在上空,薄云却散开了些,星星点点的光芒随之铺洒开来,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回他话。
苏澈将手臂搭在膝盖上,眯着朦胧的醉眼笑道:“你既然不来,这好酒我要自己喝了!”
说罢他昂首举起酒坛尽数倾入喉中,直至酒坛空空如也,再也滴不出来半滴,他便随手将它扔了出去。
酒意渐渐在脑海中弥漫开来,他终于脑袋一歪,趴在桌案前沉沉的睡了下去,那本春宫图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隐隐的白光,静静的躺在他手指的前方。
***
清晨的风有些大,昨夜未曾关上的窗子在风中呼扇着,忽然地上旋起一阵狂风,桌案上的书本被吹得纸页翻飞,稀里哗啦的声音使得熟睡在桌案上的人渐渐睁开了朦胧的眼。
“啪!”世界再次黑暗了,在狂风的怒吼下一本书毫不留情的扣在了苏澈的脸上。
他按着昏沉的脑袋拿下了脸上的书,当画面在眼前明晰,素来自若的苏公子也是猛的一震。
然而也只是这无意的一眼,却让他再也挪不开眼睛。
他皱着眉,抬指轻抚上图谱上的线条,双眼恨不得长到书里去,过了许久,苏澈才低声自语道:“民间竟有这等画工!就算拿去与御用画师相比,也绰绰有余……”此时的他只觉畅游在书画的海洋里,魂也被那栩栩如生的人物勾了去。
“儿子!爹回来了!你有没有用功读书!”随着雷鸣般的话音响起,毫无预兆的推门声接踵而至。
苏澈平日反应是极快的,此刻却着实来不及把扎在书里的脑袋拔出来,他和他的书就这样一同赤|裸裸的展现在了陡然敞开的大门前。
“仲哥。”大局已定,已经没有时间给苏澈藏书了。
苏仲大笑的嘴僵在脸上,扭曲成了极其难看的弧度,爱子手中那本书上突兀的三个字,伴着晨光狠狠的刺入双眼——春宫图!
极其诡异的沉静下,父子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一个愤怒,一个惶恐。
“咣!”的一声巨响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墙外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黄金贵抚着他那张摔得紫青的脸出现在窗口旁,“谁没长眼睛乱扔酒壶啊!”
苏澈松了口气,原来是昨晚丢出去的那只酒壶救了自己一命,否则再盯下去,他真要被仲哥那双凛冽的眼睛射杀在此了,他扭过头望向窗外的黄金贵,不停的挤眉弄眼暗示着屋内的危机。
黄金贵这货要是懂得察言观色,就不会沦落至此了,他果然双眼没心没肺的一亮,大声道:“公子!我昨日给你的春宫图你看没看呀?”
苏澈沮丧的耸了耸肩,眼中满是落寞:金贵,今日公子保不住你了!
黄金贵这才终于回过劲儿来,他将脑筋探入窗户向前一望,几乎哭着喊了出来,“老爷!”
在苏老爷这座活火山面前,每个人都会瞬间变成焦土,就连苏公子也不曾例外过,那他黄金贵岂不是要被烧成黑灰!
苏仲黑着脸将矛头直指向黄金贵,用他那阴气十足的声音幽幽道:“你给我进来!”
黄金贵颓废的踩着碎步挪进了门口。
火山就要爆发了,就连苏府的厨娘也凑来看热闹。
苏澈斜睨着灰溜溜的黄金贵,深知以苏仲的脾气定会举着扫帚把这厮赶出门外去,在对方哀怨的神情中,他挺起了胸膛,“是我要欣赏这春宫图的绝妙画工,才让金贵去给我买的。”这一番话说的是正气浩然,毫无惧色。
春风拂动衣袂,苏澈此时的眸子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清澈。
仲老先生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俯身上前,高高的举起了手。
面不改色的苏澈垂下了眸子,等这掌落下。
“澈儿。”苏仲的手掌亲切的抚在了爱子的肩膀,“都怪爹整日忙于琐事,忽略了你。
“咦!”看热闹的人诧异的惊呼出声,金贵陡然长吁了口气。难不成今日仲哥心情正好?
“这不是你的错。”
苏澈忙躬身行礼,“谢仲哥……”
“不!这就是你的错!”怒吼中打断了他,苏仲突然怒目圆睁,脸色大变,他走上前一把抓起苏澈手中的春宫图,甩手便丢进了桌案旁燃烧了一夜的油灯中。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苏澈只来得及抬起头看着那绝世佳作一点点在火中融成灰烬,惋惜的咬了咬牙,他终究皱着眉垂下了脑袋。
苏老爷发完了脾气,狠狠的冷哼一声,潇洒的甩手离去。
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苏澈心中萌生了一丝愧疚,“仲哥又要好几天不理我了。”
黄金贵这才悻悻的凑了上来,看着烧成黑灰的图谱眼中满是不舍,“公子,我们的图……”
苏澈默默的回眸,“不烧它,你就要自焚了。”
***
阖闾城的黑街已经有几日没看到曲四万了,而这会正在家中休养生息的她并不知道满城的三教九流都在找她。
曲徽羽的生意已经红火到她必须停业整修的地步了,纵然她的一双妙手是绑着石板练了二十年的铁手,此时也已熬不住这等销货的速度了。
在这个简陋的茅草屋中,曲徽羽垂头伏在案前努力的描画着,神情极为专注,一旁高高摞起的成品转眼间又多了一本。
“老大!”牙赐的大手猛的推开了屋门,破败的木门竟随着他的出现夹带着滚滚尘土轰然倒塌。
曲徽羽提着画笔的手不由的一抖,圆润的墨迹“啪嗒”滴在了即将画好的图本上,她握笔的手有些颤抖,“租我屋子的杨妈说了,这个门如若损害,要赔偿三百刀啊!”她尖利的声音使屋顶的灰尘洋洋洒洒飘了一地。
牙赐怯懦的咽了口吐沫,“老大,外面的人都要买书,全堵在黑街街头打探你的行踪呢,你要再不去!那帮粗人寻到了这里,肯定会把墙也推倒了的!”
“一堵墙要两千刀啊!”曲徽羽算了算价钱,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恢复营业,她拍拍手将那刚画好的几摞书丢向了牙赐,便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