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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之力。”
子兰垂眼,先持壶为秦王斟满酒,举起酒杯,从容谢道:“子兰多谢大王抬爱。”
“这殿内再无其他人,邑君又有灵力,自可查看,有何不放心?寡人得燕赵相助,方能返秦,也愿意扶助邑君。”
“既如此,承大王有心,可否替子兰解除一个疑问?”从秦王神色看,秦王对他们在楚国的事了如指掌,子兰也不想再兜来转去。
“且说。”
“秦前相张仪手上有一样宝物,现在何处?”
秦王稷停了停,坦然道:“在寡人手中。”
果不其然,看来,那时的献祭者也是他。
子兰从袖内拿出一枚信简,道:“大王恕罪,子兰被巴人掳走时,得蒙前巴国公主巴姬相救,此次来贵国,这位巴姬有个不情之请,想询问被留质于秦的王弟下落。”
秦王以为他会接着问下去,子兰话又转了,再听他言及姬垠,目光陡然一跳,接过竹简来。
这信确实是姬琰所写。子兰与乌曜为了避嫌疑,来秦后只略略打听了一下,据说新王登位前后,此人就失踪了。不过是小小亡国的质子,没有人多问。
若不是昨夜两人见到那可疑之人,子兰也不会拿出信来。他看秦王脸色变化,知道姬垠果然与秦王有关联。
“子兰斗胆恳请大王容许面见姬垠,除了此信,巴姬另有物品转交其弟姬垠。”子兰深深一揖,只作不知姬垠现状。
昨夜他们设计抓住那人,秦王必然已知。可气的是,黑暗中陡起大风,竟像出自那张仪当初运用黑玉戒指的小幽冥。那人乘机逃了,他们不敢再追,好在有了一些眉目,子兰今日来就是想确证一下。
秦王稷放下竹简,笑道:“这质子早已失踪,寡人可为邑君打探,邑君且静候消息。”
子兰不动声色,先谢了秦王。
秦王稷不等他再说什么,将一封帛书移至子兰面前:“说到书信,寡人也有一份,正欲告与邑君。”
子兰打开那密信,眉头一蹙。信中急报齐韩魏三国以楚违背合纵反秦盟约为名,进攻楚国。
他早就知道楚与秦盟约会招来麻烦,然秦国太后是楚人,又主动归还城池,楚王坚持与秦联合,还将太后之弟芈戎送至秦国助阵。这次联姻派子兰亲自赴秦迎接,都是为了巩固楚秦关系。先生与众抗秦大臣的反对终不奏效。
“大王,子兰请求提前返国。”子兰放下密信,并不掩饰自己的焦虑。他心里一团怒气上涌,楚王一心以为与秦为盟高枕无忧,哪知齐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与韩魏招集大军直压楚境,来势汹汹,只怕他们在秦向楚提出合盟前就已开始准备。如此危急情势,楚王必定会向秦求助,这也是秦求之不得的,恐怕早已算计好条件。
“邑君有何打算?”
“国难当头,子兰自当为父王分担忧患。”子兰平静几分,从容道。
秦王稷将信收起,道:“好。盟国有难,若有需要,秦自当相助,也可为邑君出力,愿邑君明白。”秦王稷意味深长地笑道,又饮下一口酒道,“寡人还是对那桂酒念念不忘,邑君愿割爱赠与寡人,就当作谢礼吧,邑君休忘才好。”
子兰看了看院墙角落枯黄的桂树,微笑道:“不过区区几坛酒,大王言重了。容子兰多事,那桂树喜洁净与通风光照,更要适宜气候,贵国虽好,终不能种活,还是不必强求。”
秦王稷一顿,复又笑道:“邑君如此说,寡人偏要再试试了。若能成活,还邀邑君来品酒观赏。”
“子兰定不负大王盛意,将来携郁姝一同为大王祝贺。”子兰回道。秦王嘴角笑意仍在,眸光逐渐冰冷。
子兰就此告退,秦王稷冷冷看着他。子兰由中庶子领出宫,转过回廊,走了很远,依然能感到秦王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目光锐利。
回到驿馆,戚英呈上密报,与子兰在宫中看到的一样,另有一条是楚王已派使者来向秦求救。
“立刻准备回国。”子兰下令。乌曜问道:“那巴人的事怎么样了?”战事迫在眉睫,但好不容易查到一些线索,这么回去前功尽弃。
“这嬴稷有意遮瞒,也已小心防备,我们只怕查不出什么了。他要对付我们,自然还会派那人出现。”子兰哼了一声。
他们没有更多时间商量,接着有秦使来,原来子兰本打算与礼尹商议分作两路,子兰先回,由礼尹与迎亲仪队随后。哪知秦王令樗里疾之女与子兰等人一同提前返楚。
子兰只好带着迎亲队伍,只用了几天准备,辞别秦王启程。只因有女车随从,子兰楚使返回的时间延长了近一倍。进了楚境,得到的消息是秦王已答应楚王求援,条件是让太子横入秦为质,另由楚王幼子子兰迎娶秦女,互通友好。
“这就是帮你?嬴稷这一手好歹毒。”乌曜伏在白夜背上气道。他与子兰一听这消息,当即知不好,命两位礼尹护送秦女,两人迅即乘着守护兽先回都城。
这第一个条件子兰早已料到,而后一条生生陷他于不义。众人必会猜疑他主动请求赴秦就是为了与秦勾结,正好借此机会逼走太子横;纵然他坚决拒绝婚事,众臣也会认为他是笼络人心。而太子横做了人质,他也尽失人望。何况,他与秦女成婚,那么郁姝……
春寒料峭,风犹凛冽,子兰和乌曜衣袍被风旋起,呼呼作响。子兰拂去吹在脸上的碎发,冷笑道:“若只是如此,还不算最坏。”
当二人赶到王宫,子兰找来人细一询问,得知楚王与众臣正就秦的要求商议,说是商议,实际不得不答应。
子兰稍作梳理,直奔前殿。传尹宣他入殿,两旁群臣齐刷刷看向他,目光灼人,有惊喜,疑惑,还有猜疑,不屑。灵均赫然站在左侧,望向他的眼中既有欣喜又有担忧。
子兰甩开披风,大步上前,礼毕,先为私自乘守护赶回的事谢罪,道:“父王,子兰在途中得知此变,方急速赶回。请父王责罪!”
楚王无力挥了挥手,疲惫道:“罢了。”
楚王数日来一筹莫展,为楚着想只有让太子出为人质,然而那南后拖着病体,在后宫哭泣了几日,几度昏厥,医人束手无策,她眼看捱不过秋节,太子横也恳求父王暂缓出质之事。
令尹昭阳拱手问道:“邑君匆匆赶回,可有何应对之策?”
子兰道:“依子兰浅见,那齐魏韩只为试探楚秦合盟是否牢固,若秦肯出师,三国自当退兵,如今他们在边境观望,不会轻易进犯。子兰奏请大王派使者与秦再做斡旋,太子乃一国储君,岂可冒险,子兰愿作交换,入秦为质!”
一众大臣哑然无声,旋即哗声大起。太子也转过脸来,惶然的脸上疑忌里加了揣测。灵均初有赞同,到子兰说愿为人质,脸色微微一变。
子兰再次跪下,郑重对犹疑不定的楚王道:“秦内乱初定,不会放弃与我楚为盟,况且秦女已入我楚境,姻国求助,只要父王坚持,秦王不得不发兵。”
子兰愿做质子,并不能澄清自己,有人亦会认为他以退为进,然而这一番话,分析合理,足见恳切诚心。那子兰之母楚郑夫人最受王宠,加上楚王只不过两子,子兰地位亦贵重,秦王权衡之后也许肯改变主意。
昭阳道:“大王,邑君所言亦有道理,不可以太子冒险,邑君有此忠义之心,实在难得。可尽快派遣使者答复秦国。”
“若秦王坚持只要以太子为质呢?”右君昭属大声问道,面上含有冷笑,“若是延误时机,不过令人虚张声势而自保罢了。”
昭阳皱眉,亦有臣子摇头,陈轸徐徐道:“右君大人,如今外患未除,为今之计是如何攘外,若真需太子为质,太子亦会担当。所幸邑君有此忠心,大人不赞同邑君替代太子为质,敢问有何良策?”
昭属一时语塞。
楚王道:“若与秦再商议,最快也要半月,更不知是否行得通,若三国此时进攻,如何是好?”
灵均奏道:“大王,臣举荐召滑大人领兵抵御三国之师,以等候秦国回音。”
楚王踌躇着,召滑主动上前,高声道:“大王,臣滑愿领兵镇守边境,决不让那齐韩魏踏入我楚地一步!”
楚王权衡再三,那昭属景翠在一列皆不言语,只得如此定下来,封召滑为右司马,率兵坚守。又快马催出使者赶赴秦国。
退朝回宫,楚王命太子与子兰入寝殿去。
子兰朝灵均行了礼,便要离开。灵均叫住他,轻轻叹息一声,拂一拂他外袍上的薄尘,微笑道:“做得好。”转而笑容又淡去,眼中一丝忧虑浮起,似要说什么,最后只是轻道:“……委屈你了。”
子兰默默再一揖,向后宫走去。
那坚定的步伐,挺秀的身姿,全不是记忆中那个将头埋在他怀里的小小孩儿了。灵均不知该欢喜还是惆怅。
已是半夜。乌曜在房里睡得好好的,被人叫醒。
那子兰留在宫里,呆了两日,居然说一直睡不着,夜里出来,要在先生这里休息一晚养养精神。先生素来极重整洁,哪知近年来只在宫中安歇,乌曜回来了随意打扫一下就算了,这下偏偏被子兰逼着大半夜的把房间清扫干净。
乌曜泼了数不清第几盆水,丢下抹布,一屁股坐到阶前,喘气道:“就这样吧,够干净的了,你要不肯住进去,就在外面冻一夜吧!”
子兰皱着眉到处检查了一番,方到堂前坐下,道:“露水重,进来。”
乌曜被搅得瞌睡全无,看那子兰也并不困倦,便进屋放下了帘幕,抱怨道:“你怎么这么娇气,要有在那大殿上一点大义凛然之气就好了,不就是睡个觉,闭上眼什么也看不见。”
“怎会看不见?看见的更多。”子兰倒了杯水,递过去,不愿多说。
乌曜简直受宠若惊,坐下咕嘟咕嘟喝完,一抹嘴问道:“据说你在大王寝殿还对着太子横发了誓?”
“太子还是不肯相信我甘做人质,我便说,若秦执意以他为人质,他有任何急难时,我定会动用巫力助他,有令尹与父王在旁,他才信了。”
“你这场戏算做得足。”乌曜看着子兰,想了想,道,“秦王若真答应以你为人质,你去?”
“当然去,不是正好再查探指环之事么?”子兰轻笑,“只怕是那秦王不肯我再去。”
“万一那太子横真有什么事,你去帮他?”乌曜摇头。
“自然,我不必与他生隙,这正好博得他更多信任。”子兰答得爽快,满含讥诮笑道,“而且他必然会有事。”
乌曜叹道:“是了,太子横那种脾气,怎么忍受得了处处受拘禁限制的日子,秦人死板刚硬,冲突免不了。可是,若有害于楚就糟了。”
子兰面无表情道:“秦是虎狼之国,怎会真心与楚结交?迟早对楚不利,早些面对还来得及,等秦王稷羽翼丰满就晚了。”
他说着,起来信步踱到房前,推开一扇门,屋里传来细碎的铃音,他抬眼,见那窗前挂着一串丝组相编缀着的铜风铃,铃下坠有一个小巧的香囊——他推开的是郁姝的房间,子兰眼里的光芒一瞬间暗下来。
又一阵风吹进房间,风铃轻轻摇荡,乌曜略带迟疑的声音也随之传来:“那么,太子作人质,你真的娶樗里疾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七纡轸何托
五月,楚太子横赴秦为人质,秦出兵救楚,齐魏韩三国退师,楚有惊无险。
六月,楚王幼子子兰大婚,娶秦国公室之女嬴嫦为夫人。
平野幽阔,南边黑蒙蒙的山峦起伏,尽头处垂着寥落几颗星,暗淡无光,但那个方向是郢都。
郁姝靠着草垛坐下,已过黄昏时,可她不想回去,即使巽从来少语,她也再没有多的力气硬撑着笑脸面对任何人了。
入夏夜风邀凉,有些沁心,郁姝靠着软软的草垛,干草的香气里有丝丝栀子的香,郁姝想起来,摸摸发髻,拿下两朵洁白的栀子,轻轻捻着花枝。
日入后,村里姐妹们聚在一起绣花,是哪一家栀子开得好,拿了一大把来,一人挑了几朵戴着。大家散去了,郁姝独自转到这里来透口气。
嫂子姐妹们在一起,总会有拉扯不完的话题,议论起几个月前三国联军伐楚的事,都道还好是虚惊一场,接着自然便提到了公子子兰的大婚,惊奇,艳羡,说着各种传闻。
这件事郁姝比她们知道得早,乌曜匆匆来告诉她,想来是怕她猝不及防而不堪承受。
乌曜来看她,芦呈也来,先生几番命守护兽速风来,送来好些东西。郁姝知道他们担心,更不肯露出一点痛苦之色,即使他们知道她是强颜。然而在众人面前,一晚上装作和她们谈论的人毫不相干,她疲惫不堪。
其实,真又有什么相干呢?
自己那么坚决地走了,连面也不肯见。他那么倔强骄傲的人,这么多年不曾亲自带过一点讯息给她,是恨她绝情,再也不肯理她了?
先生多次带信来,要她回去。她倒是很想若无其事回去,只作侍奉先生的女祝,只是他们的师妹。然而她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做得到如此干脆冷静,又怎么敢与他相见见?
时间不是可以带走很多东西吗?为何带不走思念和牵挂?
一阵刺痛从心上传到发抖的指尖,她不愿再想。
栀子洁白鲜嫩的花瓣黑暗里也看得分明,雪玉初旋,暗香流连。她定了定神,将花再簪上去,捋了捋发。
一个清扬的声音道:“你跳祭舞时也带着吧,我那时去看。”
“不行呢,跳起舞来我怕掉了摔坏了。”
“有什么要紧,你喜欢我再送你就是。”
“不,我就喜欢这一样。你不要再送别的了。”
……我把玉簪送你,就是要你知道,我芈子兰绝不负你!
……宛如就在眼前的一幕,掀起惊涛骇浪般,郁姝哽咽着一把捂住了嘴,眼泪便如绷断线的珠子骤然迸落。然而那黑亮幽深的眸子还不放过她,带着笑意,蓄着柔情与霸道,嘴角噙着笑意,一点点靠近:“你真不想做子兰夫人么?”
郁姝再抑不住悲恸,倒在草堆中失声痛哭。她用力捶向草垛,然而草堆软厚,没有一丝回力,她的挣扎悔恨全没有释放之处。心里一遍遍说着,不要不要不要!可是,是不要自己再去想这残酷的事,还是不要子兰这么做?
她以为自己大义,为子兰着想,其实,她何曾甘心过?
她就该如小时候一样,当自己受不了院子里的清冷,还不能移动时,要他忍着烈日寒风,整日整夜陪着她,一步不离;她就该固执一点,要他带着她一起离开繁华都城,厮守于山水间,她相信他会答应,即使心里不愿意。
他没有负她,她却退却了。如果可以重来,她会如何做?
她不肯回去的,亲眼看着别人陪在子兰身边,她不愿意;忘记子兰,她做不到,心里更不愿。如此放不下,舍不去,又不能勇于得到,怎么办?
郁姝万分惶惧。这样软弱的自己,还能守候在他身旁吗?她听见自己的泣声,在浩茫夜空下,风一吹,如青烟转眼散尽,微弱而无力。
子兰……
不知过了多久,她怔怔起身拭了泪。
千万般思量计较,痛还在,没有一丝减弱,然而这一番宣泄总算让自己平静了许多。她坚持离开众人的庇佑,就是希望自己坚强一些。他需要,她便守着他,如果他不需要了,自己也总要跌跌撞撞走下去。
然而路的前方是什么?
郁姝茫茫然转身,惊得一退,巽站在离她不远的草堆旁,银洁的月光照着这一片场院,平地与高高低低的草垛皆是一片霜白。影子在他身后修长。
他有意站在月光下,许是怕惊吓着她,手里握着他那把极少离身的剑,脸上没有表情,这么一直望着别的地方,听她惊声方转过脸来。
最近他应该看出了她的反常,上山打猎少了,稍微长一些时间不见她,便会来寻,常常跟着她,这样的关心让她有些疲累,却也添了温暖。
脸被风吹干,绷在脸上,郁姝忙低头抹了抹脸,眼睛该是红肿着的,何况,不知他这么站着等了多久,再掩饰也无用,好在他从来不多问,这令她多少松了口气。
巽接过她手里装针线的竹篓,默默走在前面。天晚了,万籁俱寂,他们一前一后走着,郁姝看着巽清瘦而挺拔的背影,终于小心说道:“巽,你可有什么打算?”
巽没有答话,依旧前行。郁姝道:“我要离开这里了。今年的祝祀已开始,先生说我不必去,而我还不想回都城,想到四处走一走。你肯留下自然好,这就是你的家,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也只管去吧。”
巽这才站住了,回头望着她,目光深沉。郁姝也站定,低下头,她不愿他问原因。
“我跟你去。”巽开了口,语气带着不容分说。
十二月。
乌曜打算去上官邑府休养一番,前些日子端午重阳不算,秋祭也由他主持,累得人也瘦了一圈,这一次也不乘守护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