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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哪里?大王,请大王让我见见他!”郁姝惊愕失色,急切央求道。
秦王稷目光深沉看着她,一语不发。
楚王二十九年秋,楚齐恢复盟约,楚太子横入齐为人质。齐魏韩三国退兵,秦亦班师罢战。
同年楚王幼子子兰临危受命,拜为司马,领兵平叛。
翌年正月,叛军请降。
暗夜里死寂一片。
乌曜斜靠在城墙边喘息甫定,在他身旁躺着一名受了重伤的青年。乌曜掏出药粉倒入他口中,又解下葫芦喂他几口水咽下,等一等仍不见效。他犹豫了一会,拔下另一只葫芦的塞子,几丝纤细黑线从那葫芦中蠕出,扭动着攀上青年的四肢,钻入衣下。青年忽然有了力气,睁开眼来,乌曜却心里一沉,这澌蚓能令垂死的人暂时得活,同时也意味着他无救了。
青年认得乌曜,眼里一亮,挣扎说道:“灵曜大人,请告诉主公……”乌曜听他撑着最后生息说完,面色渐渐冷峻。
对面陡起肃杀之气,几十米远处一道黑影降下,四面寒气袭来,周围传来禽兽的惨鸣,乌曜忙要起身挥出灵光。
那青年见识过对方厉害,猛地跃起挡在他身前,韩道:“大人快走!”乌曜惊骇地看到那澌蚓弹出他身体,却被吸向对面的黑影。而青年脸如死灰,最后一点生息转瞬消失,身体瘫软下去。乌曜也感到头晕目眩,心知不好,集中精神运起灵力遁形。模糊之间,他看到无数生灵气息包裹的黑影中,射来熟悉的冷酷目光……
楚王三十年三月,叛军首领庄硚受招抚,经灵均大人力保,被封为将军,驻守南地。所有叛乱得以平定。
青云向晚,苍山茫茫。
两名男子缠斗在一起。其中一位俊美凛然,玄袖一扬,剑划出一道银光刺向对面蓝衣束发的男子,对方剑眉一立,短剑一挡,身子迅捷躲过,抬起左手一撒,草木碎石扑向黑衣男子。那男子眉头大皱,险险退后几大步,怒道:“乌曜,你怎么又使些龌龊伎俩!”
乌曜将手在衣上擦了擦,板着脸哼了一声,脸上不带一丝玩笑之意,道:“有用就行,我现在可不是和你比试,你要想过去,就不要嫌我手段不干净!”
“难道你不想找到郁姝?”子兰放下剑,冷冷问道。
“就是为了郁姝,才不能让你随意冒险。”乌曜抹了抹剑,随意插回鞘中,“你身为楚国司马,暗闯秦王宫,会有什么后果?”
子兰冷笑道:“他们难道还有这样的本事,能抓得住我?”
乌曜道:“但是你别忘了那里还有巴人姬垠,还有,那枚力量深不可测的指环。”
子兰一顿。
“其实你都清楚。这几个月里,你派出了多少精兵赴秦刺探,活着回来的有几个?他们在战场上以一当十,这一去却杳无消息,那秦王稷早有准备,也许正是拿郁姝作饵,引你入险,你甘心这样被他谋算?”
子兰恨恨不言,将剑插回剑鞘,道:“那我们该怎么办?郁姝被那秦王到底藏在何处?”
这就是当局者迷啊,乌曜心里叹着,道:“你肯静下心来商量,我便告诉你。要知道师父也为郁姝忧心,你去平叛期间,我也查探过。”
“你刚才怎么不说?”子兰狐疑。
乌曜横了他一眼,哼道:“我若直接告诉你,你傻乎乎冲了去岂不更糟?”
“到底郁姝被藏在哪里?”
子兰连声追问。
乌曜张了张口,望着子兰,神色迟疑,郑重道:“无论怎样,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想要郁姝回来?”
子兰闻言一震,他狠狠盯着乌曜,揣摩其话中含义。
暮风从乌曜脚下掠过子兰,冷露凝结成霜,衰草“沙沙”轻响。
“我要她回来。”子兰终于开口,眼底如冰泉冷澈,字字咬得用力,如同从心口里迸出,“她再也休想离开,休想!”
乌曜定定看着他,闭了闭眼睛,忽而释然一笑,道:“好。你不要多想了,我只是知道郁姝确实被秦王稷留在了王宫。”
子兰一动不动,面色在雾气里看不分明。
“我没有别的意思,秦王稷我们不好说,但你总该相信郁姝。”乌曜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玩笑过火了。
子兰再次开口,风里声音有些沙哑,极轻,然而乌曜仍听清楚了:“……我只要她能回来……”
一直回到家中,坐到堂上,乌曜备好了饭食,子兰始终绷着脸,乌曜心虚,服侍周到。
饭毕端坐了赶忙说起自己去查探的经过。他也没能进入王宫,好在有子兰派去的死士舍身相助,他得到消息,又躲过了暗算。
“王宫内守卫严密,这也罢了,周围还布有巴人的禁界,专为对付灵巫。”
子兰未吭声,乌曜知他不会甘心,多半在想主意,便道:“师父说,如今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指环吸取草木禽兽灵气不过是一时之力,要紧的是他还能吸取巫师灵力。一旦积聚足够灵力,那女瑶指环,也许能开启灵界之门。”
子兰不由暗自惊异,道:“灵界,怎么能做到?”
“还不清楚,师父还在慢慢查探。”乌曜看了看他,“张仪去过灵王之墓,师父说历代楚王之中,灵王灵力最盛,却也因此骄狂犯忌,落得悲惨下场,他的墓地在荒野中,竟被张仪搜寻到残余灵力存在,收入指环之中。后来张仪要劫走郁姝时化出的幽冥,就是因此得来的。”
“竟有这么厉害?”子兰眼神一敛。
“还记得他们多次使用尸助吗?如果他们开启了灵界之门,利用灵界力量,吞并其他国家易如反掌。”
“既然这样,秦王稷为何迟迟不行动?”
“也许他还有什么顾虑,张仪短寿,你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的,秦王就算想得天下,也要犹豫权衡吧。”乌曜嘲讽笑笑。
子兰沉默片刻,转而问道:“那姬垠为何死心塌地效力于秦王?依你所说,戒指到底在他手中还是秦王手中?”
“你说这个,我正好有一件事与你说。”乌曜收起笑容,神情变得凝重,“恐怕我们有麻烦了。”
日暮,静姝苑。
小屋中,郁姝拧干绢巾,轻柔地替巽擦洗脸与手臂。女侍在一旁手足无措,几次欲伸手接过,郁姝都拒绝了,她和蔼说道:“大王不在,这些事就由我来吧,不会让你们为难。”
巽紧闭双眼,静静躺在榻上,两腮生出了短短的髭须。郁姝替他洗净了脸,又坐到床头,解开他的头发,细细梳理。
他身上伤痕累累,多处伤口奇形怪状,难以愈合,郁姝看得惊心,不由落泪。秦王知道他与郁姝亲同姐弟,所以好生命医人替他治疗。只要按时搽药,巽身上的伤总能好,然而伤及头部,只怕难以恢复。
望着巽清秀的面容,郁姝感到后悔,如果不是为了她,巽也许过着自由自在的流浪日子,就算清苦寂寞,也好过如今生死一线。是她害了他,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先生与子兰,变得坚强,事实上她不过换了可依赖的人。
他们朝夕共处三年,她受他保护,照顾,可她不曾关心过他需要什么,想做什么。感激,愧悔,郁姝唯有好好照料他,聊以弥补,等他早日苏醒。
郁姝一口口喂巽吃了点粟粥,喝了药,女侍收拾了餐盘出去了。她替巽盖好被子,轻掩上门,在园中独自走走。
先生与乌曜,还有子兰,他们该为自己的失踪而焦急吧?他们是不是正在寻找自己?
眼下,为了巽,她不得不留在秦地。若能让先生他们得到自己的消息也好,然而秦王稷连这苑门也不让她跨出去,更休提为她带信。
宿鸟归飞晚,郁姝仰头看看昏沉沉的天空,只恨自己不是飞鸟,翱翔自如。
“嚓……”
郁姝听到极细微的一声轻响,机敏地转过身来。她走到的是靠近外面的院墙,平日一心想着出去,不由自主走到这里来了。
花丛轻微摇动,只像随风而曳,郁姝却看出不寻常来。
“什么人?”她压低了声音。这里除了秦王稷,不曾有外人进来过,她心里“呯呯”跳着——什么人可以进得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五狗盗之徒
也许只是小动物无意闯入,她有所期冀,才以为是人?若是人,为了什么会冒险潜入这里?
郁姝带着紧张,拨开路径旁的花树,似有一抹犬影窜过。郁姝猝然停了步子,定定神,再走近细察。然而,迷朦暮霭笼着的院子里,那一簇紧靠高墙的低矮花丛悄寂无声,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果然还是看错了,郁姝心底油然有些失望,伫立良久。
“女公子,女公子?”女侍久不见她返回,慌忙出来寻找,郁姝转头见她们一路穿过花木急匆匆奔来,忙应道:“我在这里,这就过来。”轻叹了叹气,她提起裙裾往回走。
“祝姝大人……”一声低弱的唤声令她停住脚步,郁姝回首,这一次她看得很清楚,那花丛轻微地分开,暗淡的暮色下,一双亮黠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含着惊疑与欢喜。
“女公子……”女侍本已驻足等候,这时小心催促着,又走了过来。
“我来了!”郁姝赶忙走开,一边说道:“这边有刺蘼,你们等着我就好了。”
那几名女侍正不知郁姝怎么跑到这么个角落来了,花刺密集,不留神便钩破了衣裙,喜得只需等候。
郁姝走出花丛,理了理裙幅,道:“走吧,天将要黑了。”
为首女侍问道:“女公子到这里来做什么?有何要做的事,吩咐女婢就是。”这女侍受了秦王指令,就是郁姝想单独多陪一陪巽,她也要劝止。
“我只是随便走走,以为看到一只野兔,不想误入花丛里去。”郁姝扯了谎,信步向巽的住处去。
女侍又劝道:“女公子还是早点休息吧,看顾这位客人,自有我们。”郁姝本欲拒绝,转念一想,点点头又,高声道:“好吧,这几日照顾巽有些累,我只看看他便回房去,辛苦你们,我去歇息,你们也不必过来了。”
郁姝一向不愿人服侍,女侍们应着,自去做事。
郁姝从巽那里回到房间,迅速关好了门,放下罗帐。将灯捻暗了,快步走到窗前,刚一开窗,一个灵巧的身影闪了进来,不等郁姝惊叫,那人轻声说道:“祝姝大人,是我。”
郁姝看清来人,他正是花丛中所见之人,遂压低了声音喜道:“修宁,你怎么到这来了?”
修宁身材瘦小,尖脸短髭,同样满脸惊喜,向郁姝行了揖礼,低声道:“我随薛公大人到此,没想到竟会见到祝姝大人!”
这修宁就是郁姝向薛公田文所托付的百戏艺人之一。他们跟随薛公回到齐国后,齐楚复盟,那秦王听说了薛公贤能之名,两次请他赴秦为相,薛公就带着三千宾客来到了秦国。
郁姝这才知道方城之战真的已过去,如今秦楚相持对峙,她打听了楚国情况,知道子兰早已安然无恙,还曾率军平定内乱,心头一块大石真正落下。看修宁五短打扮,背上披了毛茸茸一张犬皮,不由迟疑道:“那你……”
郁姝知道这修宁过去最善偷盗,流离失所之时他借着这一技之长足能温饱,自从成为薛公下宾,应已放下旧事,不知怎么会这么偷偷摸摸出现在秦宫内?
修宁看出郁姝的疑惑,忙笑道:“祝姝大人不要误会了,修宁得大人提携,飞升为齐公子宾客,早洗心革面,怎会再愿受人白眼,这次重操旧业,却是为了薛公!”
“什么?”郁姝大为不解。
修宁随郁姝悄悄坐下,细细说了缘故。原来秦国官员中有人忌惮薛公,向秦王挑拨,说薛公虽贤能,毕竟是齐王同宗,让他任秦相,谋划国事必定是先替齐国打算,这么一来必对秦国不利。秦王因此罢了薛公相位不说,为防放虎归山,竟动杀意,现已把薛公监禁起来了。
宾客谋士一筹莫展,最后提议向秦王宠妾燕姬求救。哪知那燕姬不稀罕珍宝,说是除非送她白狐裘衣,她才肯为薛公求情。
“那白狐裘衣甚是珍贵,薛公献给秦王的那件已是独一无二,天下哪里再有?”修宁感叹着,接着说道,“无奈之下,便只好由我去偷回那狐裘,也算报答主公知遇之恩。我与求见秦王的齐使者一同进来,偷偷躲到暗地潜伏着想等天黑摸入后宫去,可宫中戒备森严,我钻来躲去摸到了这里来,躲在花丛下看到大人,还不敢相信,听大人与女侍说话,才确定真是大人。真是巧合啊!”
郁姝听他说完,也是又惊又喜,这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这样的地方被他阴错阳差找了来。只要修宁能安然回去,至少可以请他为自己带信给先生,真是上天可怜她苦处。
想了想,郁姝问道:“你偷到那狐裘了吗?”修宁苦笑摇摇头。秦宫地旷,侍卫一批批来去巡视,难以躲藏。他到这静姝苑附近,发觉外面守卫很严,而苑内无人进入,以为是要地所在,结果不过是一处别院,连秦王寝殿还没有找到,更不用说偷来宝裘了。
“时间还早,我自然还要再去打探。只是大人怎也到这里来了?”修宁奇道。
郁姝无奈笑笑,修宁有要事在身,她不愿耽误他时间,直接说道:“这说来话长。我如今也不能出去,没想到能够遇见故人。不知可不可以请你帮我带信给灵均大人呢?”
修宁自然满口应允,又道:“大人是想回楚么?修宁愿助大人出去,万死不辞。”
郁姝当然想走,但她这些日子明问暗试,知道机会渺茫。偷出一件物品也许不难,带走一个人怎会容易,何况还有巽未苏醒,她不想连累修宁,便道:“我还有事,暂不能走,只请你定要告诉先生……叫他们不要担心,我一切都好,以后自会出去。”
她最担心的就是子兰与乌曜他们为她而冒险乱闯秦地。如今权且留下,巽痊愈后她再想办法。念及巽,她心念一动,忙又道:“你,你可会再来?进来很危险吧?”修宁笑道:“只要我探好路径,来去却不难。”
郁姝以前听他说过多次暗潜入魏赵王侯宫苑的经历,于是不再犹疑,便请他再有机会进来时带些宫中没有的所需之物。又叮嘱他多加小心。
修宁仔细记住了,偷偷潜出去,轻巧地融入黑暗草丛之中。
夜幕下万籁俱静,郁姝靠着窗棂,仰望苍茫空际,星辰寥落,万里无风,她闭上双眸,默默祈愿着。
楚之国君敬启:
当初,寡人与大王约为弟兄,于黄棘定下盟约,以贵国太子为质,两国友好之至。
然而贵太子辱杀寡人之重臣,不谢罪而逃走,寡人难忍激愤,一时冲动派兵侵犯君王边境,使两国失和。
如今,听闻君王令太子赴齐为质以求和平。秦楚接境壤界,世代约为婚姻,相亲相近。而今秦楚不和,势必难以号令诸侯。寡人愿与大王会于武关,当面摈弃前嫌,结为同盟。
此是寡人诚挚之愿,不知大王意下如何?敬请回复。
朝堂上,两旁大臣噤然无声,唯有灵均与昭睢坚持劝大王不可应约前往。
武关,是秦第一关塞,临接楚、韩两国边境,北依少习山险,东西南三面皆临武关河之涧。从武关至咸阳路途险峻,绵延几百里,直到蓝田才趋为平缓之坡地。若是秦王有不轨之心,兵马难救。
楚王犹疑不决。
子兰看了靳尚一眼,靳尚会意,忙上前道:“启禀大王,如今我楚与秦相持不下,秦王若诚心求和,化干戈为玉帛,楚秦友好,岂不是好事?若断然拒绝,不免又落秦人口实。臣以为,此约可赴。”
楚王踌躇着,点了点头。众臣观其意,纷纷附和,有的甚至说道秦暴如虎狼,不遂秦意必然再起战祸。
召滑刚从边境回朝,一听众人逢迎软弱之言,按捺不住激愤,大步上前高声道:“大王,秦夺我城池,杀掠我楚将士百姓无数,怎能轻易与他言好!如今我楚精兵良将,牢牢守着西丘关隘,那秦正是生了怯心,故而求和。大王切不可示弱而答应秦王之约!待我将士励兵秣马,总有一日报仇雪恨!”
子兰迅速扫了召滑一眼,而楚王被他说得面上一红,那靳尚最会揣摩人意,冷笑着看了看召滑,不冷不热道:“将军可敬可佩,灭越之功甚重,尚实在软弱无能,只能被将军嘲笑了。”说完还深深一揖。
召滑蔑视他一眼,拱手望着楚王,昂然道:“大王,我楚虽向东得取越地,但此不足以洗刷前耻;必定要取地于秦,而后才足以在列国中雪耻称雄!”
大臣哗然,楚王沉了脸,却也无言以对。
“大王,召将军也劝大王不可赴约,此盟会实不可去,请大王三思!”灵均连忙
上前转圜道。他望了子兰一眼,略有担忧。
“子兰,你如何看待此事?”楚王将目光转向一语不发的子兰。
子兰拱手道:“大王,此事关系重大,臣子以为,先生说得对,还应三思方可。”
灵均略略放心,宽慰地看看他,子兰淡淡移开目光。
朝议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