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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一声僵硬无感情的的命令传来,那林中出来一人,长袍束发,似乎不善骑马,歪歪斜斜拽着马缰,面色蜡黄眼神也僵直,正是下命令的人。
灵均大惊:“巫岳大人,你……你怎么……”
“灵均大人,巫岳大人失了心智,什么也不知道了!”那鸰鸟叫着,说罢向灵均俯冲来。他是灵禽,与妖兽自不相同,然而主人受制,他并无办法解救,仍只能相随听令。
蓬岚巨翼一振,将那跂踵裹挟,速风趁机展翅赶到灵均前面,将那鸰鸟截住,两只灵禽在空中飞旋缠斗。
灵均护着楚王魂影,焦灼不已。
巫岳大人竟被秦王稷抓获,看他模样,必然是被控制了,不知用的什么法术。
巫岳失了心智,那守护也尽显妖兽的凶悍,而蓬岚与速风受灵均命令,多有留情,当下蓬岚身上已有了几道伤口,流血不断,还好未伤及筋骨。速风未受伤,不过羽翎有些凌乱。
巫岳也趁机出手,灵光锐利,灵均多有顾忌,再加上之前解除魂障救出楚魂都耗尽灵力,应付得极为勉强。他向那秦王望去,发现精兵护卫着那秦王稷退在远处,而秦王抬起的手上,那戾魂指环幽幽腾起黑雾,慢慢引向他身边的楚王魂影处。
灵均本欲擒住秦王,此时只得运起灵力向后躲去,又不禁想到,若是巫岳被抓,那巫征,巫求只怕也难逃毒手……不知阿姊是否应付得了,她还能赶得到吗?
即将转明的天空复又阴暗,秦王稷高举左手,丝丝鲜血渗出,那握在掌心的指环上空出现一个食盘大小的黑云,徐徐旋转。
看来果然又有灵巫之魂被夺走了,换得这小幽冥出现,如今这秦王稷似乎已能熟练运用法术操纵小幽冥了。
灵均心中一沉,不由道:“大王学得张仪法术,难道不知张仪最后下场么,滥用法力会折寿殒命!”
秦王稷笑道:“多谢先生提醒,寡人自有思量。新近巫岳大人还说到一件有趣的事,原来若是能得到巫师生魂,法力会大增,比这魂禁之林三年所得的力量更强大!不知此话是真是假?”
灵均一怔,忧愤交加。原来秦王稷已知道了这个秘密,怪不得立刻能够赶来。若让秦王抢走大王生魂,后果不堪设想。
秦王看灵均的反应,便知此言不虚,心中大喜。
他得到这样的消息就想到楚王昏迷的蹊跷,猜到楚王生魂逃脱了,因而来到雍都,正逢魂禁之林受到破坏。
那边蓬岚对付诸怀与跂踵,虽不再留情,但灵兽爪牙不及妖兽尖利,唯有力量抗衡,灵巧周旋,未能胜出。
而巫岳越逼越紧,奇的是他灵力分外充沛,道道灵剑对着灵均要害,避不可避。
莫说灵均绝不会对巫岳下手,就是动手,他们任何一方死去,都是给了秦王增加力量的机会。
而秦王稷头上的幽冥渐渐扩大,升起,周围草木瑟瑟作响,新绿转黑,枯木摧折。灵均身后那灵光也被吸走,楚王的魂影控制不住得向着幽冥倾斜,魂影越拉越长,。
楚王惊惶愤怒,无济于事地挣扎着,嘶声喊道:“平,快些将我的魂收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魂归玉碎
楚王的话让灵均越发悲郁,两难之中一时分心,一道污浊的灵光呼啸而来,灵均右臂受了伤。
“先生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寡人难道比不上那无能的楚王么?”
楚王的魂魄将落入其手,秦王稷胜券在握,还想逼灵均就范。
那巫岳得了命令,大吼一声,口眼溢出血来,攻势更加凶猛。
灵均几番想束住他手脚令他不再滥用灵力而不得,如此下去大家都有危险,灵均不会屈从,也知道再不能犹豫了。
此时那楚王生魂渐渐接近那团旋转地黑云。
灵均左臂一抖,挡开凌厉的一击,一声长啸,雪白的光环绕着他,灵音倏然响起。
犹如思风发于胸臆,言泉流于唇齿之间。激扬若素波挥连珠,声响潏潏在深渊上下来回澎湃。
秦王稷不料灵均还有这样的灵力,那黑云在灵音中震荡收缩,楚王生魂失了束缚,也向灵均那边飘去。那阴寒天色也似好转起来。
周围那群巫人在浩荡灵音中肃然震惊,一人喃喃低道:“这,这真是灵音……”
秦王稷迫不得已,高喝巫岳继续攻击,那巫岳本来听到灵音停了一停,听到秦王命令,双眼发直涨红,高高抡起左臂正要进攻,忽然身子一颤,摇晃几下捂住了咽喉,脚步不稳欲跌,口中涌出大团血来。
巫岳的守护也登时停下争斗,似苏醒一般向主人张望。
那巫岳灵力有限,受秦王稷操纵发挥到了极限,五脏俱裂,僵硬着倒在了地上,人还在抽动,似痛苦之极。
灵均看在眼里,悲从中来。想救他,自己也已难支持,更不能让秦王看出破绽。只好一动不动。
秦王稷如此利用巫岳,未有一丝恻隐之心,若是楚王能回到原身中去,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些巫人惶遽,有的奔逃入林中去了。而秦兵卫士未见过这般景象,有些迟疑惧怕,仍手持武器坚守在秦王稷四周。
眼看那巫岳的守护也偃旗息鼓回到主人身边去,秦王稷目露凶光,念起咒语,再次积聚邪力。
灵均不知他还欲施什么法术,只得趁此机会命蓬岚与速风想办法带走巫岳。
谁料那巫岳再一次爬起,七窍皆有血痕,依然指挥着守护向灵均进攻,蓬岚与速风连忙保护着灵均。
“平,快,趁这个机会……”楚王槐到了灵均面前提醒他,慢慢伸手来,做好了一切准备。
“修……”灵均知道再无可选择,然而他怎么狠得下心?
楚王槐平静一笑,看着灵均俊秀而苍白的脸,轻道:“平,有你带我魂归故里,带我回家,我死而无憾。”
灵均心里一痛。
回家。
灵均也笑,轻轻应道:“好,回家,我们一起回去。”
泪水滑落之际,灵音再起,手中玉戒光耀微微,慢慢凝成一个圆润的光球,浮在半空。那楚王槐欣然一笑,向那光球一倾,瞬间融入了光球之中。
那最后一丝笑容令灵均不由恍惚,仿佛看到往日如瞬星闪过,那并肩策马,指点山河,夜半倾谈的岁月随之而逝……光亮渐渐迷蒙,扩散,再收拢成一个小小的光点,缓缓回到玉戒中。
一滴泪落下,在玉戒上莹莹闪烁,眨眼与光一同融化不见了。
灵均仰起头,展开双臂,衣袍鼓飞。灵音高啭入云霄。悲怆的歌声里,阴雾驰移,树林摇撼,天地氤氲万千气象。
秦王稷一看不好,急忙大声念咒,手中鲜血如注,即将澄澈的天空忽而又灰暗下来,一股股阴风从背后侵来。
灵均转身看去,只见密林深处腾起极高的雾障,在空中升涨,一道道寒雾如黑色的手爪朝着他们的方向伸来。
灵均不由大惊。
这魂柱里竟已聚集了这么多邪力,那魂障被解除,迷魂都得了自由,竟只是一小部分吗?
秦王稷看着汹汹涌来的邪雾,不由得意,冷笑道:“灵均先生以为那些死魂都已被放走了么?张仪先生曾说,若是灵均得知此地有邪异之术,必然要来阻挠。这魂柱他十多年前就已完成了一半,虽未成气候,法力已有积聚,否则寡人如何能在短短数年内操纵起来?”
以往受束的迷魂早已化作邪力贮于魂柱之中,只需秦王稷借指环催发罢了。秦王稷有意留下这数年网罗的魂气,就是为了引灵均前来。灵均为解除魂障必然消耗灵力,若是坚持不肯归顺自己,再动手时也容易了。正在此时秦王又得知离体生魂更能激发法力,立即想到一直昏迷不醒的楚王。只不过灵均竟来救了他,也因此灵力大减。
秦王稷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灵均紧握着指环,那指环的光芒还在跳动,与他的心跳相应一般,灵均反而平静了。他的怀中,还有另一枚指环,似在输送着暖意,减轻他心上的疼痛。
“蓬岚,速风。”灵均示意守护兽退下。冷风席卷而来,吹起他的长发,灵均大袖一挥,邪气分向两边,秦王稷手中的指环爆出一道银光,那黑云再现,旋转得更加快速,不断扩大。
那五根魂柱所化的邪灵裹着冷雾一并袭来,灵均腹背受敌,然而不必再顾念着楚王之魂,灵均以灵力护身,纵身先化去邪灵一道戾气,向秦王飞去。秦王指环一转,那小幽冥正对着他,衣袍长发径向那黑洞处飘动,灵均并无所惧。
不料一旁那巫岳已奄奄一息,险要被吸入黑洞中去,灵均不由伸手抓住了他,将他带回来,那秦王看得真切,暴喝道:“杀了他!”
巫岳猛然睁眼,手指刺向灵均胸前。灵均听到指骨碎裂的声音,而胸口顿时一阵剧痛,。幽冥急转,挟裹着二人向黑沉沉的深渊冲去。
“正则!”一声惊呼传来,金色的灵光冲破阴霾裹住了灵均的身躯,远离那黑洞。
又听几声咆哮,一头白虎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扑上来的诸怀。跂踵尖利地鸣叫着俯冲下来,一头葱聋穿过灰雾,火红的长鬃烈烈如焰,他赶上几步俯首一顶,惨叫声里,几乎将那跂踵贯穿。
女媭乘着天马赶到,跃下急步走来,邪灵犹在逼近,女媭眼神凛然,步幅不减地走着,一启唇,灵音舒越高亢,寥寥数声有如劈天长斧,逼得邪灵倏然后退,雾气散去几分。
她赶到灵均面前,灵力一拂,那牢牢抓着灵均的巫岳软软松开,昏倒在地。
女媭扶起灵均,焦急道:“正则,要不要紧,为何不等我来?”
她一边说着,又抓过灵均的手来一摸脉,惊道:“正则,你起灵音了?你的灵力……”
灵均自方城关闭灵界受了伤,再难痊愈,最好不要起灵音,如今那巫岳的一击还罢了,他心肺伤重,灵力也已消耗殆尽,怎叫女媭不又惊又痛?
“是我轻敌了……”灵均似连咳嗽的力气也没了,闷闷咳喘着,血呛了出来,他似不愿沾污了衣袍,却又无力动弹,只得偏过脸去。
女媭何曾见灵均这般凄惨的样子,忙已灵力护着他心脉,放他躺下。
女媭凤目冷冷扫了一眼半空缓缓旋转的黑云,看向那操纵者秦王稷。
她身后邪灵并未真正退散,阴风阵阵,似感受到此地灵气之盛,连连涌来。
魂柱可怕之处在于会吸收一切魂气与灵气,若灵巫力量不能压制邪力,就会反过来为邪灵增长力量。这就是灵均要等候女媭前来一起对付这魂禁法术的原因,任何冒险都会引发可怕的后果。
然而现在灵均受了重伤,女媭自知如此纠缠下去并无益处,那邪灵助着秦王施展法术,暂时也伤他不得,最好先治好灵均再作打算。
立于耀比日辉的灵光之中的灵媭,目光凛若冰霜,秦王稷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里可与灵均齐名的楚国第一女巫、乌曜之母,便见识了她非凡的本事,暗暗心惊。灵均受了重伤,他不想放过如此良机,若让他们逃走只怕在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他不动声色打量着面前的灵巫,眉头一皱,笑道:“寡人今日不仅能与灵均先生重逢,还能见到赫赫有名的灵媭大人,实在有幸。”
女媭冷冷一笑。秦王道:“寡人并不愿伤害先生,无奈先生执迷不悟,宁可在楚国受尽委屈,也不愿得寡人重用。灵媭大人可否相劝?”
女媭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王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寡人曾听说古时虽分划了灵巫的辖域,但灵巫守护的是天地万灵,并不是一国一域,先生为何固执?今之天下,良臣择明君而侍;良鸟择佳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若灵媭大人愿意,亦可来秦,寡人定当委以重任!”
灵媭将袖一拂,断然道:“大王不必再说了,灵媭担当不起!”说时回身划出一道弧形灵光击向那身后向灵均包卷而来的邪雾。
只听密林中魂柱所在传来越来越清晰的声响,起初似呜咽,继而如号哭,再听又像风声,有如海潮涨起。
原来秦王明面只是拖延时间,暗里已念起咒语,催动邪灵。
灵媭再不耽搁,抱起灵均,乘上天马。那巫岳的守护俱已受了重伤,动弹不得。灵媭一眼扫过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巫岳。却见那邪雾风急云动扑漫上来,便狠下心来飞身而去。
阴暗的天空中无数灰白的人影晃动,俱向那魂柱所在飘去。看来魂柱为了扩张力量,又在吸附死魂了。
“阿姐……”灵均睁开眼来,微弱的声音唤着,女媭忙安慰道:“正则,我们已经离开魂禁之地了,等你养好伤再来破除邪法就是。”
“不,快救那巫岳……”灵均急道,“秦王稷知道生魂的秘密了……巫岳……”女媭知他不忍心,正欲解释,听到灵均后面的话不由一怔,巫岳受了伤,心志又被控制,魂珠极易离体……难怪秦王稷这般轻易就放走了他们,原来是另有他意!
不等灵均再说,她大声唤道:“宜由!”
一匹鹿蜀应声出现在面前,修长的马身,虎纹斑斓,白首而赤尾。女媭一跃而下,坐在鹿蜀背上,抬头对守护兽天马道:“符伊,立刻送灵均大人回去,有芦呈大人相救!”
宜由一声长鸣,声如乐作,踏云披风向来路奔去。
女媭赶到密林处,那些秦国卫士在林外自然阻拦不得,鹿蜀飞入林中,女媭远远只见巫岳躺在地上,手上的血犹在流淌。数丈之外,一颗闪耀的魂珠不停跳动着,被一道邪气裹挟着飘向一团浓雾。
女媭大惊,左指一弹,一道灵绳飞向魂珠,那道裹挟魂珠的阴雾被驱散了,然而魂珠已被浓雾中伸出的一只手握住了。
女媭心知不好,灵音陡然高起,有如霹雳闪电。然而灵光到达浓雾处,似被吸走了一般,那浓雾在灵音中散尽,现出其中手握指环紧闭双眼森森站立着的秦王稷。
“哦……”身后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女媭转过身去,正看见巫岳手臂微微一颤,往下一垂,同时间似乎松了眉头。
他死了。
与此同时,秦王稷手中激起一股强大的旋风,那是充盈的邪力在鼓荡。
女媭素来沉稳,此刻心头有些发凉。
再看那秦王,垂下手臂,正缓缓睁开双眼,脸色有些暗沉,眼睛却森然白亮,灼灼盯着女媭,嘴角一丝冷酷的笑容,道:“原来,所谓绝不伤人的灵巫也会取人性命?”
他缓缓走向女媭,眼中杀意毕现,手臂向女媭一拂:“可惜,将死的人是你!”
一道扇形的戾光乍然砍向女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女媭以灵力挡时,心口一阵窒息,那道邪灵之刀已到面前,守护兽鹿蜀奋力后撤,那道光斜削过女媭左半边身子,女媭一声痛呼,灵血四溅。
“宜由,回去!”女媭尽力去挡却不敌,只能命鹿蜀快走。
秦王稷见那女媭受了重伤,亦很是惊喜,没想到吸收了生魂威力如此之大,不过一击就让灵媭受了重伤。早知如此,也不必下蛊操纵巫岳,直接想办法取其生魂就是了。
“灵均……”他握紧指环,看着那鹿蜀逃去的身影,眸光一沉。
一瞬时,散去的戾雾纷纷涌动,受了无法借灵力护身的女媭灵血的吸引,狂涛巨浪般,包围而来,鹿蜀鸣声如铃,仍不能驱散越来越强烈的邪气,渐渐被淹没。
“阿母!”
草木郁郁,一头驳轻捷穿过丛林,来到河畔。乌曜跳下继戢的背,他方才看见空中有守护兽的身影,飞快迎上来。
阿母得到师父的消息,不得不改变安排,分头行事,令他去通知已出发赴秦的死士改变计划,然后定在离雍都不远的秦岭山脚会合。
“灵曜大人。”
迎接他的是阿母的坐骑天马符伊。
乌曜左右看看,有些奇怪,阿母呢,她还说会与师父一同前来,怎么不见人影。天马身上,羽翼上还沾有血迹。他心里一紧,那符伊伸头触着他的手,乌曜张开手掌,符伊将两枚指环放在他手心,说道:“灵曜大人,灵均大人受了重伤,大人令我将灵均大人送回去。半途中灵均大人醒来却说出了大变故,怕是灵媭大人出事了,便令蓬岚送他转回去,要我来告诉大人一声,命你快些回楚去,千万不能冒险……”
掌中两枚指环,一枚赤红如血,一枚清润脂白。巫师出师之后,指环是不能离开自己的,除非死去。
乌曜扭头飞身跃上继戢奔向雍水。
鹿蜀已被浓浓的雾气侵袭得晕头转向,嘶鸣挣扎而邪雾越裹越紧,一滴滴血从那雾下落在乱草丛里,指向雍都所在。
秦王稷收回指环,他还想活捉灵媭,得到更多生魂。
清啸破空而来,扑打着巨翼的孰湖兽再次出现在林子上空,座上之人紫袍如蝶衣飘飘,径向那团邪雾飞去。
“灵均!”
秦王稷没想到那灵均又找回来了。
他驱散雾气,救出灵媭,左手在她身上一拂,雪白的灵光罩在灵媭身上,刹那间灵媭不见了。
灵均踉跄几步站定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