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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念黎对王俊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小岚的状况，刚刚有所好转，她要是真的为小岚着想的话，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想着谈感情。”
王俊元在欧阳念黎迈步之后，随后跟上道：“难得呀，我以为不管天下人怎么说，从院长口中，一定不会说出对她不满的话的。”
欧阳念黎脚步停滞片刻，继续为王俊元引路道：“我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的，她总要学着长大。毕竟，能够支撑小岚的，是身为母亲的她，而不是我这个外人。”
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王俊元转口道：“从中午回来到现在，我连口水都没喝，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稍后如果有失礼的地方，还望院长看在我今日生辰的份上，多多见谅。”
欧阳念黎脚步顿了顿，却是没有回应王俊元，继续走在□上，夜色中，他的脸上，满脸苦涩。
从口福居回来，滴水未进的人，又何止王俊元一个。
可是，他那样费心准备的为王俊元庆生的酒席，王俊元不止迟到，还想要以籍蕊在这个借口而转身离开。
两个人之间，自然是不可能的。
可是，哪怕仅仅是作为朋友，他也想在王俊元的心里有一席之地；但，果然还是奢求了吧？连陈丽雅那样卓绝的女子，他都能毫不留恋，更况是身为同性的他？
不抱希望就好了，可是，却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这份感情。
不学无术的浪子、朋友的前夫、只喜欢女人的男子，他怎么会对他动心呢？
明明这些年下来，对话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反正，在对方的心中，他除了是一个刻板的学究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形象。
跟他处在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不管是价值观还是爱好兴趣，完全没有交叉的存在，还是朋友的爱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想让自己放下这份荒唐、没有希望的感情。
可是，在画展上见到他时，他却利用岚月书院院长的身份，不惜撒谎，不惜让书院的元老白眼，开口邀请他到书院任教。
可是，即使他不仅在书院担任教职，人也住进了书院，他却搬离自己以前在教工寮的居处，为了躲他，不惜搬到书院最深处的偏院。
天天在远处看着，不时看到陈丽雅带着两个孩子来书院探望他，不是听陈丽雅讲起她为了挽回他所付出的努力，对欧阳念黎而言，却比见不到时更加痛苦。
就在他不堪忍受这种痛苦，想要辞掉院长的教职，远远离开京城之际，陈丽雅跟他说了她的计划。
那个荒唐的，如小孩子扮家家酒一般的计划，他明明知道看着两个人在一起不过是痛苦，却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了做他们的见证人，再而鬼使神差的加入了那个聚会。
然后，他知道了，原来被他嫉妒的，在他眼里，几乎是完美的陈丽雅，却又嫉妒着别人。一个在他的初印象看来，连给陈丽雅提鞋都不配的卑下女子。
只是，那个出身妓院的女子，不仅为王俊元所爱，还为端王念念不舍，为陈家那位跟他有着一样性向的神秘的三爷捧在掌心。
数月接触下来，连带着偏见的他，都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惜。
本来就知道自己没有希望的欧阳念黎，对这份感情，更加感到了绝望。
可是，他却没有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自己放下这份藏在心里十几年的感情。他这一生，第一次，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情动。
所以，他想由王俊元来结束他的这份感情，彻底地、干净利落地结束。
☆、第十六章
翌日，辰时，在麻雀晨起觅食的叫声中，王俊元带着宿醉的头痛皱着眉头醒来。
入目的与他房间完全不同的整洁雅致的布局，让王俊元本就没有完全清醒的大脑，更加迷茫了起来。
“你醒了？”不同于以往清雅的声线，欧阳念黎声音中带着沙哑问道。
王俊元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揉着胀疼的太阳穴，一边起身，一边问道：“这里是？”
手掌挡住视线的他，没有注意到，因他这一问，欧阳念黎眼中一闪而逝的哀伤。
递给王俊元一杯茶水，欧阳念黎避过王俊元的视线开口道：“昨夜酒席散时，已近子时，你又喝得酩酊，我就擅作主张，让你留宿在我的房间了。”
对于昨晚的印象，只停留在两人酒后畅言的王俊元，喝了两口醒酒茶，把茶杯放在床头矮几上坐直身子道：“不好意思，我酒品不好，麻烦院长了。”
乍然起身，让王俊元感到一股寒意，双手抚上双臂，与自己的亵衣完全不同的丝滑质地，让王俊元在接过欧阳念黎递给他的外衣时尴尬地道：“昨天，我一定吐得很不像样子吧？外衣，我洗好了会还给院长的。亵衣，就只能请您从我的月俸里扣除了。真的很抱歉，难得您有心为我庆生，我却喝到忘形。”
欧阳念黎在王俊元身后整理着床铺，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地笑容道：“是我考虑不周，准备了太多的酒水。”
穿好衣服之后，王俊元揉着太阳穴对着欧阳念黎的背影微微低头道：“那我先回去了，耽误院长晨起散步的时间，真的很抱歉。”
欧阳念黎要送王俊元出门，王俊元却连对他摆手说“不用客气”。
王俊元离开之后，欧阳念黎撑了很久的身子，瞬间瘫软下来。
脸埋进床褥之间，生平第一次，欧阳念黎像女人一般，留下了酸涩的泪水。
昨夜，他本是想趁着酒劲对王俊元告白的，可是，王俊元却喝得比他还快。
酒醉的王俊元，一反平日在他面前刻意保持的恭谨，话格外的多。而话题的中心，自然是围绕着林茧和陈丽雅。
下午还说林茧跟姜爵更般配的他，醉酒之后，却抓住欧阳念黎的手霸道地宣言，林茧是她的，这个世界上，真正理解林茧，真正能够让她快乐轻松的人，只有他一个；做完这样自大而霸道的宣言，王俊元竟然又双手握住他的手哭着对陈丽雅道歉；一边说着道歉的话，一边却又怪她对林茧玩弄心机。
本来是他为了让自己告白而准备的酒席，却完全变成了王俊元酒后真言的发泄。
就在欧阳念黎苦笑着感叹天不佑他之际，王俊元突然倾身，吻住了他。
那一吻，让欧阳念黎震惊而迷乱，他抓住最后的理智向王俊元进行了确认，问他知不知道他是谁。
王俊元怔了片刻，那片刻，对欧阳念黎而言，就如等待宣判的死刑犯一般难熬。
可是，片刻过后，王俊元却眯着眼睛抚上他的脸颊道：“我当然知道，你是院长。院长喜欢丽雅吧？既然得不到她，不如就用我一慰相思如何？”
在这个荒唐的理由下，他们做了，十一月的夜晚，窗柩上甚至起了厚厚的一层霜雪，他们就在花房中，像两只野兽一般做了，而且，不止一次，不止两次，连带王俊元进去之前发泄的那一次，总共是五次。
自从跟籍虞断了之后，欧阳念黎已经有近十年未曾让人近身。
这一次，绝对称不上愉快，甚至，甚至比他的第一次，还要疼痛。
可是，看着抚在他身上酣然睡去的王俊元，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欧阳念黎生来第一次，幸福而满足地笑了，只是，在早就熄了灯盏，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他的眼角，却不断涌出泪水。
欧阳念黎拖着因下＼体的疼痛而发软的双腿，帮王俊元净身、换了衣服。
有一瞬间，他也想过就那样不穿衣服跟王俊元同床，可是，多年的教养，以及王俊元睁开眼睛后可能的嫌恶，都让他穿戴整齐，把自己的床榻让给了王俊元，吩咐下人熬制醒酒汤之后，自己独自坐在床前等他醒来。
欧阳念黎是抱着创世断腕的心情等待王俊元的清醒的，可是，清醒过来的王俊元，既没有嫌恶、也没有惶恐，根本就是，完全不记得昨夜发生过什么事的样子。
欧阳念黎伤心之余，心里却也松了一口气。他宁可王俊元只是因为心中有别人而不跟他在一起，也不想让王俊元觉得，他是那种趁人酒后勾引行＼淫的下＼贱、卑鄙的人。
可是，剩下他一个人时，酸涩的泪水，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住。
「如果当时拒绝他就好了」，虽然也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即使是哭得肝肠寸断，欧阳念黎也知道，即使时间倒流，带着现在的这份悔恨的心情回到当时，如果王俊元对他提出邀请，他还是会答应的。
王俊元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准备沐浴更衣。
即使多年漂泊，他自小养成的轻微的洁癖仍是没有改变，只要条件允许，他一定会把自己收拾地干干净净。
可是，褪掉衣物时，身上丝毫没有汗渍粘腻和酒臭的清爽，让王俊元微微有些讶异。
「难道院长昨夜居然为我沐浴了？」，这样想着，王俊元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画面，用力摇了摇头，王俊元想着，他肯定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做过，欲求不满了。居然想象把禁＼欲的院长压在身下的画面，简直是太荒唐了，不，根本就是亵渎。
因为心虚，王俊元开始有意无意躲着欧阳念黎，以前的午休时间，王俊元偶尔在教工食堂碰到欧阳念黎，还会去跟他拼桌，可是，现在他宁肯跟最不擅长相处的文学系的孙顽固坐在一桌，也不去坐在空出三个座位的欧阳念黎那一桌。
可是，越是躲着欧阳念黎，王俊元却越是不受自己主观认知控制的意识到，欧阳念黎近来，散发着一种艳丽诱人的气息。
欧阳念黎的漂亮，在京城众多的美男子中，也是出众的；可是，以前，王俊元看欧阳念黎，就跟看一株花朵的雕塑一般，美则美矣，却是没有生气的静物，且散发着石头的冷硬，让人不敢近观；如今的欧阳念黎，大概真的是他欲求不满的错觉，仿佛雕塑突然有了生命一般，美丽而诱人。即使是对男色从来没有兴趣的他，都忍不住躁动。
而他神色间那种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哀伤，更像是在无言的邀请人抚慰他一般，增加了诱惑的风情。
王俊元打了个冷颤，目光从欧阳念黎身上收回来。
自从跟林茧重逢之后，他就再没有碰过女人，本来以为已经看淡了色相诱惑的他，果然还是一个红尘俗世中的男子呀。
「如果我今晚出去找女人，林茧知道了，应该不会太生气吧？是她先把我往外推的呀。」
曾经风流的身体，一旦再次动了情＼欲，即使本人理智上如何的知道不该，却还是忍不住要找诸多借口为自己正名。
已经打定主意的王俊元，晚上换了在他的年龄而言，稍显轻佻的华服，准备让人备车，久违的去度过一个风流快活的夜晚。
可是，他出门之前，却被籍蕊堵住了房门。
“这种装束，看来你是要去玩乐呀，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呀。”这样说着，籍蕊却越过王俊元，径自进了房间，径自走到外间的榻上落座，径自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气灌了进去。
做完这些，籍蕊端坐好，宛若主人一般对仍站在门口的王俊元招手道：“别在那里傻站着，就算不需要你招待，我好歹也是客人。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的，过来坐下，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再决定是否出门也不迟。”
籍蕊脸上过分亲善的笑容，让王俊元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虽然很想这样不理籍蕊甩手而去，但他还是走到籍蕊对面落座，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放在茶几上，手握着茶杯道：“请说。”
籍蕊又倒了杯茶水，跟王俊元一样握在手中道：“真是惜字如金呀。也罢，那我就看门见山了。
我在少年时做过一些荒唐事，被逐出了家门，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丑闻了。
今天我想跟你说的是，你想知道当年念黎为什么会收留我吗？”
说到这里，籍蕊停下来，眼中含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一瞬不瞬的盯着王俊元。
对于籍蕊的事，以及她跟院长的关系，王俊元没有半点儿兴趣，可是，此刻，他只能露出勉强的笑容道：“洗耳恭听。”
仿佛不满意王俊元的态度一般，籍蕊嗤笑一声道：“是被我大哥拜托的。我大哥答应他，只要他愿意收留照顾我们母子，就如他所愿，不再纠缠他，并且，承诺不会跟任何人说出他的秘密。
你猜，是什么样的秘密，让念黎那个优等生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被万人唾弃的我呢？”
王俊元垂眸无视籍蕊眼中的笑意道：“请籍姑娘解惑。”
籍蕊掩口笑出声道：“连应付都不愿意应付我吗？真是冷淡的人，亏我这么好心来告诉你。
现在把被子抓牢了，别因为太震惊，让茶水洒出来哟。”说着，籍蕊故意顿下来清了清嗓子，才接着道，“那个秘密就是，就是，真是的，你难道不能抱有一点儿期待的表情吗？
算了，真没意思，直接跟你说吧，那个秘密就是，念黎喜欢你。从少年时代起，一直到现在，一直喜欢着你。
震惊了吧？不过，也不是那么震惊的事情，他跟丽雅，真不愧是志趣相投的好朋友，连喜欢的人都一样。这样想的话，就能说得通了吧？”
王俊元霍然抬起眼睑，在杯子与矮几之间碰撞发出的让人心焦的声响中，直直的盯着籍蕊道：“喜欢？你说院长他喜欢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亏院长那样照顾你们母子，你就这样在他背后侮辱他吗？”
“侮辱吗？你觉得喜欢你是对他的侮辱吗？确实，念黎那样优秀而纯净的人，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女子，喜欢上你，真是对他自身的侮辱。
不过，这是事实哟。
你自己差不多也注意到了吧？所以，最近才一直避着他，还久违的想要出去夜游。
最近京城的姑娘，可不像十年前那么好骗了呢。
好了好了，我不再说就是了，别露出那么生气的样子。
我只是不忍看着念黎近来伤心欲绝的样子，站在受人恩惠的立场上，擅自做主替恩人告白而已。你要是不想接受，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恩，我想说的话就是这些，接下来，我还有个约会要赴，就此告辞了。”
籍蕊掩嘴呵呵笑着离开之后，王俊元之前因为愤怒和震惊而直起的身子一软，瘫坐在了榻上。
近日来在他脑子里闪过的那些荒唐的画面，难道竟是真的吗？
☆、第十七章
「不，绝不可能是真的，他就算如何酒醉，也不可能做出侵犯院长的事；那个可是作息如机器一般精准规律，万年禁＼欲的院长呀，而且，还是男人。他长到三十五岁，从来没有一次对男人动过那种念头。在最荒唐的那段时日，也从来没有过半点儿那样的想法。」
越是这样在心中誓死的问自己辩解，王俊元因为酒醉和逃避心理而忘却的记忆碎片，越是轮番地向他袭来。
联想到欧阳念黎近日来的改变，再加上籍蕊刚才跟他做的惊人的告白，尽管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想承认，王俊元还是不得不想起，生辰那一晚的荒唐、旖旎。
那白皙而柔软的身体，那清瘦的骨感，那丰润娇艳的双唇，那一双被眼泪浸润的莹亮的眼睛，还有，还有，那几乎让人断魂的紧致
“啊，遭了！”
虽然以往从来没有对同性产生过兴趣，可是，毕竟混迹欢场那么多年，就算是无心，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王俊元喘着粗气不顾门口侍童的阻拦闯进欧阳念黎的房间时，看到地，正是只着着上本身的亵衣，正在艰难地扭着腰肢，对着镜子给自己的□抹药膏的欧阳念黎。
之前来时的路上，仅存在心间的那点儿自欺欺人的摇摇欲坠的没有做过的幻象，全被这个场景击得七零八碎，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落在地上。
面部肌肉以超出搞笑艺人的滑稽的夸张方式抖动了片刻，王俊元握紧双拳，勉强挤出微笑，踏着自以为沉稳，但是，在旁人看来如酒醉之人一般地步伐，一步三晃得走向床榻，颤抖着拿过欧阳念黎手中的瓷瓶道：“我帮你。”
欧阳念黎在王俊元闯进门时，与其说羞耻，根本就是震惊地忘了一切的反应，灵魂出窍，变成了一个木偶。
最起码，他希望自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在王俊元帮他上好药，盖上棉被时，欧阳念黎还保持着上半身艰难地向后拧着，药膏凝固的手指僵在半空的姿势。
「被看见了！被看见了！最羞耻、最惨不忍睹的样子被看见了！」满脑子充斥着这样的声音，欧阳念黎的眼中，除了羞耻和恐惧，已是什么都映照不出的，一片黑暗，整个人僵在那里，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到欧阳念黎再次拥有意识时，他只希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象。
可是，映入眼帘的，却是王俊元近在咫尺，连汗毛孔和眼角的细纹都能清晰地看到的脸。
那张脸慢慢地远离，直到消失不见，就在欧阳念黎因为真的不过是幻觉时，他的肩膀被握住，整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