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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耀辉说:“如果他身体没有问题的话,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断药?”
“断药?”郭医生皱起眉:“你的意思是在家里采取干戒法?”没等黎耀辉回答,他又马上摇头道:“不行,你知不知道如果断药他的反应会非常强烈?你一个人怎么应付的来?一定要到医院里去才能这么做。”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对,干戒的痛苦是非常大的,现在他虽然没什么;是因为他有药物支持。一旦断了药行为基本是不受控制的。”推了推眼镜:“在医院里有专业的医生护士应对这个情况,但是家里却很难。”
黎耀辉垂头想了想:“或者可以大幅度减药但是不完全停药?”
郭医生又皱眉:“这样……?即使这样也比前一阶段他的反应要大得多,你一个人还是不行。”他顿了顿:“我不乐观。”
黎耀辉说:“他的心态我很明白,戒毒对他来说从一开始就不是自愿,现在到了这一步如果我们强迫他去住院治疗,而且还需要那么长时间,他会接受不了,也许我更怕他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精神状况再出什么问题。但我也不想就这样放弃戒毒,所以,如果可以我想试一试自己帮他,也请郭医生帮我们。”
郭医生叹了口气:“你说的有道理,你当然很了解他,但是你却不了解接下来的状况,也许你根本没估计到。除非……如果必须这么做的话只能派我的助手过去帮忙,有专业知识会比较好,另外,家里面也要做好一些准备。”
黎耀辉露出微笑:“如果这样的话就太谢谢你了。”
郭医生笑道:“又不是不用收费,不用谢了。但是我要提醒你,这样做成效不一定好,而且你要付出很多精力。我今天跟阿凯说,明天叫他到你家去上班。”
郭医生的助手叫程凯,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郭医生诊所已经工作了好几年,黎耀辉和何宝荣都认识他。
但是他的突然到来还是让何宝荣吃了一惊,黎耀辉和阿凯没有告诉他什么,但是他已经隐约感到了些不对劲。
阿凯来的第一天下午何宝荣的毒瘾就发作了。阿凯没有给他药,他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偏偏黎耀辉下午抽空去机场接戴立斯不在家,他把所有的火气和愤怒连带戒断症状的痛苦全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
戒毒就像是噩梦缠绕了他一个月,尽管在清醒的时候会庆幸自己已经慢慢的在摆脱毒品,但是一旦那种感觉出来的时候是怎么样也克制不住的痛苦,完全不能忍受。
吸毒后他改变了很多,戒毒中他也改变了很多,如果不是为了心里仅存的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希望他不会做这种折磨自己的事,本来生命对他而言就没什么可贵,活着的意义无非就是等待死亡,吸毒只是使它加快了而已。
也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人自出生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时间在等吃、等喝、等车、等上班、等下班、等衰老中流逝,茫然的何宝荣根本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他害怕等待,所以一直在主动的找寻。
可是找到如今,伸出手来依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住。
童年的梦魇和以往经历的种种他都满不在乎,可记忆却一直不曾把它遗忘,如果说这些年他还存有什么,也许就是这些不堪的经历。
留恋黎耀辉温暖的怀抱,以为靠着他就可以脱离痛苦,可是尽管这样,当痛苦来临的时候承受的还只是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身体。
任何人都不能帮他减轻。
只有药或者毒品。
无奈的是,人从离开母腹后就是孤独的个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温暖的包围。
何宝荣害怕孤独,可是却常常与孤独为伴。
经过了一阵激烈的摔打和反抗,何宝荣伏在床上喘息,浑身衣服被冷汗几乎印湿了。阿凯双手把他的手反过来固定住,在他背后喘息的说道:“何先生,你再忍一会,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想戒掉毒瘾就必须要这样,我已经打电话叫郭医生赶过来了,还有黎先生我也打过电话了,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见何宝荣没有回答,程凯探试性的问:“何先生……你还好吗?”手里稍微松了松何宝荣反过来扣住的双手。
突然一个不备被何宝荣挣脱开,他反身推开了程凯,突然又马上紧紧的抓住他的衣领:“我要吃药!快点给我药!”
程凯被揪的透不过气,拉着何宝荣的手说:“好,好。你先放开我,我拿给你。”
脖子上的手松开了,程凯跌倒在地,不停的咳嗽,抬头看到何宝荣发抖的身体和愤怒串火的眼神。慌忙的起身去拿了一瓶药,只有10毫升,他知道这个剂量以何宝荣现在的情况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需求,可是现在何宝荣只能服用限量的药物,而他手头也只有这些而已。
郭医生还关照他不到情不得已不能给何宝荣用药,越是用药越是延迟戒毒成功的时间。还正在犹豫,手里的药就被何宝荣抢走,并且飞快的仰头喝了下去。
可是……,的确不够。
“还有没有?”
程凯叹了口气:“没有了,何先生。”
何宝荣捏紧握着瓶子的拳头,玻璃瓶子在他的手中“嘭”的一声破裂了,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然后他把满手的碎片恶狠狠的摔在地上。
十六
程凯完全惊呆了,虽然对戒毒场面有些经验,但他从没独立面对过这种情况。直到几滴温热的血甩到他脸上他才突然惊醒过来,看到何宝荣正把头撞向墙壁,马上跑过去使劲的抱住何宝荣的腰。
“何先生,你冷静点!”
何宝荣疯狂的挣扎大叫:“啊!!!……放开我!放开我!”
“这样很危险!你要干什么?!”
“放开我!”何宝荣扭动身体挥着手臂极力想要挣脱程凯的束缚,他浑身上下如同千万根针在锥扎,血管里的血液热的像要沸腾起来,如果不找到出口会被活活烧死。里面如火在烧,皮肤上却不断的冒着冷汗,哆嗦的打着寒战。
他猛的一弯腰剧烈的干呕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但是却只有涩涩的胃酸。一直呕到虚脱,他才勉强被程凯扶着直起身来,身体抖的更厉害,渐渐发展成震颤。
程凯额头上汗水一滴接着一滴的滑下,他知道何宝荣已经到了戒断症状中最痛苦的时刻。身边没有药也没有镇定药和注射器,所有的一切还都在郭医生的诊所没有带来,没想到第一天来他就发毒瘾,这样的情况不仅程凯没有想到,恐怕连郭医生都始料未及。
何宝荣像是发冷一样抖动了很久,嘴唇不停的哆嗦,唇色也慢慢变成了青白,程凯一手扶着他一手又打起电话。
“喂,郭医生你快点过来,把注射器和镇定药都带来。”
“我已经开车过来了,马上到,他怎么样?”
程凯看看何宝荣,皱眉道:“不太好,反应很大,有自残举动。”
“……黎耀辉回来了没有?”
“他还没到,应该也快了。啊!……”余光看到何宝荣突然举起把椅子朝他砸了过来,程凯大叫一声把电话摔到了地上。马上放开何宝荣,慌忙的躲闪着那把椅子。
“何先生,你不要这样!……何先生。”
没等他说完一句话,又一把椅子扔了过来,砸在身边的衣橱上,衣橱上的一面镜子立刻变的粉碎。
事情就是这么糟,在大家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发生,原本做的准备都没用上,现在只有程凯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情况,看看何宝荣的样子明显已经不受控制了,这个时候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否则随时都会被伤到,可是要是不阻止他这样下去他肯定会伤到自己。
咬着牙,程凯还是冲了上去。
可是刚跑到他身边何宝荣就突然弯腰飞快的捡起一块匕首长短尖锐的玻璃碎片,指着程凯吼道:“别过来,给我药!快给我药!”
程凯一动都不敢动,眼睛紧盯着从何宝荣双手握着玻璃的地方不断滴下的血,那些血滴在地上很快汇聚成了一小滩血泊,可是何宝荣却越捏越紧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痛。
程凯声音发颤:“何先生,你放下,我给你药,你快放下。”
一边绕着他慢慢的走,心里衡量着如何趁他不备抢下他手中的利器。
正在僵持的时候,门突然被猛得推开,门口站着一脸惊愕的黎耀辉,在他身后还有三个人,全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程凯趁背对着门的何宝荣想要回头时,突然冲上去紧紧抓住他的手,何宝荣大叫着甩开他,程凯摔倒在地上,抬头看到何宝荣竟然后退了几步,握着手里的玻璃抖动着朝自己的身上扎去。
“不要啊!”
程凯大叫一声,接着眼前就涌出一大片火红的血光,甚至射洒到他的身上和脸上。
程凯绝望的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一阵纷乱的呼叫。
“阿辉!”
“阿辉,你怎么样?”
“阿辉你要不要紧?”
程凯疑惑的睁开眼,居然看到黎耀辉从背后抱住何宝荣的身体,他的手臂挡在何宝荣的腹部,那块玻璃正插在他的手臂上,已经没入了很深,鲜血汩汩的大量流出,“啪啪”的滴在地板上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惊心。
何宝荣回头终于看到了黎耀辉,可是他根本就无法辨别眼前的情况,混沌的思维和身体强烈的痛苦还在折磨着他,让他依然拼命的挣扎,黎耀辉却死死的抱住他一点也不肯松开,在两人用力的较量中,黎耀辉手臂上血流的更快,利器随着他们的动作搅动着伤口,血已经开始飙射出来。
程凯估计他肯定伤到血管了,否则不会流这么多血。
突然何宝荣把那把玻璃利器抽了出来,鲜血突然不可抑制的喷发出来,如同喷发的深井,染红了黎耀辉与何宝荣的身体。
房间里的人一阵惊呼,黎耀辉终于支持不住松开了手向后跌撞了几步,他们几乎是同时冲了上去,程凯也踉跄的爬起来。
可是何宝荣手里还是有那块尖利的玻璃,随时会刺向自己或者接近他的其他人。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郭医生及时赶到了,他冲上来举起摔坏的椅背狠很敲向何宝荣的后脑。
何宝荣应声倒地。
黎耀辉随着他倒下的身体跪下来抱住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托着他的头,另一只手臂无力的搁在何宝荣胸前,手指轻轻的抚摩他的脸。
他的脸上斑斑驳驳,分不清是血是汗还是眼泪。
他只失去知觉几秒种就幽幽转醒。
黎耀辉清楚的看到他微张的眼睛中瞳孔放大涣散,他的意识还是很模糊,可是经过了刚才的一击他似乎并没有那么狂燥了,身体也渐渐安定下来只微微的发着抖。他用微弱但清晰的声音叫出了黎耀辉的名字。
“黎耀辉……”
“你怎么样何宝荣?
何宝荣垂下眼睛看到他还在不断流血的手臂,然后用自己的血肉模糊的手捂住了他手臂上的伤口。
抬起脸看着黎耀辉,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流下。
“对不起……”
黎耀辉侧头掩饰自己滴落的泪水,转头向他说:“我没事。”
郭医生上前来:“阿辉,你要赶快止血,你们都要马上送医院。”
跟黎耀辉一起来的谈嘉伟和小张走过来,谈嘉伟说:“阿辉,先去医院吧,你流了很多血。”
小张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尽是关切,他紧紧盯着黎耀辉手臂上的伤口,眼睛灼热和刺痛,这种感觉就是明明想上去安慰但是却无能为力。
惟独同来的戴立斯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言不发。
何宝荣转头看着他们,露出惊恐的神情,他蜷缩着身体贴紧黎耀辉:“我不要看到他们!让他们走!让他们走!”
黎耀辉抬头对他们说:“你们先出去一下。”
谈嘉伟道:“可是你现在有伤,还在流血……”
郭医生也焦急的说:“是啊,有什么事等到医院再说。”
黎耀辉轻轻摇头:“我没事,你们先出去。”
小张第一个走出了房间,颓废的靠在外墙上,他们只好一个一个的跟了出去,把门轻轻掩上。
黎耀辉转头看着何宝荣:“他们都走了。”
何宝荣无力的点点头,黎耀辉看着他放松的神情,心中泛起强烈的酸涩。
他知道何宝荣不愿意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他唯一信任的只有自己。直到今天才明白他们彼此之间最深的牵绊从不曾断,受伤的时候只渴望对方的抚慰。
他的目光移动到自己受伤的手臂,何宝荣微抖的手还牢牢的捂着那里,他的头向后仰着,看着窗外。
晚霞中飞过一架飞机,后面托着一条长长的白色气带。
直到飞机和气带都看不见踪影何宝荣才从他臂弯中转过头:“黎耀辉……在回香港的……飞机上的……杂志里我看到一张照片,一座白色的山……山顶上是刚出生的太阳,红色的暖洋洋的照在白色的雪山顶上,真的好漂亮。我……仔细看了那个山的名字,我到现在还记得,叫……蒂特利斯山。”他的眼睛流露出向往迷幻的光:“爬上山顶……看日出……然后……滑雪下山……多好……是不是?黎耀辉?”
黎耀辉点头:“等你好了,我陪你去蒂特利斯山。”
何宝荣勾动嘴角微笑了一下,眼睛又飘向窗外。
许久,他抬起泪水朦胧的眼睛:“黎耀辉……送我去戒毒吧。”
黎耀辉和何宝荣最终被送进附近的一家医院处理伤口。
看着何宝荣被推进注射室后,黎耀辉也因为失血过多终于晕倒在医院急诊外伤科长长的走道上。
等他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耳边响起谈嘉伟的声音。
“醒啦?”
小张和戴立斯也围了上来。
黎耀辉睁开眼睛看着他们。
谈嘉伟皱眉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条手臂割断了一条动脉,缝了16针。差点因为血管缺血萎缩而废掉!”
戴立斯拍拍他的肩头,谈嘉伟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还好,算你幸运!”
黎耀辉动了动身体:“现在是什么什么时候?”
“小心,不要碰到伤口。”小张过来扶起他靠在枕头上。
“快9点了。”
手臂上的伤口剧烈的绞痛,火辣辣的感觉,黎耀辉皱了一下眉,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何宝荣怎么样了?”
谈嘉伟拉了把凳子坐在他身边:“他没事,在另一个病房,郭医生和他的助手在那边。”
黎耀辉点点头,看了看周围,这是急诊室的一间八人临时病房,每个床位都有人住,黎耀辉隔壁床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他也伤在手臂。
黎耀辉对面前的三个人说:“我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戴叔叔,今天真不好意思,中午我打电话在丽晶酒店订了房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戴立斯说:“我知道了,你受伤了就不要管我了。”
谈嘉伟说:“是啊,戴先生的事情我会安排的,好好休息吧,你今晚要睡在医院里了。”
黎耀辉点点头,抬头看到小张站在他们的后边,垂着头默不作声。
除了他,戴立斯和谈嘉伟都看着他,眼神中有关切也有很多疑问。
经过了刚才的一幕,无论是谁都会有疑惑。
爱的确有杀伤力,即便如黎耀辉这样冷静深沉的人也深陷其中,为此挣扎、流血、纠缠。
作为朋友和长辈他们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即使自己也希望能被人理解。
但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没有力气去说什么。或许,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了。很久以前不愿意公开和面对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发展到现在,别人的目光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黎耀辉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们也什么都不问,也许他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而已。
郭医生开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拿着一盘体温计的护士,进了病房挨个量体温,他向小张等人点点头,然后对着黎耀辉说:“感觉怎么样?”
黎耀辉稍微坐起来一些:“我还好。”
郭医生站在床边看了看他手臂上的纱布:“没有伤到筋骨,好好修养应该很快就会好。他那边也什么事,还要做一些检查。幸好你及时挡住,否则刺到的地方有可能是他的肝部。”
黎耀辉说:“那就好,我也没什么事。”
郭医生笑着说:“你的手伤也很严重,失血过多了,今天留一晚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平时注意不要碰水,饮食要忌辛辣。具体的注意事项这里的护士会关照的。”
黎耀辉点点头:“何宝荣呢?”
“他的伤没你重,明天也可以回去。”
黎耀辉叹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手臂:“我没想到会这样。”
郭医生说:“是有些突然,什么都没准备好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处理这样情况都不是很专业,看来戒毒还是要在医院比较好,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你手受伤了我想已经不能照顾他了,是继续还是停止干戒恢复原来的方法?”
黎耀辉说:“不用了。”
面前的几个人都看着他平静的脸。
黎耀辉慢慢的说“……他同意去戒毒了。”
何宝荣同意戒毒,但黎耀辉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这么想,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的冲动,如果让他做出这样决定是因为自己的受伤,那么即使流更多血也值得。
不管怎么样他明白何宝荣这么做需要多大的勇气,这么短短的几天,从强烈的排斥到现在的接受。也许在那个流着血的下午,对着那片残阳渐落的天空,何宝荣想要让自己的生命重新来过。
不管怎么样,他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