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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多斯停止了拉扯,抬头看他「……那么你吃醋吗?」
教士想了下,然后诚实的摇头「……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说不出话来。佛罗多斯气结!
紧随着卢克丽佳的婚礼,堪拉普候爵的婚礼也紧跟着春之女神雍容的脚步而来。
作为和好的象征,无论是教廷还是佛罗多斯本身,都务必要这个婚礼尽善尽美。
似乎是要和卢克丽佳那个让整个欧洲震惊的奢华婚礼别别苗头,在对婚礼而言多少有些仓促的一个半月的操办期间,无数的贺礼与珍宝涌向了佛罗多斯的仓库,几乎要塞爆了。
缀满珠宝的婚纱、可以让法国王后都嫉妒到昏倒的新娘宝冠、镶嵌着硕大珍珠和钻石的名家画像——一点都不吝惜金钱的挥洒,整个波鲁吉亚家族上下都在挖空心思怎样让这场婚礼奢华得超过之前的奢侈——虽然波鲁吉亚家族在穷奢极欲这方面已经走的够远了,但是他们显然认为自己做的远远不够——
而在新娘不停的玩着换穿衣服和评点每一套衣服所搭配首饰的高级游戏的时候,身为新郎的一方也在忙着处理身边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理掉身边的情人,虽然自从和西雷索林较上劲之后,佛罗多斯就没有光顾过情妇们的大门,但是也没有明确的驱逐他们,把自己堂弟「直接丢进台伯河就好了」的建议当作没听到,在安排好每一个人日后的生活后,佛罗多斯遣散了她们。
然后,佛罗多斯也忙着安排西雷索林日后在罗马的住宅和自家住宅的女性化装修,把母亲的房间重新精心装修之后拿来做未来女主人的房间,而因为西雷索林坚决不肯住进他的府邸这一理由,他也只好在罗马为西雷索林另觅适合的住宅。
「……我在罗马有府邸。」在婚礼准备期间一次忙里偷闲的幽会之后,躺在床上的教士拒绝他的提议。「辛基主教在罗马有很多房产——而这些现在全是我的。」
把他因为乏力而柔顺的身躯抱进怀里,佛罗多斯轻轻顺着他汗湿的头发,感觉着那如丝的触感滑过自己的手掌。「让你去住那个上任主人被谋害的地方?」他搂紧了他「我可舍不得呢~~~~~」
「那要是这么说话,罗马城里最不祥的地方应该是教皇宫,但是事实证明那里孕育出最娇艶的权力之花。」不怎么在意的反驳着,西雷索林明显不想就这个话题深谈,他把自己的身体往佛罗多斯的怀里蹭了蹭,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让自己柔软的发丝披散开来。
闭上了褐色的眼睛,西雷索林轻轻的说「那么……我就还住在帕廖利好了……人也少……」
「也对……」看着他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佛罗多斯爱怜的轻轻吻他的头发,把被子拉了起来「这样也好……不让别人看到我的修……」
「……无聊……」对他的话只有这么一句评价,朦胧的睁开眼睛,看到佛罗多斯似乎要反驳什么,他不耐烦的抬头,把他没有出口的话含在了嘴唇之间——
深吻之后,西雷索林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留些力气给你的新娘比较好……你不想在新婚第一夜就被说成是性无能吧?你明天可要结婚的哦。」
「喂!我觉得别的能力不说……你不觉得这方面我从来没有让你失望过吗?!」这可是面子问题啊!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细碎的吻着他的颈项和锁骨,西雷索林余裕的说。
「怎么不一样?」佛罗多斯没什么好气。
「……」抬头看他,褐色的眼睛闪烁着一层温润的光泽,西雷索林轻轻的笑了「……男人不会给你生孩子哦……佛罗多斯……而女人会……」
「……」觉得情人的话里似乎有什么沉淀的感情,无言的搂住他,佛罗多斯感觉那纤细的躯体柔顺的依偎过来。
他不同颜色的眼睛看着天边暗淡的星月,忽然有了奇妙的感觉。
等太阳一出来,他就会是一个女子终生的依靠,而明天晚上的这个时候,他的臂弯里躺着的就会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而不是他的修——
「啊……我要结婚了……」把手放在额头上,他不可思议的说着,而他怀里的人只是微微翕动睫毛而已。
婚礼进行的非常完美。
俊美的新郎、美丽的新娘、新任的枢机主教、尊贵的客人——这所有的一切让这个婚礼尽善尽美,所有人都称赞这是一场异常完美的婚姻,不过他们所说的完美绝对无关乎婚姻当事人的意愿和爱情,而是指这个婚姻挽救了波鲁吉亚家族两名领袖即将破局的场面,也稳固了波鲁吉亚家族内部的团结——先不说这个团结是否是表面性的,但是婚姻作为这个时代中最常使用的粘合剂,让即将分崩离析的家族至少回到了貌合神离的状态。
在这种纯粹只为家族服务的婚姻关系中,所谓维持的纽带——爱情被物化成为了利益,只有利益才是唯一和最终的目标,结合的双方所缔结的,是双方背后所象征权力的媾和。
佛罗多斯非常明白这点,而从小就被培育为政治新娘的凯萨琳也明白。
所以,在共同的努力之下,他们演绎了一场完美的权力婚姻,其完美程度被不少的人誉为当世的典范。
但是在这个婚姻中的凯萨琳很清楚,她的丈夫幷不爱她。
而她现在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自己也不爱他。
爱情对她而言,是最大的奢侈品——那是她不会拥有的东西。
捧着洁白的百合,站在丈夫的身旁,她看着婚礼的主持人西雷索林枢机主教向撒满玫瑰的婚床淋上圣水。
一套繁杂的仪式过后,西雷索林优雅的走上前,一手握住新娘的手,一手握住新郎的手,轻巧的向床的旁边走去。
「此上有我主的祝福,以保佑汝等婚姻的美满。」他说著书上的祝词,而新娘则在那冰样清风的声音在空气中荡漾之时从齐眉的蕾丝头纱下安静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就是自己丈夫公认的情人——凯萨琳想着,看着对方清瘦的面部轮廓在晚霞之中浮动着一丝稳定的淡漠。
这个男人有着深邃的面部轮廓,眼睛是清澈的褐色,肌肤苍白得像是半透明的云彩——这样的男人让她一向以自制谨慎出名的表兄——不,现在他是她的丈夫了——痴狂的不能自已——微妙的订正佛罗多斯在自己心目中的称谓,凯萨琳只是认真的看着教士苍白的面容。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西雷索林轻轻的转头,而凯萨琳及时的低头,让教士没有捕捉到她的视线。
忽然,凯萨琳觉得教士的手异常的冰冷——
冷的像是冰——
她低头看着那双手。
西雷索林的手很白晰,修长而骨节分明,有种优雅的流畅感——
就是这双手——这双手现在正在牵着自己的情人和自己情人的新娘——
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带了一种诡异的味道,凯萨琳低着头,正好听到那冰样清冷的声音念着最后一句祝词「……愿上帝的祝福永远和上帝的孩子同在。」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敢去看枢机主教的脸。
作为一个亚历山大六世时代的贵族女性而言,凯萨琳拥有简直可以被奉为圣女的品性。
她优雅、内向、乖巧而小心,不做不该做的事情,不问不该问的事情,像是一具最上好的白瓷娃娃。而她的丈夫非常满意自己的妻子如此的富装饰性,这桩婚姻就这么牢固的稳定了。
佛罗多斯对凯萨琳非常温柔,每次出门回来的时候他都不会忘记给凯萨琳带礼物,这些东西或者是鲜花、或者是中国来的丝绸,或者是美丽的钻石——他在把自己的妻子装点的娇艶动人的方面幷不吝惜金钱,而凯萨琳也将一个妻子应该尽的义务做的无懈可击。
在婚礼进行两个月后,在炎热的夏天,一个令这场婚姻的得利者都雀跃的消息传来了——凯萨琳怀孕了——
没有比孩子更稳固的纽带了,这是那个时代广为人知的常识,两个家族都为凯萨琳的怀孕而高兴,只要有孩子——那么这个婚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牢固。
佛罗多斯也很高兴,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而且是合法婚生的孩子——
根据医生的估算,这个孩子的预产期在1503年的5月,当所有的人都在期待这个孩子诞生时,不幸的消息在九月份拜访了年轻的夫妇——凯萨琳流产了。
对于自己第一个孩子的不幸,佛罗多斯很冷静,他安慰自己的妻子,为她安排旅行,让她去看望自己出嫁的姐姐,以避免伤心。
凯萨琳离开的当天,佛罗多斯就到了蒙特里耶教堂。
「……我的孩子死了……」在夜色里,他这么安静的说,疲倦似的用手背盖住了眼睛,苍白的月光像是一层白晃晃的银子溶液,稀薄的涂在他的身上。
「……」无声的从身后抱紧他,西雷索林只是轻轻的吻着他的头发,用自己的体温安慰他。
「……一想到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就会觉得有点难过……」他喃喃的说着,不同色的眼睛有些微的暗淡。转头,他看着一脸淡然的情人,然后苦笑「……对不起……修……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如果是这种事情的话……我不会吃醋。」他轻声的说「……不会的。」
「……修……你爱我吗?」他淡淡而执意的问,却仰头看着月亮。
「……不知道……」这么回答着,红衣主教忽然疑惑一般的拧起眉毛「……但是,这么形容好了……如果是在以前,同时遇到危险的话,凯萨琳和你之间我会毫不犹豫的救凯萨琳,不过现在……我会救你。」
他看着回头看他的佛罗多斯,嘴唇上浮现了牙齿的咬痕「……不……任何人在你的旁边……我都选择救你……」
「……真是我听过的最美好的爱语。」清淡的微笑,眼睛颜色不一样的青年感动的轻轻把手掌叠上他的脸颊。
西雷索林忽然笑了起来「……忘记我们初次遇到的样子吗?那时侯完全不能想象会象现在这样相处呢……」
「是啊……」回想起自己过去的斑斑劣迹,佛罗多斯不自然的掉转视线,笑的讪讪的。「修……我一定会好好的和你一起走在一起……不会放开你的手。」
西雷索林失笑「……你不保护我吗?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吗?」
「我的修是要和我一起幷肩走的人……修不需要我的保护,不是吗?」他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然后笑了起来「……我不要保护修,我也不需要修保护,我只希望和修互相扶持着向前走去——我很任性。」
「但是我喜欢。」西雷索林双眼看着月光在自己的视线中迷离,褐色的眼睛倒映万千星光无限「……所以……佛罗多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可是——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西雷索林这么想着。
自己或许是真的爱上这人了也说不定,但是——他是不可能向他自己承诺那样的走在自己身边的。
权力与权力的争斗、妻子和孩子——两个人之间的鸿沟只会在未来越扯越大的——
啊……会为了这种事情烦恼的自己果然是爱上佛罗多斯了呢……
觉得心里面开始有了些混乱,西雷索林苦笑了下,安静的搂紧靠在他怀里的男人,然后闭上了眼睛——
十月的中旬,在米兰和出嫁的姐姐在一起的凯萨琳收到了瓦诺扎敦促她回罗马的信,虽然还恋恋不舍,但是一向畏惧自己的姑妈,凯萨琳向罗马而回。
带着大量侍女的车队行进的很缓慢,在一行的车队走到罗马郊外的时候,侍卫队的首领向凯萨琳禀告,说今天肯定是到不了罗马了,不如在郊外找个村庄住下。
「啊……」凯萨琳含糊的应对着,她温顺的问道「那我们去哪里?这附近有波鲁吉亚家的别墅吗?」
「西雷索林枢机主教的住宅就在附近。」侍从建议,「我们不妨去大人那里借宿。」
——那个人的家吗?
听着西雷索林这个名字的瞬间就觉得脑子里一片恍惚,凯萨琳听到自己说「好……」
第十二章
在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凯萨琳庞大的车队到了帕廖利附近,早就接到使者通知的西雷索林出来迎接他们。
西雷索林刚刚做完晚祷,他的幷没有因为来迎接凯萨琳而特意装饰,只是穿著一袭普通的法衣而已,如果不是他左手的蓝宝石戒指和腰间红色腰带来显示身份的话,西雷索林看起来和一个一般的神甫没有什么区别。
伸手把马车内的凯萨琳搀扶下来,有着褐色眼睛的男人微笑着面对年轻的贵妇「您好,凯萨琳夫人。」
踏上地面之后,虽然冠上人妻的称号,但是本质上还是个少女的凯萨琳半屈下膝,吻那白晰右手上的黄玉戒指「请叫我凯萨琳就好,大人。」
她的声音怯怯的,柔和的像是最软的丝。
看到她安稳落地就放开了手,枢机主教礼貌的和凯萨琳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我已经让人通知侯爵大人了,他应该会在明天早上来接您进城。」
让执事去料理随从们的住处和饮食,西雷索林招待美丽的蓝眼少女到客厅休息。
给她端上蛋糕,西雷索林打开银质的壶,微笑着看她「您要喝什么饮料?茶还是咖啡?」
「啊……茶就好,麻烦您了……西雷索林大人。」维持着非常端正的坐姿,把手放在膝盖上,她回答,而教士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没关系之后就去泡茶,而凯萨琳则有些紧张的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男性的房间,布置简单而朴素,但是非常的利落舒适,给人一种它的主人品味高雅的感觉。
忽然,凯萨琳看到了墙上的一幅画像,觉得那张画像异常的熟悉,她努力想了一会才想起来,那是自己的嫁妆中的一幅画,自己幷不热爱绘画,也没怎么在意画的去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是佛罗多斯送给他的吧……
心里忽然一酸,一种无名的情绪涌了上来,就在这时,一阵奇妙的香气和着温暖一起靠近了她,然后教士那仿佛冰样清风的声音就这么在她耳畔响起「凯萨琳夫人,您的茶。」
像是被吓了一跳,凯萨琳一惊,有些呆滞的看着面前被白晰优雅的手端着的银杯,里面清澈的金黄液体正微微的冒着热气。
透过微微蒸腾的热气,在稍微朦胧的视界里,凯萨琳看到了褐眼教士淡然到接近没有的笑容。
非常纯粹的微笑,没有一丝恶意。
他应该不喜欢自己的才对啊……她是他情人的妻子呢……
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凯萨琳机械的接过了杯子,小声道了谢,小口小口的喝着热茶却不期然的想到自己侍女对他私下的评价。
她们说他不苟言笑,冷若冰霜,容貌也不过中等的水准,不知道为什么佛罗多斯会那么迷恋他——
开始她也不明白,后来她明白了——在婚礼上她就明白了——
现在不过是更加的了解了这点。
因为西雷索林无论做了多么肮脏的事情,都是完全的漠然,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似乎不被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罪恶所动,当这种时候,把自身的厌恶折射到他的身上,那么西雷索林无疑是招惹憎恶的存在,但是,当那双无感情的眼睛认真凝视,幷且逐渐柔和,最后再加上苍白容颜上一丝浅笑的时候,那么,被他所凝视,幷且给予微笑的人,大概会觉得是无上的幸福吧……
那么纯净的笑容……那么纯净的眼神……在那样的纯净之下连灵魂都会觉得被净化了一样的感觉——
在失神的瞬间险些被茶烫到,凯萨琳正了正心情,微笑喝了一口,然后不失分寸的恭维教士泡茶的技巧。
「您小心些比较好。」西雷索林递给她一方丝绸手帕,而凯萨琳则感激的一笑。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因为她是佛罗多斯的妻子吗……
和西雷索林说些闲话,她又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直直从喉咙烫到心里,凯萨琳吸了一口气。
好热——
好苦——
凯萨琳被安排到了二楼最好的房间和侍女们同住,躺在床上睁大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她楞楞的看着床的绣金棚顶,发现自己睡不着。
怎么也无法入睡,一点睡意也没有——在床上翻侧,凯萨琳忽然觉得有些渴,又不想让睡熟的侍女起来,她撑着被夜晚的湿气浸透的沉重躯体拖曳着走到桌子前,她为自己倒了杯热水。
温润的水滑进咽喉,凯萨琳多少觉得身子清爽了些,看了眼睡着的侍女们,她披上大披肩,轻手轻脚的下楼。
出了门,院子里是一片清凉的空气。
夜风很温柔,轻轻的拨弄她披肩上的流苏,风里有几丝甜甜的花香,淡雅而让人觉得全身都融化在这样轻柔的风里似的。
小小而孩子气的舒了一口气,凯萨琳发现在远处后门的方向有一道人影。
在一片星光、辰光、月光交织而成的一片朦胧青白之中,仿佛蒙着一层轻纱的空气里,手提灯笼的橙黄光芒微弱的闪烁着,像是温柔的黄昏被禁锢在方寸的所在一般,而那道人影则被这片橙黄包裹着,带了丝无法形容的朦胧感。
提着灯笼的人是西雷索林,他站在黑夜中,已经开始带些青灰意味的天色沾染上教士黑色衣袍的衫角,带起温柔的苍郁。
「啊……西雷索林大人……」她小声叫着他的名字,而黑衣的教士回头,褐色的眼睛里有被夜色掩盖的惊讶。
「啊……您怎么还没有睡?凯萨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