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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赌上,你敢吗?”
“只要是我跟她一起,我赌!”
女人的表情因为狂喜而扭曲。
“你输定了——”
这一次,魔魇远离,他回到思念已久的故乡。
他看到了他的哥哥,他未曾受困冰层之中,他和嫂嫂自婚后便相守相随,烈扬是他们最大的骄傲。
他还看到了那些在战争中逝去的亲友,他们仿佛不曾经历生离死别,拥抱着所爱的人。
他甚至看到了他的母亲,她与父亲,数十年恩爱如一辛守辰迷惘了。
“守辰。”
☆、终章
他转过身,看见他未曾饱受病痛折磨,健康而充满活力的妻子,他的小黛,他的凤楼。
“自在和大朗刚刚回来,我想去看他们,好吗?”她笑嘻嘻地,神情有些娇憨,像从不知生离死别为何物的小女孩。
接着他还看到了自在,她没被炎武难民烧死,而司徒烁也未曾因为疯狂而一夜白发,他不是皇子,也不是皇帝,只是自在的大朗。
妻子从身后抱住了他,“守辰,我们留在这里好吗?”
辛守辰看向依靠着他的单凤楼,转瞬间,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病弱却无助的小黛,楚楚可怜地哀求他。
“我们不要回去,不要醒来。在这里多好?每个人都在,战争不曾发生,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永远不需要承受生老病死的折磨,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妻子的笑容,甜得好虚幻。
辛守辰想起魔域领主的冷笑。
你输定了!
他茫然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努力让他们两人回到那破败的世界与残酷的现实?
但是他环顾着每一个他所熟悉的人,却始终不能说服自己,那真的就是他所爱、所念,愿意用生命守护的一切。
“小黛,如果我们都不需要变老,没有所谓生老病死,那我们还能期待什么?我们还需要守护什么?”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啊。”
“那太阳能够落下吗?我们需要期待明天吗?”如果他动摇了,他们就输定了!“我不在乎一个人孤单地走完下半生,因为我期待你会在另一个世界等我。你说过的,你一定会等我,记得吗?”
单凤楼一脸迷惘,“我不懂……”
“不要被假象骗了,小黛。这世上没有永远不落下的太阳,除非是死寂的世界,那幸福还有意义吗?”
不要被他骗了,小黛。另一个声音却道,只要留在这里,你所爱的人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小黛!”
别执迷不悟了,你还不知道现实多可悲吗?那个声音又道,我就让你看看吧,看看你离开这里之后,未来的你们有多凄惨——
时光迅速地流逝,她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气息奄奄。
但那时,她已发鬓霜白,垂老凋零。而守在她床畔,握着她的手,双眼噙泪的男人也是。
看吧,就算你们白头到老,总有一天也要分开。
她被葬在一座熟悉的山坡上,墓旁有棵古树,古树上,绑着秋千。
那个冬季的第一片雪自天空飘落,轻轻躺在一张绘着牡丹的油纸伞面上。
那个白发苍苍的男人,一个人撑着伞,站在坟前。
下雪了,但那男人始终没离开,雪花在她坟头围成个圆,那男人一边的肩上却湿了。
单凤楼的心窝,紧紧地,被扭疼了,泪雾泛上了眼眶。
这就是你要的吗?多可悲啊!那声音依然讽笑。
“爹,天冷了,你会着凉的。”一名妇人捧来雪裘,披在老人家肩上。
她却听到老人家开朋的嗓音道:“你娘很怕冷,我再陪陪她。”
“嗳,你这样,大宝和二宝他们也不肯进屋啊……”
啪!一颗雪球砸在那与单凤楼神似的妇人脸上,雪球往下滑的同时,妇人的脸狰狞如夜叉。
“谁准你们打雪仗的?给我过来——”
“奶奶好凶啊!”两个小表尖叫着跑开,却不忘一边打雪仗。
“小黛,你看,都是你把他们教坏了。”辛守辰苍老的脸上,露出微笑,依然有着温柔和眷恋,好像想起了什么往事那般,充满了想念。
他每天上山来,对着坟冢说话,有时吹着箫给她听,有时沏壶茶,说着昨天发生什么事,也有很多时候,牵着一堆萝卜头。
终于有一天,他不再出现了……
看吧。美景不常在啊。那声音依然在,但已经没了镇定。
年老的他也累了、病了,躺在床上,只能孤独地遥望着山坡上,那棵古树下长眠的妻。
床边,他和她的儿孙依然承欢膝下,可是他一天一天的憔悴。
多悲惨呐……那声音又回复了尖锐。
叮……
有时候,病榻中的他,会拿出一只陶铃,让它被风吹响,一个人默默地对着陶铃微笑。即便妻子再也无法在陶铃被吹响时,来到他身边……
单凤楼的眼,早已模糊,丈夫满是岁月刻痕的眼角,那抹仿佛拥有人间最美最甜回忆的笑,却深深印在她心里。
我不在乎一个人孤单地走完下半生,因为我期待你会在另一个世界等我。
你说过的,你一定会等我,记得吗?
“凤楼?”床上默默聆听着陶铃声音的辛守辰,仿佛穿越了时空,看见了泪眼婆娑的她,病得憔悴的容颜,却露出了她记忆深处那抹有些稚气、让她心疼又没辙的笑。
陶铃果然是他的护身符,总是替他传达对妻的想念。
他朝她伸出手……
幸福原来不是天堂永不凋零的花,而是人世浮沉间,有个人,愿意陪着你,同甘、共苦。
魔魇再次破碎。
“凤楼?”
睁开眼,她看见辛守辰紧张的脸,有些恍如隔世地伸手触碰着他仍然年轻,却胡碴凌乱的脸。
一旁的云雀和翠鸟,抱在一起哭了,阁里的姐妹又是谢天又是谢地的,还说要买头神猪来酬神呢。
“你还好吗?”辛守辰让她靠着他的怀抱,有些担心地问。
单凤楼忍不住笑了,“虽然你老了也很帅,不过我还是想慢慢看,看久一点,从年轻到老,每天都不要错过。”
他们依然能够白头到老的,是吗?只要不放弃希望,一定能找到治好她的方法,他们将拥有属于他们的家,属于他们的孩子,属于他们的幸福。人生那么短,悲欢离合那么多,但是他俩终将不离不弃,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
“就这么说定了,嗯?”他的笑脸埋在她发间,默默地,藏起欣悦的泪水。
☆、尾声
“爱卿认为,何谓信仰?”
太和殿上,只剩下他们君臣俩,司徒烁又问道。
他想起魔魇里的结局,低下头,几番沉吟,最后仍是决然道:“臣以为,所谓信仰,应该是世人走向正道的指引。”
司徒烁大笑,“哈哈哈哈……说得好,果然是爱卿会说的话。”辛守辰定定地看着司徒烁自龙椅上走了下来。
“所以,百姓该相信的,是他们的领袖拥有高尚的情操,所以能指引他们向善。”司徒烁温和而轻柔的嗓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
“……”
“有些事,能做,但不能说。国师的道德不容许被污蔑,你明白吗?”司徒烁头也不回地走出太和殿,“如果你还不明白,就跪在这太和殿上,好好冷静地想清楚吧。”
辛守辰真的在太和殿跪了一夜。
皇陵屠杀案的真相,让司徒烁一手压了下来,在满朝文武面前,训斥了一顿右辅对国师的大不敬。
爆人前来点上一盏盏烛火,却无法阻止黑暗笼罩大地。宫人离去,他跪在空无一人、烛火飘摇的太和殿,始终挺直了背脊。
直到单凤楼抱着暖裘和披风走来,将披风盖在丈夫身上,在他身前跪下来抱住他的肩膀,他才允许自己靠着妻子,流露出一丝丝的心寒与无可奈何。
单凤楼心疼死了。
她这个人,不只怕丈夫生气难过,还见不得丈夫受委屈呐!
来年,国师奉命主持枭城皇陵欣用大典。最后的仪式,是四十九名处子跳进熔岩里献祭——这当然是万无极的鬼主意,这家伙真本事没有,花招倒是一堆,成天怕别人抢他功劳,司徒烁派了真正懂建筑的少监与懂地理风水的勘地司给他,在他手下却完全无用武之地,才会造成皇陵兴建过程纰漏百出,好不容易去年终于把工程交给少监,将后续伤害减至最低,万无极这老头又想出了这花招……
单凤楼代替丈夫前往主持仪式,她依然是以幻影的形式,与万无极站在熔岩口的高台上,四十九名少女穿着红衣,对自己的命运只能恐惧地默默垂泪。
“只要仪式一成功,这个穴位必然会活过来,到时我和圣上将一同流芳百世,名垂青史。”
“那还真是恭喜国师、贺喜国师……”
“是大国师!”万无极不悦地指正,“圣上真是昏了头了,那个蛮族娘子也封为国师……”他不满地叨絮着,走到台前,打算对群众发表一篇慷慨激昂的祭文。
单凤楼在万无极身后,冷笑。
有些事,能做,但不能说。说的真好。她丈夫太傻了,光明正大掀万无极的底,怎么会有胜算?一个国家,也不需要两个国师。
司徒烁啊司徒烁,从头到尾便宜都给他占了。他赐婚,是辛守辰求的,所以辛守辰欠了他;他赐下免死金牌,是她求的,所以她也欠他——哪怕明明一开始他说得好像自己大发慈悲牵成良缘。他看万无极不顺眼,但是不想自己动手,不想毁去万无极这些年来为他和自己打造出的明君与圣人神话,所以干脆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他们夫妻俩,一个解决被只手遮天的流民与皇陵问题,一个帮他清理败类……
“为了我大朔朝千秋万代的盛世,我万无极……”他突然脸色一变,“决定代替四十九名无辜少女,亲自完成最后火祭仪式——”
什么?这不是他要说的啊!但是万无极随即发现,他的身子根本不听使唤,一步步走向祭台边缘。
“救……”他不想死啊!万无极虽然无法开口,但脸上早已涕泗纵横,裤子也湿了大半。
“大国师舍己为人,果然是救苦救难的真善人。”单凤楼扬声道,走近万无极,依然是一脸邪佞又俊美的冷笑,“你安心地去吧,我会为你铸一座金身供后人景仰,你也算求仁得仁了。不过我刚刚不小心在你身上下了个咒,本人天纵之才,法力高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个咒不巧能穿越死境,跟着你到死后。若是有人颂扬你,他们被蒙蔽,自然不是他们的错,但是你的灵魂就会承受千刀万剐之痛,直到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不再痛恨你为止,我很强吧?”欺负她丈夫?去死吧!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万无极跳入了滚烫熔岩里。
那些善男信女,受到大国师的义举感动,纷纷为他守了一个月的丧。他的金身被摆在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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