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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里有两间草屋,一个婆子守着几簸箕菜饭,在那里晒亮哩。”三藏听得,
抬头一看,果然两间草屋。但见:
茅檐高出树林中,密密桑围稻草蓬。
门向南开迎日暖,山遮北地冷无风。
三藏见了道:“徒弟,天虽晴朗,尚在寒冬。这草屋向阳,若问那婆婆化的
些斋饭,我等且歇一时也可。”乃走近草屋,向婆子稽首道:“老菩萨,我
① 蕉鹿——《列子·周穆王》载,春秋时,郑国樵夫打死一只鹿,怕被别人看见,把它藏在无水的濠里,
盖上蕉叶。但后来去取鹿时,却记不起藏的地方了。于是他以为是一场梦。后来用以比喻把真事当作梦幻
的消极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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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往僧人,化你一斋,以充饥腹。”婆子道:“有便有些斋饭,恐不中师
父受用。”三藏道:“出家人那里择精,但愿老菩萨喜舍。”婆子道:“请
坐,请坐。待我去收拾来师父用。”一面便把那簸子的桑蚕往经柜上放。三
藏方才看见是桑蚕,乃合掌道:“老菩萨,原来是养桑蚕。小僧们远来,误
看了是晒亮的饭米蔬菜。这件物,莫要放在我经担上。”行者见了道:“师
父不可吃他斋饭。一则养蚕人家,伤生害命,不洁;二则节当冬至之后,天
寒地冻,非养蚕吐丝之时。事既差错,必是妖怪,我看那婆子把蚕簸箕放在
我们经担上,必有缘故。行路罢,不要惹他。”八戒道:“饭在嘴边,又疑
惑甚的?想我南方养蚕春暖;这西域不同,也未可知。师父说的倒是:莫要
把蚕簸放在经担上,不当仁子。”八戒说了,便去把簸子移开。那婆子忙把
手摇着道:“没妨,没妨。待我收拾了斋饭来移。”八戒那里由他,忙把簸
子移到闲地。只见落在地的蚕子,却不似蚕。八戒向沙僧道:“何如我说外
方不似我南方,蚕的形体也不同?”行者见了,向三藏说:“师父,千着万
着,走为上着。徒弟看这个婆子,有些古怪。”行者说罢,挑着担子飞走。
沙僧信了也走。三藏赶着马柜,只得随往。惟有八戒延挨。那老蠹妖见势头
不合,又来把簸子移在八戒经担上。八戒心下也疑,乃挑起担子,赶前走去。
老蠹妖见小鱼子钻了几个在八戒经担内去,自己计又不遂。待三藏去远,
收了幻化的草屋、桑蚕,乃与众蠹妖计较道:“如今计又不谐,如之奈何?”
众蠹道:“昨夜,我等行些斯文雅意,吟诗弄句,骗他开经担不成。今又愚
他吃斋,指望齐钻破经柜,却又不得多入。看那唐僧醇雅心肠,还在那仁厚
一边。那三个徒弟,俱动了嗔怒心肠。只是没有枪刀在手,有了枪刀在手,
便逞起凶狠来,我等怎当得他?”老蠹妖笑道:“你们不说,我倒也忘了。
想我当年在道院中,食了神仙字籍,相交了一个老青蛙。如今间别多年,闻
说他在玄阴池中,生齿日蕃,做了一部鼓吹,我等寻着他,到有几分计能。”
众蠹妖问道:“玄阴池闻知离此不远,一个青蛙有何计能?”老蠹妖道:“口
说无凭,我与你且到他处,会面自知。”乃同众蠹前走。
却说三藏押着马垛,行者、沙僧挑着经担前行,八戒在后使性子,没好
气的埋怨道:“斋饭到嘴,又疑甚么妖怪?就是妖怪,我们且吃了他饭,再
作理会。若是妖怪成精,恨我那宝贝儿缴还在佛库;若是在身边,怕甚么成
精妖怪?”只这一声“宝贝儿缴还”,行者听得。他想起缴还金箍棒,不得
称心降妖,一时机变顿起,歇下经担,跳在半空。往后树林一望,那里有个
草屋婆子?下地来向师父道:“果然是妖怪变化,愚弄我等。倒是师父不曾
吃他愚了。此去前途须要谨慎。”按下不提。
且说灵山脚下玉真观里有一位大仙,道号复元。修行年久,陈籍古典,
堆积甚多。故此生出这蠹妖,三次食了神仙字,化为脉望,成了精气;与观
后一口青草塘中,一个老蛙精结为交契。后以塘水涸浅,存留不住,乘风雨
远走到天竺地界山村,有一池名叫玄阴池。这池虽在山村,倒也有些好处。
怎见得?但见:
一湾绿水,数亩方塘。远观似一鉴宏开,近玩有源头活泼。碧澄澄清光相映,知是月到天心;
文皱皱波浪平纹,不觉风来水面。傍依山势,萦绕长堤。树影倒垂,鸟鸣幽唤。有时鱼游春水,忽地
蛙鼓夕阳。正是无人饮马涛方静,有客携壶景方幽。
老蛙精到了这池中,生长年久,聚积了无数青蛙。本是吸清流而啖弱草,藏
幽壑而伏深泥。只因老蛙一日在路间,遇过客车辙,他悻悻不让,怒气当前。
那过客见其勇猛,回辕避去。后来又遇了月中金色虾蟆,教他吐纳变化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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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仙道,游到越国,遇着赵王勾践。他不肯让路,忿怒而立,似有战斗之
状。越王勾践不敢惹他反赞他,唱了一个喏。他遂逞其技能,镇日与众蛙声
叫,当作一部鼓吹。
此日正鸣於水侧,忽然老蠹妖到了池边,叫一声:“蛙哥,安乐么?”
老蛙听知是蠹友,忙住了鼓吹,上得池来,幻化人形,彼此相叙间阔。老蛙
乃问蠹妖近日行径,蠹妖道:“小弟不才,静守陈迹。近遇东土僧人,取得
灵山如来真经回去。我等千载奇逢,若得咀嚼了片纸只字,便得长生人世,
种种不绝。无奈力量微小。昨因僧人吟咏动心,遂变化两个秀才,与他联韵
赋诗,指望经文开柜,谁想空费心思。今又变化草屋蚕桑,谋之入柜,又被
他识破。想那唐僧文雅,还可以柔道计诱。只有三个徒弟,生的面貌异样,
常怀着拿妖捉怪之心,不敢轻易惹他。故此特来计较个谋画,想蛙友才能勇
猛,必有高见,能开的他经担;或拐夺他的柜包,也不枉了生在这灵山脚下。”
老蛙听了道:“小弟量同鼠腹,见本井底。纵有一分勇猛,不过怒背螳螂。
有何本事,敢阻夺经文?便是夺得经文,污泥深水之间,得之无用。”蠹妖
说道:“蛙兄,那里知真经?我辈得以咀嚼成仙,你等听闻了义入道。小弟
来时,也晓得你不能夺得他经担;但依我看来,还该远避了他们方得安稳。”
老蛙道:“夺不得也未可知,怎么远避他?”蠹妖故意激恼他道:“闻知他
①
三个徒弟,内中一个猪头嘴脸的,曾唝淤泥河,虾儿、鱼儿,一个也不饶。”
老蛙笑道:“他一个取经人,如何唝泥?”老蠹妖道:“他连一条屎稀洞,
也唝了过来;希罕那淤泥河了?”蛙怪听了道:“这等说,等他来,待来试
试手段。”乃分付部下众小蛙,齐齐聚集,待取经僧人来到,先抢他的包柜,
丢入深池;然后再与他讲话。蠹妖道:“妙计,妙计。经文投入溪水,他们
必要开封,那时我们方可乘隙而入。”蛙怪道:“只一件:闻得那孙行者的
金箍棒十分利害,怎生抵敌?”蠹妖道:“你还不知,他们取得经时,已缴
在灵山了。如今只有挑经禅杖,怕他怎的?若得些刀枪剑戟,摆列起来,待
他来时杀他一阵。他们虽然本事高强,料他空手决难迎敌;只没有讨兵器处。”
蛙怪道:“这个不难,此去玉华城不远,他那里兵器极多,待我作法,摄他
些来便了。”蠹妖大喜。按下两妖在此设法侮弄不提。
且说比丘僧与灵虚子,远远随着唐僧师徒经文行走,到了草屋婆子处,
比丘僧却前行,灵虚子乃变了一只灵鹊,在婆子草屋上,探看事情。见他师
徒不落了蠹妖之计,心中甚喜,夸道:“好个取经和尚。”一面夸奖,一面
赶上蠹妖。听见他与蛙妖商议之事,连忙走向前,把这情节与到彼僧说出。
到彼僧道:“谁叫唐僧吟咏,惹动这蠹妖?我们若替他驱除,便非事体。须
是待他师徒自为驱逐。只是经文若被妖魔投入池水,湿破不便。还须设个计
较。”灵虚子道:“真经到处,自是入火不焚,入水不沉。但这蠹妖,结交
了蛙怪,阻挡经文。他聚集小蛙,备下刀枪剑戟。唐僧师徒,把那棍棒都缴
在灵山库内,怎生赤手空拳迎敌?”比丘僧道:“我与你指他转一条僻路儿
过去罢。”灵虚子道:“纵是僻路,也先往他池边过。如今师兄变个卖宝货
的客商,待我把木鱼变一条犀牛角,跟上他经担,指引他大道行走,防那投
池一节。”比丘僧道:“变客商指引,这个不难。不知变犀牛角何用?”灵
虚子说:“犀角分开水道,名叫做逼水犀。人若带着他,便是海底行走也不
沾水;若是焚烧起来,任你海底,般般无一毫隐避。晋时有个温太真,燃犀
① 唝 (gòng,音共)——同“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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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渚,照见水底各样怪物,正是这个故事。”比丘僧道:“宝贝,宝贝。师
兄快变了,我等向东来指引他。”灵虚子念动真言,顷刻将手中木鱼,交与
比丘僧。自己仍隐身在经担前后,暗行保护。就变了一条犀角,比丘僧乃携
在手中,自己也变个客商,坐在树林中等候唐僧。
只见三藏师徒挑着经担,从大路走来。见一个客人,坐在林中。三藏乃
上前问道:“老善人,往东大路,是这条道上走么?”客人答道:“正是这
路。师父们包柜是甚宝货?前面有强人排兵布阵,专一邀截往来客人,不当
稳便。”三藏道:“善人,我小僧包柜不是货物,却是灵山取来的经卷。”
客人道:“便是经卷,你便自知;他却当做宝货。”三藏道:“便开担包与
他看。”客人道:“开了担包看,若是经卷,强人最忌的是书文。却要防他
丢入池水。”三藏听得道:“纸见水却要湿破,怎奈何他?请问善人,手中
却是何物?”客人道:“我这宝货,正是逼水犀。”三藏道:“小僧曾闻犀
角逼水;善人何处得来?若是肯借与小僧,保护这经担过去,自当厚谢。”
客人说:“师父的经担却多,小子只得一条犀角,怎么保护的。”三藏道:
“实不瞒善人说,小徒们都有手段,莫说一池水;便是东洋大海,他也保护
的。只这马上两柜,是小僧跟着照管。便是我这马也不怕水,但恐强人抢夺
下来。”客人道:“高徒固有手段,只恐那强人们都是真刀真枪。你们赤手
空拳,怎奈何他?”只这一句话,便惹动行者、八戒们心肠,八戒乃向三藏
说:“师父,前时一路西来,亏了钉钯保护。如今钉钯缴了,前面若遇着妖
魔强人拿刀弄枪,怎生抵敌?说不的,师父前边寻个寺院,或是人家,暂住
两日。待我徒弟们转去灵山,取了兵器来走。”三藏道:“有了真经,原说
不用兵器,去也没用。那神王既收了贮库,你便去取,他必不发,枉费工夫。
不如靠天,随路出路,走罢。”行者听了,把眼一转,机变在心,乃向八戒
说:“师弟,走罢。万一遇着强人,拿刀弄枪,我们挑经的禅杖也敌的过。”
八戒道:“不服手,使不惯。”
正说间,只听得路前鼓吹响入耳来。三藏道:“徒弟,前边是那家动鼓
乐?”行者道:“不是人家动鼓乐,多管是经过官府,摆道的响器。”客人
道:“不是,不是。正是强人鼓吹。”三藏听了慌张起来道:“怎了,怎了?
徒弟们须要小心。”方才转过山坡,见一簇强人,分作两队迎面而来。怎生
分作两队,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
蠹妖三番五次要食经文,只恐寇梁、寇栋正未必有此志量耳。可以人而不如虫乎?
灵山脚下,虫蚁儿也成精,故曰天地万物之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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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行者一盗金箍棒 龙马双衔经出池
说话三藏师徒,正行路转过山坡,右邻一池,中路迎来两队强人。那客
人见了道:“师父们,好生小心过去。我往山后躲去吧。这犀角借与你拴在
马驮的柜子上,前途还我。”三藏接了犀角,那客人往山后跑了。三藏眼看
那两队人来。怎生模样?但见那两队强人,见了三藏师徒,分开左右。左一
队:
绿袍绿甲绿包巾,云拥前来柳色新。
喇叭声喧金鼓震,刀枪阵摆蝶蜂屯。
①
前行猛气如狼奋,后队雄风似虎贲 。
更有一般妖怪态,齐睁碧眼怒还嗔。
右一队:
白盔白甲白袍新,晃眼争光宛似银。
队队旌旗飞雪霰,行行兵器逐风尘。
行分大小如鱼贯,摆列威风似蚁屯。
齐叫僧徒留柜担,魔王免得费精神。
三藏见了,慌慌张张叫道:“悟空,这如何处?”行者道:“师父,少
不得柔声下气,好意求他放过路去。”三藏道:“悟空说的是。”乃躬身走
向队前,合掌打了一个问讯,说道:“列位豪杰,小僧是东土取经的师徒,
这包柜里非是货物,乃纸卷经文。豪杰用他不着,不看僧面看佛面,求放我
等过路去罢。保佑列位豪杰冬无灾,夏无难;寿命延长。”三藏说罢,只见
队伍分开,左队中走出一个头目强人,说道:“众人担柜,你这和尚,如何
独自一个包揽前来说方便,说要求饶过去?”三藏道:“经担原是小僧取的,
他们不过是小僧挑经的徒弟。”强人道:“我只见人做方便,看你这温恭和
厚,饶你过去;他们却难饶。”三藏正要讲辨;只见右队门开,里头走出一
个白袍头领来道:“大兄,莫要听信他说。这柜担中定是宝贝货物,这和尚
必是积年贩买贩卖的。好歹抬了他的过来。”三藏道:“豪杰,柜担里委实
经文,并非货物。”强人道:“就是经文,也要开柜看验。”三藏道:“上
有封记,包裹甚密,开了难复收拾。”强人那里肯信,定要开看,叫小的们
上前来抢。行者与八戒道:“师弟,这买卖行不得恭敬谦逊了。如今只得把
包柜卸下,放在一处,师父守着,我们解下禅杖与这伙强人比并一番。料他
们纵有多人,也敌我三个不过。”八戒、沙僧依言,把禅杖解了绳索,各执
在手,把经担堆放在一处,叫师父守着。行者当先,走上前叫道:“列位,
我们委实没有甚么货物,乃是经文柜担,求你方便,放过路去。”左队强人
道:“一个长老讨人情未准,又来一个说方便。”右队头目道:“前边讨人
情的,还标标致致的一个僧人,这个猴子脸的,气象非良,手里又拿着条棍
棒,莫要睬他。”八戒方才也要好讲,那左队头目道:“看你这嘴脸越发厌
人。”八戒笑道:“强人哥哥,你若看我嘴脸,便误了风月。老猪到是个中
吃不中看的哩。”蛙怪与蠹妖听了大怒起来,只听得左队一声号令,齐合拢
来,把三藏经担连行者三个都围在垓心。行者看那左队头目,怎生模样:
① 虎贲 (bēn,音奔)——勇士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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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绿脸,白獠牙。一张大嘴叫喳喳。两个眼睛如绿豆,四肢手足似钉钯。斜披着鹦哥色的古铜
甲,倒拿着杨柳条儿短铁叉。你看他怒气凶凶来战斗,不像鲇鱼不像虾:却似池塘青草深深处,尖头
大肚癞虾蟆。
这妖怪见了行者手中拿着一条禅杖,光景似争打之状,乃奋气把手中铁叉,
直戳将来。行者举起禅杖相迎。他两个在玄阴池边,一往一来,好生厮杀。
怎见的?但见:
行者挥禅杖,妖精舞铁叉。
杖挥手段熟,叉舞眼睛花。
蛙怪叉如蝎,猴王杖似蛇。
往来厮杀久,不胜不归家。
行者与蛙怪战久,看看行者的禅杖不服手,有几分敌不过蛙怪的铁叉,猪八
戒见了也舞动禅杖来帮行者。这右队蠹妖见八戒帮战,也忙出队伍来。八戒
看这右队头目,怎生模样:
粉面目,白皮肤,未老容颜雪鬓胡。绵绵玉手风前舞,莹莹银牙阵内呼。一柄长枪如匹练,双
①
锋宝剑赛昆吾 。你看他打出精神来助战,咬文嚼字学之乎。本是书中一脉望,人前也去乱支吾。
这蠹妖见八戒舞禅杖来助行者,他便捻着长枪,挂着宝剑,直奔八戒。八戒
乃舞起禅杖相迎。他两个在山坡之下,一冲一撞,好生抵敌。怎见的?但见:
禅杖